第91章
准备拔营, 内侍光是收整东西就收整了半天。
前几日经历了一场动乱,此时要回到京中,整个营地都透着欢快的氛围。
辛夷是只没有耐心的小猫咪, 在车架上等着坐不住, 就到外头找人玩。
可惜, 外头的士兵没有像平日那样陪他玩,反而在猫跟前摆了好多兵器,目光热切地看着他。
辛夷:?
无聊的人类在干什么。
辛夷一巴掌打开了兵器, 翘着尾巴乱走, 远远地看见了赵勇,很热情地伸出爪子挥挥。
赵勇也许久没有见到白猫。他听说了几次白猫跑掉的消息, 正忧心着,后来军营中传出更隐秘的消息, 赵勇就只当自己是个聋子。
赵勇平日里看陛下同小主子聊天多了,当时竟也鬼迷心窍地求了小主子。
后来陛下动怒,赏他三十军棍,赵勇自知做错了事, 躺了三个月后老老实实地被发配了。
此时看见辛夷,他很是惊喜地走过来。
“小主子。”
辛夷喵喵喵朝他叫,想问他最近怎么都没在帐子门口看见他了。
赵勇显然没听懂, 手足无措地想摸猫,又不敢, 最后老实地蹲下,让辛夷扒拉着他的腿爬到了肩膀上。
辛夷拍拍爪子下的臂膀。
很好,还很壮实!
赵勇不敢站起来,怕摔了小主子,老实蹲着, 乐呵呵地说:“小主子比以前沉多了。”
“有眼光!”夸到点子上了,辛夷更满意地拍他:“很好!会拍猫屁!”
一人一猫驴头不对马嘴地聊了几句,赵勇被其他侍卫叫去巡逻。
辛夷晃晃悠悠地从他肩膀上走下来,目送人走了。
他懒洋洋地趴在原地舔了会儿爪子,忽然记起来因为赵勇自己还欠了谷梁泽明一个彩头。
辛夷一下清醒了,当即鬼鬼祟祟地去观察谷梁泽明在干什么。
谷梁泽明的气息在营地里相当明显,冷冷的,香香的,就好像在空气里有一个小钩子勾着猫一样。
辛夷迈着猫步在营地间穿梭,最后在营地外大军的驻扎地里看见了人。
谷梁泽明难得地穿了一身束袖骑装,身旁站着几名五大三粗的将士,却不落下风。外罩的皮甲勾勒着他修长的身形,没有簪冠,只用角簪束起墨发。
谷梁泽明正听着几人对瓦剌的谋划,忽然像感受到一道幽幽的视线。他侧过头,就看见一早便把自己抛弃的小猫正蹲在角落鬼鬼祟祟地盯着自己。
那双猫眼睛发着绿光,再显眼不过。
谷梁泽明的唇角翘了一下。
他平日里被观察多了,早就习惯辛夷这么盯着自己,等身边人领命退下后,这才走到辛夷躲着的栅栏旁。
谷梁泽明靠在栅栏边,手臂懒懒搭在栏杆上,指尖轻点着。他也垂头看了猫一会儿,才问:“待会儿这里也要被拆掉,躲着做什么?”
辛夷扒拉了一下泥巴,把泥巴扒拉到谷梁泽明亮亮的靴子上。
谷梁泽明失笑,俯身抱起他,捏他脏脏的爪子:“又不是兔子,这么喜欢刨土。”
辛夷哼哼两声,在他怀里翻了个身。
看出他是在黏人,谷梁泽明把他的爪子擦干净了,带着猫去了车架旁,抱着猫同几位将士交谈。
辛夷听了一会儿,觉得无聊,自己蛄蛹出谷梁泽明怀里,跳进车厢,很记仇地在窗户边磨了一会儿爪子。
可恶,辛夷准备赖掉这个彩头!
外头人只听见车厢里传来嘎啦嘎啦的奇怪声响。
几个同陛下交谈将士一顿,却看见周围侍候的宫人恍若未闻,甚至陛下也习以为常地往车厢里侧头听了一耳朵,随后神色寻常地示意他们继续开口。
甚至唇角还噙着一抹极淡的笑意。
几名将士:嘶。
这和马把他们头发嚼了还觉得威武有什么区别。
等外头的谷梁泽明撩开车帘,辛夷已经把自己的爪爪磨得锃光瓦亮,锋利地在车帘上扎了好几个洞。
挑起车帘的谷梁泽明一眼看见车窗下头多了一小堆木屑。
他一怔,失笑地叫了人。
徐俞立刻着人进来打扫,谷梁泽明挑起衣衫下摆坐到了他身边,捉着辛夷的爪子吹吹。
这双爪子变成人的时候漂亮得惊人,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力气,竟连这样坚硬的木头也抓得动。
“谁又惹你不高兴了?”
辛夷爪子勾住一缕谷梁泽明垂落的头发,扯扯,把人拽得垂下头。
谷梁泽明坐在猫身边,无奈顺着他的力气低头:“原来是朕惹你了。”
辛夷有时会呈现出几分野兽才有的兽性霸道。
人如果忙着其他事情不搭理猫,他就会在旁边转来转去,喵喵大叫到谷梁泽明不得不起身来抱他才安心窝在人怀里,不摸还要娇滴滴地再骂两声。
谷梁泽明生来尊贵,这一年来不知道被辛夷偷偷喵喵骂了多少次。
他倒很喜欢辛夷的这种霸道。
辛夷不想提醒这人彩头的事情,就踮着自己的脚,用爪尖指指远处执勤的赵勇:“他为什么站得那么远?”
辛夷虽然不太懂这些官职一类的安排,但是待久了他也知道,作为御前侍卫,越能在皇帝跟前露面的越好。
谷梁泽明顺着他指的方向抬头扫了眼,辨认了一会儿。
他伸手把辛夷的肉垫抓了回来,放在自己的嘴边亲了亲:“他当时行事不力,已发配了。”
辛夷脑袋上冒出了个小问号,耳朵一歪一正,迷茫地看谷梁泽明:“当时?”
谷梁泽明说:“皇宫中,朕命他守着你,不是让他觉得你聪慧可以求助,是让他好好养着你的。”
他语气森寒,带了些明显恼怒,却不是恼旁人,而是恼自己。
辛夷记起来了,好像就是救大黄之后,他被谷梁泽明带来秋狝就也没有见过赵勇。
辛夷逐渐露出个有点凶恶的神情,忽然被谷梁泽明捏住了嘴巴。
“不许叫,惯得你。”谷梁泽明声音凉凉的,显然一眼就看出辛夷的意图,“好了,朕金口玉言,下了旨意不会回转。”
辛夷:?
他的鼻尖很不服气地顶着谷梁泽明的虎口,等谷梁泽明松开手后,就吧唧一口叼住了他的手。
谷梁泽明垂眼看他,抬抬手,辛夷毫无所觉,整只猫也跟着他挪挪,一路挪到人身上了,嘴巴里还含含糊糊地说:“就叫,就叫。”
谷梁泽明一手托住了猫屁股,眼底溢出些浅淡的笑:“大胆。”
“你也大胆!”辛夷吧唧吧唧地啃着他的手腕。
谷梁泽明素白的手腕上只有一串珊瑚珠,辛夷吧唧两下,一不留神吃进去一颗珠子,呸呸呸吐出来了。
吐出来的珊瑚珠泛着湿漉漉的殷红,谷梁泽明垂下视线看了眼,把珠子捻开了。
车厢里光线昏暗,在他眉眼间打出中沉沉的俊美来。
他说:“就会耍赖。”
辛夷准备让他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耍赖。
猫憋足了劲,谷梁泽明果然觉得不妙,不等说话,小猫铆足了劲开始在他大腿上打滚:“不管不管,小猫要彩头,赵勇回去陪猫玩。”
谷梁泽明是发现了,自从把猫养熟,辛夷是越来越没规矩,不仅会咬人,还会耍赖。
他轻轻地问:“当时那场赌局,不是朕赢了?”
辛夷立刻坐了起来,两只前爪很端庄地支棱在谷梁泽明的大腿上,圆滚滚的眼睛瞅他:“你的彩头,不就是辛夷的彩头吗?”
这么会撒娇,真是养得极好了。
谷梁泽明目光中透着自己都未察觉的纵容与骄傲。
他轻斥:“赖皮猫。”
“不是赖皮猫~”辛夷拉长了声音,很亲昵地用脑袋顶他的下巴,有底气地纠正:“是贪心的,有人喜欢的小猫。咪!”
谷梁泽明垂眼看着辛夷有恃无恐的小猫样子。
倒是一点儿也不遮掩。
“哦,”他指尖将小猫的下巴捏开,“那贪心小猫的东西,也是朕的东西?”
辛夷很慷慨地点了一下脑袋,严谨地说:“贪心辛夷的东西,也是你的东西。”
谷梁泽明于是低声夸他:“真大方。”
他转过头:“来人。”
玄一挑开车帘,谷梁泽明侧过头,侧脸显得威严而俊美,下令:“将赵勇放进军中。”
玄一领命而去,谷梁泽明继续摸辛夷的脑袋,同他讲:“彩头不能给辛夷,不过他若是杀了敌,自然有他的去处。”
辛夷狐疑地看看他:“真的吗?”
“自然。”谷梁泽明说,“这次出征多少将士也想要参与,他得一个名额,便宜了他。”
辛夷“哦”了一声,很相信人,没有再问。
也不知道人到底憋了什么坏,他们小猫要使坏,都是当场就使了的。
像是不想谈赵勇的事,谷梁泽明显得有些兴致缺缺,手上摩挲的动作也很慢,就在盘一个珠子。
嗯??
辛夷后知后觉地发现谷梁泽明在摩挲着刚刚被他吃到的珠子。
谷梁泽明像是注意到了猫的视线,同他对视了一会儿。
辛夷的脑袋从他手下探过去,耳朵在灼热的手掌下被压得扁扁的:“一不小心咬到了,坏掉了吗?”
谷梁泽明拇指慢慢地压着红珠上的两处小坑,压得指腹的茧子都发烫:“倒是没有。”
辛夷凑过去噗噗很坏心眼地又舔了两颗珠子,谷梁泽明难得没制止他,只是等猫舔完后,又捻了一颗过去:“舔。”
辛夷:?
他开始咔擦咔擦地试图在上面印牙印,咬了没两颗,就吐出来了。
他表情臭臭的:“怪味。”
这些珠串都要用药材熏香,炮制不知道多少道。谷梁泽明正从旁边抽了块软布要给他擦嘴巴,闻言轻轻笑了。
辛夷原地一滚,变成了个披着衣服的人。
辛夷跨坐在谷梁泽明身上,把嘴巴往他脸上擦:“不准笑!”
谷梁泽明被他软软蹭着脸颊,便依言敛了笑意。
他一垂眼发现辛夷今天披的衣服宽大,袖口有着眼熟的银纹后,更是目光一深。
辛夷还没察觉,在他衣服上擦擦嘴巴,擦完后吧唧一口就咬上了谷梁泽明的脖子。
猫的喜欢很简单,看见喜欢的东西就想咬,想啃,想用腿蹬。
他跪坐着往谷梁泽明身上窜了窜,大了一号的衣衫更衬得他骨架纤细,细白的手臂圈着人的脖颈,准备再啃一口。
谷梁泽明微微往一侧侧开了头,让人方便些,还问他:“怎么穿朕的衣服?”
辛夷:?
怎么露馅了?
他明明是刚从箱子里翻出来的。
谷梁泽明垂眼,指尖细细地摩挲这套里衣袖口的纹路,只说:“上次辛夷说朕的旧衣要穿两遍,之后徐俞便会将衣服收进箱笼。”
谷梁泽明说着,指尖不知何时已落在了辛夷的腰间,缓缓扣紧了。
他声音有些低:“谁敢叫你穿朕的旧衣,真是,不成体统。”
就连徐俞也做不出这样胆大的事。
辛夷低头嗅嗅,他还以为这个衣服是熏的香。
他坐在谷梁泽明身上,低头拎起自己的领口闻来闻去,动作间露出深陷的锁骨,甚至往下也一览无余。
谷梁泽明克制地止住了视线,
“那我偷错了,”辛夷:“你穿过吗?难怪香香的。”
“香香的?”谷梁泽明笑了。
他似乎很喜欢辛夷这样夸他,凑过来的时候,平日里沐浴会被仔细打理的黑发也透着股清浅的淡香。
谷梁泽明问他:“头发也香?”
辛夷认真地闻闻:“香。”
谷梁泽明便解开了襟扣,叫他闻一闻自己的脖颈。
辛夷有点惊慌地看着外头的光亮,现在还没出发,生怕什么时候一阵风,或者一个内侍把帘子掀开,谷梁泽明的名声就没有了。
“怕什么?”谷梁泽明按着他的手,“朕尚不怕。”
系统听着妖妃值又响了一声,看了一眼,好嘛,现在到九十了。
它恼怒地挂机了。
这头,辛夷手被抓着,没有反抗的余地。
谷梁泽明的身上又香又热,原本的冷香似乎都带上了点躁意。
他小声地和谷梁泽明嘀咕:“辛夷总觉得,你又发情了。”
“怎么会?”谷梁泽明同他说,“朕尚克制,尚未到这一步。”
辛夷不信,抬起头还是很纳闷地看他:“你不和猫做生小猫的事情,是因为这个,才总是发情也不结束喵。”
还害得辛夷有时候也莫名其妙 发情!
谷梁泽明轻轻咬了咬舌尖。
这是什么问题?
他不做,自然是因为辛夷还懵懵懂懂,连喜爱都尚且没有琢磨清楚,又怎么能做情到深处的云雨之事?
若不是情满而溢,做那等子事,也没什么意思。
他想着,怀里人又开始啃他的脖颈了。
待会儿还要出去,谷梁泽明只让他往下咬咬,可惜猫不太听话。
谷梁泽明伸手挑开辛夷的发丝,声音沉沉地带着警告:“辛夷。”
辛夷听见了,于是一嘴巴咬在了他的肩膀上。
他这口牙当猫的时候锋利无比,变成人后,哪怕看起来整齐漂亮,犬牙却也十分锋利,虽没用劲,也咬得人一痛。
谷梁泽明被咬得闷哼了声,反而笑了,慢慢地摩挲他的后颈。
“坏猫。”
辛夷还偷偷地试图用膝盖踩他的大腿,闻言又咬住他的喉结:“叫坏猫干什么喵?”
谷梁泽明抬起手,一手扣在辛夷脑后,袖摆垂顺,落下的浮光锦如流水般淌在两人身侧。
手腕间青筋微突,还有几颗被舔得光泽水润的红珠,衬得皮肤上也沾染了水光。
谷梁泽明的声音里有几分忍无可忍:“这是珊瑚珠子,不怕水。”
“这么喜欢咬朕,”他问,“也咬着珠子含一含,好不好?”
辛夷:!
变态!当然不好!
第92章
辛夷窜到了车架外, 吓得坐在车辕上的徐俞一惊。
“小公子,可是有事要吩咐奴才?”
辛夷捻了捻自己的耳朵,谷梁泽明的车架极大, 就连外头挤两三个人也不成问题。
他慢吞吞地挪到了车辕的另一侧蹲下, 离得远远的:“不用不用。”
白嫩的耳垂上带着一点浅浅的牙印, 可恶,谷梁泽明不是人吗,怎么和臭狗一样讨猫厌。
他蹲在车辕另一侧偷偷骂人。
徐俞站在另一头, 很识相地背对小主子, 目光忧愁地在附近徘徊。
他原本是在车厢里头服侍的,再这么下来, 他就要下去跟着车架跑了。
谷梁泽明在里头不紧不慢地整理着衣袖,过了一会儿, 才挑起车帘走了出来。
队伍已上路,后头浩浩荡荡地跟着车马,一眼过去几乎望不到头。
辛夷缩在角落像是个小猫菇。
谷梁泽明觉得可爱,走到辛夷身后听了一会儿后, 掌心才扶住了他的腰:“仔细掉下去。”
他的手指天生比一般人修长,平日里只素白如玉石,此时却严丝合缝地覆在腰上, 像是天生就该这么握着这人的腰。
谷梁泽明心底忽然生出来一种愉悦。
手心还有点烫,隔着轻薄的秋衫也灼人。
辛夷被碰得哆嗦了一下, 又往外挪挪,很快被谷梁明收紧手指,扣回了怀里。
谷梁泽明像是轻轻笑了,从后头凑到他耳边,轻声问:“怕什么?”
此时远远看过去, 只看出两人似乎有些亲昵,陛下正低头,附耳同那神秘的少年交谈。
周围将士看看,这荒郊野外的,好看的也就是北疆与京城有些不同的风景了。
可这些东西,都是陛下早就看惯的。
有胆大的官眷也瞧了眼。
两人靠得有些近,宽大的衣袖交叠,少年衣摆上绣着暗纹,腰銙灿灿,同身着流光锦的陛下站在一处,浮光流淌,不分彼此,叫人艳羡。
远远看着的众人不知他们陛下衣袖下的手掌已经扣住了少年的后腰。
不成体统不成体统!
辛夷戳开他的脑袋,谷梁泽明顺着力气后退了些:“辛夷胆子变小了。”
辛夷才没有变小!
辛夷立刻就往后一撞,撞进了谷梁泽明怀里,忿忿地说:“是你变变态了!”
“哦?”谷梁泽明像是懂了,安静了一会儿才含着笑同他说:“朕一直想问辛夷,何如用变态骂朕?”
“并遇变态而不穷,审之礼也,”谷梁泽明慢慢说着,看见了辛夷耳垂上的牙印,语气中带了些愉悦,“辛夷可是觉得朕行为过火,不遵礼法了?”
辛夷:可!恶!
听不懂叽里咕噜地说什么。
但原来之前那么多次都白骂了。
辛夷瓮声瓮气:“意思就是你好放荡,是荒唐中最荒唐的!”
他这么说完,觉得味道还是不太对,有点不满意,纠正道:“就是很变态的意思喵!”
谷梁泽明倒是若有所思,先帝荒淫,他身旁连个宫女也没有,对男女之事也不感兴趣,这也是先帝当年没有急着废除他的原因。
“守身如玉,如何是放荡?”
辛夷不和他吵架了,窝在谷梁泽明怀里在周围的车马中看了一圈,居然看见一个眼熟的白影:“老虎?”
“嗯,”谷梁泽明摸摸他的黑发,“去不去下头骑老虎?”
辛夷抬起脑袋,扭头看他:“你没有把它直接放掉吗?”
光天化日的,谷梁泽明忍住了亲下去的冲动,只是指尖缓慢地摩挲了一会儿怀中人的发尾。
“它吃了瓦剌的药粉,身上药性未退,要养上半个月才能放出去。”
辛夷“哦”了一声:“可是它身上硬硬的,辛夷不喜欢骑。”
说谎,明明上次还抱着死活不肯下来。
谷梁泽明没戳穿,只是低声哄猫:“很威风的,辛夷若是骑了,三千军中都会知道你是个厉害的猫大王。”
辛夷懒洋洋地不愿动,谷梁泽明想想,朝猫抛出诱饵:“辛夷去骑一骑,朕下次不同你乱说话了。
辛夷脑袋一歪:“乱说话?”
他显然有点困惑:“是说刚刚的话吗?”
“嗯。”谷梁泽明端详着辛夷,好,现在已经不脸红了。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原型是只猫,辛夷对这些事虽然反应大,但是反应来得快去得也快,若是想看他一直炸毛,得时时说些好听的话。
谷梁泽明轻轻颔首,凑近了轻声说:“再不说那些荤话。”
旁边的徐俞眼观鼻鼻观心,又挪进了车厢中收拾残局去。
听起来很有难度。
辛夷看他一眼:“再不说可是一辈子的事情。”
谷梁泽明轻轻颔首:“说到做到。”
辛夷:“辛夷不同意!”
谷梁泽明有些意外,就感到辛夷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可以说,虽然有点变态,辛夷尊重你的喜好!”
谷梁泽明有些好笑,低声问他:“这么尊重朕?”
辛夷点头。
谷梁泽明凑到他耳边,低声问他:“那下次亲前可以咬着辛夷的脖子吗?”
辛夷:“喵?”
谷梁泽明声音更轻:“不行吗?朕见很多小猫都是这么咬别的猫的后颈的。”
他说着,承诺般:“朕轻轻的。”
很快,辛夷原本羊脂玉一样的后颈漫上层浅浅的红晕。
谷梁泽明端详了一会儿。
好在,辛夷虽然反应消失的快,但是每次听到,都会脸红,从来不会习惯。
他也很喜欢辛夷这个特点。
辛夷完全不知道身后人的思绪已经歪到了不知道哪里去,软软地挨着谷梁泽明,猫就是有人能靠就要被人抱着的。
“可以,”辛夷炸着毛毛说,“辛夷有点喜欢你的变态。”
谷梁泽明这下是真愣了愣,随后牵住了他的指尖,真心实意地说:“真喜欢辛夷。”
那当然!
辛夷的尾巴骨痒痒的,显然是尾巴又要冒出来了。
辛夷忍住了,抓着过谷梁泽明一只手玩,催促他:“要辛夷骑老虎,还有别的好处吗?”
他一脸的迫不及待,显然很想去骑,可依旧按捺着留在他身边,期待着能再伸出爪子从人这里扒拉出一点甜头。
谷梁泽明想,这么黏人,怎么不算乖?
便顺着人问:“辛夷想要什么?”
辛夷仔细考虑了一下,眼前一亮:“辛夷趴在你脑袋上!”
谷梁泽明轻轻地“嗯?”了一声。
辛夷几乎有点摩拳擦掌了:“辛夷变成小猫,要趴在人脑袋上!”
谷梁泽明仪态极好,几乎是皇室里仪态的模子,素日坐卧腰背挺直,就连带冠冕的时候,上头的绺珠也难得发出碰撞声。
要不是平日里带邦邦硬的发冠会戳肚子,辛夷已经眼红很久了!
谷梁泽明说:“你日日不都是睡在朕脑袋边的?”
连打猫呼噜也可以听见。
“不一样~”辛夷拉长了声音,黏黏地靠近他,“等你什么时候晚上沐浴完批折子,写字读书,我要趴在脑袋上。”
想到自己不是巴掌大的小猫了,辛夷纠正一下:“要是辛夷到时候不能变小,趴肩膀上也可以。”
“好,”谷梁泽明意味不明地说,“你想骑到朕脑袋上来都可以。”
“成交喵!”辛夷说,“那我去找老虎商量一下。”
正好到了歇脚的亭子附近,辛夷蹦跶下车架,左右看看。
这一块正被不少人或明或暗观察着。
启程时白虎威风无比,刚出营帐的时候时的咆哮就将周围旁观的一些官眷吓得腿软,而瓦剌俘虏看见了咆哮的白虎一嘴好牙,大喊草原神显灵。
喊完就被老虎一口咬在大腿,半死不活地被拖下去救治了。
此时白虎身边成了个真空带,只有士兵同几个兽苑的人看守。
有进言过的官员远远看着,轻叹:“不知为何不关在笼中,听闻这白虎早上才咬了人,若在队伍中发疯,可不是小事。”
旁边的官员也老神在在地说:“我听闻军中还有传言说陛下身边那人可御虎驱猫,也不知是哪里传来的荒唐话,说不得,是那人为了自己的地位自己传出来…”
他话未说完,看见陛下的车辇上下来一人。
这人身形纤细,长相却犹如天人,好看到被他轻蔑地瞟一眼,也只觉得是种理所当然的傲慢。
“妖妃…”有人低声喃喃,“此等风华,不是凡人。”
辛夷很不顺眼地瞅了这一群人一遍,走近了。
缀在队伍旁边的白虎懒洋洋地看了他一眼,前爪趴了下来。
辛夷觉得有阴谋:“你怎么这么主动?”
白虎的尾巴在身后邦邦乱晃:“你的人类和我说过了。”
辛夷的神情更震惊:“他是人耶,怎么和你说。”
白虎冷冷一笑,自说自话不就好了?反正他听得懂:“让你骑我,就让我自己选一个地方放走。”
其实那个人类不做,这只猫也可以骑他。
老虎刨了刨地,催促着辛夷快点上来。
辛夷只好跨坐上去了。
他今天穿的衣服不是很方便,所以是侧坐着,好在老虎走得很稳,趴在上面好像睡在温暖的虎毛毯子上似的。
他懒洋洋趴在老虎身上和它聊天:“你是从哪里被抓过来的?”
“被抓的时候痛吗?”
“之前有老婆吗?老婆可以变成人吗?”
“我都不行,能变成人的妖怪怎么看上我?”白虎冷冷地说:“你会聊天吗。”
哎呀。
老虎其实不太适合坐,辛夷要伸长手才能稳住自己的身体,他晃晃腿说:“我有喵。”
很喜欢猫,会说猫喜欢的荤话的人!
白虎冷笑了一声。
辛夷懒懒打了个哈欠,强撑着骑了小半个时程,就觉得腿酸酸的,动作换来换去:“好累喵。”
白虎幽幽地说:“走的是我。”
辛夷趴在他厚厚的皮毛上,闻言用手敲老虎脑袋,懒叽叽地说:“我坐着屁股也会痛。”
臭猫崽子。
白虎不理他了。
就这么慢腾腾地又走了一会儿,辛夷觉得不好玩了,身体一点点往下溜,手上抓得老虎毛上的纹路都变形了。
老虎虽然对辛夷异常宽容,但现在也有点头痛了。
辛夷简直是还没有长大的小猫!
都是能变成人的大妖怪了,怎么还和它以前养过的那堆崽子一样烦人!
痛苦地走了半天,白虎终于看见被环绕的宽大车架上也下来一个人。
那车厢外头看起来流光溢彩,大辂华盖上头缀了流苏珍珠,白虎还看见了车舆侧面雕刻着他们老虎一样的生物,只不过长着翅膀还多了角。
从上头下来的人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身衣服,更显得光彩动人。
目标明确地朝这头来了。
白虎松了口气,人嘛,想要得到妖怪的垂怜,当然是要费点力气的。
快点把这小崽子接走。
谷梁泽明走到了他跟前,辛夷眼睛一亮,坐直了。
谷梁泽明垂眼看辛夷亮晶晶的眼睛,笑了起来:“这么喜欢?”
辛夷一个劲地点脑袋。
老虎原地摆烂一般趴下,催促地看着这个人类皇帝。
辛夷要蹦下来,旁边徐俞赶忙伸出手,谁知道在他扶上辛夷之前,陛下伸了手,让辛夷的手搭上了他的手背。
“慢些,”谷梁泽明神情淡然,好像做的只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这是今年新进贡的缎子,喜欢的话,就都给你。”
徐俞怔愣了瞬,立刻往后退了几步,一转头,果然看见后头官员将士四处飘荡的目光。
谷梁泽明扶着辛夷从老虎身上下来:“骑得可开心?”
“腿好酸。”辛夷抱怨。
谷梁泽明笑了笑:“辛苦辛夷了,回去宣太医为你看。”
辛夷忽然记起来肥猫上次说他也有可能是生病了,当即点点脑袋。
他被谷梁泽明牵着走了几步,远远看见队在车马中巡逻的队伍,忽然想起了之前谷梁泽明的话。
他拽了一下谷梁泽明的手。
谷梁泽明止住步子:“怎么?”
辛夷问他:“你之前和辛夷说早就想好了彩头,到底是什么?”
谷梁泽明静了一瞬。
当时辛夷的目光总落在旁人身上,白虎喜欢,骑五大三粗的外族喜欢,哪怕是地上一朵小花也要伸爪子玩弄一下,甚为恼怒。
只是后来觉得自己甚幼稚,就没有再提过。
谷梁泽明温声细语地说:“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辛夷说:“你可是有猫的人了,你说了,可以实现喵!”
“哦,”谷梁泽明学着辛夷的语调,也还是说了:“那朕想在众人跟前,同你碰鼻子。”
他又补充:“谢谢猫。”
辛夷:?
他一张漂亮傲慢的小脸上难得呈现出了一种震惊的神情。
古代人不是很保守很传统的吗?谷梁泽明怎么这么不一样!
系统幽幽地冒出来:【说了多少次了,对于人类,碰鼻子不是亲亲。】
辛夷于是对谷梁泽明说:“可以亲亲!”
“不,”谷梁泽明轻轻摇头,拒绝了,“朕就想和你碰鼻子。”
他早就意识到碰鼻子对于猫而言似乎是一种更亲密的动作,辛夷对亲亲抱抱都很大方,只有同他轻轻碰鼻子的时候,会开心得眯眼睛。
卫灵公尚能堂而皇之地分桃。
谷梁泽明面色冷淡地想,他因为甚爱重,碰个鼻子又怎么了?
辛夷终于回过神。
对于他们小猫咪,用嘴巴咬更接近于狩猎,舔来舔去也是很正常的,但是碰鼻子,就是很私密的事情了。
辛夷想自己踩自己,但是现在是个人,只能憋了憋。
他看看谷梁泽明等着他回应的样子,忽然又想起来之前肥猫问自己的话。
你知道人要的喜欢是什么吗。
辛夷有点茫然,他怎么会知道呢。
他可是一只自己把自己养大的厉害小猫,别说人的喜欢了,他连猫的喜欢也不怎么熟悉。
至少辛夷的喜欢,是看见人就像咬,想踢,想趴到人身上去,黏糊糊地不掉下来。
所以看见有猫被教训,辛夷也会很好奇地看很久。
可是,他没有教训谷梁泽明的冲动。
辛夷叹了口气。
“好吧,虽然我们小猫不会害羞,但是…”
但是小猫也是看得出来人到底想要什么的。
辛夷小声嘀咕,双手在谷梁泽明的肩膀上扒拉两下:“但是你要是因为这种事情被骂了,也不能怪猫。”
“嗯,”谷梁泽明说,“自然,这是朕求着辛夷碰的。”
辛夷屏住呼吸,像是要撞他脑袋似的,冲上去后,却好轻好轻地碰了下人的鼻子。
这一下同谷梁泽明平日碰鼻子不太相同。
小心翼翼的,像是在在寻找某种同类气息的猫咪,确定是自己要找的人后,欢快地又碰了碰。
这是喜欢吗?
辛夷蹭蹭蹭,不太明白。
人香香的,不想蹭鼻子,想啃鼻子!
辛夷觉得牙齿痒痒的,连忙退开了。
“猫真拿人没办法!”他说, “这是辛夷第一次碰人鼻子,看来,辛夷很喜欢你了。”
第93章
辛夷很慷慨地同他碰了好几下, 谷梁泽明站在周围的车架中,只觉得脚下有些轻飘飘的,甚至连心也一同飘荡了起来。
他默不作声地牵着辛夷回了车架上, 秋日风凉, 车厢的缠枝纹熏笼点着, 正摆在案上。
自从养了辛夷后,谷梁泽明常去的地方熏香更少,一直到辛夷说过他身上味道好闻, 才恢复了原制。
辛夷过去拨弄两下, 谷梁泽明坐在旁侧,一手搂着他, 耳中还嗡鸣似的。
第一次。
哪怕辛夷之后还会碰上各种各样的人,他也是辛夷第一次主动碰的人。
辛夷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尾巴懒散地从身后冒出来晃了晃,下意识缠绕在谷梁泽明手上。
他骑老虎累了,闭着眼睛往人怀里爬。
谷梁泽明就抱着人去了榻上,没叫太医, 自己帮辛夷按揉了会儿,拥着人一起睡了。
温泉宫不在回宫的路上,要绕行两日。
辛夷在车厢里头睡觉, 发现这群大臣说话的声音都比平日里轻多了,等他一出去, 更是齐刷刷地看向屏风后。
谷梁泽明放下手中折本,在桌案上磕出极轻的声响。
周围几个大臣的目光又齐刷刷地转回来了。
好恐怖!
奇怪的盯辛夷病终于从武将传到文官身上了!
谷梁泽明好喜欢打扮他。这几天属于辛夷的小箱笼里已经塞满了,系统每天最喜欢做的事就是扫描一遍里面多了什么衣服,然后投射过来给辛夷穿。
辛夷连忙拖着自己长长的衣摆坐做到了谷梁泽明身边。
他上身懒懒趴在书案上,没什么坐相低黏着人。可他衣摆都坠着沉沉的银纹, 柳叶似的云肩缀着金线、珠宝,恍若开屏的白孔雀尾,当真华贵艳极,惊得旁边几位大臣不敢直视。
陛下自继位来后宫空置,进贡大多流水般拨给了后宫几位太妃,可这、这下是动了真心啊!
辛夷屈起手臂扒拉了一下书案中央的折子。
其实人上班的时候,猫大多时候都不会打扰,只会自己找东西玩,但是辛夷变成了人,在旁边的动作就格外显眼。
辛夷伸爪子扒拉了半天,又不感兴趣地收了回来,开始低头玩旁边人腰间垂落的宫绦。
人的爪子没有猫的好用,抓了几下都不勾丝。
辛夷失望地收回了手,有点后悔没有变成小猫出来,不然,他就可以盘在谷梁泽明的膝盖上了。
谷梁泽明如何不知他的想法,侧头轻轻同他说:“困了就回去睡。”
辛夷翘起指尖,在谷梁泽明手背上走了几步,才开开心心地跑到屏风后头。
过了一会儿,一只异瞳白猫悄无声息地从屏风后走出来。
白猫熟门熟路地盘在了他们陛下的大腿上,时不时还扒拉桌上墨迹未干的折子玩一会儿,玩得爪子上头都是朱红,又被他们陛下抓着一点点擦干净。
周围众臣:“…”
他们不由自主地将目光探究地落在了屏风上,想要知道那妖异少年到底是匍在屏风后休憩,还是已经消失无踪。
旁边的徐俞研墨的手抖了抖。
他们的陛下,几乎已是不加遮掩了啊!
路上颠簸,辛夷讨厌坐车,成日看起来懒洋洋的,等到了的时候,还窝在车厢里睡得昏天暗地。
他每天醒来就严肃地考虑一下人的喜欢是什么,考虑困了就闭上眼睛。
当真是一天到晚都在睡,等到晚上了,还能趴在谷梁泽明脑袋上打小呼噜。
这么听了两天的小猫呼噜,车马终于慢了下来,远远可见远处山脉中坐落的宫殿群。
谷梁泽明放下笔,轻轻叫醒了手边盘着的小猫:“辛夷,要到了。”
“到哪里了?”辛夷的脑袋顶着尾巴,眼睛还是闭着的,“要吃饭了喵?好喵,辛夷马上就醒。”
谷梁泽明见得失笑,把猫捧起来,抱到自己身上,叫他看外头的光景,轻声道:“到温泉宫了,怎么成日都在睡?”
当然是因为猫脑袋小小的,而思考是很费猫脑袋的!
辛夷这才努力地睁开了眼睛,一双猫眼盯着外头。
御驾后头跟着的官员也远远瞧见,睁大了眼睛,看着盘踞于山间的温泉宫。
这是太祖时建下的行宫,先帝懒怠,就连政务也推给了内阁,多年没有离开过京城,温泉宫本已荒落许久,只留下打理其中的宫人。
乍得陛下重临,温泉宫内像是活过来了一样,远远看过去层叠殿宇的琉璃瓦熠熠生辉,朱红高墙泛着鎏金般的光泽,隐在山间升腾的白雾中,恍若仙居。
车内,谷梁泽明抱着猫,下巴轻轻蹭着小猫的耳朵:“朕年少时出征,曾路过这里,可惜路途奔波,不曾能入其中。年少好奇心重,朕心心念念了许久。”
辛夷的耳朵一翘一歪,闻言侧过头,吧唧吧唧舔了谷梁泽明的侧脸几口。
他说:“带上猫一起来看,好皇帝。”
车马缓缓停了下来,是要移步温泉宫中了。
后头臣子的车马只能远远看见禁军京卫环绕的御驾上竟站着两道身影!
一同跟来的大臣内心惶惶,先皇荒淫,曾在京畿附近斥巨资建春台,他们当今陛下,莫不会是满大宣乱跑的荒淫吧?!
听说温泉宫附近是当年太祖皇帝征战时立下佛像,他们也要去拜拜,祈祷当年的太子,不要变成当年的先皇啊!
辛夷在车窗里看了半天,终于出来了,更近距离地站在车辕上瞧了半天:“哇!好亮!”
在旁边的谷梁泽明忍俊不禁。
他下了车架,转头要来扶辛夷,却看辛夷蹦蹦跳跳就从半人高的车架上蹦跶下来了,腰间环佩碰撞,发出欢脱雀跃的声响。
他伸手牵了辛夷的手指。
温泉宫坐落在山中,虽然看着近,却还要走一段距离,入山路上两侧灿煌硫华菊瀑布似地开着,更深处行宫琉璃瓦反射着天光,云雾缭绕间万红点缀,若在其中泡泉,更是乐趣无边。
太祖特意修了茶宫歇脚,就是为了从远及近地细细赏玩。
徐俞见了这次的目的地,神色略异样。
是这处的温泉宫啊?
趁着辛夷还在外头撒欢,徐俞低声道:“陛下,京畿附近也有处温泉庄子,不若带小主子回京了再玩?”
谷梁泽明抬头看了他一眼,徐俞苦着脸道:“这,这处的温泉宫不是说有佛祖庇佑么?”
他话还没说完,辛夷的脑袋从帐子外头探进来,他的耳朵好尖,一下子就听见里头人在说温泉宫了:“什么庇佑?”
谷梁泽明放下手里的茶盏:“那处温泉宫太祖退外族时路过,据说此处花异时而开,太祖凯旋时特意绕路,在这里划出行宫。”
“传闻太祖在这里得了仙人指点,所以不费吹灰之力退了外族,还立了好几座佛像呢,”徐俞在旁边也道,“当年陛下驱除北狄路过此处,肯定也是得了满天神佛亲眼,才一路打到了那些外族的王庭去呢。”
只可惜先皇见到外族降书执意议和,下数道令要太子返京。
想起当年陛下身为太子之尊,却不仅要亲上战场,回来后还被先皇磋磨,徐俞没忍住有些感慨。
“佛像?”辛夷很不感兴趣地挤过来,把谷梁泽明跟前的茶盏推开了,“在寺庙旁边,那要吃素吗?我不想吃素。”
谷梁泽明失笑,徐俞才反应过来当初小主子当初就是平王的人从寺庙后头捉出来的,怎么会怕佛?
他轻轻抽了自己一嘴巴子,安静地退到下头去,着人整理着东西了。
进去要爬半个时辰,陛下都亲自步行,后头官员自然纷纷弃了车架,气喘吁吁地走了半天山路。
陛下身体强健他们是都知道的,可是陛下身旁那个身形纤细的少年怎么也这么有劲?!
辛夷觉得冷飕飕,警惕地转头看,是一堆黑压压的脑袋闷头爬山的场景。
他又很困惑地转回来了。
谷梁泽明在一旁陪着他:“怎么?”
其实辛夷的体力并不大好,累了会像小猫一样哈哈喘气,又不乐意给别人看到,就要挂到他身上,把脸也藏在人怀里,仗着他轻,整个人挂在谷梁泽明身上。
好在恢复得快,缓一会儿就又好了。
今天辛夷穿的红色斓衫,挂在身上时当真像是朵攀附着人的辛夷花。
谷梁泽明倒是很乐意抱着人爬上一段路的。
这么想着,他神情不自觉更缱绻,手上托着人的腰,让人倚着自己站稳了:“这么累?”
辛夷老实地说:“其实还好。但是猫的心脏在怦怦跳!”
谷梁泽明闻言便垂下了头。
他的耳朵贴在辛夷脖颈侧,听着底下急促流动的汩汩血液,轻轻颔首:“跳得这样急,是得歇一会儿了。”
说话间,他温热的气息也拂到了辛夷脖颈上。
辛夷本来就热,现在听他说话,觉得更热了,心脏热得乱跳,刚刚只是跳到喉咙,现在已经跳进嘴巴里,他一张嘴就好像要跳出来了!
辛夷闭紧了嘴巴,伸出手指,试图戳着谷梁泽明的肩膀把他抵远一点。
没推动。
谷梁泽明看他:“怎么?”
辛夷瓮声瓮气地憋出三个字:“走开点。”
刚准备过来伺候的徐俞听见小公子这胆大包天的三个字,当即在原地转了个弯,记起似乎还有事未吩咐,又回去了。
谷梁泽明似乎不太理解:“为什么?”
辛夷凑到他耳朵边,声音压得很小,似乎担心自己急促的心跳一不小心从嘴巴里蹦出去。
他说:“你凑得太近!我的心跳停不下来啦喵!”
说这样的话。
谷梁泽明眼底溢出点笑,侧过头,发顶冰凉的金冠贴在辛夷侧脸,低声同他说:“应当凉快些才是。”
他又说:“不如变成猫,朕抱着你爬。”
根本没有变凉快!
“不要不要,”看自己推不动人,辛夷觉得自己跑掉,也算远离,“走开!”
于是后头累得喘气的官员们以为这少年终于要歇息了,没想到才一会儿,少年就跟后头有鬼在追似的!跑得都没了影!
真是夭寿啊!!
谷梁泽明也跟上了,抬步之前,吩咐徐俞:“不必跟来。”他说着微微侧头往后看了眼后头气喘吁吁的官员们:“叫他们也自己慢慢上来。”
臣子同陛下住的虽不是一处,却也算在边缘宫殿中,谷梁泽明并不想让人打扰,这两日连紧急的政务都一同处理了。
说完这两句,他才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
行宫中连廊曲折逶迤,随着愈走愈深,周围空气也变得湿润温暖了不少。
辛夷讨厌黏糊糊的感觉,闷头乱走,谷梁泽明也不着急,只不紧不慢地跟着他,逐渐,将身后的侍卫都甩掉了。
辛夷一个急刹,臭臭着脸说:“辛夷想洗澡。”
“好,”谷梁泽明走到他身边,伸手牵住了他的指尖,“带辛夷去泡池子?”
辛夷懒懒的,这两天睡过头了:“不想动。”
谷梁泽明就牵着人去了偏殿沐浴,等沐浴完,湿漉漉的辛夷已经闭着眼睛,靠着谷梁泽明走路了。
谷梁泽明哄他:“不变成小猫睡?”
“不!咪!”辛夷说。
谷梁泽明就笑起来,牵着人去床上安置,等细细帮辛夷把头发烘干后,辛夷已经睡熟了。
他轻轻地抚辛夷的长发,这两日坐车难受,当真是辛苦辛夷了。
他眸光里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一直等殿外传来徐俞的脚步声,才松手起身。
徐俞已等在门口,脸色纠结地低声道:“陛下,已准备好了。”
温泉宫的后山中,有太祖皇帝命人修建的殿宇。
传说太祖皇帝开国时得仙人指点,后来败北狄时又得点拨,所以在温泉宫后山专门修建了庙宇,立了像,非谷梁宗亲,不可入内祭拜。
谷梁泽明屏退侍从,自己只身走过宝塔莲花灯照映的小径,进了殿中。
殿中幽暗,白瓷灯罩下的火光摇曳,檐木上宝盖幡在香火中日日熏染,绣纹的佛偈也透着几分不可直视的高深渺然。
谷梁泽明顿住脚步,抬眼看着当 年那尊太祖皇帝亲自督造的佛像。
佛像塑了金身,几乎有两层高,慈眉善目,宝相威严,这般低头望向世人的时候,确实有真佛降世之感。
闻说金身铸就后,太祖皇帝信甚笃,专门安排了专门的僧侣日日在此上香供奉,世代供奉。
若是辛夷在这,指不定会被吓得炸毛。
谷梁泽明不紧不慢地也上了柱香,随后转到佛像后头,从地下取出了一方木匣。
那木匣上布了层灰土,打开后里头是布着金丝龙纹的卷轴。
传闻,为太祖皇帝效命的那位仙师有通天之能,言谷梁氏后代皇帝有难,精怪误国。
为了这通预言,皇宫中从没出现过任何宠物,就连兽苑,也修建在距离京畿偏远之地。
谷梁泽明取出卷轴。
几息后,裂帛声在殿内响起,慈眉善目的佛像似变成了怒目金刚,正怒视着底下的人。
谷梁泽明将碎帛放在烛火上,静静炙烤了一会儿。
太祖旨意传百世,约束子弟,留下的卷轴不腐不朽。
谷梁泽明耐心地等了一会儿,火焰才燎了上去。
火焰爆燃,像是惩罚似的,火舌一下子燎到了他的指腹。
谷梁泽明倏然松开手。
卷轴砸落在地,滚了两圈,火星四溅。
外头的徐俞察觉不对,低声叩门:“陛下?”
卷轴落在地上,大火火光明灭着映照在殿中人俊美的侧脸。
谷梁泽明眼睫下落了道阴影,只道:“无事。”
等地上卷轴渐渐燃尽,上头字迹被黑灰污浊,谷梁泽明冷冽的下颚线才松了松。
他转身走向殿外,衣袖拂过槛门:“处理了。”
徐俞躬身应是,见人手上的伤,面色变了,当即跪下:“陛下受伤了。”
谷梁泽明让人上了药,才回到落脚的沐华宫去。
第94章
辛夷在床上就睡了一会儿, 没有人给他摸毛毛,就挣扎着醒了。
人呢?
他爬山爬累了,醒来的时候宫殿空荡荡, 还没有很晚。
辛夷蛄蛹到窗边, 竖着耳朵听外头的宫人聊天。
谷梁泽明身边规矩很严, 外头的宫人什么也不聊,辛夷有点无聊,变成猫偷偷溜了出去。
温泉宫中路径复杂, 路上还不时有穿着僧袍的僧侣路过。辛夷到处乱转, 也不知道去哪里找自己养的人。
他幽幽叹了口气,准备回头找人, 忽然听见有人在低声聊天。
这是原本就在温泉宫服侍的宫人,第一次见到皇帝的阵仗, 正偷偷扎堆聊天。
“那处池子最滋养人,听说陛下身旁带了人,不知陛下会不会带人去。”
什么池子?
辛夷伸长了脖子,听两人嘀嘀咕咕了两句。
辛夷听不懂, 脑袋都要冒出去了,忽然听见后头木屐叩青石板的声音,被吓得转过了脑袋。
他身后正站着个穿着灰色僧袍的秃驴, 脸上有些褶子,但容光焕发, 叫人认不出年岁。
辛夷被吓了一跳,浑身毛毛炸了起来。
他下意识往旁边走了两步,谁知道正对面的和尚也跟着走了两步:“施主留步。”
完蛋了,是个看得出他是小妖怪的和尚。
他不喜欢听和尚嘀嘀咕咕。
辛夷耳朵一趴,很不开心地说:“干嘛, 猫没做坏事!”
他对面的僧侣一愣,随后慈眉善目地笑了起来:“施主当然没有。”
辛夷补充道:“我对素包子也没兴趣,不会忌口。”
僧侣跟着颔首:“施主非凡世中人,我佛并不强求。”
系统沉默了一下,难以置信地问辛夷:【他怎么看出来你是猫妖的,你直接说人话和他聊上了?!】
辛夷很纳闷地问系统:“看出来不正常吗?”
他以前在现代就经常被人看出来,能有妖怪,那寺庙里的和尚当然也能有点过人之处。
比如看出妖怪!
系统的光点在僧侣旁飞来飞去,落在他光滑的头顶上。
僧侣显然察觉不出他的存在,系统安心地飞回来了【他没我厉害。】
辛夷胡子一翘,夸系统:“那你很厉害!”
他又问这人:“我没做坏事,你来做什么呢?”
僧侣站在辛夷对面,闻言低声念了句佛偈,只说:“当今圣上,匡扶时局,乃难得的明主。”
辛夷更困惑了,小猫端坐在原地,尾巴在身后半弯着。
他抬起脑袋,看跟前的和尚,是个相当端庄的样子:“你要当着我面,夸我养的人吗?”
“非也,”僧侣微微笑了一下:“贫僧只是想说,精怪纯然不通人情,若只是为了祸世而出而留在今上身边,施主恐会遭到天下人的追杀。”
辛夷老实地说:“听不懂。”
而且,辛夷最坏,也就是对谷梁泽明使坏,祸不了世的。
僧侣没恼,反而更耐心地同他解释:“正是因为你不懂人之情爱为何物,才听不懂。”
辛夷:“…?”
猫歪了歪脑袋:“我在想了!”
僧侣温和地问:“想又如何想得通呢?”
辛夷面色悚然:“你们不是和尚吗?难道还要催猫和人做,才想得通?”
僧侣听见这等狂悖之话也面色不改,只是轻轻摇了摇头:“并无此意。”
“那你可以放心了,猫会慢慢想,”辛夷说:“猫!不会玩弄人的感情!要是你知道,也可以教教猫。”
“见施主困惑,贫僧却是放心了,”僧侣笑了,只说,“人之于情,尚且不知发于何处,施主既已修成人形,自然情浓至发时,就有所察觉。”
“不少人请贫僧出山,”僧侣翩然离去,“如此,贫僧也算有了交代。”
辛夷:?
—
回来的辛夷在软榻上蛄蛹来蛄蛹去。
和和尚讲话就是没头没脑的。
情浓而发?
辛夷想着谷梁泽明,憋了憋,憋了半天,没憋出情,憋出了一个嗝。
辛夷:“…”
他拽过轻薄的被褥压在脑袋上,把自己被烦出来的猫耳朵压得扁扁的。
真讨厌,他都没有想明白,莫名其妙就被人催了,肥猫问他,秃驴也问他。
明明谷梁泽明都没有催过!
外头传来响动,听起来是谷梁泽明终于回来了。
辛夷立刻精力旺盛地爬起来,刚走到门边,就听谷梁泽明在问宫人自己醒了没。
他语气是一如既往的温和,辛夷很得意地晃尾巴,猫醒了还溜出去了一趟,人都没有发现。
听见宫人说没醒,谷梁泽明止了脚步,准备先去沐浴。
辛夷的脑袋从窗棂后冒出来,幽幽盯着人的背影,干什么,没醒就不来摸一下猫吗?
他有一点不满,嘎吱嘎吱地啃木头。
这声音传到殿门口,谷梁泽明止住了脚步,转身一看,失笑。
他快步走了过来,手指穿过隔扇去捏住了辛夷的嘴巴,语气有些嗔怪:“做什么?嘴巴啃坏了。”
辛夷的脸颊极软,一捏就变成金鱼嘴。
他手腕上如今还挂着带小猫牙印的珊瑚珠子,辛夷的犬牙超尖,不仅没有啃坏,还在窗框边留下了两个小坑。
谷梁泽明:“…”
他无奈地细细看了辛夷的牙齿,指腹在辛夷锋利的犬牙上摩挲了一下:“怎么当人的时候,嘴巴也这么厉害?”
辛夷把发不出来的郁闷撒他身上,咬他的指腹:“就是很厉害!”
谷梁泽明被他咬得发痒,失笑:“朕到哪里,你的小猫牙印就要留在哪里,是不是?”
辛夷咬得很开心:“没错没错。”
他要换一边手咬,谷梁泽明却没有送上来,只好坏心眼地继续隔着窗扇啃他的指腹,含糊地说:“睡觉的时候居然不来保护小猫!有罪!”
谷梁泽明颔首:“有罪。”
辛夷:“不告诉小猫你去哪里,罪加一等!”
谷梁泽明顺着猫,哄他:“朕认罚。”
辛夷觉得心里奇怪的快乐好像要从牙齿冒出来了,他的牙好痒,不仅想啃木头,啃谷梁泽明的手指,还想啃他的嘴巴,脑袋,脖子,总之,把谷梁泽明整个人都吃进嘴巴里!
谷梁泽明见他衣摆下冒出了点白绒绒的尖尖,知道是猫高兴了,控制不住尾巴,侧过头命身边人都退下。
他俯下身,雕花隔扇有些碍事,只能贴近窗扇问猫:“要怎么罚?”
菱花雕纹投下的阴影落在谷梁泽明高挺的眉眼间,显得更诱人。
罚什么呢?
辛夷的牙齿下意识用力了一点,尖牙刺破皮肤。
辛夷嘴巴里后知后觉地尝到了一点血腥味。
他意识到自己刚才想法,像是被人泼了一瓢冷水,愕然地松开了嘴巴。
他可不是吃人的坏妖怪!
谷梁泽明被他猛地一松,低头看了眼指腹的血珠,还想说话,见辛夷不掩惊慌的神情,脸上的笑便敛去了。
他眉头轻轻蹙着,不敢绕路进殿中,只伸手要碰辛夷,却被他躲开。
谷梁泽明眉心蹙得更深:“怎么了?”
他抹掉指腹上那点不起眼的血珠,隔着窗哄猫:“我们辛夷不是故意的,又没错,是不是?”
辛夷蔫巴地抬头看他一眼,挪挪,眼看是要不理人了。
谷梁泽明快步从殿门走了进来。
环佩碰响间,他把辛夷从钻进的被褥里拖了出来,抱坐在身上。
方才烧了卷轴,此时还没来得及换衣服就着急忙慌地过来哄猫。
辛夷吸了吸鼻子,坐在他大腿上,委屈巴巴地屏息道:“你身上好臭!”
谷梁泽明失笑,是谁让他沐浴也顾不得就冲进来的。
“真是没良心,”谷梁泽明抱着猫,“是谁咬窗子不叫朕走的?”
原来知道猫是在叫人。
辛夷嘴巴一扁,有点不开心。
“好了,”谷梁泽明抱着辛夷的腰,像是哄小孩儿那样晃晃人,语气好轻,几乎有点缱绻地问他,“方才怎么忽然不开心?”
一说这个,辛夷好像又尝到自己嘴巴里的血腥味。
他立刻要蹦跶下去漱口,谷梁泽明没松开,反而牢牢把人按在自己身上:“不告诉朕,日后也因为这个不开心了怎么办?”
“猫要漱口!一股血味!”辛夷说完,瞅谷梁泽明一眼,脑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冒出来的耳朵变得扁扁的了,“好多人说,尝过人味的妖怪之后就会一直吃人,你放心,辛夷会忍住的。”
原来是为着这个。
“吓唬朕?”谷梁泽明把下巴抵在辛夷肩膀上。
他一边伸展了手指,在辛夷眼皮底下,修长的手指指节分明,抹去血珠,指腹几乎连创口也看不见了。
“一点事也没有,”谷梁泽明侧头轻轻地亲了亲他的颈侧,问:“朕都没喊疼,你慌个什么劲?”
他说着,宽大袖摆落在辛夷肩上,伸手从后头捏着他的下巴晃晃:“再说了,朕养的大妖怪,就算先吃人,也应先吃了朕。”
他说得一点也不严肃,像是调情。
辛夷的耳朵还是无精打采地垂着:“你一点都没有意识到严重性。”
他眼巴巴地侧过头,看着谷梁泽明含笑的眼睛:“辛夷刚刚真的想吃掉你。”
谷梁泽明像是从他的话中寻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嗯?”
辛夷于是凑上去,好严肃地说:“我刚刚看着你,就觉得牙齿好痒好痒,不仅想咬你的手,还想咬脸,脖子…”
谷梁泽垂下头,发冠擦过辛夷的侧脸,后颈连着漂亮的耳朵一起露在了辛夷眼皮底下。
他垂着眼,语气含笑地说:“咬吧。”
可恶!
辛夷气得揪他的头发,揪得人轻嘶了声,抬起下巴:“痛。”
辛夷:“辛夷刚刚想吃掉你!这个更痛!!你说,我是不是在哪里染上了妖怪吃人的病!”
肯定是刚刚的臭和尚传染给他的!
谷梁泽明一怔,随后不可遏制地笑了起来。
吃掉他?
“怎么吃?”
辛夷:“反正,就是想吃。”
谷梁泽明从来没有这样笑过,像是有什么要昭告天下的好消息,眼尾几乎笑出了点水光。
辛夷很不满地揪他的头发,谷梁泽明笑了好一会儿,才缓缓伸手,摘下了猫的手握在手里。
他唇角依旧没压下去,目光浅浅地描摹辛夷很沉重的脸色,“辛夷觉得太幸福了,就恨不得把我一口吞下去,最好永远也不要吐出来,是不是?”
辛夷严肃地点头:“很准确。”
谷梁泽明又笑了起来:“辛夷只是,太喜欢朕了。”
他说着,一只手抬了起来,轻轻摸了摸辛夷的脸颊,落下的指尖带着点抑制不住的颤抖,声音也低:“不该这么喜欢朕的…”
辛夷这下听清了,伸手去捏谷梁泽明的脸颊,有点不满意了:“你说什么?再给辛夷说一遍,胆大包天的人…”
他却没有说完,因为谷梁泽明按下了他的手,低下头,去找辛夷的嘴巴。
他的吻难得地有些急切,像是想把刚刚那句话吞下去似的,只是说:“人血是什么味道?朕也想尝一尝…”
辛夷被亲得说不出话。
可恶的人类!
他气得咕噜咕噜响,谷梁泽明亲了他好几下也没有好,还被踢开去自己沐浴了。
谷梁泽明有些不舍地起身,看向辛夷:“是朕失言…”
从被子里伸出一根白嫩修长的手,指了指门口。
谷梁泽明自觉地闭上嘴巴,往门口去了,临走的时候,还记得让人拆掉了那扇讨厌的菱花窗。
等人走掉,辛夷才变成猫在被子里很生气地拱来拱去,拱飞了谷梁泽明的枕头。
小猫爆冲!
再踢一脚!
过了一会儿,辛夷忽然变回人,他闷得脸色发红,白皙脸上黏着几根乌黑发丝,坐起来,还很愤愤地说:“猫这么努力,还被人催,他居然不要猫喜欢他!”
系统也很支持:【真没眼光!】
“对喵!”辛夷说,“而且,辛夷可不是普通的猫,是大妖怪!”
【对——】系统在旁边晃了两圈,一个急刹。
【对哦,】他震惊地说,【你是妖怪,他是人。】
辛夷:?
他说:“不是一直是这样吗?”
系统若有所思,过了一会儿,飞着道:【他是不希望你最喜欢他吧。】
听起来很能理解人的语气。
辛夷的死亡视线投向了空中飞舞的小光点,带着杀气。
系统气弱地往下飞了飞:【他是人诶,你是妖怪,和之前和尚说的一样,人妖殊途,你能活很久呢。】
辛夷说:“我已经活了很久。我们猫一般就活十多年,辛夷已经活了很多个十多年,是老猫了!”
他说完,像是想通了,猫脸上臭臭的:“他嫌弃辛夷是老猫?!”
系统:【…应该不是。】
它小心翼翼地落在辛夷砰砰打床褥的尾巴上,被颠得一上一下:【他可能是怕你活得比他久?】
辛夷很不解地说:“猫当然活得比他久!”
系统被甩飞了,又飞回来:【但是他活得再久,也就是一个人的寿命啊?】
辛夷:“人的寿命,不是很长很长的吗?”
能活好几只猫呢。
辛夷没有在具体的某个人身边待过,自然不知道人漫长的生命只是对于没修炼的小猫而言的。
系统:【就算他很能活,也就一百出头吧?而且,等老了,你就不能随便扑人,咬人,老了的人是很脆弱的。】
辛夷想象不到那时候的样子。
谷梁泽明这么高!这么壮!妖怪都没有谷梁泽明的力气大,怎么会变成没有力气的小老头呢?
辛夷呆了一下,挪到一旁,低头踩踩谷梁泽明的枕头:“那也没关系。”
【他会死的,比你早很多死掉。】
辛夷小声地,像是在说秘密一样:“辛夷有办法。”
系统:【啊?】
辛夷好小声好小声地和系统说:“辛夷可以,把生命分一半给他,人和猫,一起活很久很久!”
他还能做小猫很久很久的奴隶!真是恭喜他了!
系统沉默了一下:【他可能不会同意。】
辛夷:“…喵?”
人,怎么不识好歹!
系统在旁边沉沉叹了口气。
谷梁泽明都不舍得让辛夷最喜欢他,怎么会让他分掉一半的寿命?
就这,那和尚还觉得辛夷不通情爱?
谁说要懂人类的喜欢,就是喜欢了。
系统在旁边晃了晃,说:【他喜欢你,自然想要你长长久久地活着。】
辛夷愣了愣:“就像猫希望他活那样?”
系统:【…差不多吧。】
辛夷听了系统的解释,愁得在一旁磨爪子。
可是小猫觉得活多久都无所谓,有人陪就很棒了,可是人真的很贪心。
这个秘术是辛夷研究出来的,他确实天赋异禀,比其他妖怪修炼得都快,也可以自己研究出很多东西。
他是天生的猫猫大王。
辛夷很忧愁地支着下巴,问系统:【难怪我以前碰上的和尚说我研究出来的东西没有用的地方。】
系统:【要我帮你问上级吗?】
辛夷摇了摇脑袋。
他的爪子在被褥上划来划去,他当年很希望找到一个人养自己,所以愿意分一半的生命。
可是他没有想过对方不乐意怎么办。
软榻边窗棂间悬着铜铃,随风拂过发出轻响。
谷梁泽明沐浴回来,走进庭院,不知辛夷怎么又苦大仇深了起来。
他想了想,凑近,见辛夷没有躲开自己,便牵了辛夷的手,走到另一扇窗前。
两扇巨大的菱花窗都被拆了下来,望向的时候毫无遮挡。
谷梁泽明捏了捏他的手:“抬头看看?”
辛夷看他一眼,顺着抬头看,忽然透过窗沿看见外头庭院的景象,缓慢地睁大了眼睛,挪到了软榻上。
他把脑袋搭在窗沿边,圆溜溜的眼睛发光地盯着庭院。
一颗树皮灰白的辛夷树正立在庭院边,花枝不大,周围的土像是刚被翻过,透着和周围不大一样的土黄。
谷梁泽明不自觉地就含了笑,问他:“辛夷喜欢吗?”
一枝含苞待放的树枝正伸到窗前,绽开的花骨朵里白蕊被风吹得颤巍巍,上头,似乎还散落了辛夷曾经撒过的能量。
辛夷也听见自己的心脏在怦怦乱跳。
【嗯?】系统说:【这不是你之前救的树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谷梁泽明指尖轻轻地抚弄那花枝上怏怏的花骨朵。
“朕找到了辛夷说的山谷,山谷中着实群芳争艳,朕看见这辛夷树像是要死了,就将它移植过来了。”
谷梁泽明又问了他一遍:“辛夷喜欢吗?”
辛夷眨巴了一下眼睛,很乖地说:“喜欢。”
很喜欢的。
他伸长手碰了碰淡紫色的花骨朵。
他的动作没有谷梁泽明轻,差点把花骨朵碰掉,又忙收回手:“这不是,山谷的角落里那个不起眼的花吗?”
不起眼?
谷梁泽明轻轻“嗯?”了声。
“朕在那里,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它。”
山谷中各种各样的花,几乎铺成了毯子,可谷梁泽明第一眼看见的依旧是入口处奄奄一息的辛夷花,还让人移植到了此处。
谷梁泽明笑着问他:“哪里不起眼了?”
辛夷看看他:“哪里都很不起眼。”
他伸出手指数数:“花骨朵蔫巴了,缺水的树皮也干巴巴,只在山谷灵力最浅薄的地方,要死掉了。”
和小时候自己活着的辛夷一模一样,所以才可怜得辛夷撒能量给它。
“谁说的,”谷梁泽明逗着小猫:“朕一眼看见它,就再瞧不见别的花了。”
他说完,看见小猫的脸色,怔了一瞬,抬手给辛夷抹了抹眼尾,声音低了下来:“怎么不变回小猫,眼睛也变得湿漉漉的了?”
辛夷蹭他的手指,耳朵冒出来了,很没有精神地耷拉着。
谷梁泽明于是挪开手指,指尖摸着辛夷耳尖细软的绒毛,平日里精神的聪明毛都一起耷拉下来了。
怎么这么可怜?
谷梁泽明坚冰似的心像是被放进了热水里,化开了。他低声哄着:“我们辛夷心肠这么好,看见株花被救回来,都开心成这个样子?”
辛夷的耳朵把手指抖开了。
“好在这花不知道为什么,和我们辛夷一样厉害,移过来的时候也撑着口气,现在长得很漂亮,”谷梁泽明说着,叹了口气,“莫哭了,朕心疼得很,下次再不敢拿花逗你。”
他说着,低头观察辛夷的神色。
见人还是神色恹恹,便俯身托住辛夷的咯吱窝,把人抱起来。
这扇菱花窗实在很大,拆了窗框后,辛夷能直接坐在窗沿边,一下子比谷梁泽明还高了小半个头。
谷梁泽明仰头打量了猫一会儿,忽然笑了笑,问他:“朕让人拆了这扇窗,是不是很聪明?”
他的鼻尖贴了贴辛夷的鼻尖:“朕就知道,朕的小猫今天要不开心两次。”
“应朕一句吧,嗯?怎么好总让朕自言自语呢?”谷梁泽明问他,“应朕一句,你要什么朕都给你。”
过了一会儿,辛夷像是重新开机了似的,在人身上蛄蛹了两下,是小猫要抱的意思。
谷梁泽明于是把人整只从窗沿边抱了起来,绕着庭院溜达了两圈。
他此刻心情平静,也没有什么旖旎的想法,只是有种温馨而平静的幸福。
过了一会儿,怀里人像是溜达开心了,身后的尾巴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冒了出来,慢悠悠地晃了起来。
真是小猫。
等辛夷终于慢吞吞地伸手环住了他,谷梁泽明轻笑一声:“好乖。”
辛夷没说话,谷梁泽明就抱着他在辛夷树下打转,仿佛只要辛夷不开口,就能一直这么抱着似的。
有一株淡紫色的玉兰悄无声息地落在了谷梁泽明肩上,他抬手摘下,放进了辛夷手里。
辛夷抬头的时候正可以看见谷梁泽明放花时的神情。
那是一种猫从没见过的神情,平静安宁,仿佛什么都不用说,就有某种感情滋润着周围。
辛夷问他:“你刚刚,放花的时候在想什么?”
“什么?”谷梁泽明不太理解,却还是老实回答了,“朕在想,这花开得正好,能做成辛夷花酥吃,若是你喜欢,皇宫中也种些。”
辛夷摸摸自己又在狂跳的心脏,这回终于察觉自己临到喉间满得要跳出来的不是心脏,而是好多好多的喜欢。一张嘴,猫就不是喵喵叫,而是喜欢喵喜欢喵。
辛夷憋回去了:“辛夷不喜欢吃花生。”
“嗯,知道,”谷梁泽明应道,“叫人换成糯米坚果馅的。”
辛夷不说话了。
他的情好像在发了。
他好像,也知道怎么改符咒了。
辛夷把脑袋靠在了谷梁泽明胸口,这人看起来淡定,但是心一直都在乱七八糟地乱跳,猫都听见了。
谷梁泽明好喜欢他。
他,也好喜欢谷梁泽明。
咪。
第95章
辛夷这天晚上撒欢似的, 总是冷不防地冲过来用小猫鼻子拱人一下,或者突然咬他一口。
谷梁泽明尚不知辛夷想了些什么,见猫高兴, 他就高兴, 半天下来, 虎口上带了不少深深浅浅的小猫牙印。
徐俞看得眼皮直跳。
谷梁泽明倒是很愉悦。
只是不知道辛夷在忙什么,每次冲过来拱完人后就很冷酷地抽身而去。
这般闹腾了一晚上,次日早上, 谷梁泽明醒来时察觉了点与众不同的事, 脸上露出了些意外。
他后退了一点,睡着的辛夷就跟着黏过来一点。
小猫糕。
谷梁泽明没忍住, 俯身在他侧脸上咬了一口。
辛夷被他咬醒,谷梁泽明就着这个姿势把他抱进了怀里。
“辛夷怎么也发情了?”
辛夷感受了一下, 抬起脑袋,小猫眼睛亮亮的:“好像是诶。”
可能是因为昨天熬夜研究用了系统的能量,发情期一不小心跑出来了。
谷梁泽明被他的反应折腾得说不出话,过了会儿, 只在人额上亲了亲:“真是只健康的小猫。”
“人养的好咪!”
辛夷说完,耳朵变红了一点点,小声, 咬耳朵似的和谷梁泽明说:“其实,辛夷还发现。修炼成人后, 一高兴,就会控制不住发情。”
“这样的高兴?”谷梁泽明低低笑了声,温热的唇碰着辛夷耳朵,“那以后朕要多叫辛夷高兴高兴。”
辛夷有点害羞,真奇怪, 当猫的时候明明觉得这件事很正常的。
他问:“我们谈了好久的恋爱了,现在可以准备生小猫了?”
原来猫懂这事。
谷梁泽明未动,只是问:“辛夷是这么想的?”
辛夷说:“我们小猫,寿命短短的,一天是人类的八天,所以我们已经认识了…”
他数数爪子,轻呼一声:“三个月了!”
也谈了一个月的恋爱了,辛夷抬脑袋盯着人:“好久好久了,我们猫咪谈一个小时,都可以生小猫了。
谷梁泽明被他贴得没办法,把人抱了起来,跨坐在自己身上:“我们辛夷想生小猫了?”
辛夷纠正他:“是谈这么久可以做生小猫的事情了。”
“嗯,”谷梁泽明轻轻颔首,若有所思,“那就还是想要小猫。”
辛夷:??
他觉得自己好像不是这个意思。
辛夷拥有丰富的惹祸经验,见势不好就要从人的身上逃窜开,跑了没两步,被人拦腰抱回去了。
谷梁泽明咬了口他的耳朵:“朕无能,给不了辛夷小猫。”
辛夷慌张得眼神乱飘:“没有没有,兽苑里不全是小猫吗?辛夷可以找他们玩!”
这时候说这个。
谷梁泽明唇角压了压,原本落在两人交叠衣襟上的手更重。
这是辛夷第一次和谷梁泽明贴得这么近,灼热的呼吸都交缠在一起,好像要被吃掉。
谷梁泽明将下巴也压在了辛夷肩膀上,说话间带了些沉沉的喘息:“玩这个?”
辛夷不说话了,扑腾了一下,他们小猫,都很纯洁的。
就算玩,也就玩一下下。
谷梁泽明像是笑了声,忽然抽开了手。
“哦,”他轻轻地说,“那是我放荡了。”
辛夷这才发现自己一不留神把话讲了出来,他震惊地睁圆了眼睛,谷梁泽明已经撤回了手,用床头的锦帕擦拭手了。
“…”
辛夷变成小猫,很震惊地跟着谷梁泽明走来走去,确定这人真的要起床了,才蔫巴地坐在了原地。
讨厌的人,真小气。
他回床上打了两个滚,端坐起来缓了会儿神,然后用尾巴把自己的屁股遮住了。
哼。
谷梁泽明也起身,等他洗漱完再进来,辛夷一张猫脸还在发呆。
谷梁泽明想了想,还是问猫:“今日辛夷陪朕吗?”
他问出口后顿了顿,居然有种自己是后妃的错觉。
谷梁泽明扫开了这种错觉,冷冷地想,谁说的?哪个后妃能像他一样,说走开就走开了?
小猫大王也很不记仇。
小猫歪了歪脑袋,好诚实地说:“白天没有,要是晚上有,晚上辛夷就告诉你。”
谷梁泽明怔了瞬:“不坐车了,辛夷就不陪朕了?”
辛夷点头:“有很重要的事喵!”
也不知又要忙什么。
谷梁泽明抿了抿唇,转身去了议事的宫殿。
后头的辛夷看他走掉,抬起尾巴确定了一下自己正常了下来。
他这才撒欢似的在床上刨了刨,虚空俯冲了几次,欢快地跑到外头去了。
这几天都要研究秘术,真是好猫好猫!
辛夷夸得自己尾巴都翘起来了。
这么一来二去几日,辛夷也不知道到底在忙些什么。连午膳也是着急忙慌地跑回来吃了两口,就跑掉了。
在殿中坐了大半日的谷梁泽明终于忍无可忍。
这两日辛夷忙得不行,他本来打算好好陪猫,竟还是无聊得宣人问政,批新的折子。
他扫开了跟前的折子,去找了一圈猫。
先是在宫殿里翻了一圈,没找到后,那张俊美的脸上神色沉了下来,开始去外头找,首先就找了后山的庙堂。
没找到,里头的佛像似乎也变得面目可憎。
温泉宫太大,谷梁泽明命人找了一圈,最后鬼使神差地回了沐华宫。
最后在那颗辛夷树顶,看见了团混入其中的白色猫团,在斑驳紫白的花瓣中盘得舒舒服服。
谷梁泽明:“…”
在这里睡懒觉,也不陪一陪他。
他轻轻呼了口气,唇角先是压了压,看见辛夷睡得昏天暗地的样子,又不自觉地缓和了。
真是。
谷梁泽明想,他真是糊涂了,竟没想到这地方。
谷梁泽明命人搬来梯子,自己上去把猫抱了下来。
旁边的徐俞看得心惊胆战:“陛下当心着,这树太高了。”
怎么养了只猫,又是多了伤又是做这些吓人的事的呢。
谷梁泽明稳稳抱起了猫。
辛夷盘成小小一团,睡得又香又沉,一点警惕心也没有,就连刚刚那样的响动也没有吵醒他,此时被他抱住,脑袋动了动,闻到熟悉的香味,
“没心没肺的坏东西。”
谷梁泽明轻轻骂了他一句,辛夷没有听见,在他怀里翻了个身,睡得很香。
谷梁泽明想了想,索性直接抱着辛夷去了温泉池子附近。
空气中水雾越重,两侧逐渐从 硫华菊,变成从两侧瀑布般垂淌下来的垂丝紫棠和栏杆上的秋海棠。
温泉池旁边修了亭子,层层隔着屏风,只有温暖潮湿的白雾从深处蔓延而来。
谷梁泽明把辛夷放下,坐在辛夷边,戳了一下他的猫脸。
辛夷咪呜咪呜地讲着梦话,显然是一副还没睡醒的样子,一点看不出昨天半夜醒来满宫殿乱飞的样子。
谷梁泽明轻轻叹了口气。
好喜欢辛夷。
他低头亲了亲猫,自己进去宽了衣服,换了身轻薄的纱衣。
温泉宫虽在山中,但是因为温暖的热气,云雾缭绕,就连宫殿里头也比其他地方温暖不少。
空气中都潮潮的,辛夷的毛毛有一点不舒服,一张漂亮的小猫脸蛋臭着神色醒过来了。
鼻子间都是硫磺的气味,辛夷觉得自己浑身都被水汽沾满了。
怎么睡一觉,就跑到这里来了?
辛夷一骨碌爬起来,他四周都是半人高的白绸屏风,上头绣着猫看不懂的图案,周围空气中白雾萦绕,因他动作而散,他一抽手,又聚拢过来。
辛夷玩了两下,屏风有了点动静,他转过视线去,正看见谷梁泽明露出来的上半身。
他身量太高,素日里看起来文雅端正,脱掉衣服却露出几分和平常不符的强势来,随着抬手拿屏风上的纱衣,结实的肌肉绷紧,勾勒出悍利线条。
辛夷的眼睛一转不转,逐渐变成了圆圆的瞳孔。
谷梁泽明披好衣服,推开屏风走了出来。
他素日里在猫跟前最不端庄的样子也就是敞开里衣,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半遮半掩欲拒还迎的衣服的辛夷看呆了。
吸溜。
他是小土猫。
谷梁泽明拢了拢缭绫,抬眼见辛夷目不转睛的样子,很轻地侧了侧头。
肩头黑发滑落,他一手撩开了胸前的黑发,看了辛夷一眼:“醒了就好。”
缭绫沾染了空气中潮湿的雾气,系带横过紧实的肌肉,在皮肤上留下道道水润湿痕。
将谷梁泽明素日里被层层包裹的身躯勾勒得很色情。
辛夷的眼睛移不开了:“喵?”
“你这两日这般辛苦,朕想了想,还是带你来泡池子。”
他说着,随手拉开了另一道屏风,里头小径渐深,源源不断涌出的白色雾气浓郁地氤氲着。
“本来来这是专门泡池子的,拖了这么些日子,”他说着,看了眼辛夷,“倒是没有想到,你这么忙。”
他示意辛夷去披衣服,自己一个人先往池边走了。
两侧点着昏暗的烛火,谷梁泽明游荡在白玉阶上,褪去纱衣,逐步走进了池水中。
炽热的温泉像是灼烤着他的身体,谷梁泽明收紧了手,指腹的烧伤提醒着他前几日做了什么。
谷梁泽明想起辛夷变成人的时候是只不知道怎么掩饰情绪的小猫,像是从来没有难过过。
兴高采烈,看见他的时候,眼睛都直了。
谷梁泽明缓缓靠在了池壁上。
这样好的猫,若是他死了,会为他掉眼泪吗?
不用太多,只要像昨日那般,有一点点难过就好。
谷梁泽明又闭了闭眼。
罢了,吃撑了都会自己生闷气的猫,还不知要难过多久。
到时候,编个什么谎话骗猫才好?
或许是因为越往深处越暗,不远处的亭中烛火明亮得惊人,随着夜风,四周落下的帘纱发出轻轻的风声。
谷梁泽明远远看见亭中白绸屏风上摇曳着后头人影。
人影腰背纤薄,小腹微微带了点肉,再往下,就被绣屏上蜿蜒交缠的并蒂莲花挡住了。
谷梁泽明眼睫颤了颤,不言不语垂下视线,慢慢侧过身,背对着那头。
亭中,辛夷看见了旁边摆着的和谷梁泽明差不多的纱衣,过去碰了两下。
摸起来冰冰的!
很适合现在觉得有点热的辛夷。
白玉石从亭子一路铺到浴池中,辛夷赤裸着脚踩上去,进去时谷梁泽明已经褪了衣衫,半个身子浸润在乳白的池液之下,只露出精壮的肩背。
岸上放着他的外衣,辛夷路过的时候趁机踩了两脚。
谷梁泽明见人来了,抬了抬眼。
周围水汽浓重,他的眉眼都像是氤氲湿了,显得眼睫更黑,黢黑的眼珠透着一种妖异的俊美。
“来了,”他又垂下眼说,“慢慢下来,里头有台阶,仔细着打滑。”
谷梁泽明似乎比平常更冷淡一点,辛夷“哦”了一声,探出脚踩进水中探了探。
好!烫!
辛夷收回了脚在原地蹦了两下
水面上漂浮着碎花瓣,随着辛夷踩进来的动作聚拢,等辛夷倏然抽开时,便一同黏在他修长白皙的小腿上。
辛夷:。
碰瓷!
他蹲下来蹬了两下水面,试图甩掉这些碰瓷的碎花,谷梁泽明的视线落在了那些花瓣上。
有些是周围垂花落下的,有些是宫人放进来。
谷梁泽明走了过来,花瓣随着他的动作从两侧荡开又合拢,他伸手,捏住了辛夷的小腿。
谷梁泽明手指太长,而辛夷的小腿有一点肉,被人捏在手中像一块软玉。
谷梁泽明沉默着抬起手,指缝间水溅落,细细帮人把花淋了下来。
“好了,”他松开手,辛夷脚踝留了道淡淡的红痕,他往后退了两步,拉开了两人间的距离,“下来吧。”
辛夷蹲下来用手试试,又觉得没那么烫了。
他很小心地踩着台阶,并不下水,只是沿着台阶走到谷梁泽明倚靠着的池边,靠着他坐下了。
他拨拨谷梁泽明的脑袋,很大方:“可以靠在辛夷腿上。”
“谢谢辛夷,”谷梁泽明居然说,“不必。”
辛夷趁机碰了碰谷梁泽明手臂,虽然语气冷冷的,但是身体又很热嘛。
他坐在池边,脚在里头随水波很没有目的地地晃来晃去,有时候踩在谷梁泽明手臂上,有时候蹭到他胸口。
谷梁泽明垂眼,想。
真是大胆。
四周砌了白玉的池壁也没有辛夷浸在水中的皮肤光亮白皙。
谷梁泽明微微侧头,就是辛夷的大腿。
他像是被岔开衣摆露出的那块白皙皮肤烫了一下,移开视线,声音有点沉:“好好泡。”
辛夷“哦”了一声,起身走到一边,慢吞吞地踩着水里头的台阶下来了。
他的皮肤太嫩,又或者是这池子里温度太高,刚刚浸进去一会儿,原本白的发光的皮肤就变红色,像是被人用指腹的茧子狠狠磨过。
辛夷慢慢地沉下半个身子,就剩那双漂亮的眼睛露出来,周围不断地浮出咕噜咕噜的气泡,显然是在吐泡泡。
他脸颊也红红的,像是变成了一只放在窑洞里的白瓷猫,被烧得亮红发光。
谷梁泽明看了一会儿他的眼睛:“把漂亮眼睛变回来?”
辛夷看看他,眨巴了一下眼睛,下一秒,湿漉漉的长睫下就变成了一双漂亮的黄蓝鸳鸯眼。
谷梁泽明喉结滚动,按捺着欲望,靠坐在池壁上,阖上了双眼。
他手边摆着托盘,里头是温酒和放了碎冰的甜点。
指尖点了点:“里头有冰,快些吃。”
辛夷应了一声,努力划水,跑到谷梁泽明身边来了。
他浮起来的黑发慢慢地顺着水流飘到谷梁泽明眼皮底下,随着浸润渐渐沉了下去。
谷梁泽明同浸在水中的手猛地捉住,发尾随着水流轻轻在他手中搔刮。
辛夷毫无所觉,呼噜呼噜吃掉了冰,趁着谷梁泽明没注意他,偷偷把另外一边属于谷梁泽明的酒也喝掉了。
辛夷:“…”
“好辣!!”辛夷仰起脑袋,张嘴喷火。
谷梁泽明却像是笑了,温温柔柔地勾住他的腰,将猫勾到了自己怀里:“不长记性的东西。”
“上次不是就辣到了?”
辛夷愤愤地把杯子扔到水里。
明明是它勾引小猫!
他辣得要去舔白玉壁,谷梁泽明眼皮一跳,将猫按住了。
辛夷于是噗嗤噗嗤开始舔他的手,可惜谷梁泽明的手被热水泡得也很热,直接泛着红,一点也不解辣。
他很记仇地说:“你肯定是故意放在这里勾引小猫的,你要负起全责!”
谷梁泽明只看了猫一眼,并没有说话。
他取了池边的水果,剥开一颗颗喂着辛夷。
辛夷吃两口就嫌他慢,划拉到池水边开始不剥皮地吃掉了。
谷梁泽明没阻止,等辛夷啃掉了一碗葡萄,被酸得猫脸都皱起来了,谷梁泽明才命人熄了盏烛火,捏着辛夷的脸颊,叫人往上抬了抬脑袋。
辛夷一呆,他不是笨蛋,半信半疑地想,是要亲吗?
可是他现在又辣又酸呀喵,人类要感受一下吗。
辛夷很坏心眼地舔了一下他的嘴巴。
谷梁泽明指腹碾了碾,辛夷的唇果真被酒灼得滚烫,甚至有些肿了,唇珠殷红,可怜得很。他低声道:“徐俞曾同朕说,辣的时候亲一亲可以解辣,辛夷可要试一试?”
冰酪酥被放在放满碎冰的小瓮中,谷梁泽明看了他一会儿,伸手取了块冰,放进了唇中咬着。
辛夷眼巴巴地看着他:“为什么不直接给辛夷?”
“冰太冷,”谷梁泽明说着,唇齿间呼出寒气,鼻尖抵着辛夷的鼻尖,“张嘴。”
冰凉的舌尖长驱直入。
辛夷已经喝了两碗冰酪酥,嘴里头其实都是甜味,谷梁泽明的舌尖在他口腔中细细梭巡,才卷走有一丝半点的酒气。
辛夷唔了一声,按住自己咬人的冲动。
他被亲得喵喵大叫:“好了,但是你亲的好痛!亲的我嘴巴痛!”
“痛?”谷梁泽明咬着他的唇,低声说,“那可怎么办。”
他问的好敷衍,辛夷继续喵喵:“当然是!你也喝一口辣的!”
谷梁泽明笑了起来,伸手将岸上的小酒壶拿来,含了一口,随后按着猫同他接吻。
辛夷一个劲地扑腾,最后整个人缠上了谷梁泽明腰间。
这么胡闹了一通,周围岸上都是被水浪打上岸的花瓣,谷梁泽明稳稳抱着人。
辛夷凑到谷梁泽明耳边,好像在讲一个秘密:“你是一颗小猫树!”
谷梁泽明唇角被啃得殷红,眉眼间晕着醉人的温柔,唇角含了笑:“嗯?”
辛夷好像有点醉了,指指自己:“小猫!”
又指指他:“树!”
谷梁泽明笑得胸口低低地震动:“为什么不是小猫花,小猫房?”
辛夷歪了下脑袋。
“因为树!活得很长!”
谷梁泽明唇角的笑淡了。
第96章
池子里的氛围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怀里的人毫无所觉, 还试图往他身上蛄蛹两下:“辛夷想要人活成小老头!”
说的什么话。
谷梁泽明扯了扯唇:“辛夷也会喜欢老头吗?”
“唔,老头不能趴也不能踢,半夜还会被小飞猫吓到, ”辛夷趴在他身上, 可怜地看着人:“其实不是很喜欢。”
谷梁泽明同他说:“错了。”
“人老觉浅, 每日天不亮就能醒来陪你玩,”他慢慢地说,像是想过许多遍, “动作还慢, 被你逗得团团转也没办法。”
辛夷震惊得眼睛都睁圆了。
怎么听起来,好像, 还有一点不错。
谷梁泽明看他一眼,发现猫被自己逗得团团转, 唇角的笑意这时才真切了几分:“就是会变丑。”
他说:“满脸褶子,人也干瘪。”
辛夷想象了一下,随后脑袋一扎,埋进谷梁泽明紧实的肩膀上:“那不可以。”
他想到现在谷梁泽明也差不多是天不亮就起床, 也没有天天陪他玩,那猫很亏了。
辛夷很不满地在他身上蛄蛹一下:“猫!不养丑人!”
真挑剔,按辛夷的眼光, 至少以后养的也会是些有身份的贵族。
谷梁泽明笑了。
“不错,不能委屈了辛夷, ”谷梁泽明说完亲了亲他,试图把他放下,“好了,醉猫要上岸了。”
“没有醉!猫大王是喝不醉的!”辛夷说完,紧紧扒拉着人, 哪怕谷梁泽明没托他屁股也挂得牢牢的。
辛夷还有力气去扯谷梁泽明的脸皮,把他俊美的脸往两边扯得变形,看高兴后趴在他的心口,“喵”了一声。
谷梁泽明:“…”
他心底那点惆怅散去,变成对发疯小猫的无奈和几分难以压制的冲动。
他拍拍人的屁股让他安分些,转头要叫人进来。
忽然辛夷猛地一窜,又整个人往上冲了一截。
谷梁泽明下意识抱紧了人,被冲得后退两步才靠在了潮湿的池壁上。
谷梁泽站稳后的脸色有点黑:“辛夷!”
“嘘。”辛夷的手扒拉着捂住他的嘴巴,仰着着脑袋看看人。
谷梁泽明蹙了眉,他黑发全沾湿了,黏在精壮的身体上,更显得黑白分明。
原本冰凉的白玉壁被温泉暖得灼热,不仅压不下邪火,还叫人思绪纷扰。
辛夷身后的尾巴也湿透,索性在池水里搅来搅去,晃得花瓣沉沉浮浮。
他说:“辛夷有秘密要告诉你。”
谷梁泽明看了猫一眼:“知道你喝不醉了。”
日后不能叫辛夷在池子里喝酒,就是要泡,也要叫人盯着。
“不对,”辛夷说,“不是这个秘密。”
秘密还挺多。
他面色严肃,谷梁泽明顿了顿,很有耐心地应了声,应付一个小醉鬼,问他:“那是什么?”
辛夷这几天琢磨得都掉毛了,只研究出了一个苗头。
他低下脑袋,盯着谷梁泽明线条好看的耳朵,觉得像一个饺子。
他手臂收紧,怕这个饺子跑掉:“过来一点。”
谷梁泽明轻轻“嗯”了声,侧耳过来:“什么?”
辛夷很喜欢他端正的态度,偷偷摸摸抬头看了天一眼,半天没等来什么白日惊雷,才蛄蛹了一下,一口咬住谷梁泽明的耳垂。
谷梁泽明被咬得一痛,失笑道:“好,原来是逗朕玩,谁教你的坏——”
他话没说完。
因为咬着人的辛夷含含糊糊地问他:“你想和辛夷活得一样长吗?”
谷梁泽明声音一顿,疑心自己听错了。
他转过头:“什么?”
“辛夷可以用秘法分一半的寿命给你。”
辛夷松开嘴巴,尾巴在身后晃来晃去,显然很得意。
他摸摸跟前耳垂上留下的牙印,转而期待地看着人,“那样人不会变成老头了,你想要吗?”
愿意的话!猫就不用再掉毛了!
谷梁泽明耳朵嗡鸣一瞬。
在辛夷期待的目光里,谷梁泽明先是一怔,随后脸色陡然沉了。
“谁告诉你的这种法子?”
辛夷:…?
谷梁泽明像是动了真怒,抱着他的手收紧,勒得辛夷有一点痛。
“哪个混账教的?你可用过了?!”
辛夷睁圆了眼睛,像是被吓到了。
不愿意就不愿意,怎么骂猫!
谷梁泽明重重地喘息了一下,把人从自己身上扒拉下来,像是冷静了几分。
他说:“不该凶辛夷的。”
他说着,低头道歉似的蹭了蹭辛夷的鼻尖:“是我错了。”
辛夷往后躲了一下,幽幽地看他:“是辛夷自己研究的。”
谷梁泽明一时哑然,只听辛夷继续说:“辛夷闲着无聊琢磨出来,从来没有和别人用过 。”
他说着看看人,喵哼了一声,是人很没有眼光的意思。
“现在乐意了吗?”
谷梁泽明指尖因为剧烈起伏的心绪而微微发麻。
辛夷的秘密就是这个。
可真是,天大的秘密。
心一时间像是上了极乐世界,想到代价后又陡然跌进地狱。
他的手指拨正小猫的脑袋,捧着他软乎乎的脸,视线去找猫的漂亮眼睛,声音喑哑:“辛夷乐意少活这么久?”
那双漂亮眼睛的主人狠狠点了下脑袋,坦诚而热忱地看着他,用一种炫耀的语气:“哪怕一半,也可以活很久哦。”
谷梁泽明不言语。
光是分给他一半也能活很久,那辛夷本来能活多久?
辛夷没看出他的沉默,抱紧了谷梁泽明的腰,蹭他的胸口:“到时候,还可以一起死掉。”
“你是不是一直很担心这个?”辛夷大手一挥,“猫!都可以解决!”
这般解决。
谷梁泽明心脏像是被泡进热水里,温暖酸涩地舒展着。
他终于闭了闭眼。
原来小猫这么聪明。
他抱着猫缓缓靠坐回去,轻轻摸辛夷的脸颊,忽然凑上去,亲了亲。
“真厉害,”他长发垂在身侧,脸上神情温柔,“不过此事逆天而行,不必做。”
他很小声,像是说给自己听:“不必做,我也一直喜欢辛夷。”
喜欢到死。
辛夷察觉脑袋旁的手,好自然地转头蹭了下。
谷梁泽明脸上的神情像是某种雨天,水滴从叶子上一滴滴落下那样阴郁温柔。
像一颗难过的小水珠。
辛夷吧唧吧唧舔谷梁泽明这颗大水珠,哄他:“哎呀喵,辛夷知道。”他补充道:“辛夷最喜欢你了。”
说完,他小心眼地强调:“不让做也做,就做就做!”
猫边说边轻轻啃咬他的手。
烫伤的伤口外表看上去早已和正常的皮肤无异,内里却依旧疼痛。
这种痛觉随着一下下啃咬从伤处传到大脑,让谷梁泽明浑身战栗。
心脏像是裂了口子,疼痛混杂着甜蜜的血液从里头涌出来,带着恐惧蔓延到了四肢百骸。
谷梁泽明堪称惊惧地,终于直面了一个念头。
他是不是,不该养辛夷的?
这个念头一出,他心脏剧痛,像是被活生生剥掉了一块一样,几乎要呕出一口血来。
谷梁泽明喉结剧烈滚动了两下,嘴里蔓延起血腥气。他手指蜷了蜷,按住了辛夷的手背。
抬起头,认真地看了小猫那双漂亮的,含着依恋的神情许久,要把这一幕刻下来,带进自己的棺材里。
等辛夷有点不耐地躁动了,谷梁泽明才轻轻摇头。
“不要做,我不乐意。”
他说得好轻,但听起来,其实是愿意的意思。
愿意在自己短得可怜的生命里都陪着小猫。
哪怕在死后,辛夷要去找旁人,养一个又一个的人,他也愿意。
辛夷呆了一下,真的被系统猜中了。
他这么好这么厉害的法术,居然真的使不出来。
他一下子有点无精打采,看起来有几分变成小猫时不开心地坐在原地,只有爪子放在肚皮上的样子。
谷梁泽明想出声安慰,谁知道下一秒辛夷就变得很冷酷。
“哦,”小猫好像猜到似的,有一点生气的意思,“没眼光,那算了。”
谷梁泽明心底忽然冒出点妒恨。
不知道等他死后谁会再养这只猫,这么好运,养只又乖又厉害的猫大王。
他闭了闭眼压下那点邪火,把猫拉着坐好:“方才的话,日后无论养人养得多开心,多喜欢,都不许再说,听见了没有?”
辛夷歪了歪脑袋:“就说给你听吗?”
谷梁泽明压着心绪,笑了下:“是。”
他眉目柔和了下来,凑过来温温柔柔地亲了下辛夷的眼睛:“就给朕听。”
若是真心待辛夷,就不该同意,若是假的,就更会因为知道这事起歹心。
他认了,其他人也得认。
谷梁泽明长睫下的眸色阴沉,光是想到这件事有叫旁人知晓的可能,指尖就控制不住地握紧。
某一瞬,他甚至想像先皇那般荒唐,求仙问道,从高高在上的人皇,变成一个长生路上的疯子。
要多给猫准备一些保护的人,若是他死了有人敢对猫动其他心思,就杀了,来一个杀一个。
他没想完,突然又被辛夷亲了亲侧脸。
“那猫去研究一下其他的方法。”辛夷说。
谷梁泽明一怔:“什么?”
辛夷啵啵啵地亲他的侧脸,像是很喜欢亲出来的这个声音。
“辛夷能琢磨出平分生命的方法,也能琢磨出来其他的,”他说:“辛夷很厉害的,哪怕琢磨得掉毛,也不会让你死掉!”
谷梁泽明从没想过这昏头的法子是辛夷想出来的。
他张了张嘴,脑中掠过同空觉寺高僧往来的书信。
他不求长生,只求入道,但高僧也说了,人皇已是气运加身,于修道无缘。
他其实不太信辛夷的话,顿了许久,只是问:“方才为什么不说其他法子?”
辛夷的尾巴神经兮兮地摆了摆:“因为,还没有琢磨出来。”他慢吞吞地,仿佛不经意似的飞快补充一句,“而且琢磨太多会掉毛。”
很严重的后果!
“倒是很有辛夷的风范,”谷梁泽明颔首,“有理。”
辛夷:?
“你不相信辛夷。”
辛夷猛地凑近,精致的脸上神情很严肃:“辛夷说的是实话!”
“嗯,”谷梁泽明笑了笑,“我哪里没信?”
笑得好假。
辛夷拉下脸,左右仔细地看了看:“哪里看起来都没有信!”
“好了,”谷梁泽明轻轻亲了下他的脸颊,“信的。”
一看就不信!!!
辛夷气得龇牙咬他,在谷梁泽明俊美的脸上留了排牙印,推开后拉着脸看他:“讨厌人。”
谷梁泽明无奈:“那怎么办?”
“不相信猫,”辛夷嘀嘀咕咕,手指在系统的buff库里翻了半天,发现是暗的。
他想起来才被帮过的白虎,只好不甘心地收回手。
他盯着谷梁泽明看了半天,凑上去猛然咬了谷梁泽明一口。
这一口凶相毕露,咬破的地方登时就有血液涌出,被辛夷吧唧吧唧舔掉了。
谷梁泽明痛得皱眉,却没动,只说:“这么生气?”
“生气?”辛夷往后游了游,煞有其事地摇头,“不生气。”
谷梁泽明摸了摸,才发现自己脖颈处已止血了。
辛夷和他老神在在地说:“不是生气咬人,是做约定咬人。”
谷梁泽明拨拨他的发尾:“什么妖术?竟还要咬一口。”
他也想咬一口辛夷。
辛夷一笑,露出一口小白牙:“你死掉,辛夷也死掉的妖术。”
“辛夷如果愁死了,你也要死掉,”辛夷宣布,“如果辛夷研究不出来,我们就都完蛋了!”
…高兴什么。
谷梁泽明的手指顿住。
或许是今夜经受了太多震惊,谷梁泽明蹙眉打量了会儿辛夷的神情,看不出他撒谎的痕迹。
荒唐。
谷梁泽明这么想。
“现在,人相信了吗?”
辛夷摇头晃脑:“辛夷,是很珍惜自己大命的猫,所以,一定是有很大把握才会下咒的!”
“糊涂…”谷梁泽明道,“朕身为一国之尊,若死于刺杀,投毒…”
辛夷瞅他:“可是普通人,没有御医看病,也没有人安排饮食,死得可能更早。”
谷梁泽明不说话了,过了半晌,只是问:“把握真的这么大?”
辛夷说:“当然,超!大!”
谷梁泽明水下的手轻抚他,手指往下一路抚过,搭在了少年腰间,指尖扣在腰窝上。
他声音落得更低,像是昧了良心问的:“超大是多大?”
辛夷说:“要是做不到,辛夷就不当猫大王那么大!”
谷梁泽明明白了,他说:“那是真的很大了。”
说完,他狠狠咬了下辛夷的唇,像是要把整只猫都吃进嘴巴里。
辛夷惊得在他手底下扑腾了一下,溅起不少水花,整个人缠在了谷梁泽明身上。
“混账,”谷梁泽明紧紧咬着他,像是终于有些忍不住了,“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都不同我说,谁惯得你这个脾气?!”
白色的尾巴不知道什么时候冒了出来,缠住收紧了男人的脖颈。
这一场景实在妖异,叫人惊惧,池子里的谷梁泽明却丝毫没有察觉危险,只按捺着,显然已在忍耐边缘。
昏暗的浴池中,妖异少年脊背赤裸,漂亮的肩胛同清瘦的脊骨一览无余。
肌肤雪白,几乎是昏暗浴池中唯一一处发光的地方。
“你呀,”辛夷湿漉漉的手指捧住人的脸,“猫猫大王的奴隶!”
谷梁泽明手指紧绷,就连手背上的青筋也微微突出,显出一种克制的忍耐来:“辛夷到底还能活多久?”
辛夷歪了歪脑袋,其实他也不知道,毕竟到时候系统分给他的力量据说比他的妖力还多。
“三四百年?”
好久。
是个他想象不到的数字。
谷梁泽明嘴唇动了动,轻轻问他:“若是你不成功,这可能解…”
没说完,湿漉漉的尾巴已经塞进了他嘴里,辛夷垮着脸看他:“放猫屁。”
谷梁泽明于是笑了下,轻轻咬了下尾巴尖,猫尾巴就逃难似的从他嘴巴里跑掉了。
谷梁泽明的嘴唇被尾巴的水渍染得殷红:“朕会努力活很久,争取活到辛夷琢磨出来的那一天。”
他指尖轻轻抚摸过辛夷湿漉漉的长睫,怎么也想不到它沾上泪水的样子:“再怎么,陪八十年也是好的。”
辛夷死亡凝视他:“难道,你要辛夷八十年里一次生小猫的事情也不做吗?”
谷梁泽明的指尖顿了顿,不知猫怎么把话题扯到这里来。
“辛夷一直很奇怪,人难道是因为活得不够久,所以发情也不和辛夷生小猫,想给辛夷猫生留下阴影吗?”
谷梁泽明轻轻叹了口气:“…反了。”
辛夷很生气地开始用湿漉漉尾巴打他的脖子,发出啪啪的声响,最后胆大包天,甚至抽到了谷梁泽明的下颚,力道之大带得他微微侧过了头。
“要是辛夷琢磨出来的秘术不能把你变年轻,难道要和小老头做这种事吗?”
辛夷再接再厉:“还是,去兽苑找别的——喵!”
某种枷锁像是随着这声一起散去。
谷梁泽明忍无可忍地捉住了他的白尾巴,狠狠捏了一下。
“谁说朕不同你做了?”
辛夷被这一下刺激得耳朵炸毛,挂在人腰间的小腿狠狠夹紧。
“这么闹腾。”谷梁泽明只重复了一遍,“这么闹腾。”
辛夷好嚣张,甚至伸长手,拍了下他的屁股:“猫喜欢!”
谷梁泽明于是不说话了,抱着辛夷转过身,淌着水,慢慢将人抵在了池壁上。
他的手指落下。
周围花瓣散开又合拢,遮掩了水池底下的踪迹,只随着水波轻缓地飘动起来。
他同猫说:“辛夷不可以骗我。”
辛夷:“那当然!”
谷梁泽明轻轻垂头,鼻尖只似有若无地蹭着辛夷漂亮精致的下巴。
尾巴被压在两人之间,可怜得动弹不得。
辛夷低头救尾巴,拔出来后,抬起头发现自己被人困在身下了:“喵?”
谷梁泽明说:“想要小猫?”
辛夷犹豫着点了一下脑袋,又纠正:“讨厌小猫崽子,就是想做生小猫的事情。”
谷梁泽明便低低地笑了起来,像是蛰伏着的巨龙终于按捺不住,张开了锋利狰狞的爪牙,按住下头摊着肚皮的白猫。
辛夷被他咬着嘴巴,抬起头,看见谷梁泽明被温泉的热气熏得灼烫,像是尊被火煅烧得发红的玉菩萨,温和慈悲的面孔已经要端不住了,露出底下狰狞妖异的面孔。
辛夷呆了一下。
好、好凶。
他的尾巴下意识破水而出,像是察觉某种危险的先驱者,挤到两人之间,啪啪地打谷梁泽明的胸口,打得他胸口泛红。
谷梁泽明微微侧了侧头,还是没躲过甩溅的水珠,闭了闭眼,高挺俊美的鼻梁上水珠成串地砸落在水面上。
他底下的手掐住了辛夷的腰肢。
辛夷努力把自己往外拔,像是扑腾的猫:“痒!你怎么还急了喵!不许啃猫的锁——骨!”
“这里也不能亲,”他惊慌地说,“我们小猫,不是这样做的!”
谷梁泽明随着他扑腾的动作换位置,最后终于有点按捺不住地,一手按在辛夷小腹,
“哪里也不许亲,是只小气得要命的猫。”
“就是小气——喵!”辛夷说。
辛夷努力把腰挺起来,可是他挺起来一点,身后的手就搂紧一点。
谷梁泽明的手指抚摸着方才屏风外就看见的小腹上,辛夷的小腹上一点肌肉痕迹也没有了,平坦光滑,带着一点肉感。
他微微用力,平坦的腹部随着他的手微微陷下去。
这么软,这么薄。
辛夷摸着肚子说:“哦,我的腹肌被你摸没有了。”
谷梁泽明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见他很眼馋地摸自己的肚子,就明白过来了。
辛夷眼巴巴地说:“既然你都要和辛夷同生共死了,那,分辛夷四块,也是很愿意的吧?”
“…”谷梁泽明捉过的小猫尾巴,捏着尾巴尖尖,按在辛夷殷红的唇边:“咬着。”
辛夷:?
“都是些不中听的,”谷梁泽明说,“朕想,还是不要让辛夷说话的好。”
“是不是?”
谷梁泽明问着他,语气不紧不慢,微凉指尖渐渐收紧,让辛夷下意识瑟缩。
真是的,小猫又没有说错。
身后是烫烫的石壁,脑袋后是冰凉的手指。
谷梁凑近,嗅闻般蹭了蹭他的锁骨。辛夷于是说:“那猫不说话了,不过,你的手指凉凉的,是因为刚刚捏了好几块冰吗?好冰。 ”
谷梁泽明笑了,几乎是仰头瞧着猫,脑袋轻轻贴在他的胸口,明明遮掩在衣服下的是极修长健壮的人类身体,却柔弱地靠在猫身上。
“是罢。”
热息灼着耳垂,谷梁泽明问他:“那辛夷帮我捂暖一点,好不好?”
辛夷还在犹豫,谷梁泽明的指尖就落下了,轻轻地挤进他的尾巴根下。
猫发出了一声尖叫,亭外守着的宫人闻声头垂得更低,昏暗中像是安静的陶俑,默默退远了。
落在岸上的外衣已被打湿大半,蛰伏的暗金色盘龙五爪狰狞地嘶吼着。
谷梁泽明精壮的身体在白色池水中露出大半,黑色长发落在腰间,紧实的腰腹线条凶悍得惊人。
辛夷未褪的纱衣吸饱了池水,在水面上起起伏伏飘荡,有时缠紧了人,湿漉漉地黏在皮肤上,便被谷梁泽明修长的手指一点点剥开。
有时被甩到岸边,便落下道池中浅淡的水痕。
是喜欢,爱到满出来了,满到滴滴答答地溢出来,才不得不倾泻。
池子中的水浪阵阵击打在白玉壁上,激烈时甚至前后浪相互吞噬着,发出重重拍打声。
谷梁泽明像是一块冷玉,看着温润平静,但是内里是冷的,被捂暖和后,会融化成冰凉的玉脂,滴滴答答地落下,把小猫的毛毛沾染得到处都是。
辛夷舔毛是一项很辛苦的工作,每次他才舔干净一半,又会被谷梁泽明抓回去继续暖玉。
池水层层波浪似的打出了池壁,溢出的花瓣落在岸上,随着时间流逝,逐渐变得干枯缺水。
一直等夜已深了,风雨才停歇。小猫把自己蜷成了一个圆,小小的胸口起伏着,显然睡得很香,只是尾巴依旧湿漉漉的,干得很慢。
“…”
谷梁泽明把猫从浴池中抱了出来,披上岸上的纱衣。
亭中屏风附近已放了新的衣物,谷梁泽明手指尖还带着湿润粘稠的水珠,缠着数条带子,系带横过腰腹,不紧不慢地系好了腰腹间的系带。
他一件件地穿上,又是那副礼教森严的规矩样子。
谷梁泽明抱着猫走出了亭子。
他漆黑的长发未束起,从黑夜中走来的时候犹如鬼魅,甚至叫徐俞有一瞬都不敢认。
这可是英明神武了半辈子的陛下。
等谷梁泽明从阴影中走出来,是一身整齐端正的直裰,大带系紧,眉目依旧如平日那般端正俊雅,怀里的人被大氅遮着,连脑袋都没有冒出来。
只是从脖颈到侧脸似乎都有红痕,像是被竹叶打出来的,想必是陛下穿过竹林小径时抱着人,已没有空闲去拨开竹叶了。
徐俞有些痛心地自责,当即就准备命人拔了这片林子。
只是龙体为重,他快快地去请御医来了。
谷梁泽明抱着辛夷回了宫殿中,扔开大氅,底下是只睡得昏天暗地的辛夷。
辛夷脑袋上的猫耳朵还没收回去,抱着自己的尾巴倒是睡得很安心。
谷梁泽明只屈指碰了碰小猫粉嫩的耳朵,就被辛夷臭脾气地抬手打开。
手也这般软。
谷梁泽明轻轻地笑了起来,把猫放在自己枕头上,去取了暖炉准备烘猫,到门口时听见太医已到了门口。
他懒懒地让人回去,命人明日再来。
第97章
次日, 谷梁泽明醒来,这几日来无影去无踪的辛夷不知道什么时候睡成了小猫样子,正盘在床上睡得很沉。
他没忍住, 凑过去亲了亲辛夷。
辛夷被亲得脑袋一歪, 睁开一只眼睛, 显然是醒了的样子,用浅蓝色那边的眼睛偷偷觑着人。
谷梁泽明被他冷不丁可爱了一下,凑上去又亲了一下他的眼皮, 将辛夷亲得闭眼睛。
他的爪子软软推了推人:“好了喵好了喵。”
谷梁泽明却轻轻叹息:“还想亲。”
辛夷不由自主地想歪了。
昨天谷梁泽明有一点变态, 辛夷在水里动作慢慢的,跑不掉, 就只好原地变成了小猫。
谷梁泽明当时像是也愣了一下,明明应该泼一盆凉水似的, 却笑了。
辛夷冷飕飕地磨牙,一口叼住了谷梁泽明的手:“你昨天,欺负小猫!”
谷梁泽明躲也不躲,轻轻笑起来:“不是叫辛夷休息了?”
那能叫休息吗。
他当时说着倒是克制地将辛夷放在岸上, 可是放完猫,就自己将手搭在身下动作。
辛夷想起来池边溅出的水波漫过肉垫,都不知道自己以后要不要舔爪子了!
后来辛夷很难受地变回人去蹭他, 就被他拍拍屁股,摸摸尾巴。
谷梁泽明还笑话他!笑话一只猫!这有人性吗?
他们小猫, 就是很纯洁,快快的!
辛夷气得嘴巴更用力,谷梁泽明被他叼着,只好含笑道:“不咬了,辛夷的嘴巴还要吃东西, 咬痛了怎么办?”
辛夷幽幽瞅他一眼,谷梁泽明便叹了口气。
“好吧,”他说,“是我想亲辛夷,不知怎么的,怎么亲也不够。”
他说:“是不是辛夷下蛊了?”
“真是可怜的人类,已经完全被小猫迷住了,”辛夷啃着他的手,含糊不清地说,“那你,只能当小猫一辈子的奴隶了!”
“真是可怕,”谷梁泽明道,“朕中的是小猫蛊。”
辛夷很满意,变成人后一骨碌地坐起来,动作间神情忽然变了一下。
谷梁泽明一直观察着他的表情,见状覆手在他的腰间,轻揉了揉:“可是拧到了?”
他的手刚碰辛夷的尾巴骨,就立刻被打飞了,辛夷警惕得像是在看一只大耗子。
“辛夷这么软,怎么会扭到!”
谷梁泽明动作顿了顿,脑海中闪过某个白皙如凝脂的脚踝搭到自己肩上,甚至一侧头,就能咬一口辛夷颤抖紧绷小腿的画面。
他喉结轻轻滚了下:“确实。”
辛夷变成人后和猫一般柔软,猫时尚且像流水一般流淌把握不住,变成人,却跑不掉了。
谷梁泽明按下躁动,命人进来伺候。
等洗漱完,辛夷还披着长长的头发趴在床沿边看人,显然是一副懒得动弹的样子。
谷梁泽明也有一点黏猫,坐在床边,低声问:“不起来?”
辛夷看了他一眼:“不起。猫,可以偷懒,人,要干活!”
谷梁泽明想到自己这几日做的活,没说话,也没动。
辛夷蛄蛹了一下,像是想把谷梁泽明挤到床下面去,结果蛄蛹半天也没有挤动。
他那张漂亮的小脸一垮:“你好沉!”
谷梁泽明闻言,看了猫一眼,往旁边挪了挪。
辛夷立刻霸占领地,换了个方向,长腿一伸,就霸占了空出来的位置,继续指责:“还不够!”
谷梁泽明继续后退,一直退到床边,辛夷意图毕现,被褥下伸出雪白修长的腿,踩在谷梁泽明大腿上,憋着力气,显然是准备把人踹下去。
谷梁泽明他踩着大腿,没躲,反而笑了。
他伸手捉住了身上蠢蠢欲动的赤裸的脚。
“做什么?辛夷是这么大的猫?”
或许是因为原型是只白猫,辛夷变成人后,在月光下浑身上下也白得发光,没有一点儿瑕疵。
谷梁泽明撩开他凌乱的衣摆,细细看了,自膝盖往下没有淤痕,只有大腿根附近还留着点深浅不一的红痕。
他放下心,辛夷蹬了他手心一脚,随后试图把腿抽回来。
“怎么还是这么有劲?”
谷梁泽明收紧了手,不叫他抽回开。
辛夷保持着抬脚的姿势,被褥掀起,露出底下凌乱衣摆,交叉衣摆下的腿极长极美,一直到足尖,都像是受日夜灵气精雕细刻出的。
辛夷发现,自己的腿好像不归自己了。
他只好又蛄蛹两下,坐到谷梁泽明的身上去,窝在人怀里可怜兮兮地看人。
谷梁泽明坐得很稳,在辛夷蹭上来的时候,还有闲心用空着的另一只手扶着辛夷后背,另一只手却没松开,叫辛夷不得不跟着屈起腿,岔开腿跪坐到他身上。
谷梁泽明不言不语地侧了侧头。
他记得,昨日辛夷的腿也是这样软,轻轻松松就被压到旁侧。
怎么都是这些事?
感受到辛夷把脑袋靠在自己肩上,谷梁泽明立刻止住了想法,垂头看人。
辛夷的眼睛湿漉漉:“辛夷还要琢磨怎么让人活得和自己一样久,不能再做这种事了。”
他说:“再做,琢磨出来的把握就变小了。”
谷梁泽明轻轻“嗯?”了一声:“和朕亲热一下把握就变小了。”
说罢,指尖轻轻揉着辛夷小巧精致的踝骨:“辛夷修的,是童子功么?”
辛夷觉得更危险了,下次,好像不能随便爬到人的大腿上坐!
谷梁泽明见人没说话,就自觉地停了动作,抬起头亲了亲辛夷眉心:“还是说,昨日我做得不好,叫辛夷不满意了?”
辛夷觉得有点危险,下意识变出了尾巴,抵在两人之间。
他试探地说:“不太好?”
“嗯,”谷梁泽明垂下眼,轻轻地点头,“我知道了。”
怎么看起来,还有一点不开心。
辛夷立刻就推翻了自己的话,尾巴晃来晃去,脑袋也凑到谷梁泽明眼睛底下了。
他谨慎地观察谷梁泽明的神情,随后慢慢地蛄蛹一下。
“好叭,其实猫觉得不错,”辛夷趴在他胸前,听里头砰砰砰,尾巴也跟着晃来晃去,“但是辛夷的脑袋会变笨的,什么也想不了。”
竖起来的尾巴戳到了下巴,谷梁泽明垂眼看了眼尾巴,却轻轻笑了。
“好尾巴。”
他轻轻地夸了句。
辛夷的记忆立刻因着这句话浮出了什么画面。
他的尾巴炸着毛要打人,就被谷梁泽明另一只空闲的手捉住了。
过了一晚上,辛夷的尾巴蔫巴巴的,上头的毛也乱糟糟,显然还没被主人细细舔过。
谷梁泽明摸了摸,有点怜惜似的:“都咬糟了。”
辛夷的尾巴被他摸完,紧紧缩起来,藏回屁股后头去了。
谷梁泽明笑了笑,松开手:“朕不缠着辛夷。”
他温温柔柔地说:“辛夷好好琢磨,不过,在朕身边想,不待那棵辛夷树上了,好不好?”
在辛夷警惕的目光下,谷梁泽明很乖巧地同他保证:“朕肯定不动辛夷。”
辛夷不是很信,但是他也有一点想要黏着人。
猫努力地思考了一会儿,想出了完美对策!
“那好吧,辛夷变成小猫陪你去!”
谷梁泽明一怔,就见辛夷执行力很高地在他身上变回了小白猫。
跟前的里衣失去支撑,落下时似乎还带着一股温暖的香风。
猫努力蛄蛹了一下,从落下的里衣里冒出脑袋。
浑身皮毛水润光滑比往日更甚,像是吸人精气后功力大涨,耳朵粉嫩,就连鼻尖也是健康得湿漉漉。
辛夷舔了舔自己的鼻子,好喜欢!还是喜欢当小猫!
他说:“人!猫准备好了!”
他原地一躺,意思是要人抱的意思。
等了半天,跟前人也没有动作。
辛夷发现谷梁泽明一动不动,漂亮的猫眼催促似的瞧着他:“人!”
他伸长爪子伸了个懒腰,显然还懒洋洋的:“辛夷还想睡,不想走路。”
谷梁泽明于是很自觉地说:“朕抱你去。”
辛夷懒洋洋地甩了甩尾巴:“可以!”
谷梁泽明得了允许,过去抱起猫。
辛夷软软的,睡得好暖好暖一小只,手指能陷进厚厚的毛里,抱在怀里,像是抱着一朵本该漂浮的云。
谷梁泽明抱着人去了书房,桌案边不知道什么时候摆了个新窝。
说是新窝并不准确,这东西足有谷梁泽明高,下头像是木根,一直往上延伸,像是棵活生生的树,上头挂的不是叶子,而是坠了大大小小数颗珍珠,还有的树枝尽头竟是个超大木碗。
哪怕做得精巧至极,看起来叫人摸不清到底是什么东西。
但是辛夷眼睛都睁圆了:“新窝!”
猫爬架!
谷梁泽明看了他一眼:“你这些时日不曾来过,自然不知道有新窝睡。”
想到辛夷是在琢磨怎么和他长久过下去,谷梁泽明神情间几分忧郁又变成了愉悦。
他的手指轻轻在辛夷细密的毛间翻了翻:“还好,没掉毛。”
辛夷摆了摆尾巴,兔子蹬了几下,把骚扰自己的大手蹬开。
他跳到爬架上,用爪子把所有晃来晃去的小珍珠全部揍了一遍,然后才踩着肉垫,翘着尾巴颠颠地走窝里,均匀地沾了圈自己的味道,这才安详地趴下。
等辛夷盘在其中呼噜呼噜睡着,谷梁泽明才收注意力。
他今早已沐浴了一通,此时外头侍人点了焚了新的香,谷梁泽明取出经书,摊开卷白绵纸 ,静静抄写起来。
辛夷睡一觉又醒,发现人在抄东西,用的不是平常的朱砂。
系统幽幽地说:【在抄佛经,可能是在赎罪吧。】
辛夷:?
好怪,人怎么突然抄佛经?
虽然很好奇这个,但是系统古怪的语气让辛夷有点心虚。
辛夷还是选择尊重一下人的喜好,自己蹦到书案一角,那里常年放着给辛夷留的零食点心。
辛夷吧唧吧唧吃得很香。
谷梁泽明岔神看了他一眼,发现猫似乎和零食打了起来。
小猫嘴巴里还叼着一块,歪着脑袋掉出一半,半天也没吃掉多少,倒是掉了不少渣渣。
“咬不动么?”
辛夷闻声瞅瞅他,没说话。
谷梁泽明于是停笔,换掉写了一半的纸。
又走过来,帮辛夷把小零嘴折断,将下头那些渣子也扫到一旁,免得辛夷踩脏了,或者等会儿又去舔桌子。
等做完了这些,谷梁泽明这才又去净手。
辛夷还是在咔擦咔擦地咬。
系统忽然开口:【你没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他声音还是和刚才一样幽幽的,辛夷被吓得抖了一下,一不留神,在他嘴里坚持了三十多下的坚韧肉干就断成两截。
系统昨天看他们要一起泡温泉,就抑郁地挂机了,自己跑回系统空间整理相册。
甚至还去找了自己的上级,他的上级那里还有顶头上司的绝美小球照。
结果系统一回来,发现自己的能量漏掉了一半,还有辛夷!莫名其妙就多了个除他以外的契约!
而且,身体数值也不对了!
辛夷感受到了系统谴责的气息,低下头把肉干叼起来,吧唧两下嘴巴吃掉了。
他舔了一下粉色的鼻子,好无辜地蹲坐在原地,说:“猫就是把人变成了奴隶而已喵。”
系统说:【我吸收不了谷梁泽明的龙气,也转化不成能量,但我是能看见的,你知道你现在是什么样子吗?】
紫的发红,浓郁得都要看不见猫了。
这些能量淤积在辛夷体内,等他彻底完成任务后,就会和系统分给他的能量一起被辛夷吸收掉。
【人!太无耻了!他这是在拐猫!】
辛夷的左脚踩右脚,露出了一个欲言又止的表情。
小猫很少有这样的表情,系统立刻转过来:【什么?】
辛夷很不解:“是猫拐了人喵,为什么你要这么说?”
他底气十足地说:“是猫!吃掉了人!”
跟前的小猫十分骄傲,毛都膨胀起来,看起来精神抖擞。
系统:【…】
可!恶!啊!
“…”
系统变成黯淡的光点,心碎地消失了。
辛夷用爪子刨刨变成灰尘的系统,发现系统装死后,就失去了兴趣,在原地自己和自己玩。
谷梁泽明抄得很专心。
辛夷趴在猫窝上看了谷梁泽明一会儿,看着看着原地打了个滚,四脚朝上,肚皮软乎乎地露在外头,下巴朝天地看着他。
他盯着谷梁泽明握笔的手看了一会儿,谷梁泽明的手指很长,上头筋骨分明,因为喜欢拉弓,指腹布着一层茧子,摸人的时候相当磨人。
辛夷慢吞吞地,用尾巴把自己的屁股盖住了。
谷梁泽明抄完一卷,徐俞进来收拾,恭敬地拿着新抄好的经书出去,命人供奉到空觉寺中,随后一起送入佛塔中。
谷梁泽明净了手,显然是准备过来摸猫,边走来边用锦帕擦拭湿漉漉的手指。
他见辛夷猫眼一转不转地盯着自己,便是一笑:“怎么一直看我?”
辛夷觉得自己有点热。
他很奇怪,因为猫妖就算发情没有按捺住,纾解后也就好了,怎么也不会这么频繁。
像是没修炼过的兽形一样。
他奇怪地低头舔了舔肚皮,舔了半天,尾巴又翘了起来,盘在了屁股旁边。
谷梁泽明理了袖子,走过来,是习惯性带哄的语气:“醒一会儿,待会太医过来看看。”
太医?
辛夷立刻想起来了上次吃撑了的事,很警觉起来,尾巴在身后扫扫:“今天辛夷还没吃很多零食,肚子也没有饱饱的,不会痛。”
“是么?”谷梁泽明说,“过来朕摸摸。”
这话倏然唤起昨晚谷梁泽明摸着他的肚皮的画面,指尖按进了柔软的小腹一点,低声同他说话的样子。
辛夷一下子记起来当时里外都被戳着,又难受又舒服的感觉。
猫一下子很警觉地看着人,“蹭”地退后到了桌边。
这么敏捷。
谷梁泽明很有礼貌地站在原地:“能摸辛夷吗?”
小猫警惕地抬起脑袋看了人半天,才试探着又走过来,确定谷梁泽明不会抓住他后,才黏着人的袖子走了两圈。
“喵。”
只可以摸。
谷梁泽明奇异地明白了他的意思,果真只摸了摸小猫肚子。
辛夷信任地瘫倒,被摸舒服了还会眯着眼睛,也不跑,就侧脑袋舔舔自己的爪子。
谷梁泽明看着辛夷,只觉得有一腔的喜爱,却不知如何倾泻。
他克制地闭了闭眼睛:“衣服在屏风后头,辛夷去换上。”
辛夷很乖巧地“哦”了声爬起来,随后谷梁泽明耳边就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
谷梁泽明还没睁开眼,就感觉自己膝上一重,换好衣服的辛夷坐到他膝上。
辛夷作为一个全自动找人机,很自觉地坐下了。
动作怎么这么快?
谷梁泽明想着,指尖却违心地扣紧,搂住了身上人的腰肢。
换完衣服的辛夷摸摸自己的温度,神色有点费解。
怎么又变热了。
他有一点担心和谷梁泽明说:“我是生病了吗?”
谷梁泽明倏然皱眉,再没了那些狎昵心思。
他细细看辛夷的脸色。
辛夷面色红润,甚至看起来有种异样的健康。
谷梁泽明没看出来什么,宣了太医马上过来。
等太医时,他眉头还轻轻蹙着,手指叩着辛夷的手腕,没发觉什么异常,温柔地问猫:“哪里不舒服?”
辛夷脑袋往他肩膀上一扎,闷闷地说:“有一点热。”
热?
谷梁泽明摸了摸他的额头,还好,没有冒冷汗。
他拧起眉,不知是不是昨日太放肆了,叫辛夷今日这样不舒服。
可明明醒来时还是好的。
过了一会儿,外头的徐俞进来:“陛下,太医到了。”
谷梁泽明起身将辛夷放在身边的坐榻上。
太医进来行礼后摸了半天的脉,神色有些奇怪。
谷梁泽明皱起眉:“怎么了?”
“公子身体康健,只是心火亢盛,秋燥未解,便引得浑身燥热,”太医委婉地说,“…开两副药就可解,就是不开,也无碍。”
心火亢盛。
谷梁泽明放心下来,随后舌尖轻轻抵了抵齿后,心中自然出了解法。
开荤的小猫好像吃上头了。
辛夷没听出太医的言外之意,伸长了脖子,看看太医的药箱,很稀奇。
他没吃过药,所以很大方地说:“那就吃药好了!”
谷梁泽明意味不明地笑了,没有拦他,只抬手叫太医退下。
辛夷还不知道自己答应了什么,见太医要走掉,他说:“他不看吗?”
太医脚步立刻停下了,连少年话语中的用词也注意不到,期期艾艾地望着陛下。
谷梁泽明原本是不准备看的,前几月得了一次风寒,若频频宣太医,未免惹得朝中注意。
他懒懒支着下巴,听见辛夷的话后顿了顿,扫了辛夷一眼,便向太医摊开了手。
“看吧。”
太医立刻上前,净手搭脉,片刻后倏然皱起眉:“陛下…”
旁边的徐俞心都因为太医的神情提起了一口气,陛下风寒才好了几个月,若是有恙,可不是小事!
太医细细感受了一会儿手下的脉象:“陛下这几日郁结的心绪震荡,心神陡然松懈,恰逢腠理开泄,心神耗散 ,易被风邪趁机入体。”
原本低头专心玩自己人手的辛夷抬起头。
听不懂,但是好像不太行。
“哦,朕知道,”谷梁泽明淡淡道,“马上就好了。”
太医:?
老人欲言又止,陛下虽也通药理,但怎么可这般行事?
他显然不是很甘心就这样退下,只说:“陛下,可要老臣开些药调和身体。”
陛下禁欲多年,后宫空置,不需要节制房事,但是也需阴阳调和。
谷梁泽明收回手,懒懒地支着下巴:“那便也给朕开两副药吧。”
他说完,补道:“多加些平心静气的药材,不用补。”
太医痛心疾首地退下了。
等周围人都退下,辛夷很震惊:“为什么你会生病。”
被折腾的是辛夷,怎么也应该是辛夷生大病。
“嘴上没把门,”谷梁泽明轻轻捏了下他的下巴,“只是有此隐患,需要注意罢了。”
“是吗?”辛夷有一点狐疑,但他在古代是一个有点文盲的小猫,系统还在装死,“太医是这个意思?”
谷梁泽明轻轻地“嗯”了声,把辛夷从一旁抱了起来。
没有抱到自己腿上,反而抱着人放在了半人高的书案上。
辛夷喜欢高高的位置,谷梁泽明很会挑,这个高度要叫人要抬头望着,辛夷很满意!
辛夷晃了晃腿,浑然未觉自己被困在了人和书案间。
谷梁泽明抬起鼻尖轻轻蹭了蹭,很有耐心地同他解释:“辛夷可知风邪为何物?”
辛夷盯着他:“人,在嘲笑猫吗?”
人的语言那么难,那么复杂,猫能学会现代的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谷梁泽明笑了起来,并没有嘲笑的意思,反而声音放轻,很耐心地同他说。
“风邪,为六淫之首,轻扬开泄,”他低声说,“外风侵袭,便入体生寒…”
辛夷很老实地说:“一个字也没有听懂。”
“无妨,”谷梁泽明的鼻尖轻轻蹭着辛夷,手指搭在辛夷后背,寻着他的唇,声音已含混起来。
他说:“辛夷将我捂暖了,就不会生病了。”
第98章
次日。
醒来的辛夷:“…”
“…”
他觉得自己腰有一点痛, 缓缓蛄蛹了一下,发现屁股也有一点。
这是辛夷变成妖怪之后许久都没有感受到的感觉,但和生病了想要一直趴着的无精打采又不太一样。
辛夷翻来覆去, 脸色逐渐变臭。
人, 果然还是在骗猫吧!
明明想着晚上再出去玩一圈的, 结果谷梁泽明把书房搞得一团糟,还把他抱回来了。
整个晚上都没出去玩!!!
辛夷发出了恶猫咆哮,变成猫, 要用肉垫踩旁边的人, 转脑袋一看,发现旁边居然已经空了。
辛夷呆滞了一瞬, 有点难以置信。
他踩踩已经冷冰冰的枕头和被子,有点怀疑猫生。
人呢?变成毛毛飞走了?
辛夷把脑袋钻进被褥里找了两圈, 然后在空空的的另一半被子里发现人真的早早起床这个冷酷的事实。
被子堆对猫咪而言有一点重,但是黑黑的像山洞,辛夷很喜欢。
辛夷累得原地摊了会儿后,想到什么, 忽然冒出个脑袋,咬着谷梁泽明的枕头拖进了被子里。
他又抬起爪爪看看自己肉垫上黏上的猫毛。
放心了。
人也没有变成黏在爪子上的毛毛。
辛夷看了一会儿,很满意自己肉垫的形状和颜色, 满意地低头舔舔,舔得湿漉漉后在谷梁泽明的枕头上踩来踩去, 最后屁股一抬,窝在了上头。
哼哼,小猫放屁股!
徐俞守在外间,听见里头的响动进来看了眼,手在身侧摆了摆, 就有宫人去同陛下禀报。
过了一会儿陛下来了,徐俞只当没听见里头动静,带着侍官们静静在外头候着。
谷梁泽明进了寝殿,没在里头看见猫。
他呼吸下意识乱了拍,随后缓缓恢复平稳。
他不紧不慢地在殿中踱步,将辛夷平日里喜欢待的地方都找了一遍,最后摸到床铺上残留的余温,将目光放在了被褥上极不起眼拱起的一小坨上头。
床上的被褥乱糟糟,枕头也被拖了一半进被子底下。
谷梁泽明没忍住弯了弯唇角。
他掀开床上的被褥,以为会看见蓄势待发已久小白猫“哇!”地一声扑了出来。
却没想到辛夷乖乖窝在他的枕头上,尾巴半卷着放在身前,只有尖尖在有规律地一翘一翘。
见脑袋上的被子被掀开了,还原地蜷着的小白猫反应了两秒,随后雪白脑袋一歪,一副“你在找我吗?”的样子。
白猫鸳鸯眼配上淡粉的鼻子,极端庄秀气。
谷梁泽明已经不知道被辛夷可爱了多少次了,见状还是顿了下动作。
他把猫抱了起来,碰碰鼻子,又捏爪子,随后像是觉得不够,又亲了猫鼻子一下。
“怎么藏在被子里头?”他抱着整只都睡得暖烘烘的猫,“有没有闷到?”
辛夷的爪子软软地被他捏着,肉垫微微往下垂些,毫无反抗的样子。
“没有喵。”
这般可爱。
谷梁泽明没忍住,亲了亲他的肉垫。
辛夷觑他一眼:“辛夷刚刚把肉垫舔得都是猫口水。”
他还没忘记谷梁泽明每次都要给他擦爪子。
“是么?”谷梁泽明微微笑起来,又亲了一下,“难怪一股小猫味儿。”
他说着,侧头轻轻蹭了下辛夷的猫鼻子:“鼻子也湿漉漉的,不错。”
怎么,一点都不爱干净了?
辛夷收回爪子绕着人团团转两圈,谷梁泽明垂着眼,视线跟着辛夷转,听见猫的问题后,笑了起来。
他轻声说:“辛夷的…朕都不知道喝了多少…”
“够了,”辛夷板着脸,尾巴在身后竖成天线,“好变态,今天你没有辛夷的嘴巴亲了。”
谷梁泽明一怔:“辛夷不喜欢吗?”
他说着垂下头,露出的脖颈修长,像是个好不容易找了个错误讨好老婆方式的丈夫。
语气恢复了平日里的端正雅致:“我知道了,日后不说了。”
辛夷看着他这副正经样子,耳朵抖了抖。
奇怪,怎么好像有点喜欢。
“你再说说?”辛夷的尾巴轻轻蹭着他的下巴,“辛夷再听听看。”
谷梁泽明眼睫垂着,看不清神色:“喜欢辛夷。”
辛夷摇尾巴:“不对不对,不是这样的。”
谷梁泽明语气更轻,像是说什么秘密似的,鸦羽般长睫遮掩的却是兴味盎然。
“喜欢吃辛夷的口水。”他说。
长长的,翘起来的尾巴又抖了起来,辛夷耳朵猛地趴下,是一个谨慎的样子。
“糟糕,好像真的有点喜欢,”辛夷说,“太医——!!”
谷梁泽明轻轻笑了一下,像是被他哄开心了,难得飞快地亲了猫脑袋一下,语气轻快地说:“我知道了,不用太医。”
辛夷发现谷梁泽明肯定是高兴昏了头,这几天每天睁眼都要亲辛夷,闭眼也亲,变人也亲,变猫也亲。
辛夷都要掉毛,变成秃噜猫了。
辛夷决心报复,咪咪咪地用鼻子蹭他的脸颊,吸了一会儿人才清醒。
他睁开眼睛说:“人今天去哪里了喵?”
谷梁泽明拨了拨他翘起来的胡子,语气也很愉悦:“去传了几个礼部官员问话。”
辛夷“哦”了一声,对这个事情不是很感兴趣。倒是系统一个振奋:【妖妃值刚刚动了一下。】
辛夷看了眼,还是原本的九十,就连上次当众亲亲也没有变动。
辛夷立刻很稀奇地问谷梁泽明:“宣人干什么?”
辛夷一向对这些事没有兴趣,谷梁泽明想了想,同他说了。
“准备些立后的事。”
虽现在群臣还没有接受,但立后事务繁琐,之后不知道还要因这事儿吵多久,先准备起来也没关系。
辛夷:“…?”
他抬起脑袋:“立谁?”
谷梁泽明轻轻笑起来:“还有谁?”
辛夷震惊地低头,看看自己的肉垫:“辛夷不当皇后!”
谷梁泽明一怔,没有恼怒,像是早就预想过辛夷的反应,只是温温柔柔地问他:“怎么不愿?”
辛夷犹豫了一下,谷梁泽明低头轻轻亲他的耳朵:“辛夷为什么不愿当我的皇后?”
辛夷摆脱开人的怀抱,钻进被褥里。
他在里头捣鼓了一会儿,出来后黑发散在身后,眼眸明亮,又是一个漂亮的人了。
辛夷蛄蛹到他身上,纠结了一下:“我们这么漂亮的妖怪,不都是当妖妃的吗?”
妖妃?
“这是什么话,”谷梁泽明垂下眸,面无表情地问:“朕的后宫空置,一人也没有,做什么妃子?”
他说着,坐在床边,视线静静扫过辛夷漂亮的眉眼,声音放低了:“再说,倘若不给我一个名分,叫我如何安心?”
辛夷:“…?”
他抬起头,很认真地问:“你把小猫当笨蛋吗?”
谷梁泽明“嗯?”了声。
辛夷坐好,手上还玩着谷梁泽明的袖子,嘴巴却很绝情:“给 了名分,辛夷也可以去找别人摸摸毛呀。”
谷梁泽明:“…”
他异常地沉默,过了会儿,语调压着:“怎么办?朕只能期望着,辛夷不是个负心的猫咪了。”
辛夷猛猛点头:“祈求吧!”
“…”谷梁泽明又沉默了一会儿,捏着他的嘴巴:“朕果然还是觉得,不叫辛夷说话好些。”
辛夷被捏成了小鱼嘴巴。
哎呀喵,人,怎么不爱听真话呢喵。
前几天他都有偷偷叫徐俞他们摸摸毛呀喵!
谷梁泽明捏得小猫嘴巴说不出话来,凑上去亲了两下,才松开手。
他看了一眼天色,朝外头道:“拿药来。”
徐俞闻声又看一眼,发现小主子变成人了,还是强压着内心的震撼带着人进来伺候。
洗漱完,徐俞出去了一趟,回来后,手中端着一个木质托盘。
还没打开食盒的盖子,辛夷就闻到了一点不妙的味道:“…这是什么?”
徐俞恭敬地放低了托盘:“小公子的药,太医说起身了就要用。”
谷梁泽明抬手打开食盒,从里头拿起药碗。
一转头,辛夷已经坐得离他八丈远了。
谷梁泽明没忍住,笑了声:“动作这么快。”
辛夷觉得很严肃,这是什么恐怖的药。
他甚至难以相信这冒着古怪味道,还是棕黄色的液体是一碗药。
他慢吞吞地问:“是要暗杀辛夷吗?”
谷梁泽明动作稳稳地端着药碗,他难得服侍人用药,手指轻轻拨了下里头的瓷勺:“这么怕?”
辛夷捂着鼻子说:“好冲。”
也不是臭味,但是就是很有杀伤性。
谷梁泽明轻轻笑了起来,走了过去,哄道:“辛夷昨日自己说要喝药的,这药已煎了一个时辰,加了其他东西,不会太难喝。”
自然也不会太好喝。
谷梁泽明觉得自己有些恶趣味,自昨日辛夷主动要求要喝药的时候,他就想看辛夷眼泪汪汪的捧着药碗耍赖的小猫样子。
“那辛夷不喝了吗?”
两个小时啊。
辛夷探脑袋看了眼,两个小时都能做出来很多硬菜了,那花两个小时煎的,应该不会太难喝吧。
他凑过来,谷梁泽明见状舀起一勺,让人喝了。
药一入口,辛夷殷红的嘴巴就咬紧了药勺,谷梁泽明往外抽了抽也抽不动。
他说:“含着更苦。”
辛夷一下子就将药勺吐出来了。
被含过的药勺湿漉漉,谷梁泽明将药勺放进药汁里轻轻搅了两圈,并不急着喂猫。
辛夷龇牙咧嘴地把嘴巴里的药喝下去了,问人:“药不是甜甜的吗?”
虽然有一点怪味,但是小猫也能一口闷。
“甜的?”谷梁泽明说,“若是加太多甜的,口味恐怕更怪。”
辛夷半信半疑,这个东西闻起来就很不好喝,整个寝殿都要被这种恐怖的味道占满了!
为了拯救宫殿,辛夷又凑过去尝了好小一口。
中药味本就古怪,他又是小猫舌头,要把药放到比温还凉一点,喝起来又腥又苦,刚入嘴的味道就把小猫震撼到了。
辛夷的耳朵耷拉了下来:“还是不太好喝。”
谷梁泽明有点意外:“不是难喝?”
辛夷看看他:“还好喵。”
他鼓起勇气,憋住气含了一大口,趁着嘴巴还没反应过来就咽下去了。
然后被苦得眼泪汪汪地和谷梁泽明说:“和当小猫啃的草叶子差不多。”
真是…
真是好老实一只猫。
平日知道撒娇卖乖,现在倒是很坚强。
谷梁泽明放下了还剩个碗底的药碗,叹了口气:“好了,不喝了,是我的不是。”
“调理身体而已,”他摸摸辛夷,“我们多行些房事就好了。”
辛夷:“…?”
猫!明明都快喝完了!
谷梁泽明拿了茶水叫人漱口,又喂了两颗蜜饯。
辛夷还是吐着舌头,说里头有藏起来的药味,一闭上嘴巴就要偷袭猫。
像小猫哈气。
谷梁泽明捏捏他的嘴巴:“这么可怜?”
辛夷刚刚点头,就感觉自己的舌尖被谷梁泽明的指尖捏了捏。
谷梁泽明方才捏过蜜饯,还没来得及擦手,此时指腹仍旧沾着点甜味,辛夷下意识舔了口。
像是静了瞬,谷梁泽明半晌,才忽然笑了声。
他一向是个光风霁月的君子,只有偶尔才透露出几分浓厚掌控欲的内里。他手指搅动了两下,像是发现了小猫的马脚,笑了声:“不是叫辛夷含着蜜饯子?”
辛夷含含糊糊地说:“可是,到嘴巴里它自己就溜下去了。”
谷梁泽明声音很低的:“吃了两颗,一颗也没含着,都跑到肚子里去了?”
谷梁泽明的手指有些亵玩的意味,辛夷口腔娇嫩,生气了只会轻轻地咬着人,却咬不痛,像是小猫吓唬人。
辛夷嗯嗯地点头,谷梁泽明抽出手指,拿了颗蜜饯自己含着,俯身靠近了。
凑过来的薄唇全是果子的甜味,辛夷有点迫不及待地舔了两下他的嘴巴。
谷梁泽明唇很薄,唇形姣好,微微笑起来的时候,显出一种优雅清正的君子风范。
他低声说:“这么馋。”
辛夷趁着他说话,舌尖扫了进去,试图卷走蜜饯逃跑。结果下一秒,就被谷梁泽明惩罚似地轻轻咬了下。
“明明是你馋,”辛夷倒打一耙,被咬着舌尖也要找,“蜜饯呢?蜜饯子在哪里?”
谷梁泽明卷走他舌尖的苦意,手压着辛夷柔软的腹部,微微陷进去了点,气息里含着点轻轻的喘息,
“在这里…”他低声说:“辛夷现在尝起来好苦…慢慢吃。”
辛夷,变成了一只小苦猫。
辛夷被亲得嘴巴有点痛,分开的时候,眨巴了一下眼睛,看见谷梁泽明唇角还带了点晶莹的涎液,被他不紧不慢地抬手拭干净了。
辛夷只觉得自己身体唰的一下烧了起来。
“药没有用。”他嘀咕道。
旁边的宫人早已退下,谷梁泽明微微后撤了些,同辛夷拉开距离。
他垂下眸,慢慢平复着身体里的躁动,抬手拢好被辛夷摸得凌乱的领口。
辛夷趴在角落里,徐俞面色发愁地进来,道,“陛下,送书去寺中的侍人被太后娘娘撞见了。”
太后娘娘虔诚,月月遣人去上香,却知道陛下是不大做这些事的。
这次撞上了,再加上朝中的那些小公子流言,恐怕知道陛下做了些不太得当的事。
可陛下做的,哪有错事?
徐俞只能自己惶惶了。
谷梁泽明应了声:“知道了。”
等徐俞退出去,谷梁泽明才抬手慢慢抚弄着辛夷的头发。
他自幼修身,一直铭记一个道理。
乐不可及,欲不可纵。
这般克制修身了二十余年,放纵一时,欲望当真如洪泄,叫人难以抑制。
真是不像话。
谷梁泽明每次纵欲完都会反省,但是难得的,反省好像没了什么用处。
他指尖绷紧了些,被回过神的辛夷扒拉开了。
辛夷有点苦恼:“我们是不是有一点太容易亲亲了?”
“我的嘴巴真的有点痛了。”
“朕看看,”谷梁泽明捧着他殷红的唇看了看,拇指缓缓摩挲了一下,收回手,“还好,没有破皮。”
辛夷说:“不仅太容易亲亲,还容易那个。”
那个?
“我怎么觉得亲不够?”谷梁泽明平静地说,“再说,夫妻敦伦,乃是天地之道。”
说完,他顿了瞬,像是笑了:“哦,忘了。辛夷不愿意当朕的皇后,自然不算夫妻。”
“我是辛夷的什么?”谷梁泽明说着,凑过来,轻轻咬装傻辛夷的耳朵,“檀郎?情人,还是…”
辛夷开始还觉得话题有点危险,谷梁泽明哪里都好,但是怎么有点小心眼。
他们相处这么久,以后肯定会为了这一件事吵架。
结果听到后头隐隐约约觉得不对,脸又烧了起来。
谷梁泽明真的很喜欢这些奇奇怪怪的话,可恶!
辛夷脑袋一扎,埋进他胸口不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瓮声瓮气地问他:“徐俞进来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嗯?”谷梁泽明听了他的问题,“没什么意思,叫母后知道了。”
辛夷没有意识到这句话的严重性,“哦”了声,又小声地,像是猫猫冒头那样,把话题猫猫祟祟地绕回来了:“你刚刚说的什么?辛夷没有听清楚。”
谷梁泽明低低笑了起来,他就知道辛夷喜欢。
“哪句没有听见?”
“是檀郎…”他嘴唇轻轻地蹭辛夷的颈侧,唇畔微凉,“还是心甘情愿同你私相授受的外宠?”
宫人都候在外殿,谷梁泽明声音压得好低,外头的宫人轻轻动了下,好像是听见里头有响动。
好刺激!
辛夷兴奋得浑身毛毛都要炸起来了,在他下巴上撞了一下:“你怎么这么说话!”他指责:“说的都不是能光明正大说的话!”
谷梁泽明被撞,反而笑了。他熟练地揽着人,调子有些懒散,宽大衣袖垂在身侧,一块被辛夷压皱了:“讨你欢心,有什么上不得台面?”
辛夷兴奋得把脸在他怀里滚了滚,兴奋得脸色发红,发丝凌乱。
谷梁给他理了理发丝,又轻轻地捏他的手,哪怕辛夷变成了人,摸猫好像也成了一种习惯。
“辛夷喜欢?”
辛夷猛点头:“喜欢!”
他尾巴冒出来,晃得邦邦响:“多说,辛夷能琢磨得更快!”
“哦,”谷梁泽明像是不经意似的,“对了,之前那分一半寿命的法术,辛夷是为了谁想出来的?”
这个问题好像藏了很久,莫名其妙又顺理成章地就问出来了。
辛夷:?
他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立刻警惕地说:“辛夷当然是闲着无聊自己琢磨的。”
谷梁泽明却轻轻摇了下头。
他说:“辛夷天性纯然,却有些懒怠,研究法术还会掉毛,根本就是不值当的生意。”
他刚刚亲过人的唇角含着笑,薄唇周围一小块被啃得发红,更显得垂头轻笑的样子蛊人。
他说:“若说无人打动,辛夷自己就有了琢磨的兴致,我是不信的。”
辛夷:“…”
第99章
温和微凉的气息拂过脖颈, 叫辛夷下意识打了个哆嗦。
他说:“…听不懂。”
谷梁泽明笑了笑,声音很低,像是在教猫:“听不懂, 还是不记得了?”
辛夷立刻点头:“一点也不记得了喵!”
谷梁泽明的指尖在他的背脊上轻轻划过, 像是在抚摸猫咪脊背上的绒毛, 语气漫不经心:“若辛夷此时是猫,此时估计已经变成开花小猫了。
“什么意思?”辛夷警惕地抬起脑袋:“你难道想打小猫屁股,让猫屁股开花?”
“怎么会?”谷梁泽明语气含笑, “辛夷心虚的时候, 还有,不讲道理的时候, 就会喵喵叫。”
他说得不紧不慢:“是不是?”
“…”辛夷。
可恶!
辛夷喵喵臭骂人好一阵,谷梁泽明一个字也没有听懂, 就连系统都听懵了,去更新了一下自己的猫语库。
谷梁泽明观察了一会儿,辛夷骂完了,一脸无辜地回视, 好像自己说得是一句人话。
谷梁泽明只一弯唇:“辛夷说自不讲道理才是理所当然,我居然笑话辛夷,罪大恶极, 是臭狗,是不是?”
辛夷:“…”
他几乎要觉得谷梁泽明修炼了什么听懂猫话的妖术了!
谷梁泽明之前从来没被人这么骂过, 这两天在床上倒是听习惯了。
他凑过来,鼻尖蹭着辛夷的鼻尖:“表情这么臭,朕猜不着才是奇怪。”
说着,笑了笑:“怎么脸色还是臭臭的?辛夷是只臭脸小猫。”
“才不是!!”
辛夷当场就炸毛,虽然变成了人, 但是炸毛的样子倒是同当小猫的时候一样,脑袋一撞一埋,漂亮精致的小脸上果然神情很臭。
是当小猫时都看得出来的臭。
居然敢逗小猫!胆大包天的坏习惯!
辛夷咬他的手臂和胸口:“辛夷才没有!辛夷担心你乱吃醋!”
吃醋?
谷梁泽明微微侧了下侧脸,垂下视线只能看见猫的发顶。
脑袋一埋就不理人。
谷梁泽明换了个姿势。
怀里的辛夷跟着往旁边挪挪,但是脑袋还是准确无误地跟着他的胸口。
可是哪怕生气,还是要趴在人怀里。
谷梁泽明低头看他一眼,唇角带着不自觉的笑意。
怎么这么可爱?
撒娇也可爱,生气也可爱。
“朕不喜欢吃酸。”
他说着,指尖刚捏了捏辛夷的耳垂,就被一巴掌拍飞。
谷梁泽明于是就止了话头,安安静静地揽着人的腰。
辛夷摆了一会儿臭脸,自己消气了,在谷梁泽明身上蛄蛹一会儿,往上爬了爬,他喜欢跪坐在人身上。
“当时有人给小猫喂热水喝,小猫觉得很好喝,想送他礼物。”
辛夷想起来,还开心得吧唧嘴巴。
那是辛夷第一次喝热水!虽然已经记不得长什么样子了,但那个人的袖子也长长的,笨手笨脚,生火的时候还把袖子扯破了!
辛夷说:“但是辛夷还没有琢磨出来,人就走掉了,所以从来没有用过。”
这实在是有点久远的事,辛夷修炼好多年,都记不太清了。
谷梁泽明一怔,眉目柔和下来:“那便没办法了,谁叫我们辛夷是只知恩图报的好猫呢?”
辛夷很满意地点头:“没错没错喵。”
谷梁泽明抱着猫,心情一时间有些复杂。
他也不知是该遗憾那人没捡走猫,还是应该庆幸。
谷梁泽明垂眸,视线里的肩胛清瘦。辛夷不知道是小时候缺乏营养,还是就是个小猫崽子的样子,骨架子小小的,哪怕吃了很多也不显得胖。
真难养。
谷梁泽明低头亲了亲他的发顶,被发现的小猫抬起脑袋捉到!嗖嗖嗖扭脑袋避开了他。
真是。
更可爱了。
谷梁泽明低头又亲了一下。
辛夷这下没有躲开,反而抬起脑袋让他亲了下软软的脸颊,才不紧不慢地说:“辛夷不想变成小黄猫,这几天我们要素素的!”
谷梁泽明轻轻“嗯?”了声:“怎么吃素?”
他咬着辛夷的耳朵,很亲密,带着点与生俱来吸引猫的天赋般:“我们才吃了两日荤的。”
辛夷小声说:“可是,辛夷不想当小黄猫。”
也不想当红得发紫的小猫,真的很怪很丑耶喵。
他说:“这对辛夷很重要!对修炼也是!”
谷梁泽明听得认真,点头了。
令猫意外的是,谷梁泽明说到做到,居然真的克制住了。问过太医后,每天晚上很端庄地只同辛夷行一次房事。
有时候辛夷哼哼唧唧地不舒服,也只是帮着辛夷纾解,而且只有一次,再多,就咬着他的耳朵说伤身体。
他的气息冰冰凉凉,手指却热热的。
这么憋了几天,辛夷的头脑昏昏沉沉,变成了一只蔫巴的猫。
但既然人开始干活了,辛夷也得开始干活了。
猫在辛夷树上挑选了好一会儿,找到了新的好位置,就地一趴就睡一个下午。
等醒过来后,爬下来喝两口羊奶。
懒洋洋地晒了会儿太阳,辛夷才开始认真琢磨。
首先,人,想要长生是不可能的,他们妖怪都没有办法长生。
然后辛夷就开始发愁,他总不可能教谷梁泽明怎么修炼变成一个妖怪吧?
他们动物修炼都是为了变成人,人难道会修成动物吗?
辛夷撅着屁股拱了两下,伸出爪子把泥巴上的鬼画符抓乱了。
晚些时候谷梁泽明回来,径直抱起辛夷树下猫着的小猫,先是给他擦擦爪子,然后娴熟地摸摸肚子有多瘪,看猫下午吃了多少零嘴。
这几日都是这个流程,他克制着不亲猫的时候,看起来竟有几分温良贤惠。
等检查完,就会在院子里陪猫玩一会儿,等到用了晚膳,就带着猫回殿里看折子。
他在温泉宫待了将近半月,案上的折子又堆了起来。
不少大臣开始着急,频频上奏拐弯抹角地说京中如何啦,思念家中如何了,想要探听陛下有没有回京的打算。
谷梁泽明很好性子地一一批了,京中一切都好,爱卿可传书回家——或先行离开也是可以的。
先皇时期尚且有官道纵马杀人的歹人,今上继位后,天下已升平许久了。
但那官员还是立刻就不问了,开玩笑,自己回去了,留在京中没跟来的死对头们能把他嘲笑死。
辛夷有时候会探脑袋过来看谷梁泽明在干什么,谷梁泽明就把他抱到自己腿上,一字一顿地指着上头的话教他。
这是谷梁泽明的新爱好,但是上头的字有些长得比吃的章鱼还奇怪,辛夷读两句话就没兴趣了。
他说:“没有意思。”
“怎么会?”谷梁泽明轻轻地亲了下他漂亮的耳朵,指着一处笑道:“他们问我怎么不思念宫中人,我却觉得刚同辛夷定了心意,正是情热的时候,一点也不想浪费在旅途上。”
辛夷瞅他:“根本没这么长,你指的地方都没有字。”
谷梁泽明反而笑了起来,手指插进辛夷的指尖,牵着人放到了自己心口。
他说:“有的,你仔细听。”
折子上头只有谷梁泽明批下的寥寥数字,字迹端正得体,但是辛夷指腹下的心跳,却又快又乱地跳动着。
“…”
日子一长,就连一开始很坐得住的顾谨柏等人也开始狐疑。
在外头碰到出来溜达的辛夷小猫的时候,偷偷摸摸地摸到了辛夷身边。
草丛边,顾谨柏穿着官服,很没有诚意地说:“呀,碰到小主子了。”
辛夷:…?
人,长的心眼子连猫都不如。
顾谨柏蹲下来,似乎想抱辛夷,又不太敢。
辛夷很纳闷地瞅他一眼,慷慨地走近了,朝他“喵”了一声。
干嘛喵?
顾谨柏立刻就伸手摸了他一下,甚至胆大包天地抱起他的两条前爪,让猫站了起来,问:“小主子啊,你说,陛下什么时候才会起驾回京?”
辛夷:?
能伴驾的官员谁在京中没有耳目,顾谨柏其实也听见了京中逐渐传出来的风闻,不知是回去的那批人传出去的,还是有心怀不轨之人传出来的。
玩笑,他们在陛下身边陪伴的人都没一个敢提的,京里头竟然传起来了。
顾谨柏越想越愁,脑袋都低了下来。
辛夷眼看这人都要蹭到自己的肚子了,张大了响尾蛇一样的嘴巴,要啃这人的脑袋。
顾谨柏一点吸猫的胆子都没有,快碰到的时候察觉阵同陛下身上有些相似的冷香,像是被陛下看着那样猛然抬起了脑袋。
“咔。”
辛夷咬了个空,有点遗憾地砸吧了一下嘴巴。
有一点麻。
顾谨柏脑袋上的发髻很惹眼,辛夷在他手上挣扎了两下,才摆脱掉人跑回去。
哼哼,野人不给他咬,他回去咬自己养的人的!
谷梁泽明还不知手下的臣子给他留了什么事,坐在书案后,身边是几个来奏军报的武将。
辛夷进来的时候没人发现,他从宫殿里的屏风后头偷偷看了半天,从后头扒拉谷梁泽明的外袍。
谷梁泽明察觉,默不作声地放下手,小猫就自己钻进他的袖子里。
感觉小猫从他宽大的外袍里钻了进去,正同人说话的谷梁泽明神色平静地垂下眸,手中又指了几个要地:“草原地势开阔,瓦剌已有准备,调神机营同他们周旋…”
辛夷在里头蛄蛹乱撞,等被人轻轻拍一下屁股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撞错了方向。
抬抬屁股,就成功调换方向。
要是又被拍,肯定是谷梁泽明就想拍猫软软的屁股!
等聊完了,几名武将应声退下,谷梁泽明才轻轻抖了下衣摆,露出里头竖着耳朵偷听的白色小猫。
小猫见人都走光光,猫眼一亮,四腿并用地从他的领口爬出来,顺着肩臂一路往上爬,随后趴在谷梁泽明的脑袋上。
谷梁泽明不知他要做什么,只轻轻侧了侧头,叫小猫扒拉得稳些,一手在下头虚虚接着:“做什么?”
“咔擦咔擦。”
辛夷没回答,啃着他的金色发冠,啃两下就听见地下的金丝在他嘴巴里发出扭曲的声音。
手心没接住小猫,倒是接住了两颗被啃落下的珍珠。
谷梁泽明收拢手指收下了带着小猫牙印的珠子。
牙齿这么硬。
等小猫心满意足地啃完,谷梁泽明摘掉了有点变形的发冠。漆黑的发丝和缎子一样黑亮柔顺,轻易地从松散的发髻散开,滑下披散在肩背上。
他指尖往后拨了拨,搂住变成人跨坐在自己身上的辛夷,捏着他的嘴巴查看。
辛夷一口小白牙一点也没有问题,虎牙尖尖的,碰一下,还会主动凑过来轻轻咬他。
像是很配合人玩闹的小乖猫。
谷梁泽明觉得喜欢,凑过去亲了一下。
或许是因为性子好,谷梁泽明亲吻的时候也很温柔,几乎是到缠绵的地步,只是总是吻得很细,很长,细密得几乎让人喘不过气,只有可怜地闭上嘴巴,推拒他的进入,才会轻笑一声,退开给人一点唤气的空间。
辛夷搂被亲得迷迷糊糊:“有人问猫什么时候回去。”
谷梁泽明视线仍落在他殷红的唇上:“快了,辛夷有没有想家?”
辛夷呆了一下,他从来没有把哪里叫过家。
现代的房子是租的,要是家,就是房子里面他给自己买的三个超豪华猫窝,猫挤进去会觉得小小的,暖暖的。
可是皇宫好大,和猫以往的家一点也不一样。
辛夷把脑袋一趴,在谷梁泽明的肩上滚了滚。
谷梁泽明的怀抱小小的,又很暖和,这个才比较是辛夷熟悉的感觉。
他觉得自己又想吃人了,抬起脑袋小声说:“还想亲。”
谷梁泽明闻言一笑,刚挑起人的下巴要再亲,就听见外头的动静。
刚刚离开的一名武将大步回来,在外头同侍官说些什么。
辛夷和谷梁泽明一同往门口去望。
谷梁泽明声音冷淡:“什么事?”
屏风后的徐俞撩开帐门出去,片刻后,欣喜地回来,递上了最新的军报。
上头写着前线作战接连告捷,已快打到瓦剌王庭。
谷梁泽明一字一字看完了,扔开奏报,继续亲小猫。
他声音里带着点微微的叹息:“呆了这么些日子,我们辛夷可以高高兴兴地回去了。”
辛夷被亲得很迷糊,终于反应过来他们已经亲了很多天,迷迷糊糊地揽着人问:“我们要回去了吗?”
“嗯,”谷梁泽明亲亲他,“我们要回家了。”
第100章
回家回家!
第二天一醒来的辛夷就在床上滚滚。
小太监撩开帘子, 见辛夷醒了,连忙进来伺候洗漱。
洗漱完,辛夷变成小猫在床上这里踩踩那里踩踩, 还没想好今天趴在哪里琢磨法术, 就听到了外头细微的动静。
辛夷蹦跶下床, 偷偷从内殿冒了个脑袋出来。
支着耳朵的小白脑袋歪了歪,看见外头宫人井然有序地收拾着东西。
禁中传出回程的旨意,他们自然要收拾好东西, 准备跟着一起走。
辛夷的脑袋跟着收好的箱笼移动, 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
他奇怪地转过头看看,又转回来。
辛夷柜子上的窝还没有收呢?被推进床底下的也没有。
猫伸长脑袋, 果然!放在外面的也没有。
辛夷大惊失色地确定没有收自己的窝窝,立刻冲出去拱了下路过内侍的腿。
人, 你们的工作大失败!
内侍被一撞,低头看见猫,连忙往旁边避了几步。
辛夷额本来着急得打转,此时看见内侍的反应, 忽然顿住了。
他试探地伸出爪爪,内侍立刻举着手里头的东西跟着后退。
辛夷哇地一下扑上来,就看见内侍举着手中的东西, 快步从外殿跑了。
辛夷的瞳孔逐渐放大。
他很稀罕地低头看看自己的白色爪爪,粉色肉垫, 还有柔软胖胖的肚子。
人!终于察觉猫大王的威严了吗!
辛夷兴奋得炸毛,一口气吓跑了三个内侍,才记起来出来的目的。
他在内侍放下的东西上滋啦滋啦磨爪子,喵喵大叫:“喵喵喵~”
猫的窝,最重要的行李!
“小主子想玩?”内侍问, “奴才陪小主子。”
辛夷又看看外头堆着箱笼,觉得工作量有点多,于是转身将龙床底下自己最喜欢的那个小猫窝吭哧吭哧地拖出来。
猫可以帮人一起收。
内侍看辛夷失去了玩闹的心思,抱着东西走了出去:“动作快些,小主子今天心情好,同咱们玩呢。”
于是辛夷急急忙忙咬着最喜欢猫窝拖出内殿,过来时正好看见沉重的箱笼挨个合上。
“喵——!”
窝——!
猫的窝也要进去!
“…”
议事大殿中,书案旁侧跪坐着几名宦官正伺候着笔墨。
殿中寂静,谷梁泽明素白的手指翻着折子,视线落在上头的文字上。
之前负责送佛经被太后拦下问话的内侍回来了,同徐俞交代过,正站在御前回话。
“太后都问了什么?”
内侍恭敬地垂着头:“太后问奴才陛下近来饭食可好,还有,问了问陛下可是在秋狝途中收了人。”
谷梁泽明听了下头答话,漫不经心地翻了页折子,问:“怎么答的?”
内侍道:“回陛下的话,奴才未曾同小公子接触过,只能实话实说。”
谷梁泽明赏了人,又点了徐俞的名:“将近来捷报抄一份送给太后。”
军队捷报频繁,都要分抄给内阁,京中自然得到消息,正是欢声一片,太后也不可能不知道。
徐俞心下微惊,陛下送奏报给太后是什么意思,他不敢乱猜,却也知道京贵中暗中流传陛下身边养了只猫妖。
他只隐隐察觉陛下要做件惊天动地的事,光是想到这个可能,就觉得心惊胆战。
想到陛下烧毁的那卷卷轴,徐俞就觉得头脑发晕 ,可小主子性子好,这般讨人喜欢,长相也非凡人,怎么,也应该是个猫仙。
传出那话的当真没有眼色!
徐俞应声而去,谷梁泽明看了眼天色,觉得现在辛夷应该醒了。
怎么还没找来?
膝上空空,心里头也空了似的。
他指尖缓慢地点着膝,难得地显出几分不耐。
徐俞看出主子的心思,又转出去问了辛夷的状况,这才进来笑眯眯地说:“小主子才醒不久,还找人玩了会儿,应该是在醒神呢。”
谷梁泽明颔首。
被召来奏对的大臣入内又退下,这么来去了两拨人,徐俞看着渐渐走到上方的日头,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
过了片刻,外头内侍匆匆过来,徐俞立刻过来禀报:“陛下,小主子在屋里头干嚎。”
谷梁泽明一怔。
辛夷这么好脾气的猫,从来不闹人,偶尔只是叼着他的手咬一咬
他站起身:“上午怎么了?”
徐俞:“说是起来同几个内侍玩了阵,然后就咬着东西拖来拖去,生气了。”
谷梁泽明皱了下眉,衣摆掠过门槛,人已出了门。
“…”
谷梁泽明回去的时候,辛夷已经气成了一只小猫球。
外殿中被拖来放着整整齐齐三个大猫窝。
谷梁泽明走近两步,才发现小猫变成了扁扁的一滩,正均匀地窝在正中间的窝里,见人来了,变得更扁。
谷梁泽明叫了他一声:“辛夷?”
辛夷立刻得到讯号,像是一只小猫球,噗噜噜地朝他滚过来了。
气势汹汹,胡子翘翘的,鼻尖也粉扑扑。
谷梁泽明微微侧了下头,遮掩住了唇角。
辛夷没注意,一头撞在谷梁泽明腿上,被硬硬的刺绣挡住了脑袋。
他双脚一蹬,后腿一支棱,耳朵简直像是小牛角,被他自己顶得扁扁的。
谷梁泽明俯身把猫抱了起来。辛夷顶他的手心,朝他嗷嗷叫,谷梁泽明被叫得无奈,低下头同他问道:“谁招惹我们辛夷了?”
辛夷凑到人耳边,脾气臭臭地用门牙啃他。
门牙也小小的。谷梁泽明想。
“喵嗷嗷嗷。”辛夷一个不留神没有夹住,立刻闭上嘴巴。
谷梁泽明侧过头看他,目光里像也有几分惊异。
辛夷一向是只漂亮娇气的小猫咪,平常叫起来也是咪咪咪,可爱得不行。
辛夷:。
他的脸色臭臭的,肉垫啪地拍在人脸上,声音却娇娇的:“不准看,看猫干什么喵。”
谷梁泽明登时笑了。
“我们辛夷怎么这么可爱?”他忍不住侧头亲小猫翘翘的胡子,“什么声音都发得出来,真厉害。”
辛夷被他亲得耳朵扁扁,咪嗷咪嗷叫:“那当然!不准把耳朵亲扁!”
耳朵尖尖才是漂亮小猫!
哄得猫咪和人说话了,谷梁泽明才问:“到底怎么了?把辛夷气成了一个小猫球。”
说起这个,辛夷就气从人的怀里蹦跶出来。
他翘着尾巴走了好几步,重新变成了一个精神的长腿小猫,带着谷梁泽明走到了整齐放着的箱笼前。
辛夷跳进其中一个,在一众衣衫中像是最顶级的缎子变出来的雪白小猫。
“你不觉得,这里面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
谷梁泽明细细看了会儿,只 瞧得见他身后晃来晃去的长尾巴。
他翻了翻,都是些衣物,那些踩着爪印的纸都被收进匣子里,辛夷看见字都晕,从来不会主动钻书匣。
“少了辛夷?”谷梁泽明说。
“不对,辛夷会自己坐马车!”辛夷的肉垫奋力拍拍周围的衣服,缎子被拍得留下三两个小猫印子。
谷梁泽明低头看了眼,有些遗憾这痕迹保留不下来。
小猫发脾气,也怪可爱的。
他娴熟地把猫抱起来,亲了猫脑袋一下:“那少了什么?”
态度一点也不认真!
把他的小猫脑袋都亲歪了!
辛夷的爪爪扒拉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腿蹬着谷梁泽明的手臂,用力拱人下巴:“窝!猫要带窝!”
谷梁泽明被他拱着,倒是不痛,伸手去捏猫小巧的下巴,摩挲他的小猫下巴。
这么个小脑袋,倒是很硬,撞得邦邦响。
“宫里也有,怎么这个也要带?”
辛夷蹭着他的下巴,语气怪可怜:“回家呀,猫的家里,不应该堆满窝窝吗?”
谷梁泽明想,堆满金银珠宝也可以。
“应该,”他带着辛夷在宫殿里溜达:“还想带什么回去?”
辛夷伸出爪子这里点点那里点点,把茶杯花瓶都点了个遍,最后很珍惜地看看被抓了好多道的盘龙柱子,肉垫抱着有两只猫那么大的柱子,很不舍地把脑袋搁在上头狰狞的龙头边,小猫耳朵都变形了。
“这个辛夷不能搬走吗?”
谷梁泽明捏着他的爪子收回来:“日后不是不来了。”
他问:“整个宫殿都搬回京城,下次过来,我们辛夷住在哪里?”
也对。
辛夷的尾巴晃晃,有点遗憾地收回脑袋:“那不能让人把这根柱子换掉。”
自从养了辛夷,殿中伺候的人锐减,哪里有人敢乱动。
有段时间喜欢窝在谷梁泽明一件黑色行服上头,窝得上头都是杂乱的白毛也没人敢收拾。
“好,”谷梁泽明轻轻颔首,“下次来也抓。”
辛夷被哄开心了,变成人,双腿在谷梁泽明腰间盘紧。
系统已经帮猫把变身穿衣服设置成了自动默认,非常好用。
谷梁泽明抱着变成人的猫忽然笑了下,把人抵在盘龙柱上,鼻尖凑近蹭了下辛夷锁骨:“辛夷怎么不自己和他们说?”
辛夷慢吞吞地看他一眼。
谷梁泽明唇角笑意更深:“哦。”他说:“我知道了,辛夷是一只爱撒娇的小猫。”
生气也是,撞人也是,软绵绵的小猫球,怎么那么可爱。
“辛夷今天就想当小猫,”辛夷哼哼唧唧的,说着开心了,“当小猫!”
哼哼,人猜中了又怎么样。
这可是在人身上耀武扬威的好机会!
他又摸摸自己的软软的肚子。
辛夷本来就是猫猫,猫猫喵喵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他的长尾巴冒出来,在身后得意的像一根天线:“我们回去要多久喵?”
“路已经绕完,从这里出发,”谷梁泽明还亲着他的锁骨,“十来天就到。”
“好久,”辛夷说:“马车坐得屁股痛,我要骑马!”
“嗯?”谷梁泽明说,“明日出发,学骑马,恐怕来不及了。”
“没关系,”辛夷很有主意地说,“辛夷可以骑在人身上!”
谷梁泽明唇角的笑还没挑起,就听辛夷接着说:“一个人骑累了就换一个!”
谷梁泽明亲人的动作顿了顿,问他:“还要骑好几个?”
“当然呀,”辛夷纳闷看看他,“人骑马会累的,好在辛夷只要喵喵喵就有人愿意给猫骑。”
这么简单。
谷梁泽明扯了下唇:“辛夷不好好修炼琢磨?”
“骑着也可以想呀,”辛夷说,“猫,很有经验!”
“…”谷梁泽明被气得轻轻笑了起来,咬他的锁骨,“什么时候的经验?”
辛夷被咬得得挪了下屁股,差点没有缠稳人,立刻被手托住了,捏了下。
“哪儿来的‘经常’?”
好痒。
辛夷的耳朵冒出来抖了抖,感觉到捏着自己屁股的手有点用力,又用力地吸吸鼻子。
人,怎么酸酸的?
辛夷重重亲了一口,吧唧嘴吧,没有尝出来酸味。
“经常?”
“辛夷才没有经常。”
他边说,边慢吞吞地在人怀里蛄蛹了一下,娴熟地从人怀里蛄蛹出去,眼看就要趁机跑掉。
辛夷还没跑几步,就被捏着腰抱回了怀里。
“真娴熟,”谷梁泽明语调又低又慢,“一看就是经常骗人抱,不喜欢了又把脑袋偷偷钻出去跑掉的小猫咪。”
他的手掌按在辛夷的小腹上,隔着薄薄的衣衫也能感受到手心的灼热,烫得辛夷不敢乱动了。
“坏猫,”谷梁泽明放轻声音,“不知道玩弄了多少人的人心,叫人心碎。”
辛夷的尾巴从身后冒出来,晃了晃,很得意地哼哼犟嘴:“怎么是骗呢?人,都是自愿沦为小猫的坐骑工具的!”他说着,飞快看看跟前人:“你也是!”
这话倒是不错。
“朕难道不是辛夷的坐骑?”谷梁泽明,“怎么不用我?”
谷梁泽明忽然颠了下身上的小猫,辛夷连忙手脚并用扒拉人。
刚刚还试图偷跑的辛夷揽紧了谷梁泽明的脖子,雪白的颈子毫无所觉地凑到谷梁泽明跟前,怒目而视:“又来!你怎么一点都不稳!”
“骑不稳?”
谷梁泽明一手搭在他的腰后,轻轻颔首:“抱紧一些,就不怕掉了,或者…”
他说着,轻轻凑到辛夷耳边,咬着他的耳朵,轻声问了什么。
“朕有个法子,保管叫辛夷坐得稳稳的,掉也掉不下来,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