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第171章太后病重

    宫里的年节还是那样,一模一样的装饰,一模一样的话语,但因为身份的不一样,李知婉感受到了巨大的不同。

    从前她是小格格,是侧福晋,是侧妃,不管怎么说在这宫里的存在感都不高,就算在旁边安静待着也不会有任何问题。现在不同了,她不说话,有的是人抛出话题,对她来说也没了什么角落,不管坐在哪里都是被注视的那一个。

    赶往太和殿的途中,李知婉揉了揉自己的腮帮子,“从前怎么没发现他们说话这么好笑?”

    说完,她自己又感叹了一声,“果然还是身份不一样了。”

    以前她是逗笑别人的那个,现在是被逗笑的那个。

    嘉蕴在李知婉身边扶着她,“额娘如今虽还没正式册封,但都知道您是贵妃,可谓是这宫里除皇后之外的第一人,自然都要巴结您。”

    更何况,整个京城都知道贵妃的受宠程度,就算不用巴结李知婉的人也不会去说些不好听的话。

    “第一人。”李知婉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形容,笑了一声,这个第一人千面还有一个形容词,有限定的第一人。

    她摇了摇头,“不用巴结我,我什么都不会做。”

    李知婉很喜欢孝惠章皇后的为人处事,她从蒙古嫁到京城,还面临着当时的皇帝顺治不喜欢甚至厌恶的情况,她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管,就算是身为皇后的权力被收回,她也没什么反应,也是这样的态度让顺治帝没有拿她开刀的理由,再加上当时的太后孝庄的庇佑,她就这样平稳过渡到了康熙登基的时候。

    成为太后之后,她也什么都不管,一切交给姑母孝庄,孝庄过世之后也是如此,也因此,不碰权力,又不多事,还时不时关心一下,康熙对她的感情不浅。

    她现在的想法就是和孝惠章皇后学习,什么都不管,不碰那些,然后平平稳稳地度过往后的生活,也不让那些人找到她的把柄。

    婆媳二人一起来到太和殿,李知婉又感觉到了和以前的不一样,以前她坐在四爷和福晋的后面,前面有这两人挡着,私底下做些小动作也没关系,但现在,她的前面空空如也,和最近的人影之间也隔了中间一个舞台的空间。

    李知婉有点不适应,不能随意动,想活动一下身体也不行。

    她叹口气,这还不如之前当侧妃的时候。

    好在过了一会儿四爷来了,他一来,所有人起身行礼,李知婉趁着这个时间活动了一下身体,也不敢做的太明显,哪想到一抬头正好对上了四爷含笑的眼睛。

    李知婉:“……”

    她若无其事地低下头,不去看四爷。

    只要她不尴尬,那尴尬的就不是她。

    坐在这前面也有这么一点不太好的地方,就在四爷的眼皮子底下,那视线,哪怕李知婉没去看都能感受到。

    四爷见她一直低着头,叫来苏培盛,点了点面前的一盘菜,带着笑意道:“这道菜送去给你李主子,让她别低着头了。”

    苏培盛心里轻啧一声,都这么大年龄了还玩这些小花招。

    他找来一个托盘,端着菜去了李知婉身边。

    李知婉一脸惊讶,“苏公公这么过来了?”

    苏培盛:“奴才这是奉了万岁爷的命令来给娘娘送菜。”

    “万岁爷还说了,让娘娘别总低着头。”

    李知婉一囧,四爷还专门让人来提醒她…

    “我知道了。”

    苏培盛将菜放到李知婉面前的桌上,李知婉看了好一会儿才动筷子。

    宫里年节时的菜…都是不知道在锅里煨了多久的,味道时其次,那个口感时真的不好。

    但皇上赏的菜,不能一口都不吃,李知婉叹了口气,夹了一筷子,做足了心理准备才吃下去。

    菜刚进口,李知婉一愣,她惊讶地看了一眼四爷赏的菜,这和她想象中的味道不一样,和她以往吃的也不一样。

    李知婉看了一眼周围的人,都是差不多的菜,她此刻不得不承认,可能这就是特权阶级吧。

    皇帝的饭菜都要更好吃些。

    整个宴席,李知婉就盯着那一道菜吃,生生给吃空盘了,这在以前的年节是没有的事情,再加上她来之前垫了点肚子,等宴席结束的时候,她差点撑到了。

    “看来以后这种宴席都要提前问一问皇上。”李知婉小声和身旁的青莲几个说道。

    青莲又些奇怪,问道:“娘娘怎么这么说?”

    “皇上那的菜都好吃些,要是皇上以后还要赏菜,我这来之前就不吃东西了。”李知婉道:“能在宴席上吃饱那是最好的,在宴席之前吃的那些,不能有味道,也不能有太多汤汤水水,真说起来也没多好吃。”

    青莲偷笑,“您今晚还说要减一些的,结果晚上又吃了这么多。”

    提起减肥,李知婉瘪了嘴,年轻时候吃不胖,生孩子也没变太多的体形,也不知道最近是吃太多了还是动少了,她明显感觉自己身上的肉多了起来。

    身为宫妃,李知婉还是要注意形象的,这不,又开始控制了。

    她原本是打算借这个年节少吃点的,哪知道四爷赏了她一道菜,她不得不吃,这吃了又停不下来,一系列的事情发生,根本容不得她去想减肥的事情。

    “再说吧。”李知婉逃避地想着,“好吃的都在面前了,先吃为快,明天再减。”

    “人不要太为难自己。”

    青莲:“……”

    就怕您又开始哀嚎和后悔。

    这边主仆几人聊得愉快,上首四爷见时间差不多了,轻声道:“今日是年节,也是普天同庆的日子,朕在今天也有一件喜事要宣布。”

    四爷一出生,喧闹的大殿瞬间安静了下来,再一听四爷的话,所有人都坐直了身体,期待着这个四爷口中的‘喜事’。

    熟悉的苏培盛出现,而他的手上又拿着圣旨,这下在场的人都知道了,又有人要封官进爵。

    “…李氏为贵妃,宋氏为懋嫔、安氏、耿氏、钮祜禄氏等为贵人…”

    上到贵妃,下到常在答应,四爷这次仿佛是大批发一样,将原本雍亲王府后院的人都封了个遍,以往伺候过的宫女也在其中。

    不过和大批发似的人数相比,更让人在意的还是位份,得到高位的只有两个人,李知婉以及宋韵妍,都是有孩子的,其余皆在贵人及以下。

    “难不成皇上是看孩子给位份?”

    “看着像是的,但那李贵妃初封就这么高。”

    “也不看看人家三个阿哥呢。”

    “也是,另一个只有一个公主,相比之下确实差了不少。”

    “我这瞧着,懋嫔好似心情不是很好。”

    “那当然了,差别这么大。”

    “……”

    宋韵妍的心情确实不好,人就是怕对比,女儿都出嫁了,她其实早就没了和李知婉攀比的心,但架不住有人在她耳边讲她和李知婉对比。

    尤其是这次的后宫大封,同一年进宫的两人,一个是高高在上的贵妃,一个知识嫔位,连个妃位都没混到。

    但谁让她讨不到四爷的欢心呢?宋韵妍酸溜溜地想着。

    宋韵妍朝着李知婉的位置看了一眼,这位置也让她酸,人家坐在皇上的下首,哪像她们,坐在镶边的位置。

    “人

    和人真的不一样。”

    “这不是事实吗?”特意被安排坐在宋韵妍身边的瑚图灵阿怼了一句。

    宋韵妍一梗,“你这是和额娘说话的态度吗?”

    “那你早点习惯吧。”瑚图灵阿淡定地说。

    宋韵妍怒极,但这场合又不是她能发火的位置,只能忍下来,“你现在出嫁了这么久,又是公主,真是翅膀硬了!”

    瑚图灵阿点头,“是啊,早就硬了。”

    自从出嫁之后,瑚图灵阿就没怎么回过王府,更多的是将四爷约到外面的酒楼,和四爷一起吃顿饭,陪陪他,也算是尽了孝心。

    至于宋韵妍,瑚图灵阿不想再去体验以前那压抑的生活了。

    她觉得尼楚格说的对,她已经可以肆意一些了。

    而她怼宋韵妍也不是这段时间才有的事情,一年前就有了迹象,只是那时候瑚图灵阿和宋韵妍不常见面,见面也说不到几句话,宋韵妍这才没察觉到什么。

    现在不一样了,也不知道是哪个大聪明安排的位置,让她们两坐在一起。

    或许是因为身边坐的是自己的女儿,宋韵妍毫不顾忌,那些酸话一句又一句地往外蹦。

    瑚图灵阿听烦了,干脆宋韵妍说一句她反驳一句。

    别说,她觉得看宋韵妍憋屈的模样很畅快,还从中找到了怼人的乐趣。

    瑚图灵阿还在心里盘算了一下,她现在是和硕公主,虽然不是最高级别的固伦公主,但鉴于他阿玛就两个女儿,因此只要不是对上那些宗室长辈,她想怼谁怼谁,就算错了也不会被这么责罚。

    这么一想,未来好像都明亮起来了。

    瑚图灵阿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您呢,有什么事情和身边的奴才说,不要和我说,我不想听,听了影响心情。”

    “你…”

    “额娘不用说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别和我说,我不想听。”

    宋韵妍被梗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呼哧呼哧地喘气。

    她瞪了瑚图灵阿一眼,“真是…”

    她‘真是’半天也没说出来。

    瑚图灵阿目视前方,但嘴角微微翘起-

    年节一过,返京的公主陆陆续续带着人离开,好几个太妃也跟着离宫,不少人羡慕。

    当初还觉得生公主没有用,都是抚蒙的命,没想到现在是人家享福了。

    “算了算了,也算不得享福,蒙古那个位置哪有宫里好。”一位上了年龄的太妃酸溜溜地说。

    另一位太妃附和道:“是啊,在宫里什么都有。”

    这时另一位年轻太妃撇撇嘴,“但人家有孩子陪着,还有外孙,你们有什么?”

    一句话终结了话题,几人不欢而散。

    宫里的阿哥和公主多,但生了孩子数来数去就是那么几个,她们会在这里说酸话自然是没生孩子了。

    几人走了,一行人从角落的位置走了出来。

    “太后娘娘慢点。”嬷嬷扶着太后慢慢走上前。

    康熙才走还没到一年,她的头发不复之前的乌黑,白发占据了大半。

    德妃笑了笑,“不用担心,哀家这老胳膊老腿还能支撑一段时间。”

    一行人进入旁边的凉亭,还处于寒冬,但她们一点都不怕冷,就这么立于高处看着下方的假山以及花谢后留下的枝条。

    “一转眼,先帝爷都已经走了这么长时间了。”太后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哀家从前从来不敢想象先帝爷没了之后的生活,一直以为哀家会走在先帝爷前头。”

    “只是没想到,倒是让哀家当了这太后。”

    嬷嬷感受到了从太后身上传来的哀伤,但等她想要上前安慰的时候,太后又好了起来,反而身上透露着一丝豁达。

    “这段时间梳头发,哀家看着自己这头上白头发越来越多了。”太后的话题转变很快,嬷嬷都没跟上,还有些疑惑。

    接着太后又道:“以前先帝爷在的时候,哪怕见不到他也要在意这些,头上的白发一发现就要拔掉。”

    “一开始拔头发的时候是真疼,但后来越来越习惯了。”

    “直到这段时间,哀家才发现,原来不用拔头发的感觉那么好,那痛还是在的,只是被忽略了。”

    “现在彻底不用痛了。”

    “太后娘娘”

    太后挥了挥手,“不用管哀家,只是有感而发而已。”

    “和他纠缠了大半辈子了,哀家也要一个人好好过下去了。”

    太后回头看着满脸担忧的嬷嬷,“走吧,回哀家的永和宫。”

    太后的一场是肉眼可见的,但没人知道是为什么,召来的太医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然而到了后半夜,太后开始高烧,整个永和宫都闹了起来。

    都知道太后和当今皇上的关系不好,但太后始终都是皇上的生母,是无可厚非的圣母皇太后,太后出了什么事情,永和宫的所有人都要掉脑袋。

    “昨天太后去吹了点风,是不是因为这一点?”嬷嬷在太医身边解释,“但没吹多久,按照太后娘娘的体质,不应该这样才对。”

    “回来之后,太后娘娘的身体也没有异常,只是”嬷嬷犹豫了一会儿,道:“娘娘的心思好像不是很对。”

    昨天反常地思念先帝爷,在嬷嬷看来不是一个好的征兆,说些不好听的,像是先帝爷在召唤太后过去一样。

    嬷嬷只是想想就觉得鸡皮疙瘩出来了。

    太医结合这一点再诊治,摇摇头,“太后娘娘是心病。”

    “心病?”四爷听了个正着,“皇额娘还有心病?”

    四爷心中冷笑,从前对他那么狠都没有心病,现在是这大清最尊贵的女人,她还能有什么心病?

    “太后娘娘的心病和先帝爷有关。”嬷嬷解释道,她知道皇上和太后的别扭,没再多说,带着太医走了出去,将屋子留给这对母子,准确来说是四爷一个人。

    床上的太后还在发烧,长时间没能退烧,已经烧到开始说胡话了,如果治不好,大概永远都不会醒来。

    想到这里,四爷跌坐在窗前的椅子上,太后满头花白的头发刺痛了他的眼睛。

    “原来你也老了。”他轻声道。

    已经开口了,接下来的话顺着就说了出来,趁着太后昏迷不醒的时候,他才有机会说出这些在心里憋了不知道多久的话。

    “朕今年四十四岁,您生下朕已经四十四年了,和您相处的时间超过三十年,为什么您就是不肯接纳我?”

    某一段时间的接纳,之后又是长久的推开,仿佛他只是一个工具人,有用的时候笼络,没用的时候就丢在一边。

    “为什么只看的到十四,为什么我做什么都不是你喜欢的?”

    她毫无声息地躺在那里,只有还在起伏的胸膛告诉四爷,她还活着。

    “也不知道您听不听得见。”四爷自嘲道:“如果这次您能度过这一关就去畅春园修养吧,那里景色好,只有您和一些太妃,不用见到朕,十四去请安也方便。”

    四爷又怔怔地看了太后许久,恍惚间回来神来,起身离开。

    这里不是他喜欢的地方,也不是什么让他舒服的地方。

    吩咐太医好好医治之后,四爷回到养心殿继续处理朝政,看似没有什么问题,但跟在四爷身边的苏培盛发现了异常。

    “万岁爷这一下午都没吃东西。”苏培盛有些着急,“往常万岁爷下午都会肚子饿,会让人上一些糕点,今天可没有。”

    他瞥了一眼身边的方全意,“你去永寿宫找贵妃娘娘,娘娘应该有办法。”

    “可是”

    见方全意还在犹豫,苏培盛一脚踹了过去,骂道:“快去,万岁爷的身体最重要,万岁爷好我们才能好。”

    直到方全意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实现里,苏培盛才算松了口气,他们再怎么陪着四爷都比不过李主子,所以这个时候还是要能者多劳,让有本事的人来。

    另一边的李知婉才听方全意说了个开头便猜到了四爷的情况,“主子不主动,你们就主动些呗,让苏公公去膳房找余师傅做几道菜,记住,要余师傅亲手做的,别让余师傅偷懒。”

    “最近余师傅总说年龄大了,让徒弟做菜,手艺还行,但还是比不上他,让他做,皇上吃了不会加重心中的火气。”

    方全意:“”

    “娘娘”

    瞥了一眼方全意那谄媚的笑,李知婉没有丝毫动摇,她摇了摇头,“这个时候谁去劝都没有用,去了那就是惹火上身,你们只用把事情做好,摆在那里就可以了。”

    四爷和太后当年的事情,表面上是过去了,但一直都是四爷心中的一根刺,往常没人碰,可以当做无事发生,现在另一个当事人出了事情,那根刺开始松动。

    但松动的前提是去触碰那根刺,无疑是在让四爷更痛。

    现在的四爷躲着就是在独自消耗那痛苦,他本就是个爱面子的,如今又成了皇上,无疑不想让任何人看出他那点脆弱。

    李知婉去也没用,反而可能会让四爷更加难受。

    “但咱们进去,万岁爷也理啊。”李知婉不答应,方全意快愁死了,这边不如意,回去苏培盛也要骂他。

    他继续努力,“也不用娘娘说什么,就吩咐膳房做点吃的送到养心殿,其他的有我们。”

    李知婉到底还是担心四爷的,点头同意了。

    方全意完成任务,带着点雀跃回到养心殿门口,不敢打扰到四爷,走到门外便放轻了脚步,同时收敛了身上的情绪。

    苏培盛站在门口,他看不清神色,还是下意识地深吸一口气,来到苏培盛面前,小声道:“师傅,办妥了,等一会儿就来。”

    苏培盛满意地点了点头,方全意的心里这才有了踏实的感觉,赶紧走到角落的位置,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没过一会儿,余善财出现在了养心殿外的那道门前,被守在门口的侍卫拦下,当下方全意也顾不得什么存在感不存在感的,赶紧上前接应。

    有了方全意的保障,余善财被成功带到了养心殿外。

    “娘娘让膳房做的什么?”方全意好奇地问道。

    要说这宫里最了解万岁爷的是谁,公认的就是贵妃娘娘,能几十年如一日把握住万岁爷的心,就问谁能做到?

    余善财讪笑,“银耳绿豆莲子羹。”

    方全意:“”

    他有点后悔了,不应该问的。

    这听着就是下火的,送进去真的不会让万岁爷更难受?

    “哥哥不送进去?”余善财疑惑地问道。

    方全意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接了过来,然后到师傅苏培盛面前,和他说明情况。

    “送进去。”让方全意没想到的是,苏培盛竟然就这么同意了。

    方全意一愣,小心翼翼地问道:“真的不会让万岁爷更”难受吗?

    方全意那顾前顾后的模样看的苏培盛不耐烦了,接过方全意手里的膳盒,“我来送。”

    第172章 第172章辣椒素肉

    苏培盛嘴上说的无所畏惧,但当他真的走进养心殿正屋时,他的心还是提了起来。

    走到侧边的桌子旁,苏培盛看见了正在低头看折子的四爷,他稍稍松了口气,还在办差,心情应该没那么差。

    知道四爷不想被人打扰,他轻轻将膳盒放在了另一边的小桌子上,确保四爷起身后就能看见,他转身准备离开。

    “什么事?”

    就这么点动静,还是被四爷察觉到了,苏培盛身体一僵,缓缓转身。

    “万岁爷,您这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正好永寿宫的贵妃娘娘送些甜汤,奴才拿进来,方便万岁爷想吃的时候可以吃。”

    苏培盛说完就低下头来,稍微等了一会儿才听到四爷的声音。

    “她送东西来?”四爷的声音带着些许沙哑,是许久没有说话之后的僵硬,不过很快又恢复过来了。

    苏培盛点头,退后一步,将膳盒打开,想了想,还是没有介绍,等着四爷自己发现。

    “端过来吧。”四爷摸了摸肚子,也感受到了饥饿,此时一想甜汤,还真有些想吃。

    只是等甜汤被端到面前的时候,四爷呆住了,随后轻笑一声,“促狭。”

    “苏培盛,你去膳房,让余师傅做一道辣椒炒肉送到永寿宫。”

    苏培盛:“是。”

    一个送下火的,一个送上火的,这两人也真是绝了。

    苏培盛无语地走了出去,不过心里的紧张是彻底没了,四爷还有心思开玩笑,心里的不快也差不多消了。

    “师傅。”方全意凑了上来。

    苏培盛挥开他,“快去膳房,让余师傅再做一道辣椒炒肉送永寿宫,就说是皇上赏的。”

    方全意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带着命令去了膳房。

    倒是余师傅,一听就察觉到了两位主子的意图,一阵咂舌。

    真是会玩啊。

    “食材都是现成的,公公马上就能带走。”

    辣椒炒肉本来就是爆炒的菜,炒菜速度很快,余师傅也不想耽误时间,辣椒下锅,不一会儿那呛鼻的味道就出来了。

    方全意打了个喷嚏,躲了出去,直到小夏子出来找人才再次进膳房。

    “这味道可真冲。”菜好了,味道却没散。

    余师傅笑了笑,拿着锅铲的手在灶台上敲了敲,“要的就是这味道,快趁热送走。”

    灶台上放着的膳盒没有任何奇特的地方,除了散发出来的辣椒呛人的味道,难道主子们就好这一口?

    从前在雍亲王府里觉得自己很了解各位主子的方全意迷糊了,他只能呆愣地驱动身体,将膳盒带走。

    方全意拎着膳盒来到永寿宫,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门口守着的余善财。

    贵妃娘娘不喜欢用太监是出了名的,这么多年也就那么几个太监,想来余善财也是好运,不用担心别人代替他的位置。

    “方哥哥怎么来了?”余善财显然是见到他了,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了方全意面前。

    方全意微微提起手里的膳盒,“这可是万岁爷赏给娘娘的。”

    话音刚落,他便看见余善财露出了一个奇怪的表情。

    “怎么了?”他问道。

    余善财恍然道:“难怪主子说看到有养心殿的人便将东西带进去。”

    “合着你这是在门口等我啊?”方全意惊了,难不成这贵妃这么会算计?

    “那快点吧,我将东西交给贵主子。”

    余善财恍惚归恍惚,做事还是靠谱的,提起方全意手里的膳盒,和他一起走进了正屋。

    一进正屋,两人便被坐在正中间的李知婉吸引了目光。

    “见过贵主子,给主子请安。”

    “送的什么?”李知婉早有所料,一点都不惊讶,“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指了指面前放茶杯的小桌子,“想来没有多少菜,就放这吧。”

    一碗辣椒就这样出现在了李知婉的视线里,她凑近闻了闻,味道还有些刺鼻。

    李知婉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拿出筷子,夹了一块肉就吃了起来。

    不说别的,这肉确实好吃,肯定是余师傅的手艺。

    接连吃了好几块,李知婉这才吃爽了,她放下筷子看向方全意,她想了想,道:“告诉皇上,如果心里不爽快,发泄出来就好,憋着伤身,那些也不会消失,如果不知道该怎么办,那就点一道麻辣鱼,他吃了就会好了。”

    这两位到底是在打什么哑谜?方全意摸不着头脑,但也只能回去将话原封不动地告诉了四爷。

    四爷听了,陷入沉思之中,好一会儿之后才道:“那就去点一道麻辣鱼。”

    再次回到御膳房,方全意还在纳闷,另一边的余师傅却露出了早已了然的心思。

    “余师傅,你这都知道?”方全意问道。

    余师傅点点头,“当然。”

    “为什么啊?”方全意急需一个为他解答疑惑的人。

    “知道吃了辣的之后的反应吗?”余师傅问道。

    方全意一愣,还真不知道,“没吃过。”

    他还真没撒谎,做

    太监的,又是主子身边伺候的,身上不能有味道,吃的喝的都要能吃的快,还不能让肚子难受,就怕当值的时候出差错。

    于是很多刺激性的东西,他们碰都不碰,方全意自然也没碰到过,他的家乡也不是什么吃辣的位置,这不一晃这么多年了,他还没吃过辣的东西。

    似乎是被方全意的话给哽到了,余师傅半天没说话,方全意又道:“余师傅,您给说说呗。”

    “辣椒这个东西刺激性很强,不经常吃的人吃了,很多都会面红耳赤,流眼泪和流鼻涕都是正常现象。”余师傅经不住方全意的请求,好歹也是养心殿的太监,他的手艺确实好,但年龄大了,经不起折腾,可不能让方全意回去说些似是而非的话。

    “贵主子让皇上吃这么一道菜,那只有一个可能。”余师傅顿住了,“让哭出来。”

    他轻啧一声,“还是贵主子会想办法。”

    “皇上不就是为了太后的事情难受吗?这一刺激,心情也能好上大半,不亏是能当贵妃的人。”

    听到这里,方全意才明白了贵妃娘娘的意思,不禁咂舌,这贵妃娘娘真是会想,出人意料,但看着又很有道理。

    麻辣鱼出现在四爷面前,红通通的一大碗,四爷沉默了一会儿,有点发憷,看着吃了不像是会好的样子。

    “余师傅念叨着孝期未过,将鱼换成了素肉。”方全意见四爷没动筷子,一位他在意孝期的事情,赶紧解释道。

    “里面都是素的。”

    先帝大殓已过,四爷除了依旧食素,其他倒是没怎么再避开,他感受了一番内心的沉闷,夹了一筷子吃了起来。

    四爷看到这红通通的一盆就明白了李知婉的意思,此时吃起来,没有丝毫避开辣椒的意思,一筷子夹起,素肉和辣椒一起,看着就让人口舌生津。

    一筷子吃下去,痛觉在舌头上延展开来,同时火辣辣的感觉从胃里升了起来,直冲脑袋,那一瞬,四爷额头和后背都开始冒汗。

    四爷突然就感觉到了一股畅快,吃的时候,他那些纠结的,不断回忆的东西都不见了。

    四爷一筷子接一筷子地吃着,连水都没喝,也没有米饭,就这么直接吃,很快整个人都红了,从脸上红到脖子,还有汗水也在不断地往下流淌,顺着脖子和衣服混合到一起。

    四爷不是能吃辣的人,这么吃着,眼睛都跟着红了,紧接着眼眶里的泪水待不住了,也跟着汗水往下流。

    此时早已分辨不清四爷脸上的是泪水还是汗水,是生理性的泪水还是他那心中的苦闷-

    太后的病情持续了三天都没有任何好转的迹象,宫里所有人都在猜测,太后大概活不久了。

    四爷开始吩咐人准备事后的东西。

    李知婉陪在四爷身边,他们这些年一起送走了太多太多的人和动物,当初的大白,后来是造化和百福,还有她记忆中还没褪色的十八阿哥。

    随着年龄越来越大,他们送走的亲近的人也越来越多,之前是康熙,现在是太后。

    “皇上要再去看一眼太后吗?”李知婉问道。

    从麻辣素肉之后,四爷一直没有进永和宫,他不想去听和太后有关的事情,最多听一二耳朵病情了。

    但这样的听也只维持了几天,四爷不得不来永和宫。

    李知婉的话,四爷听了,不得不说,他有些心动。

    她是他的额娘,他真的要连最后一面都不见吗?

    四爷起身走进里屋,那里太后依旧在昏睡,没有任何动静,和上次他来的时候没有区别,但这次他没有那么多话要说了。

    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四爷又出去了。

    就看这么多就够了。

    而另一边十四阿哥赶了过来,一进永和宫见四爷坐在上首,他有一瞬间的愤怒,但很快又收敛起来。

    “额娘怎么样了?”

    早在收到消息的时候他就准备进宫了,哪知道四爷根本不批准。

    现在当皇帝的不是自己的阿玛了,他想要进宫都没那么容易了,尤其是去后宫,需要得到四爷的批准才行。

    四爷把他卡了三天,直到今天才同意。

    十四阿哥现在看到四爷那张脸就觉得生气,偏偏人家是皇帝,他还要仰仗他过生活,不能犯上。

    “太后还在昏睡中。”李知婉出来打圆场,“太医说这几天还不醒的话”

    说是这几天,其实就是这一天,过了今天太后还不醒,大概率也醒不过来了。

    十四阿哥眼睛一红,他和四爷不一样,四爷对太后是又爱又恨,他对太后只有爱,那是全心全意为他打算的额娘。

    “进去看看吧。”李知婉提醒道:“趁着还有时间。”

    十四阿哥瞪了四爷一眼,掀开帘子走进去。

    李知婉看向四爷,四爷坐在那里沉默不语,身体还在这里,魂早就没了。

    “你说她会就这么死了吗?”四爷突然问道:“朕以前总想着让她后悔,她还没后悔,怎么就要死了?”

    “人都会死。”李知婉道:“太后会死,皇上会包括我,我也会死。”

    她刚说完便感觉自己的手被拉住了,那是四爷的手。

    李知婉抬头看去,才发现四爷皱着眉看向自己,他道:“芝芝不会死”

    “算了,芝芝要离开的话就先离开吧,那样你就不会寂寞了。”

    四爷依旧沉浸在他的想法中,“不,我们都不会离开这个世间,我们还有时间,说不定能找到长生的药。”

    李知婉扶额,以前好不容易打消的四爷吃药丸的想法,现在怎么又想起来了?

    “皇上,我们还有时间,现在不需要那些药。”李知婉劝道:“况且我不是说过吗?不想长生。”

    “那是你傻。”四爷拉着李知婉的手开始念叨:“长生那么多的好处朕要将大清治理好,而你要陪着朕,朕一个人还是太寂寞了。”

    李知婉还想劝一劝,那边十四阿哥出来了,也没了她说话的时间。

    “怎么了?”

    十四阿哥才进去一会儿,怎么就出来了?

    李知婉和四爷看着十四阿哥,不像是伤心的模样,反而有些惊喜?

    “太后娘娘醒了?”李知婉心里有了猜测。

    十四阿哥惊讶地一时说不出话,见李知婉说出了心中所想,只能不断点头,表示自己的意思。

    “快去叫太医!”

    太医来的很快,他本就在旁边的偏殿候着,一听到动静就收拾东西过来了,第一时间看到了太后。

    “能醒来就好。”太医松了口气,顺手搭在太后手腕上感觉了一下脉象。

    太后能醒来时好事,但还有一个词语‘回光返照’,谁都不知道太后这次会不会是回光返照。

    其他人只能等着太医的诊断,生怕从太医口中听到那个词语。

    “太后的情况在好转。”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众人只觉得时间过的太过漫长,太医终于出声了,而从他嘴里传递的也是好消息。

    太医站起身,道:“太后娘娘的身体已经开始好转,现在人也醒了,之后好好调养即可。”

    李知婉松了口气,但她敏感地感受到了身边之人的不对劲,她本以为是一瞬间的恍惚,却没想到自己突然被压住了。

    李知婉用尽了全部力气才撑住了,转头看向四爷,“皇上?”

    那边太后刚醒,这边皇上又出了问题,整个永和宫又乱了。

    而这时苏培盛又来了,“贵主子那边皇后娘娘要来。”

    李知婉:“”

    忘记了,还有一个还没出来。

    舒善确实被册立为皇后,但封后大典刚结束没多久,四爷就以之前在王府的禁足还没结束,当了皇后也应当为当初的错误受罚为理由,再次将舒善禁足,和她一起的还有年氏。

    这个理由格外的站不住脚,但也没人能让四爷收回命令,于是皇后禁足的事情就这么定了,只是为了面子上的好看,说的是皇后病了,

    只有宫里的人才知道是被禁足了。

    之前太后病重,舒善请求了一次来永和宫侍疾,四爷没准,现在又来了,然而这一次四爷也病了,苏培盛只能来让李知婉做决定。

    李知婉一时也拿不准主意,从她的角度来说,那自然是不想让舒善出来,舒善过来就是添乱,但要是舒善不出来,以后发生了什么事情也要她来担责。

    “贵主子?”苏培盛催促道。

    李知婉深吸一口气,“不准。”

    担责就担责吧,舒善此时出来只会让事情更乱,比起让眼下正在恢复的局面再次打乱,还是让她安静地待着吧。

    大不了之后自己再去请罪。

    苏培盛一愣,他还以为李知婉会同意,不由得又问了一句,“这会不会?”

    “你既然是问我的意见,那我的意见就是不准。”李知婉瞥了苏培盛一眼,笑了一下,“公公想要我担责任,我担了,那么公公就不要多嘴了。”

    苏培盛这个大内总管的决定权也不小,此刻来问她不就是不想担之后的责任,现在她给担了,好要什么好说的?

    见苏培盛还不走,李知婉似笑非笑地说:“公公还不走?门外皇后娘娘的人都要等急了吧?”

    那人影都在门边晃悠好久了,她想不注意都难。

    “是,是,奴才这就走。”多说多错,苏培盛不说了,转身出去和那承乾宫的人交谈。

    没了舒善的打扰,李知婉专心安排永和宫里的人手,一边是太后,一边是皇上,这里的人还不够,需要从别处抽调。

    但谁又能保证这些人不出问题?

    李知婉只能将养心殿还有永寿宫的人都叫过来,三个宫殿里的人聚集在永和宫,不是一般的乱。

    等李知婉全部梳理完,屋里的四爷已经醒了,想要起来,被太医和李知婉一起摁住了。

    “皇上这段时间思虑过重,今天心绪起伏过大,这才会晕倒。”太医解释道:“往后皇上也要注意身子才行。”

    “大人去开药吧,皇上这里有我。”李知婉见四爷不想说话,先将太医打发走了。

    “皇上。”送走太医,李知婉凑到四爷身边,都不需要四爷说话,她先开口请罪,“臣妾有罪。”

    李知婉从来不在四爷面前称呼自己臣妾,今天来这一出,四爷还有点懵。

    “怎么了?”

    李知婉轻咳一声,道:“皇后娘娘想来侍疾,我让人给驳回了。”

    她忐忑地看向四爷,“不会怪我吧?”

    怎么说皇后都是四爷的嫡福晋,是太后正经的儿媳,结果要来侍疾还被驳回了,怎么想都不太好。

    李知婉的话语在四爷脑海里转了好几圈,他又反应了一会儿才想清楚,摆了摆手,“不会。”

    “她不出来也好。”四爷可太了解舒善了,这一出来她明面上守着规矩,私底下又要做些手脚,尤其这次他还晕倒了,那她这个皇后做起手脚来只会更方便。

    自从登基,四爷已经察觉到了舒善的变化,可能之前只是争一个王位,弘晖是板上钉钉的,她的心态还算平稳,最后也只是在年氏的拾掇之下帮了年氏一把。

    但进宫之后就不一样了,争的是皇位,是天下之主的位置。

    舒善急了,而联系朝臣便是她的动作,这动作也是最让四爷厌恶的一点。

    ‘后宫不得干政’,曾祖母孝庄皇后都要遵守的条例,舒善才当了几天皇后就开始了?

    四爷将她再次禁足,何尝不是因为这一点。

    四爷闭目养神,心中思绪一一浮现,他又睁开眼,道:“太后那边怎么样了?”

    “还不错,嬷嬷刚刚给娘娘喂了一碗粥,太医说这是好征兆。”

    “那就好。”做了好几天的心理准备,人最终活了下来,四爷心中很复杂。

    惆怅于自己的纠结,做好了释怀的准备,她又还活着,但心里也为她还活着高兴。

    “她有说什么吗?”四爷问道。

    李知婉在四爷的期待中摇头,“没有,太后娘娘身体还很虚弱,除了用了一碗粥,只躺在那里,一句话都没说。”

    四爷也不知道自己想听见什么。

    “太后娘娘明天应该会好一些,皇上明天再见太后一面?”李知婉提议道。

    四爷点头,“嗯。”

    这场母子之间的谈话在三天之后进行,两人的身体都恢复了一些,但太后年龄大些,恢复得更慢些,至今还只能躺在床上。

    听见动静,太后抬头,明黄的身影在靠近她。

    “你来了。”她轻声道。

    四爷:“嗯。”

    太后近几年眼神都不怎么好,现在看人也只能看个大概,她仔细打量着这个坐在自己面前的儿子,突然发现已经看不清他的长相了。

    在记忆中寻找,她也没能找到四爷的相貌。

    原来他们母子之间的距离已经这么遥远了吗?

    “皇额娘,有什么想和朕说的吗?”四爷受不了这打量,侧身避过了太后眼中那他曾经期待过,现在在恐惧的情绪。

    太后收回视线,低头盯着自己的手,她动了动手,两手交叠在一起,低声道:“等哀家身体好了些,让哀家去畅春园吧。”

    四爷转头紧紧盯着太后。

    “你说什么?”

    第173章 第173章圆明园

    “哀家会去畅春园疗养,或许你说的没错,那里会是一个好地方。”太后看向四爷,她的面上没什么表情,但心里早已开始翻涌。

    “您听见了。”四爷低声道。

    太后点头,“是,哀家当时确实昏睡着,但意识是清醒的,那些话我都听见了。”

    “皇额娘”

    太后抬手打断了四爷的话,“或许是这一遭让哀家想明白了,我们母子之间的感情太过复杂,待在一起留给彼此的情绪也不好。”

    她打量了一番这永和宫,“这里哀家住了那么多年,但真要说起来也是先帝所赐,充满了先帝的影子,哀家想要去一个新的地方,皇帝帮哀家安排吧。”

    “皇额娘也可以继续留在宫里。”四爷摇头拒绝。

    太后诧异地看着四爷,“皇帝应该让哀家离开才是,这样对哀家对皇帝来说,都是好事。”

    他们母子之间的矛盾早就不能调和了,只能就这么随时间而去,让时间带走那份记忆。

    或许很多年之后再想起来,那份痛会减轻许多。

    四爷深深地看了一眼太后,“如果皇额娘是这么想的,那等皇额娘身体再好些,朕会安排皇额娘去畅春园居住。”

    “好。”

    四爷冷着脸从永和宫出来,原本莫测的情绪在这一天彻底爆发,冷的身边人难受。

    苏培盛和方全意首当其冲。

    “万岁爷,咱们要不去永寿宫?”

    针对四爷的各种问题,找谁最有用?苏培盛的脑子里只能想到一个人——贵妃李知婉。

    想起前几天还被李知婉给讽刺了一番,苏培盛心里有点不得劲,但除了她又没人能办到,哪怕是几个阿哥都没有用。

    苏培盛不情不愿地提起李知婉,四爷也颇有些不情不愿。

    “什么事情都找她?”四爷厉声道:“那朕要你们这些奴才干什么?”

    苏培盛和方全意缩着身子,不敢说话,生怕更加惹恼四爷。

    两人见四爷站着不动,更加不敢说话了,只能用眼神示意着,在这种情况下,哪怕没有言语,他们都能看懂对方的意思。

    而就在两人腿都站麻了的时候,四爷终于动了,他朝着永和宫外走去。

    四爷没说要去哪里,苏培盛和方全意就在身后跟着,距离四爷一步远,尽量缩小存在感。

    然而跟着跟着,两人发现不对劲了,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无语,这明显不是去养心殿的路。

    又过了一个拐角,熟悉的宫殿出现在两人面前。

    苏培盛:“”

    方全意:“”

    还没多久之前,他们的提

    议被皇上给否定了,结果现在皇上自己又走了过来。

    何必呢,又绕了这么久的弯子,耽误了那么多时间。

    两人在心里轻叹一声,跟着四爷进了永寿宫。

    永寿宫里,李知婉在看游记,进宫之后,她又把这几年很少看的游记翻了出来,又一次沉迷了进去。

    大自然的风光在这些游记里总是那么的瑰丽吸引人,李知婉都想真的去看看,那些游记里的风景是不是骗人的,真的那么让人震惊吗?

    新的一本游记才翻到一半,门口传来了声音,没有禀报的声音,但李知婉直觉是四爷来了。

    她起身将游记收拾好,来到门口迎接。

    才站定,明黄色的身影已然走到面前,她笑着给四爷请安,“皇上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四爷没说话,李知婉的手被他拉住,顺着他的力气走进屋内。

    四爷:“刚刚朕去了永和宫。”

    他坐下,面上没什么表情,李知婉一看就知道大概不是什么愉快的谈话结果。

    “太后娘娘说了什么?”她问道。

    “畅春园,她想要去畅春园修养。”四爷道:“也是我当初提出的,我没想到她听见了。”

    四爷连当上皇帝之后的自称都忘记了,可想而知有多懊恼,李知婉等四爷平静了一些,道:“皇上不想太后去?”

    “不知道。”四爷目光幽怨地看着远方,让人看不透他的想法。

    “那想她留下来吗?”

    “也不知道。”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又爱又恨?恨她,但她要离开,又不舍得。

    李知婉轻啧一声,“那不然皇上带着我们去圆明园?那里和畅春园比较近,以后皇上要是觉得可以去畅春园逛一逛。”

    四爷转头看向李知婉,久久没有说话。

    李知婉被四爷看的不自在,抬手摸了摸脸颊,“怎么了?”

    “你说的很有道理。”四爷道:“我们可以去圆明园。”

    他起身,在屋里走了几圈,“朕早就不想再这里待着了。”

    紫禁城是整个大清的权力中心,曾经的四爷格外渴望住在这里,住在代表全力的乾清宫,但等真正实现了目标,他发现自己其实并不想待在这里。

    所以乾清宫他没有居住,而是搬到了旁边的养心殿,但这还没完,依旧不是四爷所喜欢的。

    现在李知婉提出了圆明园,四爷突然有了感觉,他想住的是那里,而不是这逼仄的紫禁城。

    “咱们去圆明园!”四爷下定了决心。

    都不给李知婉准备的时间,四爷立刻叫来苏培盛,让他去准备,务必让他以最快的速度离开,比太后搬去畅春园还要快。

    四爷这说一出就是一出的一面看的李知婉惊叹不已,同时对苏培盛还有方全意保持同情。

    加油吧,御前总管。

    四爷的速度非常快,太后还没痊愈,他已经带着人先一步去了圆明园,太后得到消息的时候一时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怎么还像个小孩子?”太后无语地和身边的人吐槽道:“还要抢在哀家前面走。”

    嬷嬷笑道:“皇上怕是不想看着娘娘先走。”

    太后感叹了一声,“或许吧。”

    一直都是她在选择靠近或者远离老四,这次是老四自己选择了。

    她挥了挥手,让嬷嬷靠近自己,问道:“哀家这边还要多久?”

    “太医说还需要三天才能动身,奴才已经让人安排好了东西,到了时间娘娘就可以前往畅春园。”

    “畅春园那边也安排好了,不少太妃就等着娘娘动身。”

    太后靠在靠枕上,突然想起了她那其他的几个‘好姐妹’。

    “宜…太妃怎么样了?”

    在四爷登基之前,荣妃、惠妃都属于深居简出的人,除非必要都不会出宫走动,但宜妃不一样,她本就是张扬的性子,哪怕年龄大了也改不了,时不时出来晃一圈,心态那是年轻的很。

    心态年轻,又身居高位,宜妃的得意时所有人都能看得见的,偏偏也没有人和她较劲她不舒服,这不就盯上了还是德妃的太后。

    两人只要碰到一起,宜妃就要开始阴阳怪气,太后自然不会就这么让她阴阳怪气,多半也会回嘴。

    不过也正是这样,让宜妃越来越来劲。

    这么多年相处下来,宜妃和太后的关系当真不太好。

    此时一个成了太后,一个成了太妃,两人之间的位置互换了。

    从前时‘惠宜德荣’中排名第二第三的妃子,现在是太后和太妃。

    大概也是这样,宜妃不太喜欢来太后面前走动,大老远碰到也转身就走。

    太后此时想一想,很久没有见过宜太妃了,有些好奇。

    嬷嬷想到宜太妃,一脸的欲言又止。

    “她又惹事了?”太后已经料到了,“惹什么事了?”

    她摇了摇头,也不知道宜太妃是个什么想法,宜太妃有两个儿子,大儿子恒亲王目前看着还不错,也还能得到重用,但小儿子九阿哥就不行了,之前跟着廉亲王,所有功劳都是廉亲王的,这么多年,什么事情都没干成,此时正是挣功劳的时候,宜太妃这个额娘还要拖后腿。

    难道要九阿哥一直都是个贝子?

    要知道诚亲王以及恒亲王几个都儿子得封世子的时候就有了贝子的爵位。

    当叔叔的和当侄子的一个爵位,任谁想都觉得难堪。

    嬷嬷叹了口气,“前儿在御花园见到了皇上,说皇上对她不尊敬。”

    太后嗤笑一声,“她现在算什么?”

    四爷称呼她一声都是有礼了,他不称呼也没人敢说什么。

    “这次她也要去畅春园?”太后问道,她深受揉了揉自己的额头,“不要让她去了,就在宫中吧,让她在宫里折腾。”

    嬷嬷点头,“是,奴才这就去安排。”

    三天后,太后带着宫中大部分的太妃住进了畅春园,只宜太妃一人被留了下来。

    得到消息的四爷丢开折子,“正好,让她和皇后作伴,还有年氏,想必三人不会寂寞。”

    苏培盛:“……”-

    太后和皇上都住进了园子里,园子可比宫中大多了,才进来一天便觉得心胸开阔了一不少。

    好心情的作用下,四爷有了封爵封官的兴致。

    命怡亲王允祥总理户部事物,封怡亲王之子弘昌为固山贝子,封皇七弟淳郡王允祐为淳亲王、封皇十四弟贝子允禵为恂郡王,封皇十七弟允礼为果郡王。

    一大批爵位封了出去,四爷爽快了,连太后的事情都没心思去想了,反倒是有了游玩的想法。

    “让人将船准备起来,咱们去船上喝酒赏景。”

    四爷说的是平湖秋月那边的一个被称为‘福海’的大湖,那湖极大,在上面放游船绰绰有余,绕一圈还需要不少时间。

    李知婉一听也来了兴趣,不过她不喜欢那种大船,除了有些颠簸,和平时在陆地上没什么区别,他们还不如去福海中间的蓬岛瑶台坐一坐。

    “让人准备一艘小一些的船,就咱们两人?”李知婉提议道:“至于苏培盛他们,在旁边坐另一艘船吧。”

    “皇上可以钓鱼,也可以赏景喝酒,我的话,可以在船上看看书,要是累了,嗐可以躺在船上睡觉,以天为席。”

    四爷跟着想象了一番那样的场景,在阳光下睡下,周围一片寂静,只有些许水声,睁开眼时,周围一片宽阔,顿时心里一片火热。

    “可以,就按照芝芝说的办。”

    第二天下午,四爷带着李知婉来到了福海边,那里已经停了几艘小船,很明显是给他们用的。

    “过来吧。”四爷先一个大跨步先上了船,回身朝着李知婉伸手,看得旁边的一众太监心里一慌,颇有种心脏病立刻发作的感觉。

    李知婉被他们逗笑了,将手放在四爷手心里,那手很快合拢,微微用力,将李知婉拽到了船上。

    四爷的力气很大,李知婉都没来的担心人就已经在船上站稳了。

    两人面对面坐下,四爷还

    像模像样地拿了根船桨划起来。

    四爷的技术竟然还不错,成功将两人带到了靠近中间的位置,他们的前面是蓬岛瑶台,后面则是岸边。

    到了这里,四爷停手了,放下船桨,他什么也没做,就这么安静地看着周围。

    “在这里,感觉自己很渺小。”

    四爷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汗阿玛在的时候,朕觉得朕就是那渺小的一点,而汗阿玛就仿若高山,等朕登基之后,朕觉得自己也有了汗阿玛那么高大。”

    “时间一长,朕竟然有种朕真的那么高大的感觉。”四爷仰望天空又看向四周,“今天这样一看,朕还是那个渺小的人。”

    他想和汗阿玛一样治理好大清,在他看着汗阿玛治理时,他以为是一件很轻易的事情,但等到自己真的上场时,他发现太难了。

    大清太大,四爷无法保证自己的指令下达之后是否会对大清产生好的影响,他最怕的还是对大清产生不好的影响,大清交到他的手上,他也要将大清好好交给下一任皇帝。

    以前的四爷对那些守成之君非常不屑,喜欢那些开拓之君,觉得前者没有抱负,但轮到了自己,他突然觉得当一个守成之君都有些难。

    他的随意一个决定可能就涉及到了无数的人,他在做下决定的时候需要不断权衡利弊。

    “朕还是太渺小了。”四爷感叹道:“如果朕再高大些,能够轻而易举地安排…”

    “那皇上就不该在这了。”最近四爷的感悟太多了,李知婉都不知道听了多少次。

    “或者我该拜一拜皇上?”李知婉笑着双手合十,朝着四爷拜了一下。

    这动作在这时候颇有些耍宝的样子,再加上李知婉还朝着四爷眨了眨眼睛,四爷成功笑了出来。

    “你安慰人的模样还是这样笨拙。”四爷点评道。

    李知婉不在意,打开旁边的膳盒,将里面御膳房提前准备好的小吃拿了出来。

    “笨拙就笨拙吧,只要结果是好的。”

    御膳房里今天的小吃是看地点做的,知道要在湖上吃,便没有做那些汤汤水水的,基本上都是糕点还有李知婉之前让膳房做的卷饼之类的。

    李知婉惊喜地看着紫菜包饭,“好久没有吃过了。”

    她拿起一块看了一眼,“肉松、鸡蛋、黄瓜还有牛肉。”

    这个搭配不算事正宗的紫菜包饭,但在大清还管那么多干什么,她说是正宗的就是正宗的。

    四爷也喜欢这个口味,跟着拿了一块吃起来。

    “说起来,这东西确实好。”四爷道:“有时候不方便用膳,也不想吃些味道大的,吃这个就很好。”

    “不少大臣也跟着要了方子。”

    “那还不是因为皇上让人家加班,迫不得已的。”李知婉很了解四爷,以前还是王爷的时候还好,他就算想要加班也没人陪着他,但现在不一样了,他不让走,人家大臣都不敢走,只能陪着他加班,常常到宫门落锁之后都还没能走。

    四爷摸了摸鼻子,“朕也给他们安排了住处。”

    “但谁不想回家待着?”李知婉吐槽了一句,“我都好久没见过弘昐了,一问就是被皇上您派去办差了。”

    “弘时也差不多。”

    李知婉仔细算了算,“上次见他们还是一个月前。”

    弘昀就不说了,还不知道在哪片海上飘着呢,只要平安就行。

    四爷埋头吃东西,这个时候完全不敢招惹李知婉,毕竟是他把弘昐他们派了出去。

    过了好一会儿,李知婉说累了,四爷小声安抚道:“朕让他们回来了就去你那里?”

    李知婉哼哼两声,“如果他们有心的话,不需要皇上您说也会来看我。”

    “那咱们两一起观察?”四爷有了个主意,“我给他们放假,看他们怎么做。”

    李知婉白了四爷一眼,“不用。”

    “为什么?”四爷疑惑地看着李知婉,明明就是她自己提出来的。

    “感情是经不住考验的。”前车之鉴就是康熙和废太子。

    废太子从小没了额娘,可以说是康熙一手带大的,康熙对他的感情比对四爷他们的感情深多了,而就是这样的感情都经不起考验。

    起初的康熙是因为不喜太子权力才不满的吗?他只是想要考验太子,扶起直郡王和太子打擂台,想要多磨练一番太子,为他以后登基做准备。

    但考验的次数太多了,时间太长了,太子不耐烦了,康熙自己也不耐烦了,那深厚的父子之情也被一点点磨掉。

    四爷也想到了康熙和废太子,一时也没再提起,对他来说,康熙和废太子就是他的前车之鉴,也是他当汗阿玛的参考。

    “芝芝。”四爷轻声道。

    李知婉正在看湖面的风景,闻言回头看向四爷。

    四爷背对着阳光,李知婉一时看不清他的神色,只能从他头顶的心情表以及语气才判断他的情绪。

    “皇上要说什么?”李知婉问道。

    “你觉得太子这个位置…一定要有人吗?”

    或许是想到了不好的记忆,四爷头顶可谓是电闪雷鸣,看得李知婉心惊胆战的。

    李知婉摇头,“不一定,前朝那么多皇帝,也没几个是太子登基的。”

    准确来说,历史上的太子就没几个有好下场。

    这个位置就不是一般人能坐的,也不是一般人能忍受的。

    四爷轻笑一声,“你说的对,所以我决定在朕有生之年,不立太子。”

    李知婉心中有一块位置落了地,这大概就是历史上的秘密立储制度了。

    “先帝爷最后不也选择了这种方法?”她回应道:“皇上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便好。”

    “我相信皇上。”

    四爷得到了支持,哪怕不是前朝大臣的支持,但对他来说也够了,精神振奋了不少。

    吃完东西,两人铺上木板,躺在船上,面朝天空,在晃晃悠悠中睡去。

    等再回到岸边时,晚霞用紫红色将整片天空铺满。

    四爷没有跟着李知婉回天然图画,而是带着人赶去了九洲清晏,同时吩咐苏培盛几个让几位大臣进宫。

    李知婉目送四爷离开,再看了一眼天色,咂舌不已,看来今天那些大臣又要熬夜了。

    几位大臣匆忙赶到圆明园,还没歇口气就被带进了九洲清晏,几人请安的时候用余光打量了一番四爷,发现心情好像还不错?

    几人朝着十三阿哥挤了挤眼睛,让他上前问一问,早点解决事情,他们早点回家。

    十三阿哥也想回家,叹了口气,上前问道:“皇上让臣等过来是…?”

    对十三阿哥,四爷的态度总是要柔和那么一点,此时十三阿哥询问自然也没什么生气的,他笑着点头,“是一件大好事。”

    十三阿哥一时摸不着头脑,现在能有什么大好事?

    “难不成是弘昀要回来了?”

    想来想去,十三阿哥觉得是弘昀,弘昀跟着去的商队就是皇上的,说不定就是商队大赚,皇上觉得此举可行。

    不过要真是大赚了,他们大清的国库也能丰盈一些了。

    十三阿哥现在总理户部事务,其中国库就是他最头疼的地方,要是现在能解决,无疑是解决了一个大麻烦,其他的事情也有了可以展开的支撑。

    然而十三阿哥想象中的点头没有,反倒是迎来了摇头。

    四爷摇头道:“不是弘昀,是另一件事情。”

    不给十三阿哥以及几位大臣反应的时间,四爷道:“立储的事情定下了。”

    十三阿哥:“!!!”

    其他大臣:“!!!”

    第174章 第174章护送

    “皇上选了谁?”一位老大臣小心翼翼地问道。

    这可是涉及到了整个大清的大事情,原本还在抱怨这么晚还来圆明园的几人,现在没有抱怨,一心想知道四爷最后选定的人选。

    “立储之事,确实应该早点定下来,去年之事着实有些仓促,哪怕是圣祖(康熙的庙号)圣

    旨在,也让不少人对朕的皇位颇有争议。”

    “朕不比圣祖,也怕出了事情引起兄弟相争,因此,朕将亲自写密封,将其放置在锦匣中,最后藏于乾清宫,此乃秘密立储制度,待朕百年之后,尔等可以拿出立储诏书,拥护其登基。”

    “这…”几位大臣面面相觑,这和他们想的完全不一样啊!

    十三阿哥第一个出来响应,“皇上考虑的极是,兄弟相争乃是大忌,应该避免,此制度也最大限度地保护了储君。”

    大概没有比他们更了解当初争斗的过程了,尤其是针对太子的。

    太子时他们的标杆,也是他们学习的榜样,同时也是所有人想要攻击的对象,他高高地立在那里,所有人都想要到他的身边,取代他的位置。

    太子是好儿子,也是好哥哥,但储君之位注定了他的悲惨。

    如果不告诉其他人储君是谁,也就不会有人去攻击那一个,这确实是现在最好的保护方法。

    四爷满意地点头,还是十三了解他。

    “那就这么定了,待会儿还请诸位一同见证。”四爷立刻拍板,甚至不给在场人联系其他人的机会,直接拿笔写完之后封装。

    封装的匣子被苏培盛抱在怀里,四爷居高临下地看着底下的人,“启程。”

    似乎是怕别人不知道,四爷带着九洲清晏的几位大臣离开圆明园的动静很大,一路招摇地回到了紫禁城,而装着立储诏书的匣子由他本人亲自保管。

    回到紫禁城已经是深夜,但没有一个大臣抱怨,也没有人想要回家。

    一行人来到乾清宫,亲眼目睹匣子被放在正大光明匾后。

    “朕希望今天发生在乾清宫的事情不得有任何一点透露,违者,满门抄斩。”

    “是。”十三阿哥带头跪下。

    时间太晚,乾清宫里的几位大臣没有出宫,而是在四爷安排的屋子里歇下,只有四爷和十三阿哥还留在乾清宫里。

    “皇上…”

    四爷抬手拦住了十三阿哥,“直接叫四哥就行了,朕和十三弟之间,无需那么多礼节。”

    十三阿哥点头,笑着说:“四哥。”

    四爷满意地说:“就是要这样,每天都是皇上皇上的,听的耳朵疼。”

    他感慨道:“总算是明白昔日里汗阿玛为何那么重视几位伯王了。”

    有兄弟站在自己的身边,那种感觉比孤身一人时好了太多。

    十三阿哥摇头,“臣弟当不起四哥这样的比喻,伯王们比臣弟好太多了。”

    “你也很好。”四爷瞪了十三阿哥一眼,不允许他这样贬低自己。

    “再说了,现在的大清也不需要带兵打仗了,你只要辅佐朕好好治理这大清便可。”

    废太子还是太子的时候,四爷的想法就是成为辅佐君王的贤臣,如今他成为了君王,自然也想要一个能辅佐自己的贤臣。

    现在看来,这个贤臣就是十三阿哥。

    十三阿哥有能力有手段,只是之前被牵累了,一身本事无法发挥而已,如今得到重用,他的才能完全可以被发挥出来。

    十三阿哥满脸恐慌,但同时又非常激动,他曾经是也有志气的,只是那志气被康熙长时间的冷待之下消磨了,但这志气没有消失,它只是抑制住了。

    此时四爷的话让他感受到了久违的振奋,现在不一样了,他是怡亲王,是四爷的得力助手,他的那些志向还有机会完成。

    然而十三阿哥激动的同时心里也在犹豫,他真的可以帮助四爷吗?

    他有能力去帮助他的皇帝四哥去治理大清吗?

    大清的责任太过重大,他担心自己这样一个荒废了多年的人,无法承担起,更怕他垮了,也会涉及到大清。

    “四哥想要臣弟帮忙,臣弟自然会,但臣弟也担心…”

    四爷不在意,“朕这个皇帝也是一样的想法。”

    “今年是雍正一年,也是我们一起开始的第一年。”

    四爷拍了拍十三阿哥的肩膀,“往后我们还会有更多的时间一起成长。”

    “你会成为一代贤臣,而朕也会努力朝着汗阿玛的方向成长。”

    四爷描绘的未来太过美好,十三阿哥格外的兴奋,重重的点头,“臣弟和四哥一起!”-

    皇帝立储是震惊朝野的大事,但四爷却没那么在意,第二天随意在早朝上就宣布了这个消息,震的那些还有打瞌睡的大臣瞬间醒了,瞪大眼睛看向四爷,想要四爷再说一遍。

    四爷也不欲和他们多纠缠,挥了挥手直接退朝。

    四爷的身影还没离开,大殿里的朝臣都反应了过来,有几个甚至想追过去,跑到一半又被追了回去。

    这一天,整个紫禁城都在流传这条消息,好消息,皇上立储了,坏消息,不知道立的谁。

    是皇后一派的弘晖还是贵妃一派的弘昐?没人知道。

    “汗阿玛肯定立的是二弟!”年氏笃定地说:“爷,您要去争取才行,不能陷入被动。”

    弘晖双手抱着头,他不想陷入被动,但事实上他就是在被动之中。

    他不知道汗阿玛立的谁,也不知道汗阿玛将诏书放在哪里,他什么都不知道。

    “汗阿玛真是偏心。”他幽幽地说:“我从来就没有不被动的时候。”

    从出生开始他就是在被动接受,不管是在汗阿玛那里还是在皇额娘那里。

    这对夫妻只按照他们的意愿来安排他,从来没有问过他的意见。

    “被动又怎么样?”年氏不以为意,“我们可以化为主动。”

    她拉了拉弘晖的衣服,“汗阿玛可是说了,诏书就在乾清宫里,乾清宫再大也是有范围的,说不定我们能提前找到。”

    “找到又怎么样?”弘晖撇了撇嘴,“看汗阿玛是怎么对我的吗?”

    “如果上面写的是爷,那自然是最好的,如果不是…我们也能有准备。”

    和弘晖以及舒善相比,年氏的胆子要大很多,哪怕是禁足也没有让她收敛。

    “比如换掉…”

    “你疯了?”弘晖转头看向年氏,“万一中间汗阿玛打开看,那咱们都完了。”

    “那也可以在…之前换掉。”年氏一点都不怕,“不疯一点咱们能达成目的?人就是要敢想。”

    弘晖看着年氏说不出话,他的内心在拉扯,他的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这就是最好的方法。

    “先找到诏书。”他道。

    只要诏书上写的是他,他就不用承担那么多了-

    “二哥!”

    弘昐停住脚步,回头看向弘时,“你怎么来了?”

    弘时挠了挠头,“汗阿玛叫我来的。”

    “汗阿玛也叫我了。”弘昐道。

    两人转头看向身侧的养心殿,汗阿玛把他们兄弟两都叫来有什么事情吗?

    “难道是立储的事情?”弘时暂时只能想到这件事情。

    “不用猜了,我们直接去问汗阿玛。”弘昐拉着弘时朝养心殿里走去。

    显然门外的太监都收到了消息,见到两人便很主动地打开了养心殿的大门。

    还没走进去,弘时有些犹豫,“这不太好吧?这种事情还要问汗阿玛,感觉显得我们很笨。”

    弘昐惊讶地看了一眼弘时,“这算什么?我们和汗阿玛是父子,儿子有不懂的问阿玛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但我们也不是普通父子。”弘时吐槽道:“我们是汗阿玛和儿臣。”

    只这个称呼一出就知道,阿玛之前是‘汗’,是君,儿子之后是‘臣’,说是父子,其实更像是君臣,只是又多了一层父子的名义而已。

    弘昐揽过弘时的肩膀,他这才发现自己对这个弟弟的关注度太少了。

    以往弘时总是和弘昀在一起,而弘昀更加闹腾,也就将其他人的目光都抢了过去,弘时一直都是在角落里待着。

    如今弘昐和弘时一人接触,他发现他们对他太忽略了。

    “怎么说呢,你的说法是对的。”弘昐没有否定,皇帝和皇帝的儿子关系确实就是这么一个定义,“但这也是要看人的。”

    弘时歪头,惊诧地说:“难不成咱们汗阿玛还不一样?”

    “汗阿玛确实不一样。”弘昐拍了拍弘时的肩膀,“汗阿玛小时候的成长经历注定了他在乎的东西和别人不一样。”

    “是什么?”弘时还没懂。

    “这个你今天就可以理会一番。”弘昐没有直说,不提起他们所在的位置,他印象中的四爷也是描述不出来的,只能让弘时自己体会。

    两人走进养心殿,四爷正在看奏折,知道两人进来,连头都没抬,“自己先找位置坐吧。”

    弘昐和弘时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不敢放肆,坐下走只坐了三分之一的位置,浑身紧绷着。

    弘时朝着弘昐撇撇嘴,就这还不一样?明明就是一样的。

    弘昐:“”

    他开口安抚道:“再等等。”

    弘时只能继续等着,等着四爷从奏折中回过神来。

    而四爷是一个投入精力之后便百分之百关注的人,已然忘记了旁边还有两个儿子在等着。

    等四爷再回过神来的时候,还是因为他的肚子饿了,饿的有点难受,让他的注意力开始分散。

    四爷抬头歇歇眼睛,一眼瞥见了对面撑着头睡着了的两人,这才记起来,他还让弘昐和弘时过来了。

    “咳咳。”他发出声音。

    这声音在安静的养心殿里格外明显,弘昐和弘时整个人一震,接着慌忙起身。

    “汗阿玛。”

    自从弘昐和弘时长大之后,他们的礼仪绝对不会出错,一举一动都带着端庄,此时被吓懵了的模样让四爷还有点怀念。

    还是小时候的他们有趣。

    “怎么不提醒朕?”

    弘昐和弘时对视一眼,弘昐道:“汗阿玛忙的是重要的事情,我们这也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也没什么着急的事情等着,等一会儿也没什么。”

    四爷点点头,“那那先陪朕吃点东西,朕要吩咐你们办的事情不急于现在。”

    在养心殿吃东西,弘昐和弘时还第一次,两人有点小兴奋。

    “这么开心?”四爷注意到了两人的兴奋,哭笑不得,“只是吃个饭而已。”

    “不不不,”弘时摇头否定,“这是在养心殿吃的,太不一样了。”

    “而且额娘说了,汗阿玛吃的东西要好一些,无论是品质还是味道。”

    毕竟宫里的东西虽说是供主子们用的,但主子与主子也是有区分的,像四爷这种当皇帝的无疑就处于所有主子的顶端,什么好的都是紧着他来,其次才是各位阿哥。

    弘昐和弘时平时吃的也不差,但他们也会好奇四爷吃的。

    四爷只是笑了笑,但不知道为何,弘昐从中感觉到了看好戏的意思。

    吃点东西又能有什么好戏看?

    等东西被端上来的时候,两人懂了。

    “怎么又是这些…”弘时没忍住,直接吐槽出声。

    只见桌上摆着紫菜包饭、卷饼以及三明治,全都是弘时能在永寿宫吃到的,并且之前也没少吃的。

    弘时依旧喜欢这些,但在满怀期待吃大餐的时候吃到,多多少少还是有点难受。

    期待破灭了。

    四爷哈哈笑了起来,“你们以为朕能吃什么好吃的?”

    “在这里都是以效率至上,朕要的就是简单,吃的方便的同时保证营养。”

    “想要吃好吃的,还不如去永寿宫吃,你额娘就是宫里最会吃的人,平日里吃的都很不错。”四爷想着还觉得有趣,“朕要是馋了就去永寿宫蹭一两顿饭,不用想,直接吃多好。”

    弘昀:“……”

    弘时:“……”

    原来你是这样的汗阿玛。

    用了一顿没滋没味的晚膳,或者说是宵夜,他们的汗阿玛终于愿意和他们说要做些什么了。

    但让他们没想到的是,四爷没有直接说,而是带着他们离开了养心殿。

    “这是去乾清宫?”弘昐猜测到了一些,“难道和诏书有关?”

    弘昐的声音很小,但四爷还是听见了,他回头看了一眼,“有关也没有关系。”

    弘昐和弘昀一头雾水地跟着四爷进了乾清宫。

    门边的几个侍卫对视一眼,最末尾的一个悄然离开。

    乾清宫内。

    “这个匣子就是装着诏书的匣子。”四爷坐下,点了点面前的盒子,“今天让你们过来也是为了这件事情。”

    “汗阿玛需要儿臣做什么?”弘昐抿唇问道。

    不知道为什么,弘昐突然想到了刚进宫时额娘说的话。

    汗阿玛还是他的阿玛,但又多了些什么,他们之间的父子之情已经不再纯粹。

    弘昐对此有心里准备,但阿玛对他们一直都很正常,他还以为不会有事,此时再看,原来是没到时候。

    现在在汗阿玛看来,大概是考验的时候到了。

    弘时还在懵懂中,却也明白诏书的意义,他的一双圆眼不断地撇着那个盒子,这个时候他恨不得自己有透视眼,直接看穿里面的诏书内容。

    两个儿子的神态都被四爷尽收眼底,他还算满意。

    “朕想来想去,这乾清宫里的诏书还是不太安全,朕效仿先帝分了满蒙汉三份诏书,汉族的那一份放在乾清宫里,还有满族和蒙古的需要放置,其中一份已经决定放在圆明园里,朕想让你们护送回圆明园的九洲清晏。”

    “你们只用送到九洲清晏,那里会有人接应。”

    真的是这样吗?

    弘昐突然发现他阿玛的脸被一层薄雾覆盖,明明是熟悉的轮廓,却让他看不清楚具体的五官。

    他从四爷身上感受到了一种很复杂的情绪,有担忧有期待也有警惕。

    “是,儿臣一定办好这趟差事。”

    弘昐和弘时捧着盒子走出乾清宫,弘昐明显感受到,在他们走出来的那一瞬间,周围的侍卫呼吸一滞。

    弘昐脚步一顿,带着弘时快速离开,没有任何停歇,两人带人离开紫禁城。

    在等待城门打开的时候,弘时凑到弘昐身边,小声道:“二哥,我们要不要打开看看?”

    “我可以恢复原状,保证没人能够看出来被打开过。”

    至于满文或者是蒙古文字,这都难不倒他们,他们都能看懂。

    弘昐摇头,“不需要看,倒是你,你怎么会的这些?”

    从接到这个差事起,他便明白了这次差事的意义,所以他没有任何想法。

    甚至是那些乾清宫门外的侍卫都是其中一环。

    弘时眨了眨眼睛,“我喜欢研究这些,别看我总是看书,但我喜欢钻研一些奇怪的地方,比如如何复原。”

    弘昐见状点了点头,也是,弘时从小就喜欢学那些稀奇古怪的手艺,这么多年也不知道学了多少,复原大概就是其中一项。

    “二哥希望你学的这些都是用在正途上的。”弘昐拍了拍弘时的肩膀,接着一挥马鞭,“走吧,城门打开了。”

    弘昐和弘时半夜带人出宫的消息很快传遍了紫禁城,尤其他们还是从乾清宫出来的,听说还抱了个匣子。

    乾清宫、匣子…这两个词语一出现,不管弘昐和弘时是不是拿的诏书,那一刻他们都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重重护卫之下倒是没有遇到传说中的土匪和刺客,但在他们的身后也跟了不少人。

    弘昐知道,但没有多事,只让队伍继续前进,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圆明园。

    “二哥…这样真的没有问题?”

    弘时都能察觉到身后那些打探的目光,那一刻从小看的话本子里的内容突然就出现在了他的脑海里,不禁毛骨悚然。

    弘昐摇头,他看向前方,“我也不知道,但至少他们是不敢对这些御前侍卫出手的。”

    御前侍卫里不少是世家子弟,走关系的人也不少,但大部分要保护皇上的安危,能够被调出来的都是有真材实料的,后面就那么几个人,还不至于找死。

    但没有什么事情是不能发生的,弘昐才说完没多久,一群黑衣人出现,他们的目标很准确,直奔弘昐背在背上的匣子。

    弘昐一个闪身,躲开了其中一只伸来的手。

    似乎是知道弘昐不好抓,东西也不好拿,那群人改变方向,开始抓弘时以及和那些御前侍卫对抗。

    弘时也不是好抓的,他不喜欢骑射练武,但不代表他不会,抽出一个侍卫手中的大刀就砍了过去,不断挥刀,直接砍伤了三个。

    另一边的侍卫收获也不小,伤了几个黑衣人。

    眼见伤的人太多,那群人很快推了出去。

    “二阿哥,咱们要追吗?”一名侍卫前来询问。

    弘昐摇头,“重要的是先回圆明园,这几个被抓住的,好好审问。”

    他本以为不会发生的事情都发生了,之后会发什么事情,谁也不会知道,还是尽早回到圆明园为好。

    “所有人分成两队,一队跟随我前往圆明园,另一队由弘时带领,将这些人带回宫中,汗阿玛另有处置。”

    “但这人会不会少了点?”弘时有些担心,他不带着匣子,回去肯定没问题,但二哥显然就危险了。

    弘昐也有些犹豫,这时队伍的前面传来了动静,第一反应是又有人来了。

    “二阿哥,…皇上让臣等来此处接应。”

    弘昐一顿,有了刚才的事情,他的戒备心升到最高,并没有直接相信他。

    “我怎么相信你?”他问道。

    领头的人上前,放下手里的刀,举起手走到弘昐五步之外的位置停下,“臣之前就在养心殿当值,二阿哥应当见过臣。”

    同时他拿出了一份折子,递给旁边的一名侍卫,“这是皇上下达的命令。”

    弘昐接过侍卫传过来的折子,打开看了一眼,又抬头,透过火光,眯起眼睛打量领头的人。

    他不记得这人的名字,但面向时是熟悉的,不过心中的戒备依旧没有放下,只是轻轻点头,“那就启程,

    继续前往圆明园。”

    至于那匣子,他紧了紧系在胸口的带子,同时将匣子挪到了胸前。

    比起其他人,他还是更相信自己。

    第175章 第175章查明

    弘昐来到九洲清晏门口,刚到门口便见到一个人迎了出来,定睛一看,是方全意。

    不对,弘昐意识到这人是方全心,方全意的双胞胎兄弟,方全意还在养心殿。

    “方公公。”弘昐上前,同时解开了身上装着匣子的包袱,他还解释了一遍,“这样安全些。”

    方全心笑道:“放心,二阿哥的心,皇上都知道。”

    “那群人…”弘昐自然知道这是一场试探,但那些黑衣人不会也是他汗阿玛派的吧?

    想着刚刚被砍伤的人以及被抓住的人,弘昐皱了皱眉,这也太真实了吧?

    方全心摇头,“那不是皇上派的,事实上皇上知道有人在找诏书,只是不知道是谁。”

    “所以引蛇出洞?”弘昐咋舌,这叫什么,一箭三雕?

    考验了他,分散开对乾清宫的注意,也找出一些关于找诏书人的线索。

    “是。”方全心道:“不过诏书确实有三份,这是皇上让奴才告诉二阿哥的。”

    “放在不一样的地方?”弘昐看了一眼方全心手里的匣子,肯定地说:“这里没有诏书。”

    “但它会是之后放诏书的容器。”方全心脸上的笑容没有一点变化。

    “是汗阿玛让你说的?”因为他通过了考验?

    方全心没说话,只点了点头。

    弘昐一言不发地离开了,原本是奔着自己的屋子去的,但到了天然图画旁边,他停了脚步,转身朝着天然图画而去。

    天然图画里,李知婉正在用早膳,四爷回紫禁城没有带走余师傅,于是现在余师傅就成了她的专用厨师,一大早就是一桌子的早点,活像是在吃早茶一般。

    “见过二阿哥。”

    门口请安的声音传来,李知婉夹小笼包的手一顿,她放下筷子看向门口,弘昐的身影闯了进来。

    “不是在宫里吗?怎么来了?”

    李知婉话刚说完便感觉身边刮过一阵风,接着弘昐坐在了她身边,然后她这边的吃的以光速消失。

    “早上没吃东西?”李知婉见弘昐进食的速度慢下来了再次开口。

    弘昐呼噜噜喝完一碗粥,又吃了四个小笼包,这才没那么饿了。

    “没有,昨晚上汗阿玛给我们派的差事,连夜赶来圆明园的,弘时有事先回去了,我还要在这边等汗阿玛。”弘昐一口气将李知婉的问题都回答了出来,嘴上也没停,饥饿让他根本顾不上礼仪。

    他又吃一个包子,笑着道:“本来准备去休息的,路过额娘这边,想着额娘这边肯定有好吃的,我来的刚好。”

    一边吃他还要吐槽,“昨天晚上在汗阿玛那里吃的,都是三明治还有卷饼之类的,根本不想吃,我和弘时都没吃多少,想着回去吃点东西再垫垫,哪知道直接被派到圆明园来了。”

    “汗阿玛真是不会享受。”

    他的汗阿玛和额娘真是两个极端,还是额娘这里好,能吃饱能吃好,后面一个更重要。

    李知婉没有反驳反而还很赞同,在登基之前四爷还有那么一点要求,登基之后的四爷只有一个想法————简单快捷,连口味都不需要考虑了。

    “可能是因为处理朝政带给你阿玛的满足感要大于食物。”她猜道。

    弘昐突然笑了,“如果弘昀在,肯定要吐槽,这当皇帝不就是因为权力和能够享受最好的吗?结果汗阿玛这根本享受不了,还这么累。”

    “得不偿失。”

    “彼之砒霜,吾之蜜糖。”李知婉道:“当你有一个目标,为了这个目标奋斗时,根本不会去在意那么多。”

    “目标?”弘昐放下了手里的筷子,他有些茫然,“我好像没什么目标。”

    按常理来说,他的目标应该是皇位才对,但弘昐仔细想想,当皇帝也不是他最想做的事情,就像他刚刚的吐槽。

    弘昐没有目标,李知婉一点都不意外,多的是人没有目标,也只有一部分人能够找到自己真正喜欢的目标。

    “既然你没有目标,那我给你提个建议。”

    弘昐乖巧地点头,“额娘,您说。”

    “你多去办一些需要外出的差事,尤其是去外地的,又或者深入到百姓当中去看看。”李知婉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你应该去看看那些载舟的百姓,或许你看过之后就能找到目标了。”

    “就像二姐姐那样?”弘昐联想到了远在蒙古的尼楚格,当初尼楚格要去学习那些和蒙古相关的知识,他没有阻止,但其实他是不能理解尼楚格的。

    为什么要去帮他们改善环境,为什么又要想着他们。

    李知婉点头,“是,那是她心中的目标,你可以去试着了解一下。”

    弘昐若有所思地点头。

    “好了,早膳吃了,回去休息吧。”李知婉拍拍弘昐的后背,“你眼下青黑一片。”

    弘昐摸了摸眼睛,他现在也确实困了,“那我走了。”

    “去吧。”-

    养心殿。

    “回禀四哥,那几个人没有查到来处。”十三阿哥抿着嘴唇道:“他们怕是早就做好了准备。”

    四爷沉默地向前看着,眼神没有落点。

    “还查到些什么?”他问道。

    十三阿哥犹豫了一会儿,“不算查到的,审问的一名官员顺嘴提到其中有两个人的口音听着像是西北那边的。”

    西北是哪里,那里有青海。

    四爷喃喃道:“西北…”

    “让十四弟进宫一趟。”他突然道:“十三弟,你亲自去。”

    十三阿哥一愣,“肯定不是十四弟。”

    他和十四阿哥本来就熟悉,后面因为四爷的事情有些疏远,但这段时间也恢复了一些。

    十四阿哥每天在家待着没什么事情,于是经常骚扰十三阿哥,不过十三阿哥忙,十四阿哥也没成功几次。

    但就十三阿哥这段时间的观察,十四阿哥现在根本就无意参与夺嫡。

    而且据他所知,太后娘娘还专门嘱咐过十四阿哥,不想允许参与进去。

    不管如何十四阿哥是个孝子,现在又是这样的情况,他根本不可能参与这场对诏书的谋划。

    “朕没有说是十四弟。”四爷站起身,背手走到十三阿哥面前,“朕有一些事情要问他。”

    四爷闭上眼睛,眼前又浮现了十四阿哥刚从青海回来的画面,他当时很坦然地接受了安排,还丢下了一句话。

    “不是十四,但他知道。”四爷道。

    十三阿哥一惊,“十四知道这件事情?”

    “你去把他带来就知道了。”

    十三阿哥就算有心想为十四阿哥说些什么也没办法了,只能出宫请人。

    十三阿哥到恂郡王府的时候,十四阿哥还在带着小儿子弘暟摔跤。

    十三阿哥差点没眼看,他一个三十多岁的人和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摔跤,弘暟正处于发育期,瘦的跟一根杆子差不多,而十四阿哥则壮的和头牛一样,者两相对比太过强烈。

    眼见着弘暟被摔了好几次,爬起来继续,十三阿哥看不过眼了,上前喊道:“老十四!”

    十四阿哥听到声音,回头一看,笑了,“往常都是我去找你,今天竟然是你找我。”

    他摸了一把弘暟的脑袋,“自己找人练去,我和你伯父有话说。”

    弘暟失望地哦了一声,转身找侍卫去了,十四阿哥笑了一声,走到十三阿哥的身边。

    “看你这脸色,有什么事情不成?”十四阿哥仔细看了一眼十三阿哥的脸,满脸凝重,可不像是来找他玩或者喝酒,更像是来找事的。

    十三阿哥叹了口气,“确实有事找你。”

    他上下打量一番十四阿哥,“你先换个衣服吧,我在门口等你。”

    “那我去换衣服。”十四阿哥走到一

    半突然反应过来,门口等他,为什么要在门口等他?

    “你要带我出去?”

    十四阿哥难得见到十三阿哥主动的模样,不由得调侃道:“难不成事喝花酒?”

    十三阿哥白了他一眼,“皇上找你有事。”

    这话一出,十四阿哥脸上的笑容瞬间收了起来,“他找我肯定没好事。”

    十三阿哥还点头了,彻底坐实了他心中的想法。

    不知怎么的,十四阿哥刚刚还积极地想换衣服,现在这衣服是一点都不想换了,恨不得就这样去见四爷,因为他也就配他穿成这样。

    “快去吧。”十三阿哥催促道。

    十四阿哥嘟囔了一句才离开,十三阿哥没听清楚,但他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十四阿哥磨磨蹭蹭地换好衣服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的事情了,他知道十三阿哥还没走,也就知道今天是必须进宫了。

    “发生了什么事情不成?”十四阿哥问道:“我可什么都没干,都闲的教弘暟学布库了。”

    十三阿哥也不知道,他看向十四阿哥,“皇上知道不是你做的,但你知道一些事情。”

    十四阿哥:“?”

    “我能知道什么?”他表示很冤枉,他什么都不知道,只是一个每天在府里无所事事的人。

    “进宫就知道了。”十三阿哥拖着十四阿哥上马,以最快速度进宫。

    距离宫中越近,十四阿哥越觉得心慌,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他可是知道他的四哥对他的不喜的,要不是他确实没什么大错误,反而还有军功,不然他根本得不到这个郡王爵,能保持一个贝子就不错了。

    “你就说说到底是为了什么呗。”十四阿哥试图从十三阿哥这里知晓一点,奈何十三阿哥嘴巴很紧,怎么撬都撬不开。

    十四阿哥气闷地跟在十三阿哥的身后,慢悠悠地进了养心殿。

    到了养心殿,十四阿哥下意识地收起了刚刚那副不配合的模样,低着脑袋跟在十三阿哥后面,无比乖巧。

    见到四爷,十四阿哥一言不发,像根木桩子一样杵在那里,保持着四爷不问话他便不说的原则。

    四爷等了半天都没听到声音,只能自己开口了,“上次你和我说的,小心年羹尧是个什么意思?”

    十四阿哥回来也有段时间了,早就将自己和四爷说过什么给忘了,提起年羹尧还愣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年羹尧啊”

    他摸了摸脑袋,“我当时提起他是因为发现他和当地的一些势力混的很好。”

    “当地势力?”十三阿哥惊呼出声,“那边的人说话是不是都带着西北口音?”

    “这不是肯定的吗?”要不是位置不对,十四阿哥绝对要翻个白脸,每个地方都有每个地方的口音,他们京城出去的还被当地说有口音呢。

    十三阿哥看向四爷,“四哥咱们就按照这个方向查过去?”

    四爷点头,“这事就十三去查吧,十四”

    四爷说着瞥了一眼十四阿哥,站没站相的,他一怒,“十四回去把礼仪重学一遍。”

    十四阿哥:“”

    进宫一趟,什么都没得着,反而要重学礼仪。

    果然,他的四哥就是不喜欢他,找他进宫就是为了找茬的。

    “谢皇上。”十四阿哥憋屈地谢恩行礼。

    回去的路上还在碎碎念,“早知道我就不进宫了,就为了问这么一句话,我又搭上了十几天的时间。”

    十三阿哥笑的温和,劝道:“反正你也没什么事情干,学一下礼仪也不错。”

    十四阿哥:感觉胸口被差了两支箭,一支名为‘没事干’,一支名为‘学礼仪’。

    “你还是早点出发吧。”别在这里扎我的心了-

    这边四爷派出十三阿哥出京调查,另一边四爷也没放弃查他怀疑的人,十三阿哥调查出来的东西也正好能当一个证据。

    和年羹尧相关的人不多,在京城的就更少了,一个年氏,如今是大福晋,至于年家其他的人,不是在外做官便是回了老家。

    年氏

    四爷当初让弘晖娶她是为了年羹尧的才能,但现在开来,这一步棋走的并不好。

    年氏是个麻烦人物,并且是不愿意停下来的那种。

    “去查查年氏最近的动静。”

    年氏的禁足还没解开,每天都待在屋里,动向很容易查,但她吩咐了人做什么事情就不好查了,还包括她和弘晖在屋子里说的话。

    万一人家是闺中密话,他们也不好查啊苏培盛苦笑,这任务有点难。

    但这世界上就没有难得住苏培盛的任务,不管付出多少精力,他总要给四爷一个满意的答案。

    不过这次的进展不太好,苏培盛一连查了三天都没能查出什么来。

    “这大福晋还真是个心思缜密的人。”苏培盛发现了端倪,偏偏查不出证据,这一点最让他恼火。

    方全意也是一样的,他也跟着查了好几天,没有头绪。

    “要不咱们从底下人开始?”

    苏培盛眯了眯眼睛,“不,从大阿哥后院的另一种宫女开始。”

    “根据大阿哥后院的宫女所言,前段时间大阿哥和大福晋经常在屋里,往常大阿哥基本不会进大福晋的屋子。”苏培盛心里给自己点了个赞,换了个方向,果然打听出来了一点东西,此时足够交差了。

    “奴才还打听到,大阿哥身边的小太监今年用了一次见家人的机会,而这个小太监往年基本不会去见,因为他当初是被卖进宫的,和家里人的关系并不好,这次却一反常态的亲昵起来。”

    苏培盛怀疑就是这个小太监将消息传递出去并且安排好了接应的人,不然人家人生地不熟的,怎么就直接找上了二阿哥?而且还是在办差的二阿哥,周围还围着一圈侍卫。

    不过还是那句话,他们没有直接证据。

    “哒哒哒”

    食指轻轻敲打在桌面上,四爷脑海里不断回想着年羹尧这个人。

    最初是年羹尧主动找上来的,当时的四爷是镶白旗的旗主,而年羹尧则是镶白旗旗下的旗人,找到四爷效力便是他找到的一种捷径,算是一种自荐。

    而年羹尧也不负他的主动,他确实有能力,同时也有野心,四爷欣赏他,也怕掌握不住他,这才有了年羹尧结亲的意思。

    不过四爷当时自己没有想法,又看着年羹尧的妹妹年龄合适,这才和年羹尧提议让年氏做弘晖的福晋。

    事实证明,哪怕是和年家结亲,依旧掌控不住,就如同蒙古一样,那么多的公主抚蒙,又有那么多的蒙古女人嫁进京城,该出问题的部族依旧出问题。

    “年家”四爷沉吟片刻,“年氏那边先让人看管着,弘晖”

    这事查到年氏的身上,基本能够判定和弘晖有关系了。

    年家做这种事情,不用想就知道是为了什么,为了弘晖,为了后位,也为了国舅这一位置。

    “苏培盛,让弘晖来见朕。”

    弘晖一下午都感觉右眼皮子在跳,偏偏找不出原因,但因为这异样,心里总有种不太好的感觉。

    而这种感觉在晚膳前得到了印证,苏培盛来到了他的院子里。

    “大阿哥,万岁爷有请。”

    弘晖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原来是汗阿玛找他。

    还没等弘晖放松多久,他脚步一顿,停在了路中间。

    “大阿哥,怎么了?”苏培盛问道。

    弘晖抿了抿唇,“苏谙达,你知道汗阿玛找我是为了什么事情吗?”

    苏培盛笑了笑,“奴才也不知道。”

    弘晖不相信,他阴鸷地看了苏培盛一眼,“苏谙达也有不知道的事情?”

    “当然。”苏培盛没有一点心虚,“该奴才知道的事情,奴才会知道,不该奴才知道的,奴才不会知道。”

    弘晖没在说话,大步朝着养心殿的方向走去。

    苏培盛眯了眯眼睛,轻哼一声,朝着身后招了招手,“跟上。”

    一路到了养心殿,弘晖的感觉越来越不好,就好像,就好像他要面对的不是他的汗阿玛,而是一个怪物。

    走进养心殿,见到熟悉的面孔,弘晖这才放松下来,还是他的汗阿玛,是他想多了。

    “来了。”四爷淡淡地说。

    “儿臣给汗阿玛请安。”

    “起来坐着吧。”

    弘晖从善如流地在旁边坐下,“不知道汗阿玛叫儿臣来所为何事?”

    “事情先不说,先用晚膳吧,朕叫你来,想来你也来不及用晚膳。”

    和汗阿玛一起用晚膳?

    弘晖一惊,随即又有些欢喜,他已经很久没有和四爷一起用晚膳了,在雍亲王府的时候,他的汗阿玛经常去清风阁用晚膳,他不可能去清风阁,因此没多少用晚膳的机会。

    后来进了宫,汗阿玛又只在养心殿用晚膳,弘晖更不敢去打扰了。

    现在仔细一算,他们父子之间有好几年没有单独在一起用晚膳了。

    “确实很久没有一起用晚膳了。”

    四爷的声音响起,弘晖一愣,这才发现自己太过激动,以至于直接把心里想的说了出来。

    “汗阿玛”弘晖有心想解释,他没有抱怨的意思。

    四爷抬手,阻拦了弘晖的解释,“先用膳吧。”

    四爷的晚膳没有什么变化,和上次弘昐弘时来的时候是一样的东西,但这些都是弘晖没有见过的。

    “这些比较方便吃,还可以一边吃一边看奏折,也不会弄到衣服上。”四爷没说是李知婉发明,只说了它的便捷之处。

    见弘晖没有开始吃,而是拿着筷子比划着,四爷发现了这些东西的问题,不好用筷子吃。

    四爷自己是习惯了用手抓,弘昐和弘时也知道怎么吃,他也就忘了,弘晖从来没有用手吃过东西。

    三明治里面夹着东西,弘晖的手稍微有些不稳,这些东西就会掉落,他的脸紧绷着,不能再汗阿玛面前丢脸。

    四爷失笑,弘晖还没长大啊。

    他心里一软,伸手拿起一块给弘晖做示范,“快吃吧。”

    四爷也不说,自顾自地用手拿着吃,看得弘晖目瞪口呆,这是他的汗阿玛?

    注视着四爷的手,弘晖在心中不断纠结,礼仪和汗阿玛在他的面前不断上下晃悠,找不到一个平衡点,只能做出选择。

    弘晖一咬牙,选择了汗阿玛,礼仪只是礼仪,但汗阿玛不一样。

    他拿起三明治吃了起来,人一旦突破这个心理底线,之后也就没有了别的想法。

    弘晖吃完一个之后也觉得很方便,味道比较清淡,虽然是用手拿的,却不会弄脏手,另一只手还能干点别的。

    “汗阿玛,这个很不错。”他夸道。

    四爷笑了笑,他吃饱了也就停下了手,看着弘晖吃。

    见弘晖吃的差不多了,他进入了正题,“弘晖,朕想知道你怎么看待年氏。”

    第176章 第176章废太子卒

    “看待年氏?”弘晖心里一咯噔,干巴巴地说:“她是我的福晋,自然要敬重她。”

    年氏最近又做了什么事情?

    想到上次的巫蛊,弘晖嘴角向下一撇,她怎么就不能安分一点?

    “是吗?”

    四爷的声音没有感情,弘晖听了只觉得如坠冰窟,它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仿佛做了什么决定一般,道:“她再怎么不好也是皇玛法指婚的福晋,我会好好对她。”

    “如果她犯了错呢?”四爷的态度缓和了一些,“你要一直让她占据福晋的位置吗?”

    “哪怕她会成为你坐上储君之位的绊脚石?”

    弘晖脸色一变,“我”

    “你怎么选?”四爷盯着弘晖的脸,不放过他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

    这个时候就体现出了一起用膳的好处,距离近,哪怕灯光昏黄,四爷依旧能一眼看到弘晖的表情。

    弘晖却是异常后悔,他距离汗阿玛太近了,他的情绪又不能完全收敛,因此他一边要控制表情,一边还要去思考汗阿玛的问题,一心两用,根本不够用。

    四爷的问题一点都不简单,不管弘晖选择哪一个,弘晖的答案都不会让四爷满意。

    放弃年氏?

    年家虽然有自己的心思,但也是在帮弘晖。

    选择年氏?

    四爷不喜欢弘晖维护一个不断挑事的女人以及她背后的家族。

    弘晖焦头烂额,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但四爷没有给他不回答的机会,四爷的视线依旧在弘晖身上。

    “我会放弃。”弘晖咽了咽口水,艰难地做出了选择,“年家做的事情有僭越之嫌,不应该再用。”

    弘晖最终还是做出了选择,和皇位相比,没有什么能比皇位重要。

    四爷怔怔地看着弘晖,“你还记的百福吗?”

    百福和造化都是四爷养的京巴犬,造化放在李知婉那里,百福则放在前院。

    造化和弘晖没怎么相处过,百福却是每次放假回府都能见到的,偶尔还会一起玩。

    百福和造化前几年去世的时候,弘晖哭得不能自已,四爷当时觉得这孩子重情义,怕他用情太深,以后会伤身体。

    但现在,四爷发现自己看错了,他不知道那个时候的弘晖是装的还是真的,但现在的弘晖和那个时候相比,已然面目全非。

    年氏确实有错,但两人成亲多年,还育有一女,就算没有感情,那也不是弘晖放弃的理由。

    这样的弘晖未免太过冷血,一旦自己百年之后四爷只要一想便觉得浑身冰冷。

    除了弘晖,他还有三个儿子两个女儿,弘晖到时候会帮他们吗?

    “百福”弘晖身体一僵,“当然记得,它那么可爱,我有的时候还能梦见它。”

    “它是什么颜色的?”

    弘晖一顿,“百福是”

    “你已经不记得了。”四爷摆了摆手,“忘记了可以直接说,但不要说谎。”

    “汗阿玛我只是不想让你不开心。”弘晖赶紧解释,“我”

    “朕知道了,你先回去吧,年氏那边,朕会处理。”

    弘晖木着脑子离开了养心殿。

    处理年氏

    怎么处理?

    弘晖有点慌,他不会就要成鳏夫吧?

    “爷?”

    年氏的声音出现在耳边,弘晖这才反应过来,他已经回到了院子里。

    年氏被禁足,但禁的也就是弘晖的院子,活动空间不算小,偶尔也会来到院门口等弘晖。

    她的初衷是为了不让弘晖去别的侍妾那边,但也确实打动了弘晖,于是这个日程也就这么固定了下来。

    弘晖看着面前带着笑容的年氏,怎么都开不了口,不忍心告诉她,刚刚他做了一个选择,将她抛弃了。

    “我还有事,今天就在书房歇。”弘晖说完,匆匆忙忙地离开,不给年氏说话的机会。

    弘晖的速度实在是快,年氏回过神的时候弘晖已经只剩下一个小小的黑影,颇有种落荒而逃的感觉。

    “今天爷去了哪里?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弘晖是走了,但他身后的小太监被年氏拦下来了一个,迎面就是年氏的质问。

    小太监一脸慌张,“主子爷去了养心殿啊,还和皇上一起用了晚膳。”

    “那心情应该不错才对。”年氏不理解,“从养心殿出来就这样了吗?”

    小太监回忆了一会儿,“主子爷出来的时候有些恍惚。”

    有些恍惚?那为什么会躲着我?

    年氏不解,弘晖为什么要躲着她,如果是因为别的女人,那也不会是现在才躲着她才对,明明早上还好好的。

    养心殿里,汗阿玛到底说了什么?

    “难道是那件事情被发现了?”年氏喃喃道,但随即摇摇头,那可都是西北的人,京城里是怎么都想不到的。

    而且发现了怎么会不和她说?年氏很快安抚好了自己,她深吸一口气,将今天的事情当做一场意外。

    年氏可以当做是意外,弘晖不行,他这几天一直躲着年氏,已经快要崩溃了,一边是福晋,一边是汗阿玛。

    他的汗阿玛说了会处理年氏,但这几天都没有动静,这样的等待太让人煎熬了。

    又过了三天,在弘晖的期待中,苏培盛带着圣旨来到了院子里。

    此时的年氏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和弘晖站在一起接旨。

    苏培盛看着明显一脸懵的年氏,笑了笑,但那笑容根本没有感情。

    “隆科多之女佟佳氏为侧福晋,掌管院内事宜。”

    这道圣旨仿佛一道雷劈在了院子里,年氏的禁足还没解开,现在又要来一个侧福晋,还要直接接管中馈,而这个侧福晋还出身佟佳氏。

    年氏腿一软,根本站不住,只能扶着身边的流纱,借助她来稳住自己的身体。

    “苏谙达,那我呢?汗阿玛有说我吗?”年氏不甘心,上前问道。

    苏培盛摇摇头,“万岁爷没有提及大福晋。”

    那意思就是她继续禁足。

    一听这话,年氏脸一白,接着人一软,倒了下去。

    “福晋!”

    “大福晋!”

    “快来人!”

    苏培盛也慌了,他只是来传个圣旨,怎么人晕了?

    他轻啧一声,安排身边的小太监去叫太医,同时心里也在感叹,这年氏也太经不住事了吧?

    苏培盛转身出去,将位置留给大阿哥那边的人,又怕出了事情没人,干脆就在门口守着。

    “苏公公,这是怎么了?”

    苏培盛转头一看,来人有点眼熟,“姑娘这是?”

    “我是二福晋身边的宫女,福晋刚刚听到了这边的动静,派我来看看。”

    苏培盛朝着那边看了一眼,也是,两个阿哥的院子靠在一起,这动静可不小,可不就传过去了。

    “跟你们福晋说,今天的事情,还是不要管为好。”苏培盛提醒道。

    “是,那我这就回去和福晋说。”

    说完,那宫女也没走,而是递了个荷包过来,荷包不算大,但没人嫌弃银子少。

    站在宫女面前的小太监有些为难,转头看着苏培盛,直到看到苏培盛点头,这才收了起来。

    宫女离开,小太监赶紧将荷包送到了苏培盛面前,“苏公公,给您的。”

    苏培盛接了过来,打开看了一眼又丢给了小太监,“你们分了吧。

    小太监满脸喜色地打开看了一眼,顿时脸上的笑容更盛了,里面可不是他们以为的银子,是金子。

    “这二福晋比大福晋可大方多了。”小太监道:“人也好多了,上次大福晋还朝着我们翻白眼。”

    “以前还能说是因为大福晋家世好些,现在眼看着二福晋家里也起来了。”

    富察家最近可不少人得到重用,谁能想到呢,在康熙朝不算多厉害的富察氏在四爷这里就崛起了,这一看,能人还不少。

    “行了。”苏培盛组织了小太监还要继续说下去的话,这些可不方便在这里说。

    所幸太医很快来了,苏培盛见没有主子来,只能苦哈哈地陪着太医进去。

    此时年氏已经被安置回了屋里,躺在床上,还没醒来。

    “大人快来看看。”弘晖焦急地说。

    他虽然选择了其他人,但对年氏的感情也没消失,也不想当鳏夫。

    太医先拿手帕擦了擦汗,等医女准备好了,这才搭上年氏已经遮掩好了的手腕上。

    太医第一反应是皱眉,随后又松开了眉头。

    “恭喜大阿哥,大福晋这是喜脉只是”

    大概没有人听消息的时候喜欢听后面加一个‘但是’,这代表这件喜事不纯粹。

    太医这个‘但是’出来,屋里的欢喜氛围顿时消失了。

    “还有什么?”弘晖问道。

    太医沉默了一会儿,道:“大福晋的身子不算很好,忧思过重,腹中的胎儿也跟着有些弱,这才没能在之前的平安脉中发现。”

    “粗略一算,大概有两个月左右了。”

    苏培盛一听顿时眼神瞥向弘晖,幸好那个时候孙辈刚除服,也能

    说得通,不然这绝对是破坏了守孝的规定,一个不孝的名声就要压在他头上了。

    弘晖也没想到,脸上有些许僵硬,“多谢太医,还请太医帮福晋保胎。”

    之前弘晖盼了那么久都没盼来孩子,没想到现在来了,还是在一个这么尴尬的时间。

    一出孝期就显得他太过急色。

    不过有孩子的喜悦还是更多一些,自从第一个孩子之后,弘晖后院这么多人都没能有孕,早就不知道被多少人揣测过。

    想到这里,弘晖牙痒痒,明明弘昐也是一样的情况,但那些人就盯着他看,盯着他的后院,说到底还是因为他没有儿子。

    他看向床上的年氏,这个孩子一定要是一个儿子。

    年氏有孕,怎么都算是一件喜事,苏培盛将太医送走便回了养心殿报喜。

    四爷听了消息倒是没什么欢喜的意思,“这年氏”刚准备惩治一番就怀孕了,看来年家有点运气在身上。

    “不过奴才听”苏培盛刚刚只说了一半,还有些内容没有说。

    “这个孩子怕是不会太好。”

    四爷皱眉,“什么意思?”

    “太医当时只说了大福晋多忧思,但奴才送太医回太医院的时候又听太医说大福晋的体弱才是最根本的原因,而这点是治不好的。”

    “那孩子?”

    “太医说全力保胎,如果中间没有受到刺激的话,安全出生不是问题。”

    有太医的话,四爷沉默了一会儿,最后叹了口气,“这孩子来的也不容易也罢,这次暂时就这样吧。”

    他最终还是想保下这个孙辈,不管是个小格格还是小阿哥,他这个玛法都期待着。

    至于弘晖四爷不认为弘晖不知道年氏的做法,只是不需要他动手而已,这才没有暴露。

    四爷想了想,还是决定再相信他一次-

    诏书的事情前前后后也闹了不短的时间,但差不多一个月之后这件事情就彻底被其他事情所覆盖。

    诏书都不知道被放在哪里,所以还是安安分分的做好自己的事情吧,那些大臣们叹了口气,如今的皇上,根据康熙的岁数推算,还能活至少十几年,也不急于这一时。

    又过了几个月,一道消息突然从祁县郑家庄传来——废太子允礽卒。

    接到消息的时候四爷正好在永寿宫,好不容易决定休息一天,结果就接到了这种消息。

    四爷当场便跌坐在了椅子上,久久不能回神。

    废太子对四爷来说是一个很特殊的人,从前的崇敬不是假的,登基后的忌惮也不是假的,但现在听到这消息,他脑海中更多浮现的是年少时那个握着他的手,带着他练字的身影。

    那道身影也还处于少年期,身形瘦削,他的手却很大,很暖,包裹着四爷的手,带着他一笔一划完成每天的练字任务。

    那样的记忆让四爷决定做辅佐他的贤臣,并且在之后的十几年里一直都没有变过目标。

    然而时间一晃三四十年,他们的境遇却大大不同,一个被圈禁,一个成为了掌权者,他们的位置互换了,却也没有了小时候的温情,有的是客气,是警惕。

    此时人走了,那些年的记忆全都回来了,四爷捂着胸口,“二哥就这么没了。”

    “皇上要去看看吗?”李知婉上前扶住四爷,让身后的宫女去找太医,同时帮着四爷舒缓心情。

    四爷抿唇,他的视线没有落地,想要找一个落点也不知道看向哪里。

    “朕不知道。”

    在登基前,四爷还会时不时看一下废太子,但在登基之后,不知道是因为对废太子的忌惮或者是不敢去见废太子,四爷再也没有见过太子,上一次还是为康熙守灵的时候。

    四爷这样子可不像是不想去的模样,李知婉劝道:“皇上去见送送吧,这次不去,以后怕是没有机会了。”

    是啊,确实没有机会了,棺椁封上便不会再打开,以后能看到的也只有棺椁和墓碑。

    四爷的眼神坚定起来,“不用太医了,让苏培盛进来,让他安排,朕要出宫。”

    李知婉没有阻拦,让苏培盛接走了四爷。

    目送四爷的身影消失,李知婉心中也升起了些许惆怅,时间过得太快太快,刚穿越的时候她总觉得时间过的太慢,她想要长大,现在却觉得时间太短了,身边的人都已经开始离开了。

    李知婉和废太子没有交集,并不会因为他的离开而难受,她想到的是李家的二老,算算年龄,这两人也七十了。

    在现代,百岁老人都不少,但在这古代,过了六十都是高寿了,而李文壁和富察氏都过了七十,他们又能活多久呢?

    “明天让太医去李府看看吧。”她吩咐道。

    “是。”-

    另一边四爷趁着黑夜出宫,在侍卫的护送下连夜赶往郑家庄。

    郑家庄距离紫禁城有四十里路,骑马都需要两个多时辰,等四爷赶到的时候,远处的晚霞紫光倾泻而出,令人惊艳的自然景色,但在四爷看来却是灰暗的。

    他瞥了一眼,接着走进了理郡王府。

    允礽是理亲王,但在四爷登基的时候,他让弘皙直接继承了王位,按照规矩要降爵,原本的理亲王府也就变成了理郡王府。

    此时的理郡王府被一片的白色覆盖,偶然吹起一阵晚风,白色的布绢在空中飘荡,时上时下,配合着不断传来的哭声,苍凉又凄惨。

    四爷站了许久,就这么看着飘荡的白幡。

    “万岁爷,咱们还进去吗?”眼见着天完全黑了,周围的灯都点了起来,苏培盛上前问道。

    四爷点头,“进去。”

    他一步一步走向废太子停灵的地方,明明距离在接近,他却觉得距离废太子越来越远,脚下的步伐也开始沉重。

    哭声越来越近,近到就在耳边,四爷却觉得突然安静下来了。

    “二哥。”他轻声道。

    千言万语最后只有这一声称呼吐露出来。

    四爷走到侧边,看到了躺在棺椁里的废太子,那是他熟悉又陌生的面容。

    躺在棺椁里的废太子和四爷记忆中的面容不完全一样,他太瘦了,仿佛只剩下一把骨头,脸颊凹陷,颧骨突出,甚至皮肤都是青黑的。

    “皇上,阿玛是因为急病走的。”弘皙的身影出现在四爷身边,他穿着一身孝衣,整个人也瘦的不行。

    四爷回头看了他一眼,“有人慢怠?”

    弘皙摇头,“相反,有皇上的指令,这里的人对我们很好。”

    “阿玛走的急,他让我和皇上说,”弘皙顿了顿,在四爷的注视下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他以您这个弟弟为荣。”

    四爷怔怔地看向弘皙,随即笑了起来,“二哥还真是聪明啊。”

    这句话的水分有多少,除了废太子本人,没有其他人知道,但这句话无疑是在给弘皙铺路,让四爷哪怕察觉了也没办法去为难弘皙。

    弘皙抿了抿嘴唇,想说什么,但没说出口。

    四爷拍了拍他的肩膀,“守孝之后便回宫吧,从今天开始,朕是你的汗阿玛。”

    弘皙瞳孔一阵震动,他惊讶地看向四爷,“我”

    “不用说了,事情就这么定了,先守着吧。”四爷背手离开灵堂,在门口,他最后回头看了一眼,接着转身直接离开。

    从今天开始,链接的人消失了,他彻底和之前的胤禛分开了。

    废太子允礽的离世给雍正三年的年节覆盖上了阴霾,但这些没能阻挡四爷惩治一些人的决心。

    才出年节,三年服阕,举办完祭祀礼,四爷开始了他的动作,先是宣布了廉亲王、九阿哥、十阿哥及其党派阿灵阿、鄂伦岱等人的罪状,接着革了鄂伦岱领侍卫内大臣的职位,发往奉天。

    这几人表面上没做错什么,但他们最大的错误就是插手进夺嫡中,年羹尧确实在西北有人,但能够让那些人出现在京城,也要多亏了廉亲王几人的帮助。

    四爷深知自己这一辈争夺储君职位的艰难以及受到的伤害,他不想让自己的儿子有同样的感受,这才决定秘密立储。

    他知道会有人在暗处拾掇,但没想到这人竟然是廉亲王。

    他封廉亲王的爵位就是为了能让自己和他好好相处一段时间,这段时间的廉亲王很低调,以至于四爷都快把他给忘了。

    但是谁都没想到,廉亲王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大事,直接牵扯进诏书里。

    四爷现在对廉亲王的指控又多了一条——教坏了弘晖!

    他不管他们是不是真的有通信往来,他只要听到风声就已经确定了。

    还有弘晖之前撒谎的事情,四爷现在也找到了人去恨————全都是廉亲王教坏的,廉亲王在他没注意的时候出现在了弘晖的身边,教坏了弘晖去做那些不好的事情。

    还有鄂伦岱,他本就是康熙的御前侍卫,在侍卫中的人脉不浅,也是因为他,诏书被弘昐拿到的消息才传的那么快,接着引出后续的事情。

    在四爷看来,廉亲王那一党就没一个好的,老十都是面憨心奸。

    “果然,老八就是一个灾星。”他冷声道:“祸害自己还不算,还要去祸害别人。”

    第177章 第177章变化

    有惩罚自然也有奖励,四爷对十三阿哥最近不要太满意,大手一挥,直接送了一个郡王爵。

    十三阿哥的怡亲王并不是铁帽子王,传到下一代就会降爵成为怡郡王,现在四爷又赏了一个郡王爵,也就是说怡亲王府除了定下的世子之外,还能给一个儿子爵位。

    怡亲王感动的同时又松了口气,怡亲王府的世子并不是嫡子,而是侧福晋所生的长子。

    在十三阿哥因为夺嫡被关进宗人府之前,他和福晋的关系只能用相敬如宾来形容,当时也没能有孩子。

    直到进了宗人府,十三阿哥明白了福晋的好,两人的关系更进一步,这才连着有了四子两女,现在肚子里还有一个,没几个月就要生了。

    但现在也有了一

    个尴尬的局面,世子已经定了庶长子,那么嫡子怎么办?

    现在四爷又给了一个爵位,十三阿哥也就直接将爵位给了嫡子弘暾。

    怡亲王有奖励,隆科多和马齐也没少,隆科多着赏给世袭一等阿达哈哈番;马齐着赏给拜他喇布勒哈番。

    一等阿达哈哈番和拜他喇布勒哈番虽然不是实职,但那是给外姓功臣和外戚的爵位!

    那是爵位!

    爵位不高,但那也代表了皇上的喜欢。

    旨意一下来,可谓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永玘!”阿尔善一把抱住快要摔倒的小团子,快要七岁的少年看着和十岁差不多了,身材高挑匀称,一头小辫子怀里的半秃头小团子格外不同。

    “哥哥!”永玘咧嘴笑了,然后抱住阿尔善的脖子。

    “走,我们去永寿宫找玛麽。”

    “玛麽!”永玘伸出胳膊一挥,指向永寿宫的方向。

    小名绿豆汤,大名永玘的小包子在宫里最喜欢的位置大概就是永寿宫了,一天天地尽想着朝永寿宫跑。

    六岁的阿尔善力气大,但抱一会儿永玘还行,抱久了也受不了他的吨位,干脆把他放了下来,牵着他的小手往前走。”

    “玛麽肯定有好次的。”永玘口齿不清地说着。

    阿尔善点头,脚步也带上了些许雀跃,不过他不是因为好吃的,而是因为那里的一个人。

    “额娘!”阿尔善到了门口,一眼便瞥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放开永玘的手,快速跑了过去。

    永玘呆呆地看着自己的阿尔善哥哥,他瘪了瘪嘴,但没哭,而是看向旁边的嬷嬷,“抱,过去!”

    意思很明确,他要嬷嬷抱着他去阿尔善那边。

    被嬷嬷抱起来的永玘视野更广了,他还看见了坐在旁边的玛麽,于是果断抛弃阿尔善,选择玛麽。

    “玛麽!”永玘伸手,示意要玛麽抱。

    李知婉接了过来,让他背对着自己在怀里坐好。

    “永玘今天的功课做完了没?”

    李知婉是反对小孩子这么早就开始学习做功课的,奈何弘昐这个阿玛铁了心要锻炼,就算做不好也要养成习惯,李知婉也不好插手,只能让小团子永玘年纪轻轻就开始吃上学的苦。

    永玘点了点头,“做完啦!”

    他转身扒在李知婉怀里,“阿玛给我放假,和阿阿玩。”

    更小一点的永玘叫阿尔善的名字叫不全,他又喜欢阿尔善,于是‘阿阿’就成了他对阿尔善的称呼,哪怕现在能叫出来了也不改了。

    “你的功课做完了,你阿尔善哥哥的可没做完。”李知婉可是知道的,阿尔善给自己加了不少功课,很多还是尼楚格当年学过的。

    李知婉不用想都知道,这又是一个翻版尼楚格。

    难道是她这个人有问题?带出了一个尼楚格,又带出一个尼楚格二号。

    “阿尔善,看看额娘给你带了什么过来!”尼楚格一脸兴奋地拉着旁边的小姑娘过来,“看,你的童养媳。”

    李知婉:“?!!!”

    阿尔善:“!!!”

    阿尔善茫然地看向李知婉,他什么时候有了童养媳?

    李知婉也不知道啊,她看向尼楚格,“你不是说那是你救下的一个小女孩,带在身边当徒弟的吗?”

    怎么就成了阿尔善的童养媳了?

    尼楚格看着面前的两张懵了的脸,笑的格外放肆,“开玩笑的。”

    李知婉:“”

    阿尔善:“”

    什么都不懂的永玘看了看尼楚格,又看了看玛麽和阿尔善,也跟着笑了起来。

    小孩子清脆的笑声和尼楚格开朗的笑声混合在一起,李知婉和阿尔善也跟着笑了起来,只是后者是无奈的笑。

    阿尔善朝着李知婉挤了挤眼睛,这是你的女儿。

    李知婉瞪了回去,这还是你额娘呢!

    两人对视一眼,齐齐叹气,论有一个不靠谱的额娘/女儿的感受。

    尼楚格收起了开玩笑的架势,拉着小姑娘到几人面前,“虽然刚刚是开玩笑的,但我想和阿尔善说,她会是你的姐姐,我们家中的一员。”

    “姐姐?”

    李知婉一愣,“她多大了?”

    看着都不知道有没有四五岁,竟然还是六岁的阿尔善的姐姐。

    尼楚格叹了口气,“她之前太苦了,被丢在马厩里长大的,别看只有四五岁的模样,但她有八岁了。”

    “八岁?”李知婉看着这个依旧瘦的脱相的女孩,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她叫什么?”

    尼楚格看向小女孩,鼓励地说:“告诉我们,你叫什么?”

    “娜仁珠格!”刚刚还有些羞涩的小姑娘,说起自己的名字格外骄傲,“向阳,我会像我的名字一样追逐阳光!”

    她一说完,又切换到了刚刚的模样,躲在尼楚格的身后,悄悄打量着其他人。

    李知婉直到娜仁珠格大概是认生,她朝着阿尔善招了招手,顺便把怀里的永玘放在地上,“阿尔善和永玘陪姐姐一起玩好不好?我们还有些事情要说。”

    阿尔善点了点头,牵着永玘走上娜仁珠格,伸出手,笑着邀请她,“要和我们一起去玩吗?”

    娜仁珠格看向尼楚格,尼楚格鼓励道:“去吧,和弟弟一起玩,也照顾一下他们。”

    在场人都知道阿尔善和永玘都不需要娜仁珠格照顾,但也知道,娜仁珠格需要阿尔善和永玘,只有这样她才会安心。

    “好!”

    目送三小只离开,李知婉瞥了一眼尼楚格,“现在可以说了吧?”

    尼楚格讪讪一笑,“之前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这孩子的身世有点复杂。”

    “能怎么复杂?”

    “她的额娘是格伊古勒的异母姐姐,她嫁到了另一个部族,在她死后,格伊古勒的阿玛和额娘也都因此对娜仁珠格并不好。”

    “那也不应该让一个小女孩住在马厩里,她的阿玛地位应该不低吧?”

    “确实,但他们认为她是灾星。”尼楚格叹了口气,“认为对灾星好的人都没有好下场,只有对她不好,一直折磨她才能消减罪孽。”

    李知婉:“”

    她竟然毫不意外,愚昧的人哪里都有。

    “那怎么到你这里了?”

    尼楚格严肃起来,“之前受到准噶尔那边的侵扰,娜仁珠格那边被我当时只找到了再马厩里的她。”

    简而言之,因为住在马厩里,娜仁珠格还捡回来了一条命。

    “这样看来,她是福星才对。”李知婉没有真实见识过蒙古那边发生侵略时的模样,但能够让一个部族灭亡,想必会很残酷。

    娜仁珠格因为在马厩里躲过了屠杀,一个小孩子又在饿死之前碰到了过来查看的尼楚格,这不是福星是什么?

    她要是没点运气,早就没命了。

    真正幸运的人和倒霉的人绝对不能只是看生活里的一些小事情,平时特别倒霉,但是到了关键时刻却能保住性命,怎么不算是一种幸运。

    尼楚格笑出了声,“我也是这样想的,我将她带在身边也没有遇到倒霉的事情。”

    “那些都是他们强加在一个女孩身上的,哪怕她什么都不知道。”

    说完了娜仁珠格,两人的话题又到了阿尔善身上,“这次会将阿尔善带回蒙古吗?”

    喀尔喀蒙古的条件在尼楚格的努力下已经好了很多,不过这仅仅是一个部族的改变,尼楚格的野心不止于此,她还想改变更多的位置。

    “我也不知道。”尼楚格苦笑道:“羊毛的用法我已经让人传了出去,不少位置的商贸得到改善,生活也好了起来,就连那些菜种子也得到了新的改良款。”

    “一切都欣欣向荣。”尼楚格道:“但我在纠结要不要将阿尔善带回蒙古。”

    “为什么?”李知婉问道,明明之前说的很好,也答应了阿尔善。

    “他真的能适应那边吗?”尼楚格问道,就算她在平时的性格再大大咧咧,在此时,她可开始担忧和焦虑。

    “我做了那么多准备,去到那里的时候依旧适应了很久,有些地方我到现在也没能完全适应。”

    “现在阿尔善和我当初是一样的情况,我担心他适应不了。”

    作为一个额娘,她的顾虑在不自觉地增加。

    这样的尼楚格对李知婉来说是陌生的,但这也代表着尼楚格的成熟,她在李知婉没有看见的地方,再度长大了。

    “那你去问问阿尔善吧。”她道:“当时我尊重你的想法,你也试着尊重阿尔善的想法。”

    尼楚格陷入回忆之中,从小她想要做什么,额娘不会阻拦她,而是和她说明情况之后让她自己做选择。

    她就这么一路跌跌撞撞,为自己的选择做出努力和付出,也有后悔的时候,但更多的还是满足,她想要做的都去做了。

    这样的感觉是多么的美妙,她和身边的姐妹相比是那么的不同,没有患得患失,她的内心一直是满足的。

    现在轮到她教自己的孩子了,她也应该让阿尔善体会到这种感觉。

    尼楚格点头,“我会和阿尔善谈谈的。”

    这一次她选择尊重阿尔善的想法。

    不想再提这个话题,尼楚格干脆换了个话题,“郭罗玛麽还有郭罗玛法怎么样了?”

    “听说他们病了?”

    李知婉嘴角的笑容慢慢收敛,她想起前几天收到的信息,现在想想还有些难受。

    “一个把手伤了,一个伤害,两人病的病,伤的伤。”

    要不是不能出宫,李知婉高低要回去说一顿,都多大年龄了还玩雕刻,也不怕老花眼直接戳眼睛上了。

    另一个就更不用说了,大热天伤寒,也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

    “本来年龄就不小了,恢复的慢,听你大舅母说,还不愿意喝药,嫌药苦。”

    说到这里,李知婉还觉得牙痒痒,七十的人了,以前从来不怕喝药,现在突然开始怕苦了。

    都说老小孩老小孩,这两人现在已经出现了迹象。

    “额娘,放心,等有时间我就去看看,和他们说说。”

    李知婉不能轻易出宫,而李家两老年龄大了,不能进宫,他们注定是见不到的,也只能让可以随意进出宫的尼楚格去看看。

    尼楚格小时候没少去李家,长大之后也跑了不少次,还为此被四爷罚过,后面去的次数少了,但感情没有减少。

    “那正好,瑞琢他们来了信件,有一封是给你大舅母他们的,你给带过去。”李知婉赶紧让青莲去找信,“特别厚的一封,但弘昀给我们的只有薄薄的一张纸。”

    李知婉一边等一边吐槽,“他的事情还是我看瑞琢的信才知道,弘昀只告诉我他很好,身体健康,没有出任何问题就完了。”

    听到李瑞琢的名字,尼楚格也来了兴趣,她可是知道弘昀想娶人家的。

    “他们怎么样了?”

    李知婉犹豫了一会儿,“可能可以,也可能不行。”

    尼楚格:“?”

    正好此时青莲将信拿了过来,李知婉打开李瑞琢写过自己的信,递给尼楚格,“看看吧,她的文字间有对弘昀的好感。”

    “但是”

    尼楚格接了过来,还没来得及看就听到了李知婉的这声转折,“但是什么?”

    “她不会嫁给弘昀。”李知婉道:“哪怕她的身份不是问题也不会。”

    尼楚格皱眉,在弘昀和李瑞琢之间,她肯定是站弘昀这边,想也不想便开始反问,“为什么?弘昀不好吗?他又不会阻拦她。”

    弘昀和弘昐一样,都是尼楚格带大的弟弟,弘昀还特殊一些,弘昐那个时候,尼楚格自己年龄都还小,和小时候的弘昐更像是在玩而不是照顾。

    到了弘昀的时候,尼楚格已经有了自己的思想,她有了自己是姐姐的想法,也有了要照顾弟弟的思维。

    对尼楚格来说,弘昀跟‘儿子’也差不多了,所以弘昀在她眼里千好万好。

    尼楚格对弘昀的滤镜太深,李知婉都没想过能给她碎掉,而是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明,“就像是你,你愿意付出和努力最后被人记住的只有格伊古勒福晋这个名称吗?”

    “所有人记住的都是格伊古勒的福晋,而不是你尼楚格。”

    尼楚格闭上了嘴巴,她当然不愿意,在蒙古那边她都不许人家叫她福晋,而是称呼她郡主或者公主。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李知婉道:“她更想让人知道她的名字,瑞琢多好的名字。”

    “就像尼楚格你一样,我希望大家记住的也是你的名字,而不是你的封号,也不是你嫁给了谁。”

    然而他们都知道这是很难的事情,不管在哪里,对她们的记载都是李氏或者爱新觉罗氏,尼楚格还好一些,她有封号,记载的是她的封号,李知婉这边就只剩下一个李氏了。不管多久,人们提到她都是贵妃李氏,在这宫里能知道她名字的人,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李知婉这个名字将会随着李知婉以及周围的亲人离世而永远被埋葬,再无人知道,只留下一个冷冰冰的李氏。

    尼楚格沉默了好一会儿,道:“我从来没想过这么多。”

    李知婉拍了拍尼楚格的肩膀,“当你做出的事情足够有贡献又足够震惊世人的时候,你的名字会被留下,就像就像孝庄皇后。”

    李知婉不清楚孝庄皇后的名字是怎么留下来的,但现代就是知道了她的名字————布木布泰。

    虽然也有因为当时的他们还在关外,女性的地位很高,又来自蒙古的原因,但不可否认孝庄皇后的厉害,李知婉还是决定用她来鼓励尼楚格。

    “额娘老了,也没什么雄心,怕是没机会了,如果尼楚格哪天成为了那样的人,那就带一笔,尼楚格的额娘李知婉,这个称呼很不错。”

    尼楚格轻哼一声,“那我会把额娘教我的,还有额娘平时说的话都写成书,让后世人研究你。”

    李知婉笑了,似乎能够想到后世人发现了尼楚格的墓穴,然后挖出了其中的书,一翻开就是‘额娘观察笔记’,接着第一页就是‘我的额娘叫李知婉’。

    想想那场面,有点搞笑。

    “行,那我等着。”李知婉笑眯眯地看着尼楚格,决定不告诉尼楚格这个想法在以后会有多社死。

    尼楚格在第二天去了李家,李瑞琢的信也被带了过去,算算时间,他们出去了几年了,这还是第一次有信送回来。

    小富察氏才拿到信,都没打开便哭了,不想被人打扰,干脆躲到一旁静静地看信。

    尼楚格则和富察氏说起话来。

    李文壁的伤恢复慢,但到现在也只剩下一道口子了,不过可能要留疤,手臂上一条从手腕到手肘处的疤痕。

    李文壁都没把这道疤痕当事,再说了,他年龄这么大了,又不靠皮囊,一道疤完全没影响。

    倒是尼楚格看不过眼,让人将自己带的祛疤的药膏拿了出来。

    “虽然郭罗玛法不在意,但我还是看不过眼,郭罗玛法要天天涂才行。”

    外孙女都这么说了,那自然是要听的,李文壁连连点头。

    一旁的富察氏也跟着点头,“我会好好看着他的。”

    说完李文壁,尼楚格的重心又放在了富察氏身上,“郭罗玛麽也要注意身体。”

    富察氏讪讪一笑。

    “你们年龄都大了,什么病都生不起,再小的病,万一引起了其他病,那也是要命的。”

    “哎呀,没那么严重。”

    尼楚格皱眉,“怎么不严重,这次我还在京城,万一以后出了什么事情,我岂不是连您的最后一面都见不着?”

    “怎么会?”富察氏笑着摸了摸尼楚格的脸颊,“郭罗玛麽一定会活更久,我还要看着阿尔善娶妻。”

    “阿尔善估计会在蒙古娶妻,但我会让阿尔善带着他的福晋回来看您的。”

    富察氏满意地点头,“那就好,要好好看看那姑娘。”

    尼楚格在离家待了一天,直到傍晚才回到自己在京中的公主府,第二天又进宫和李知婉汇报了一声情况,紧接着就去找了瑚图灵阿。

    瑚图灵阿现在很潇洒,带着孩子住在公

    主府上,单方面和她的驸马分居了,连看都不看对方一眼。

    不过公主府和驸马府本就隔开了,瑚图灵阿的做法除了驸马一家之外,没人知道。

    “感觉大姐姐你现在有一种长开了的感觉。”这一次见面时隔两年,尼楚格乍一看到瑚图灵阿,感觉自己都要认不出来了。

    瑚图灵阿摸了摸自己的脸,“没有吧,我看着都没有变化。”

    尼楚格想了想,终于找到了一个词语形容,“就像是舒展开了一样。”

    以前的瑚图灵阿总是压抑自己,都说相由心生,脸上也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些。

    现在的瑚图灵阿就不一样了,没人约束,又是府里最大的,别提多舒服了,心中开阔了,面相也变了不少,最明显的就是舒展了,也因此让尼楚格看起来像是长开了一样。

    “那是因为大姐姐天天看着自己,这才没有感觉,像我这种长时间没见的,才能第一时间感觉到你的变化。”尼楚格还没完,继续打量瑚图灵阿。

    “果然,心情才是最影响脸的一点。”尼楚格感叹道:“只要人开心,精气神都不一样,脸上容光焕发。”

    瑚图灵阿嗔怪地看了一眼尼楚格,“我看你在蒙古,这嘴皮子真是进步了不少。”

    尼楚格笑了笑,没反驳,“我还没问呢,大姐姐怎么和大姐夫闹翻了?”

    第178章 第178章合离之事

    尼楚格可太好奇了,要知道在她去蒙古之前,瑚图灵阿和夫家的人相处的还算不错,后来她们的阿玛成了皇帝,瑚图灵阿从原本的郡君成了和硕公主,那边就更不敢得罪瑚图灵阿了。

    她怎么也想不出来,就这几年的时间,两人怎么就闹翻了。

    瑚图灵阿嗤笑了一声,完全没把夫家看在眼里。

    “从前我只是一个王爷的女儿,虽然他们也惧怕汗阿玛,但自身也有地位和爵位,算起来我们之间勉强能够平等。”

    “但当汗阿玛成了皇帝,我是公主,作为驸马,他的地位是在下的,这不就开始难受了。”

    想到段时间的生活,瑚图灵阿撇了撇嘴,不屑地说:“还说什么我看不起他,汗阿玛逼迫他娶的我。”

    她到现在想起来还觉得郁闷,死死绞着手里的帕子,“我要是真看不起他,早就去公主府住了。”

    瑚图灵阿的公主府比尼楚格的还要早建好,瑚图灵阿当时也准备要住进去的,但后来想着夫家的脸面还是算了,继续住在夫家。

    嫁到蒙古的公主按照规矩都住在公主府里,但嫁到京中的没有这个规矩,也没有公主府,一般都是直接住在夫家。

    四爷登基之后没在意那么多,他就两个女儿,别的公主有的,自己的女儿当然也要有,也就给两个女儿都配了公主府,但没要求她们住在哪里。

    公主府更像是一个象征。

    瑚图灵阿也是因为这一点才犹豫了,只是没想到她想着夫家,夫家却不想着她,反而还觉得她看不起他们。

    “不过我觉得这只是一个借口而已。”瑚图灵阿眯起眼睛,她看向尼楚格,问道:“知道是为什么吗?”

    尼楚格皱眉,犹豫片刻,道:“难道他有外室了?”

    瑚图灵阿轻哼一声,“外室没有,但有一个丫鬟。”

    “那丫鬟明明什么都比不上我,偏偏他就是那么喜欢,那丫鬟有了孩子,他还想记在我名下。”

    “当我是傻子吗?一个丫鬟生的孩子一跃成为公主的孩子,不管生的是个女儿还是个儿子,以后借着我的名义得到的东西不要太多。”

    “而且我怀没怀第二个孩子,整个京城都知道,突然冒出来一个孩子,想想都知道有问题。”

    尼楚格越说越气,“我不要面子吗?让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我要冷脸认一个母不详的孩子?我当时还是脾气太好了,只是拒绝了,然后带着孩子搬出来,我应该让人把他们府都给砸了。”

    反正最能做主的就是她的汗阿玛,而她的汗阿玛一定站在她这边。

    尼楚格眨了眨眼睛,“现在也不晚。”

    瑚图灵阿看向尼楚格,“你认真的?”

    “当然。”

    李知婉知道李家二老身子还算不错,也算放心了,突然起了闲心,想着将自己的那些书拿出来晒。

    真算起来,李知婉看话本和游记也有三十多年了,积攒了十多个大箱子,还有不少放在庄子里,没有带进宫,不然一个库房都不一定能放得下。

    今天太阳大,她和永寿宫的几个太监宫女一起将书都翻出来,放在太阳底下晒着,时不时还翻一下翻页。

    别说,这翻页也很有趣,李知婉翻过一页,有时候就被那一页的内容给吸引了,干脆拿起来又重温了一遍这个情节。

    四爷就是这个时候来的,他一进永寿宫就看到了满地的书,他走到李知婉身边,蹲下来翻了一本。

    这一本还挺巧,是四爷偶然看过的,他的手指轻轻摸索着纸面,感受着纸面上时间的痕迹。

    “这么一算,这本书也快三十岁了。”他感叹了一声,又看向身边的李知婉,“咱们也这么多年了。”

    李知婉:“皇上,臣妾永远十八岁。”

    不要跟她提年龄。

    四爷一愣,随即大笑出声,“你这”简直自欺欺人。

    四爷后面的话没说出来,因为李知婉直接上手捂住了他的嘴巴,露出了一个礼貌的笑容,“皇上,有些事情可以不用说出来的。”

    四爷笑的更开心了。

    笑完了,四爷原本看奏折的疲惫也消失了,他撸起袖子,和李知婉一起晒书,偶尔也看看书上的内容。

    每天看各种奏折,偶尔换个口味,还挺有趣。

    两人就这么消磨了一个下午,刚将书收拾起来,方全意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

    “皇上,贵妃娘娘,大事不好了!”

    李知婉和四爷对视一眼,赶紧站了起来,匆忙地问道:“怎么了?”

    方全意抿了抿嘴唇,想说又有点害怕。

    “快说!”苏培盛都催促起来了。

    “大公主、二公主把大驸马打了!”方全意豁出去了,直接说了出来。

    李知婉:“”

    四爷:“”

    不知道为什么,两人竟然没有惊讶的感觉。

    瑚图灵阿就在京城,又是唯一在四爷身边的公主,她那边的事情第一时间就被四爷知道了,他知道了,李知婉也就知道了。

    此刻两人再一想尼楚格的性子,也就一点都不觉得奇怪了。

    四爷淡定地询问道:“瑚图灵阿和尼楚格受伤了没?”

    “没有,两位公主没有动手,都是身边的侍卫和奴才动手。”

    大公主和二公主可是有皇上派去的侍卫,两个公主还是一起去的,侍卫人数翻倍,怎么也不可能伤到她们。

    方全意扯了扯嘴角,虽然他没看到现场,但只是听了描述也知道被打砸地有多惨。

    四爷点了点头,“没受伤就好,那些跟着过去的奴才还有侍卫统统有赏。”

    “是。”方全意暗暗摇头,有些同情大驸马一家,干什么要和公主过不去呢,他们这位万岁爷就是个疼女儿的,肯定是站在自家人这边。

    一听说砸了自己府上的侍卫和奴才不仅没有受罚,还得到了宫中的赏赐,大驸马一家哭天抢地。

    “皇上不能这么对我们啊!”

    “太过分了!”

    “”

    另一边的瑚图灵阿听了也只是笑了笑,要不是担心孩子,她早就合离了。

    “让他们说去,只要不打扰我们就好。”

    瑚图灵阿能忍的了,尼楚格忍不了,她进宫的时候就和李知婉说了,还专门找到养心殿去,和四爷告了一状。

    尼楚格去养心殿也不算顺利,她是公主不

    错,但属于后宫,自从顺治帝立下了‘后宫不得干政’的规矩之后,后宫连前朝的范围都进不去,也就是说尼楚格想从后宫到养心殿的路是行不通的。

    但谁叫尼楚格的性子虎呢,她让身边的奴才把看门的几个都按住了,自己带着一个贴身宫女和太监就朝着养心殿走了。

    来人是二公主,还是皇上最喜欢的公主,留在原地的几人对视一眼,就当没看见尼楚格一样,不准备管她了。

    尼楚格就这么到了养心殿门口,她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让苏培盛几个差点怀疑自己的眼睛,等发现没看错之后,直接把苏培盛几个吓得要死。

    “公主”

    尼楚格笑了笑,“苏谙达,你去给汗阿玛禀报一下吧,我来找他有事要商量。”

    尼楚格虽然在笑,但脸上的笑容让人感受不到温度,苏培盛轻咳一声,道:“奴才这就去。”

    苏培盛一边哀叹一边朝着屋里走着,他本以为大公主和二公主一起把大驸马给打了这事就过去了,没想到二公主又来了,这次看着只有她一个,但她身上的气势比来了两个公主还要盛。

    四爷听说尼楚格来了,也没计较她闯到养心殿来了,挥了挥手,“让她进来吧。”

    尼楚格的身影出现在屋内,四爷还没说话,尼楚格便哭丧着脸,幽怨地看向四爷。

    “这又是怎么了?”四爷心里一紧,赶紧想尼楚格最近遇到了什么事情。

    四爷想来想去也只有瑚图灵阿那事了。

    果不其然,尼楚格接下来就提到了瑚图灵阿,“汗阿玛,您应该给大姐姐做主。”

    四爷扶额,“朕可是都没管他们家,怎么不算做主了?”

    “但那是您给大姐姐找的夫家!”尼楚格上前几步,“大姐姐总不能一辈子就和这渣男一家困在一起吧?”

    “那你想怎么样?”四爷对尼楚格是真没招,骂不得,打也打不得,最重要的还是舍不得,只能让她先说。

    尼楚格继续上前,直接走到了四爷处理朝政的桌子前,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弯腰往前,“阿玛,你要不让大姐姐合离吧。”

    四爷:“”

    “朕无所谓,要看瑚图灵阿。”

    言下之意,是瑚图灵阿不同意,不是他不同意。

    这倒是尼楚格没想到的了,“大姐姐那边”

    四爷在瑚图灵阿的事情第一次爆发的时候就想过让她合离,虽然是他给瑚图灵阿找的夫家,但也是认真观察了十多年的,哪能想到这么不靠谱。

    也因此,四爷对瑚图灵阿有不少愧疚,要是他能调查的再清楚一点,说不定瑚图灵阿就不会受这份苦了。

    四爷当时让瑚图灵阿自己做决定,而瑚图灵阿选择搬进公主府,但没有合离,而是就这么分居住着。

    四爷是皇帝不错,但也不可能强制让女儿合离,于是也只能就这么看着了,反正瑚图灵阿闹出什么事情都有他担着。

    “那如果我说服了她,汗阿玛能不能”

    四爷很干脆地点头,“能。”

    尼楚格这边得到了四爷的同意,但没有第一时间出宫,而是先回了永寿宫。

    阿尔善今天要去上书房上课,不再永寿宫里,不过尼楚格也不是专门来找他的,也没太失望。

    “额娘,大姐姐那边的事情”尼楚格拉着李知婉的手,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李知婉摸了摸她的脑袋,“你不用愧疚,又不是你让她嫁的,整件事情和你都没有任何关系。”

    事实是那样没错,但尼楚格还是会觉得难受,“如果不是我”

    尼楚格的这些傻话把李知婉逗笑了,“你想多了,人心本就是偏的,你汗阿玛当时不多疼你也会有其他的人疼爱。”

    “再说了,你汗阿玛也是在意瑚图灵阿的,不然怎么会在瑚图灵阿才几岁的时候就开始关注那些人家。”

    “只是没想到你汗阿玛也有看走眼的时候,从那几家里挑了个败类出来。”

    这个时候李知婉就很庆幸了,尼楚格和格伊古勒是青梅竹马,从小培养的感情,而且格伊古勒还是个有责任感的人。

    李知婉都不在意格伊古勒是否喜欢尼楚格,只有他有责任感就够了。

    她还记得有句话很有道理——爱到最后全凭良心。

    或许某一天格伊古勒对尼楚格的感情会消退,但他知道尼楚格是他的妻子,他们之间还有孩子,对家庭的责任感压在他的身上,他不会对尼楚格差的。

    尼楚格撅起嘴巴,“我”

    “不用说那么多了,那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李知婉阻拦了尼楚格还要继续愧疚的心,“咱们要向前看,你不是想让她离开吗?那就好好劝她,离开了之后完全可以改嫁。”

    清朝入关还没一百年,在关外时候的一些风俗因为汉家而改变了,但还没彻底改变,其中一项就是改嫁。

    清太祖努尔哈赤以及清太宗皇太极的后院里可是有不少人改嫁给他们或者从他们的后院改嫁,距离他们最近的是康熙的后宫,康熙后宫的一位后妃就是寡妇进宫的,还生下了一位公主。

    到了现在,合离改嫁这事虽然不再被频繁提起,但也不是没有,瑚图灵阿绝对是可以的。

    “一定要改嫁吗?”显然尼楚格和李知婉想到一起去了,但她听到这个词语莫名觉得不太舒服。

    李知婉一愣,没有料到尼楚格会有这样的反应,但她能感受到一股从内心的喜悦。

    她的女儿尼楚格是不一样的。

    “当然可以不。”李知婉笑着,朝着尼楚格眨了眨眼睛,“或许我们可以让瑚图灵阿自己选择喜欢的,也自己选择是否要再嫁。”

    “那养面首”尼楚格下意识地说出了心中的想法,说出来之后才发现不太适合,赶紧捂住嘴巴,将剩下的话给吞了回去。

    在想到合离的时候李知婉就想过了,养面首的公主不知道有多少,只是清朝没有而已,但她不介意帮助瑚图灵阿成为第一个。

    “这就要问问瑚图灵阿自己了。”

    李知婉和尼楚格的谈话还算隐蔽,除了母女两没人知道,而尼楚格很快出宫,直奔瑚图灵阿的公主府,她的眼神坚定——一定要说服瑚图灵阿!

    在公主府里的瑚图灵阿吸了吸鼻子,一个打喷嚏打了出来。

    “公主!”

    “公主,咱们要不要请府医看看?”

    “公主,可不能穿这么少”

    瑚图灵阿摸了摸鼻子,“应该不是病了。”

    比起病了,她总有种自己被人惦记的感觉。

    这个感觉很快实现了。

    “二公主来拜访您,说有要事相商。”门口的奴才进来询问。

    瑚图灵阿自然是要将尼楚格请进来的,只是有些奇怪,才见过面的人,现在又来见她,难道是有什么事情不成?

    “大姐姐,你合离吧。”尼楚格开门见山,直接说出自己的想法。

    “噗——”瑚图灵阿一口茶刚喝进嘴里,被这话呛的全喷了出来,还跟着咳嗽了好几声。

    哪有人见面就是要合离的?

    瑚图灵阿感觉自己的二妹脑子可能有些了问题,“这话就不用说了,没人会同意的,阿玛就是第一个不同意的。”

    尼楚格:“汗阿玛答应了。”

    瑚图灵阿一惊,“怎么会?”

    这下是尼楚格觉得有问题了,和汗阿玛的对话还在她的脑海里重复,汗阿玛不是说瑚图灵阿不愿意合离吗?现在看着她是碍于汗阿玛才不愿意的。

    这两人到底是个什么回事?

    “汗阿玛说她问过你,你不愿意,他才没让你合离。”

    解决误会的做好办法就是说开,尼楚格将自己知道的事实说了出来,“你好好想想有没有这回事,总不可能是汗阿玛记错了吧?”

    瑚图灵阿皱眉,“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但当时是一位小太监来问的,我当时说的是汗阿玛不在意的话,我会合离。”

    “但是很快那太监过来,说汗阿玛希望我坚持下去。”

    瑚图灵阿和尼楚格对视一眼,这小太监有问题!

    “那是养心殿的太监?”尼楚格问道。

    瑚图灵阿点头,“是,我不认识他,只是有几分眼熟,不然我也不会相信。”

    尼楚格皱眉,“但汗阿玛一般办这种事情不是苏培盛就是方全意兄弟两,不可能派一个我们都不熟悉的太监。”

    “他说是苏培盛、方全意和方全心都有事情,这才嘱咐他来。”瑚图灵阿对那天的记忆有些模糊,但那个小太监或许是和以往认识的苏培盛几个相差太多,反而让她记忆深刻。

    “那么估计就是这个小太监有问题。”尼楚格摸了摸下巴,“应该是谁买通了他,大驸马家又或者是宫里的谁。”

    瑚图灵阿摇头,“他们家还没有渗透进宫里的能力,不会是他们。”

    那就只剩下宫里的人了。

    谁会和瑚图灵阿一个公主有矛盾呢,还是一个嫁出去的公主。

    不过宫里就那么几个人,排除法排除也能找到,但莫名的,瑚图灵阿不想去排除。

    “我们直接去问吧。”见瑚图灵阿没有动静,尼楚格拉着瑚图灵阿的手站起来,“不管是谁,都要得到一个答案。”

    瑚图灵阿一愣,随即点头,“好。”

    上次是尼楚格这一个公主闯养心殿,这次是两个,守门的人都佛了,没有阻拦,直接让她们过去了。

    瑚图灵阿瞪大了眼睛,被尼楚格拉到了通往前朝的路上,“怎么怎么就让我们过来了?”

    尼楚格毫不在意地说了上次的事情,“反正汗阿玛也没说我什么,他们估计也就不敢拦着我了。”

    瑚图灵阿一言难尽地看着尼楚格,“你可真是胆大。”

    “放心,我做好了准备的。”尼楚格道:“我的侍卫没

    有带到这边,身边只有宫女和太监,进养心殿前还搜身过,进去的也只有我一个人。”

    “咱汗阿玛的安危肯定要顾忌的。”

    瑚图灵阿嘴角抽了抽,这么麻烦,还来干什么?

    “咱们可以等汗阿玛去后宫的时候再说。”

    “你觉得汗阿玛这次又是多长时间不进后宫?”

    虽然已经除阕,四爷也没进后宫多少次,大部分时候都是在养心殿待在,一个月能进后宫四次都是多的。

    尼楚格可没那么多时间去等,这样一算,还是去养心殿最好了,绝对能够见到人。

    瑚图灵阿没有理由反驳,只能跟着尼楚格进了养心殿,不过两人都没有直接进屋,而是在那些候在养心殿门口的小太监面前走来走去。

    “两位公主,这是?”

    尼楚格摇头,“我们在找人。”

    “找人?”苏培盛一懵,“是养心殿的太监做了什么?”

    尼楚格神秘一笑,没有说,反而问道:“苏谙达,养心殿的太监都在这里了吗?”

    苏培盛很快回过神来,“大部分的都在这了,还有一些在轮休。”

    尼楚格点点头,带着瑚图灵阿继续认人。

    “怎么样,有那个人吗?”

    瑚图灵阿摇头,“没看见。”

    “两位公主要找谁,让奴才来找也是一样的。”苏培盛在旁边出声,“养心殿的太监都是奴才选的,奴才都认得。”

    “那我想问问谙达,之前汗阿玛是不是让您去问过大姐姐关于合离的事情?”尼楚格拉着苏培盛到一个角落的位置,小声问道。

    “是有这么一回事。”苏培盛别的不行,记忆力那是相当不错的,“当时奴才正在边上伺候万岁爷,让方全意去的。”

    尼楚格看向瑚图灵阿,下巴微抬——看吧,我就说了不会让一个不认识的小太监去的。

    “那为什么我见到的是一个陌生的小太监?”瑚图灵阿皱眉问道。

    第179章 第179章合离

    苏培盛身体一僵,这么一说,岂不是当时这事出了岔子?

    “两位公主稍等,奴才这边去问问。”苏培盛额头瞬间冒出了细密的冷汗,转身去找人让方全意过来。

    而在等待方全意过来的这段时间里,苏培盛不断回忆着这件事情,当时似乎说的是公主拒绝了,他也就这么回答皇上了。

    现在看来,其中还有误会?

    苏培盛用余光打量了两位公主一眼,随即深吸一口气,这件事情估计是不会简单了事了,大概等会还会闹到皇上那里去。

    他闭了闭眼,这次估计要受罚还是先准备着吧。

    方全意很快来了,苏培盛将拉到身边,问道:“那天你是不是亲耳听到大公主拒绝了?”

    方全意脸色一变,他的眼睛开始飘忽。

    苏培盛扶额,这不就明摆着当时不是亲耳听见的,中间有人传话,这能做的手脚可就多了。

    “你把当时的事情完整说一遍。”他厉声道:“一个搞不好,咱们都要受罚。”

    方全意此时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开始回忆当时的整个过程,奈何时间久远,很多细节真的想不起来。

    “我就记得当时大公主在懋嫔娘娘那里,我自然也是去的那里,但没能见到公主。”

    “那你是怎么传的话?”苏培盛皱眉,“是不是还有什么你没想起来?”

    方全意一拍脑袋,“当时懋嫔娘娘说大公主太过伤心,不想见人。”

    他一脸苦闷,“我虽然是养心殿的太监,但公主不愿意见,我也不能这么样啊。”

    “之后呢?”苏培盛可是记得的,这小子是完成了任务的,不然那个回答是怎么出现的。

    方全意挠了挠头,“之后是懋嫔娘娘说让她身边的小太监去问,问了之后给我一个答案。”

    “那小太监回来就说大公主不愿意合离。”

    师徒两对视一眼,两人都是人精,一想就知

    道,这怕是被人算计了,而这个算计的人很可能就是懋嫔。

    只是

    “大公主怎么说那小太监是咱们养心殿的?”苏培盛有些纳闷,“你确定是懋嫔身边的小太监?”

    方全意点头,“当然,懋嫔娘娘说的是大公主不想见人,她那边的人还算能接受,不然我肯定是自己去了。”

    苏培盛沉吟片刻,“你等会儿就直说,至于那小太监你让人去懋嫔娘娘那里查一查。”

    方全意得了吩咐,转身到瑚图灵阿和尼楚格身边,交代当天的事情。

    “奴才敢发誓,那小太监绝对是懋嫔娘娘身边的。”

    瑚图灵阿冷笑一声,“果然是她。”

    此时那小太监是哪里的根本就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的亲额娘不站在她这边,反而还在迫害她。

    她拉着尼楚格往前走,“我要汗阿玛给我一个公道。”

    瑚图灵阿不怎么待见懋嫔,但好歹是自己的额娘,嘴上怼一怼,但行动上绝对没少,偶尔进宫看她,也会帮她办些事情。

    现在看来还是她太傻了。

    既然懋嫔要这么做,那她这个做女儿的也就不那么讲情面了。

    尼楚格看着走在前面的瑚图灵阿,她说是因为孩子不想合离,但其实内心还是想合离的。

    屋内的四爷早就注意到了门口的几人,尤其是尼楚格还有瑚图灵阿,只是见几人没进来,他也就当没看见了。

    四爷还在想着几人什么时候进来,这时传来了苏培盛传报的声音,他也不等了,直接让人进来。

    “怎么都来了?”四爷还挺奇怪的,但看着瑚图灵阿一脸委屈以及尼楚格的气闷,他突然联想到了之前尼楚格找到养心殿询问的事情。

    别看瑚图灵阿性格没有尼楚格那么大方开朗,但真要告状的时候,那小嘴也是叭叭的,一口气将整件事情都说了出来,中间都不带喘气的。

    四爷眯了眯眼睛,他当时是真以为瑚图灵阿不愿意合离。

    “苏培盛。”他轻轻叫了一声苏培盛。

    苏培盛苦笑一声,“是奴才大意了,没有仔细核查。”

    另一边的方全意也站了出来,“奴才也有错轻易的相信了懋嫔娘娘。”

    “懋嫔”四爷抿了抿唇,“先将那个小太监找出来,朕要证据。”

    他看向瑚图灵阿,“汗阿玛问你,你是否愿意合离,不管你的答案是什么,汗阿玛都能满足你。”

    来到四爷面前,瑚图灵阿之前的坚定不自觉地开始动摇起来,她真的要合离吗?

    她回头看了一眼尼楚格,“我”

    “当然要合离!”尼楚格替瑚图灵阿回答道:“大姐姐完全可以一个人带着孩子生活,公主多爽,没人管,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说不定还能找到第二春呢。”

    “咳咳咳!”瑚图灵阿拉了一把尼楚格,这说的什么鬼东西。

    尼楚格一点都不在意,又道:“养面首也是可以的。”

    “咳咳咳!”这次换成四爷咳了,也不知道尼楚格这几年去蒙古都学了些什么,养面首都知道了。

    不过四爷也没拒绝,“朕知道了。”

    尼楚格朝着瑚图灵阿挤了挤眼睛,瑚图灵阿:“”

    两人离开养心殿,同时苏培盛和方全意也走了出来,只是后者的目标明显是冲着后宫而去。

    尼楚格和瑚图灵阿对视一眼,瑚图灵阿脸上的表情格外复杂,他们是去她的额娘的宫殿,但她不想阻止。

    尼楚格此时是说什么都不太好,因此也就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瑚图灵阿身边。

    “我对她真是又爱又恨。”瑚图灵阿自嘲地笑了笑,“想彻底舍弃,但偶尔还是会因为她的一点关心回头,哪怕回头的时间不多,但那也是回头,代表了我的心软。”

    她看向尼楚格,“你知道吗?我很羡慕你。”

    尼楚格:“我”

    “李额娘真的很好,我经常在想,为什么我的额娘不是李额娘。”瑚图灵阿陷入了回忆之中,“李额娘对你们从来都是鼓励,也不会强加自己的意见。”

    “而我的额娘,和李额娘完全相反,我也一直比不上你,不管从哪方面来说。”瑚图灵阿越说越难受,但她沉默了一会儿之后,笑了。

    她拍了拍尼楚格的胳膊,“不过这些都是不能改变的事情,但我能改变我自己的心态。”

    “合离之后,我是公主,在京城里没人敢惹我。”瑚图灵阿的笑容里多了些恣意,“之后我能过我自己想要的生活了,自由的,没有人约束的生活。”

    尼楚格:“谁说你一直比不上我的?”

    她看向远方,“现在的你已经超过我了,至少在洒脱自由这方面。”

    她的身上永远有属于她的担子,自由和洒脱或许有,但不会是她生活的全部基调。

    “那也不错。”-

    那个小太监很快被苏培盛和方全意找到了,人还在懋嫔的宫殿里当值,方全意的记忆力不错,直接给抓住了。

    那小太监也不是什么坚定的人,也没什么忠诚的心思,苏培盛和方全意一问就招了——

    原本是养心殿的小太监,但眼看着不得重用,干脆找人调到了懋嫔宫中,凭借着对四爷的一些了解当了总管太监。

    这也是瑚图灵阿对他眼熟的原因。

    至于为什么会在瑚图灵阿面前撒谎,小太监也没否认,“娘娘让我这么说的,至于原因小的也不知道啊。”

    “都是当奴才的,两位也应该知道,主子的吩咐从来都不会解释理由。”

    苏培盛和方全意也知道他说的是对的,但不可能这么放过他的。

    苏培盛让方全意将人带了回去,而他则去懋嫔所在的正殿请人。

    在得知皇上要见自己的时候,懋嫔先是懵了,接着心里升起一股狂喜,皇上终于要记起她了吗?

    懋嫔急忙起身,想要换件好看的衣服,却不料被苏培盛阻止了。

    “万岁爷等着呢,还请娘娘不要耽误时间。”

    这话一出,懋嫔是怎么也不能相信皇上找她是记起了她,听着语气,更多的像是要算账。

    她做错了什么吗?

    懋嫔一脸茫然,赶紧让身边人上前,给了苏培盛一个荷包,“苏公公,我这还不知道是什么事情呢。”

    苏培盛推拒了荷包,他的眼里满是不耐烦,就是懋嫔害得他要受罚,这点银子根本抵消不了他心中的厌烦。

    “娘娘去了就知道了。”

    懋嫔脸色一白,这明显就不是好事。

    苏培盛冷笑一声,侧身行礼,“娘娘,请。”-

    除了四爷之外基本都是女眷,四爷自然没有将见面的地点安排在养心殿,他让人去了永和宫,正好太后去了畅春园,这里空了出来,又没人住。

    其他的宫殿基本上都是破败的状态,只有永和宫因为之前是太后居住,还翻新了一遍,看着还能入眼。

    四爷是最后到的,他来的时候瑚图灵阿和懋嫔都到了,见没有尼楚格,四爷皱了皱眉,随即又松开了。

    这种场合也不适合她在,不在才是对的。

    四爷直接坐在上首,让苏培盛将小太监带了进来。

    看见那小太监,懋嫔脸上的笑容彻底维持不住了,“皇上这是什么意思?我的这个小太监是犯了什么事?”

    “额娘看到我在这里都不觉得惊讶吗?”瑚图灵阿放下手里的茶杯,茶杯在桌子上砸出‘砰’的一声,也打破了懋嫔问话之后的僵硬气氛。

    懋嫔皱眉,“额娘刚刚就想说了,这是额娘和你汗阿玛之间的事情,你在这里做什么?”

    “怎么和我没有关系,今天的事情就是和我有关系。”认清懋嫔之后,瑚图灵阿心中难受,但也渐渐地冷了心,她想今天做了了断之后,和懋嫔就彻底没有关系了。

    懋嫔:“你”

    不等懋嫔说完话,四爷出声了,“今天叫你来确实是为了瑚图灵阿的事情,朕上次让人去问瑚图灵阿的事情,是不是你派人插手了?”

    懋嫔不自在地坐直身体,“皇上在说什么?那次不是给出了回答吗?”

    “那是你的回答。”瑚图灵阿死死地盯住懋嫔,也注意到了懋嫔的小动作,冷笑一声,“不让女儿脱离苦海,你还真是一个好额娘。”

    懋嫔下意识开始反驳,“那是为了你好,女儿家怎么能合离?你一个人又怎么能活?住在宫里合离的公主,这名声你肯定受不了。”

    说完了,懋嫔这才意识到自己暴露了,她紧张地看向四爷。

    “那真是让你失望了。”瑚图灵阿道:“您放心,我有公主府,以后住在公主府,不会进宫,也不什么住在宫里合离的公主。”

    “你”懋嫔拍桌子想要发火,却突然想起四爷还在,只能硬生生将火给憋了回去。

    瑚图灵阿看着在自己面前和在汗阿玛面前完全不一样的懋嫔,突然就释怀了,她这个女儿在懋嫔眼中怕是从来都不是重要的,只是因为是汗阿玛的孩子,懋嫔这才将她好好养大了。

    也不对,瑚图灵阿的所有记忆里,懋嫔从来都是反面形象,真正照顾她的只有那些嬷嬷和宫女。

    “朕已经允许瑚图灵阿合离。”四爷皱眉看着这对母女的争吵,他的立场已经不用言说,直接给出了最后结果,“懋嫔有欺君之嫌,降为贵人。”

    “皇上!”懋贵人惊了,她这么多年才熬到了一个嫔位,怎么能就因为这么点事情降了呢?

    宫里只有嫔位以上才能成为一宫之主,她这一降,一宫之主的地位也没了。

    四爷居高临下地看着懋贵人,“瑚图灵阿是公主,是爱新觉罗家的人,你没资格指责她,也没资格决定她的人生。”

    “希望你记住这个教

    训,还有下一次,朕不介意再给你降一次。”

    说完,四爷起身,看向瑚图灵阿的方向,“陪汗阿玛走走?”

    瑚图灵阿点头,跟在四爷身后,一步一步出了永和宫。

    走在夕阳之下,瑚图灵阿回头看了一眼看不清的屋内,她又转头看向天边。

    晚霞用紫红色染透了大半边天,而她的人生也会染上多彩的颜色-

    懋嫔从嫔位降到了贵人,这在如同一潭死水的后宫里可是新鲜事情,当初大封的时候便只封了她一位嫔位,都知道是因为生育之功,结果现在怎么降下去了?

    后宫里的人都跟了四爷不少时间了,自然知道如今这位轻易不会动位份,不会升但也不会降,再加上长时间不进后宫,怎么也不像是会惹到他的样子。

    “所以这懋贵人是怎么了?”

    这是后宫所有人心中的疑问,不过很快他们就打听到了消息——和大公主有关。

    “听说那天皇上、大公主还有懋嫔一起在永和宫,不知道说了什么,接着懋嫔就被降为懋贵人了。”

    “难道和大公主有关?”

    “肯定没有关系,大公主人还不错,反观懋贵人”

    “降位了也好,省的每天拿自己的一宫之主的身份说事。”

    “就是就是,每天还酸来酸去的。”

    “只希望这次撤人可以撤到我,我可不想再在这里待下去了。”

    “我也是,要不去送点什么?”

    “可以,我们一起去!”

    “”

    瑚图灵阿的婚事是由康熙赐婚,现在合离也有不少人反对,称这是对康熙的旨意的违背。

    四爷:“”

    要论违背,那怎么也是政事才对,和一个公主的婚事有什么关系?

    “朕的女儿自然是朕做主。”四爷一点都不怕那些大臣,就一件小事,他还就不信这些人能拿出撞柱的勇气。

    四爷根本不管那些人的反对,直接下了旨意,让瑚图灵阿合离。

    果然,旨意一出来,板上钉钉了,那些人反而没话说了。

    瑚图灵阿还担心了好几天,结果什么事都没有。

    “我就说吧,没事的。”尼楚格高兴地啃了一个鸡翅,见瑚图灵阿还在发呆,也给她夹了一块,同时自己又夹了一块。

    “行了,瑚图灵阿可以吃,你少吃点,油炸的,吃多了上火。”李知婉按住尼楚格的手,“你不想再起口疮吧?”

    口疮也就是口腔溃疡,尼楚格吃多了油炸的就喜欢口腔溃疡,每个四五天都好不了,偏偏痛了她还是喜欢吃。

    尼楚格撇撇嘴,放下了手里的鸡翅,她吃不了就催促别人吃,“大姐姐,快吃,好吃的!”

    瑚图灵阿还没从合离的事情中缓过来,“这么简单就合离了?”

    尼楚格摇摇头,“大姐姐你还是低估了汗阿玛的分量,什么叫皇帝?皇帝就是整个大清权力最高的那一个人。”

    “他主宰着整个大清,一个小小的合离算什么,还不是汗阿玛一句话的事情。”

    “以后你和那家人就没关系了。”

    瑚图灵阿恍惚着拿起一块鸡翅吃了起来,不过即使不在状态,她的姿势也比尼楚格要优雅很多。

    看着还舔了一口手指的尼楚格,李知婉:“”

    对比不太好,但两人这差距也太大了点。

    “瑚图灵阿最近可以去庄上住一段时间。”李知婉提议道:“不是让你躲避,而是这段时间那家人怕是还会去找你,到时候可能也会有很多假消息传出来,怕你和孩子都会受到影响。”

    李知婉的提议,瑚图灵阿也赞同,“等我回去就安排去庄子上,说实话,在京城里住着还不如在庄子上。”

    庄子比公主府可大多了,就算她想骑马都没问题。

    “我也想去。”尼楚格看向李知婉,“在京城里没什么好玩的了。”

    “那你带着阿尔善过去吧,永玘也可以带着,让他们都出去玩一玩,在这宫里待着确实很无聊。”

    别说尼楚格了,李知婉自己都想出去,可惜她出不去,就算跟着四爷出宫那也是去圆明园,想自己取逛一逛,那是没可能了。

    “对了,额娘,汗阿玛什么时候去塞外啊!”尼楚格有些纳闷,“这都三年了吧,汗阿玛看着根本没有去塞外的意思,以前还可以说是因为守孝,但现在除阕了,也没见到有动静。”

    “没动静就对了。”李知婉叹了口气,“你阿玛不会去塞外的。”

    尼楚格瞪大了眼睛,“为什么?我还想着带着汗阿玛看看我的成果。”

    他要是不去,那岂不是没人看了吗?

    “你汗阿玛不喜欢折腾。”李知婉可是知道的,她很期待跟着出巡,但实际上四爷一点都不喜欢,他更喜欢就在一个位置坐着办差。

    以前那是没有办法,康熙的话他必须听,现在他自己就是皇帝了,自然是能不挪动就不挪动,最大的范围也就是紫禁城到圆明园,这还是因为圆明园更宽敞更舒服,距离京中不算太远。

    尼楚格还不死心,“汗阿玛真的不去塞外?”

    “至少近几年不会去。”李知婉摇了摇头,她很想去蒙古看看尼楚格的成果,但她也没办法。

    四爷登基虽然有三年了,但其实很多地方还没有稳固下来,四爷每天处理朝政的时间都不够,哪里还有时间出巡?

    尼楚格哪怕失望也只能接受,“那就再过几年,到时候汗阿玛肯定能看到更好的。”

    “嗯。”

    “到时候我也要去。”瑚图灵阿听着也来了兴趣,“我没尼楚格那么厉害,但我可以欣赏。”

    尼楚格:“可以,到时候我还能让大姐姐亲自体验一下做毛线的过程。”

    瑚图灵阿好奇地问道:“做毛衣呢?”

    “那些大姐姐你在宫里也能体验。”尼楚格看向李知婉,“额娘身边的好几个宫女都会,大姐姐想学的话直接来学就行了。”

    “其实宫里也有做毛线的,大姐姐想看的话也能去。”

    瑚图灵阿笑着摇头,“那算了,我希望是尼楚格陪着我一起做,在宫中的话,只我一个人,太寂寞了。”

    “好,到时候我陪着大姐姐。”尼楚格拉着瑚图灵阿的手摇了摇,“还有羊毛毡,那个也不错,也不算难。”

    “你这说的我都想去你那边常住了。”瑚图灵阿听着都觉得尼楚格的生活有趣,“要是能去该多好。”

    尼楚格抓着瑚图灵阿的手,另一只手也拉着李知婉的手,“总有一天,你们会去我那里的。”

    第180章 第180章弘昀回来

    时间很快来到了尼楚格离开的那一天,在前一天,她找到了阿尔善,明明什么都还没有说出来,阿尔善却率先感受出来了。

    “额娘,我要跟你回蒙古。”阿尔善坚定地看着尼楚格,“我想和你们在一起。”

    尼楚格转头看向身边的李知婉,“额娘。”

    虽说从小养大的外孙更喜欢的还是额娘和阿玛,李知婉有点点心塞,但这是人之常情,孩子对父母总有着孺慕之情。

    “看我做什么,阿尔善可是要跟着你去蒙古。”李知婉推了一把阿尔善,调侃道:“你额娘要是不答应,你就抱着她的腰,她不答应你就不松手。”

    明明是开玩笑的话,阿尔善信了,他上前几步,抱住尼楚格的腰,抬头看向尼楚格,满脸期待地说:“额娘,让我跟着吧。”

    尼楚格:“”

    这完全顶不住啊!

    犹豫了一会儿,尼楚格答应了。

    “可以,但你不能后悔,一旦去了蒙古,你就没那么容易回京城了。”她先给阿尔善定了规矩,“去蒙古不是好玩的事情。”

    阿尔善点头,“嗯。”

    他是真的想去那个阿玛额娘在的地方,那个他出生的地方。

    尼楚格摸了摸阿尔善的头,“那去收拾东西吧,明天和额娘一起启程。”

    阿尔善松开手就想走,被尼楚格伸手拦住了,“还有,咱们要去给郭罗玛法道别,你要想好怎么和他说。”

    阿尔善一顿,撅起嘴,“这事额娘说不就好了吗?”

    尼楚格轻咳一声,她知道阿尔善对汗阿玛有点怂,但她也怂了,好歹阿尔善是个小孩子,汗阿玛的态度会好一点。

    所以,儿子就你去说了。

    “这是阿尔善自己的事情,自然要阿尔善自己取说。”

    阿尔善瘪瘪嘴,“好吧,我会去说的。”

    趁着阿尔善去收拾东西的时间,尼楚格赶紧给李知婉告别,“我先去和汗阿玛说,打个时间差。”

    说完尼楚格就溜了,只留给李知婉一个背影。

    李知婉:“”

    四爷好像也没有这么可怕吧-

    尼楚格算的非常好,她先一步向四爷辞行,四爷还不知道尼楚格准备带走阿尔善,一心想着女儿又要离开,忍不住多唠叨了几句。

    “回去以后也好好照顾自己,要不要带一个太医过去?”

    “那些东西都有奴才去动手,你一个公主就不要动手了。”

    “还有”

    尼楚格听了整整一个时辰的唠叨才被放过,但也松了一口气,她算是过关了,至于阿尔善的事情,她见不到四爷也就不知道了。

    阿尔善是在尼楚格离开后大概两个时辰才去的四爷那边,小小的身子等在屋外,苏培盛都有些像带着他一起进去禀报了,反正最后也会让他进去。

    不过苏培盛还是咬咬牙,放弃了这个念头,他先一步进门禀报。

    “让他进来。”

    四爷坐在上首,和阿尔善隔着中间的空位置外加一张桌子,这距离让阿尔善看不清四爷的脸,他迈着忐忑地步伐向前。

    “来找郭罗玛法是有什么事情吗?”

    对儿子会严厉些,但四爷对孙辈的孩子都以和蔼

    著称,不过对孩子好似没什么用,怕他的依旧怕他。

    阿尔善咽了咽口水,他就是那个哪怕四爷态度温和也会害怕的那个。

    “郭罗玛法我想跟着额娘去蒙古。”

    四爷脸上的笑容一顿,“为什么要去蒙古?在京城里你才能过的好。”

    “可是我的阿玛和额娘都在那里。”阿尔善知道自己不能退缩,不然这得之不易地回家的机会就要没了,他强制自己抬起头,道:“阿尔善的家在那里。”

    四爷怔愣了一会儿,面色很复杂,阿尔善看不懂,只能小心翼翼地看着四爷,“郭罗玛法我想回去看看,我知道我在蒙古出生,蒙古是我的家乡,但我还没看过它。”

    “郭罗玛法,我想去蒙古。”

    才六岁的小孩,满脸的坚定,四爷心中叹了口气,“既然你想去蒙古,那就去吧。”

    他又道:“但你去了可就不能轻易再回来了,我们家可没有半途而废的孩子。”

    阿尔善点头,“额娘也说过一样的话,我知道的,我都考虑好了。”

    四爷挥了挥手,“回去好好准备吧。”

    送走阿尔善,四爷心里被憋屈以及不舍占据,后者自然是对阿尔善的,养了这么多年的外孙,看着从小小的一团长这么大,如今要离开身边了,怎么可能会舍得。

    至于后者则是四爷对尼楚格的了,尼楚格离开可还没多久,她当时肯定知道阿尔善要跟着回蒙古的事情,但就是不说!

    四爷看的明白,就是尼楚格不敢说,干脆提前来告别的。

    “这个尼楚格,歪心思都动到朕身上了。”-

    前一天已经告别过,但尼楚格和阿尔善离开的时候,四爷还是来送行了。

    “这次带着孩子,可别像之前那样赶路了。”四爷叮嘱道:“尼楚格也稳重些,当额娘要有当额娘的模样。”

    尼楚格想着自己赶路时的模样,又低头看了一眼阿尔善瘦弱的小身板,讪讪道:“知道了,这次肯定慢一些,一旦阿尔善有受不了的地方就停下,绝对不会出问题的。”

    四爷对尼楚格的话没有那么相信,朝着苏培盛挥了挥手,“将人带过来。”

    尼楚格和阿尔善一起朝着苏培盛看去,只见一个花白头发,胡须也斑白的人被带了过来。

    “这位是齐太医,是皇上吩咐的照顾公主和小世子的。”苏培盛介绍道:“常用的药材也都备齐了,实在不够了也有人沿途去买。”

    尼楚格嘴角一抽,“不用这么”

    “有阿尔善在,你的身体很好,朕可以不担心,但阿尔善长到这么大,很少去那么远的地方,有太医我们也放心些。”四爷阻止了尼楚格接下来的话,他知道尼楚格的顾虑,解释道:“齐太医也是想去蒙古见识一番,他可以自由选择去留,想回来也有人带着他回来,想留下也有人照顾他。”

    尼楚格看向齐太医,想知道他是否是被她的汗阿玛强制的。

    齐太医露出了和煦的笑容,“是臣主动请缨,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臣想去蒙古看一看,沿途以及路上都能让臣增长一些经验。”

    尼楚格放心了,“那就好。”

    她带着阿尔善给四爷、李知婉、瑚图灵阿进行最后的告别,接着将阿尔善塞进马车里,自己也翻身上马。

    “阿玛、额娘、大姐姐,我们走了。”

    阿尔善也从马车的车窗里探出身子,“郭罗玛法、郭罗玛麽,我走了,我会想你们的!”

    目送着一队人马离开京城,四爷叹了口气,“又离开了一人。”

    他身边的人总在不断离开。

    他回头看向李知婉,伸手抓住李知婉的手,略带着不确定地问道:“芝芝会陪在朕的身边吧?”

    李知婉抬头看向四爷的眼睛,点头,道:“当然。”-

    雍正三年的末尾,要李知婉来形容那就是一片慌乱,才进十二月,宗人府参奏多罗恂郡王允禵任大将军时,任意妄为,苦累兵丁,侵扰地方,靡费军需。[1]

    李知婉在后宫都听到了消息,眼皮子直跳,她有种预感,这是四爷清算兄弟的开始。

    之前在三年守孝期,四爷没有理由,也不好去清算。

    现在三年守孝期过了,证据也都查的差不多了。

    李知婉算了算,这一次不少人要倒霉了。

    十四阿哥的事情除了他自己,谁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但宗人府参奏了,四爷也只能处罚,看在太后的面子上,以及十四阿哥提点过年羹尧的事情,四爷将他的爵位革了,换成了多罗贝勒。

    十四阿哥:“”

    十三阿哥亲自去宣读圣旨,顺便也是去安抚一下这个弟弟。

    “我是真的”十四阿哥一脸无语地看着十三阿哥,“到底是谁哥哥谁是弟弟?他比一个小孩还不如。”

    “死心眼,死记仇。”

    他回来都三年了,这三年可是什么都没干,每天在府上玩,和朝政有关的一律不沾手,就是这样,他的四哥还要找机会将他的爵位给削了。

    爵位,十四阿哥其实不太在乎,但爵位有银子啊,他缺银子!

    “皇上也是想拿你当个”

    “杀鸡儆猴是吧?”十四阿哥翻了个白眼。

    十三阿哥摇摇头,“那倒也不是,只是一个开始。”

    “就像给别人看看,我这个亲弟弟都能开刀,其他的兄弟就别想着躲了,是吗?”十四阿哥呵呵一声,“当他的亲弟弟,真是倒霉。”

    十三阿哥抿了抿嘴唇,“你这还算好的,在你之后的只会更倒霉。”

    十四阿哥:“”

    “四哥可真是”

    十四阿哥很快就知道其他人的更倒霉是什么意思了。

    没过几天,山西巡抚伊都立参奏贝子允禟的侍卫在外擅自殴打生员,应按律治罪。

    这事看着是九阿哥的侍卫做的事情,和他无关,毕竟都说了是‘擅自’,但那侍卫就是九阿哥的人,还是贴身的侍卫,谁不能说和九阿哥无关。

    最终那侍卫被治罪,而九阿

    哥削爵。

    原本就是贝子了,再削,直接成了光头阿哥。

    十四阿哥一听,发现自己还算好的,好歹还是个贝勒,光头阿哥更不好听。

    紧接着他又接到消息——允禟幽禁。

    一听到消息,十四阿哥立马带着太监出府在周围逛了一圈,还好,他没有被幽禁,不然要被憋死了。

    九阿哥之后是年羹尧,八月份的时候他太保的职位就被削了,九月份直接进了刑部地牢,但一直都没有被审理。

    十二月份,年羹尧的审理结果也出来,一一数来,总共九十二款罪名。

    十四阿哥听了都咂舌,和十三阿哥吐槽,“这年羹尧胆子挺大的。”

    十四阿哥和年羹尧一点都不对付,之前在青海,那时候四爷刚登基,年羹尧仗着和四爷的关系,没少在军营里耍威风。

    十四阿哥最讨厌的就是这种行为,奈何年羹尧当时就是他四哥最信任的人之一,将他调回京城之后,直接让年羹尧担任了抚远大将军。

    现在年羹尧倒霉了,十四阿哥别提多高兴了,连四爷削他爵位的事情都不计较了。

    削就削吧,让年羹尧倒霉也不错。

    年前这几道圣旨一下,没几个人是心中不担忧的,生怕这把火烧到自己身上。

    好在年节当中四爷都没什么要发作的意思,让这个年节安稳地过去了。

    十四阿哥也松了口气,他虽然幸灾乐祸,但要真看着不少人被治罪,心里也不由得跟着有些凄凉。

    但年节刚过,四爷又来了,召入诸王、贝勒、贝子、公、满汉文武大臣等,宣读廉亲王允禩以及贝子允禟罪状,将允禩、允禟等人革去黄带子,同时命宗人府将允禩、允禟名字除去,改名为阿其那和塞斯黑。[3]

    这一闹就从雍正四年闹到了雍正五年末才算彻底结束。

    十四阿哥算是彻底歇了和四爷斗的心思,连斗嘴都不敢了,没看到他八哥还有九哥都没了,四哥还不肯罢休,继续细数二人罪状。

    阿其那大罪四十款,塞思黑大罪二十八款。

    十四阿哥相信,如果自己不服软,那么他也会顶着十几款大罪。

    他还是安安稳稳地躺平吧,反正吃喝不愁,荣华富贵也都有了。

    “你这想法就很对。”太后难得见一次十四阿哥,但也没有十四阿哥想象中的安抚,只有劝解。

    十四阿哥:“皇额娘,你也变了。”

    太后伸手掐了一把十四阿哥,“哀家这是为了谁好?”

    “那当然是为了我和四哥。”十四阿哥道。

    太后:“不和你贫嘴了,你四哥说了,让你回去的时候去一趟圆明园,他有事情交代给你。”

    十四阿哥挑眉,“哟呵,四阿哥竟然想到了我?”

    “我都闲了四五年了,真不怕我把事情办砸了?”

    太后摇头,“哀家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情,你去就是了。”

    她又叮嘱道:“记住,不要顶撞你四哥。”

    “知道知道,我现在胆子小着呢。”十四阿哥幽幽地叹了口气。

    不是那么想见四爷,十四阿哥去圆明园的路上就格外地磨蹭,硬生生到了天黑才进园子。

    不过让十四阿哥没想到的是,他刚好撞上了四爷的晚膳。

    十四阿哥:“”

    完了,这下是吃不下晚膳了。

    “你这来的可真够快的。”四爷放下筷子,冷笑了一声道:“朕怎么记得你一个时辰前就出了畅春园呢?”

    圆明园和畅春园本就是挨着的,再怎么走也不会一个时辰才到。

    “臣弟这不是体力不行了吗?”十四阿哥闭上眼睛开始黑自己。

    这种时候的保命诀窍只有一个,贬低自己,抬高他人。

    “臣弟的身体可没皇上那么好,走到一半就受不了了,停下来休息了一会儿,皇上这身体比我可好多了。”

    这一通追捧,四爷听着觉得还不错,也就不再计较十四阿哥磨蹭的事情了,“你应该还没用晚膳,过来一起吃吧。”

    十四阿哥:“”

    这哪吃的下啊。

    奈何四爷的话不能违背,十四阿哥硬逼着自己坐下了,不过别说,这菜确实不错。

    “这是贵妃娘娘安排的?”十四阿哥咽了咽口水,从前四爷还是雍亲王的时候,他去雍亲王府就喜欢蹭饭。

    本来好长时间没吃过了,他也就忘记了那味道,现在再见到,那味道又浮现在了他的脑海中。

    “你怎么知道?”

    四爷现在吃的都是按照李知婉写的菜单吃的,三年食素,再加上从早到晚处理朝政,四爷的身体比之前差了很多,一出孝,李知婉就开始给四爷补身体。

    李知婉也没事干,于是找来太医,和太医一起商量给四爷补身体的办法,药膳和药四爷是不会吃的,味道不好,于是李知婉就相出了各种食补。

    补了两年的身子,如今四爷的身体好多了,不过这食补依旧在继续,没有停下来。

    十四阿哥:“这一看就是贵妃娘娘安排的之前在王府的时候我就喜欢来着。”

    “既然喜欢那就多吃点吧。”听着十四阿哥的话,四爷也不禁想起了在王府的那些年,表情柔和了不少。

    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了这么一层时间滤镜,四爷看十四阿哥都顺眼了不少,还给他夹了不少菜。

    十四阿哥也吃的顺心,没有之前想的吃不下的那种情况,就是最后吃的有点撑,而面前的碗里还有一碗菜。

    十四阿哥看了一眼四爷,又低头看着面前的一碗菜,心里长叹一口气,暗示自己不能打扰四爷的兴致。

    撑就撑吧,大不了回家喝点健胃消食的药。

    最后十四阿哥是被人扶着回府的,实在是吃太多了,再多动一动就要吐了。

    不过这一顿撑也不是白受罪的,十四阿哥接到了他闲了这么多年以来的第一个任务——前往广州接人。

    十四阿哥也不知道要接谁,反正有差事就不错了,于是收拾收拾东西,第二天就启程出发了,生怕四爷再给他拦下来。

    十四爷以最快的速度到了广州,结果到了才知道人还没到。

    “怎么就没到呢?”他都这么快来了,那人不应该速度更快吗?

    “到底是谁啊?”十四阿哥好奇地问道。

    能让他四哥放他出京城,这人肯定不简单,说不定还是他四哥很亲近的人。

    在广州这边的官员神秘一笑,“皇上说您见到人就知道了。”

    十四阿哥:“”

    “皇上还说了,您务必要照顾好他们。”

    十四阿哥:“等等,他们?这不止一个人?”

    他以为就一个人呢,怎么听着人还不少?

    “大概一船的人?”那官员形容道。

    十四阿哥扶额,难怪他四哥愿意让他出来,感情这不是接一个人,而是接一堆人。

    “你先下去吧,人到了再来叫我,我就在这待着。”他挥了挥手,现在只想一个人冷静一下。

    “是是。”-

    等待的第一天,十四阿哥严阵以待。

    等待的第二天,十四阿哥开始放松,找人喝茶。

    等待的第三天,十四阿哥直接和侍卫开始了布库比赛。

    等待的第四天,十四阿哥出去逛了一整天,买了不少东西

    等待的第五天,十四阿哥十四阿哥被人叫醒,通知人来了!

    十四阿哥一时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难受,高兴人终于来了,难受则是他一晚上都在打牌,这才刚睡!

    十四阿哥迈着摇摇晃晃地步伐和官员汇合,看着空荡荡的屋子,问道:“人呢?不是说来了吗?”

    官员:“回禀贝勒爷,人在港口,不在这里,咱们要去港口迎接。”

    十四阿哥仰天长叹,“走吧,去接人。”

    十四阿哥大老远就看见了几艘巨大的船停靠在港口的位置,顿时脑子里闪了一下,出现了一段久远的记忆。

    几年前他四哥是不是派人出海了来着?

    这不会就是当年出海的那几艘船吧?

    十四阿哥继续往前走,距离船越近,他的记忆越

    清晰,当时有谁去了听说是贵妃娘娘娘家那边有几人,再就是弘昀!

    十四阿哥一拍脑袋,弘昀,他的好侄子也在船上,听说还是追妻追过去的。

    十四阿哥摸了摸下巴,等会儿他不会就要见到弘昀以及弘昀的未来福晋吧?

    “贝勒爷,人来了。”官员见十四阿哥似乎是在发呆,小声提醒道。

    十四阿哥回过神来,抬头看去,一眼就看见了一个疑似弘昀的人。

    之所以是疑似,是因为这人太黑了,笑起来只有一口大白牙,眼睛都看不见了。

    “你是”十四阿哥将要脱口而出的‘三阿哥’吞了下去,迟疑地开口。

    那黑黝黝的人顿时藏起了大白牙,满脸怀疑地说:“十四叔,是我啊,弘昀啊,你认不出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