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秦御带兵

    瞿宗耀戎马一生,年轻时也时常对外出兵御敌四方,北阙不过是区区小国,与之交战居然也会战败?

    洛知栩都不敢想,梁帝若是知晓此事,会不会急的从床榻上坐起来指着他们鼻子骂!

    如今天子病重,下毒之人还未找到,眼看着大梁就是梁玖当家了,如果此时不能将事情处理妥当,恐怕也会影响威信。

    可连瞿宗耀都战败,若要稳定军心,最好的方法就是摄政王亲自应战,可如此一来,梁京城内便无人管顾了,岂非是给皇后一行人添便利?

    饶是内心再如何不安稳,他们三人还是跪在了殿前,以表心思。

    司韶是个急性子,看看洛知栩,恨不得立刻就和洛知栩商议接下来该如何,但周围跪着的都是皇子公主,若是被听去可不得了,只能强忍着。

    秦御则是去偏殿和诸位朝臣讨论,如今瞿宗耀战败,必得有能担任之人顶上,朝中武将甚多,但需得有一位最能鼓舞士兵的人才行。

    这人选,无外乎就是如今是九皇子,或者秦御。

    “诸位大人如何看?”他问。

    “胜败乃兵家常事,若此时处置瞿老将军,恐怕会让武将们寒心,不如让老将军暂且留于前线,做幕后指挥,再另派位将军前去?”

    “洛大人身为散秩大臣,且身份贵重,此时大梁有需,自当该为大梁鞠躬尽粹,微臣觉得洛大人可前往!”

    “不可!洛大人并不曾有与北阙交战的经验,若是因此导致北阙步步紧逼,岂非要攻破我大梁都城?”

    “这也不可,那也不可,岂非是天亡我大梁!”

    秦御听着他们交谈,倒是没想到这其中竟还有人在暗暗支持梁琮。

    洛珩是京城武官,早些年四处御敌才拼的如今地位,但打下北阙,致使其成为附属国并对大梁上贡的是瞿宗耀,自然是他去最为合适。

    可如今瞿宗耀却突然战败,甚至已经有人念着他劳苦功高,要立刻召他回京,若真如此,岂非是给了他们机会?

    但也正是因为瞿宗耀曾经劳苦功高,若此时训斥其办事不力,或者将其丢在前线不闻不问,只怕人人都要以为大梁要卸磨杀驴了,以后谁还会尽心竭力做事?

    “王爷,微臣以为,此时该派名望地位颇高的皇子前往,即刻稳定军心,也可让百姓们安心。”姚崇说。

    “姚大人所言甚是,不知是哪位皇子?”秦御十分配合询问。

    姚崇掷地有声:“二皇子,二皇子曾是储君,又是嫡长子,身份无比贵重,且二皇子又是瞿老将军孙婿,商议军事,定会如有神助。”

    胡说一通的狗屎。

    偏偏姚崇说完无人敢反驳,一来,姚妃在宫中颇受恩宠,只等来日生下皇子便可成为贵妃,地位超然,二来,他们都看得明白,摄政王也是同意此建议的。

    摄政王支持九皇子的心昭然若揭,可那又如何呢?

    如今梁帝病倒,九皇子支持者众多,摄政王地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自然无人敢说什么。

    “此事到底还是需要和陛下商议,待本王问过陛下,再告知诸位吧。”秦御说完便离开了。

    他折返正殿,便见皇子公主们已经都起身,可见是陛下醒了,各个都翘首以盼,都想着在陛下面前露脸,洛知栩几人已经不知何时被挤到角落了。

    醒了倒也好,就怕他此时醒不了。

    秦御走上前,冷声呵斥:“吵吵闹闹的做什么!身为皇子公主,代表的是皇家颜面,这般哄闹像什么样子!”

    “秦皇叔。”

    见到秦御,他们顿时安静下来,甚至往后稍稍退了些。

    秦御懒得看他们,视线如蜻蜓点水般粗略扫过,最终定在洛知栩脸上,然后转身进殿了。

    梁帝这会刚醒,皇后在伺候汤药,梁玖和梁琮则是站在旁边,想来他们还不知瞿宗耀战败之事。

    “给陛下请安。”秦御拱手。

    “你来了,可是前朝有事?”梁帝模样虚弱,脸色和唇色都带着些暗沉,他虚声问着,即便是此时,都不忘忧心前朝。

    秦御故作迟疑:“陛下还是安心养身的好,待您龙体安康,再处理朝政也可。”

    “说!”

    秦御从未这副作态过,梁帝就知晓,一定是发生了什么连他都难以把持的事。

    果不其然。

    在听完秦御的回禀后,他当即就将皇后还端着的药碗摔了出去,他冷声:“岂有此理!”

    “陛下息怒。”秦御淡声说着。

    “你与朝臣如何商议的?”梁帝这会哪里还顾得上自己病着,只能不能亲自上场,否则哪里还能由着那中弹丸小国嚣张!

    秦御便将他们方才商议的结果也悉数告知,梁帝沉默,梁琮与皇后却是紧张起来了,梁琮只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皇子,如何能上阵御敌?

    只是这对梁琮来说也是机会,如今储位空悬,若他能成功击退北阙或是一举拿下北阙,那陛下定会对他刮目相看,再不会这般冷落他。

    气氛陡然安静下来,梁玖对此却并无疑问,以梁琮的本事,即便从前有许多师傅教导,也就教出他这般模样,纸上谈兵可,但亲身实践却是不行。

    何况梁琮惜命,恐怕不能就这般顺利答允。

    他们所想皆是梁琮去与不去,却从未想过,陛下允与不允。

    于是当梁帝下达旨意时,连秦御自己都有些震惊。

    “摄政王,朕命你即刻带领一队人马赶去崎燕关支持,前线所有人需得听你号令,若有不尊不敬者,可先斩后奏!”

    “微臣遵旨。”

    旨意一出,震惊朝野。

    保皇党都心生不满,如今摄政王本就位高权重,朝中党羽众多,若非找不出证据,定会将这些全都悉数拽出,若再让其去前线立下战功,恐怕就要功高盖主了!

    偏偏旨意难更改不说,怕是刚接到旨意,摄政王就已经调兵遣将赶去崎燕关了,拦都拦不住!

    梨园。

    洛知栩得知旨意亦是震惊:“陛下竟这般防着梁琮与皇后?”

    “朝臣永远都是朝臣,可皇子并不是永远都是皇子,若是富贵险中求,皆是不好说,只怕那位也是想到这一处了,所以才这般防着。”印宿白分析着,“可你我那时皆在,陛下连思考都没有,直接另选他法,莫不是查到了什么?”

    “你的意思是陛下知晓下毒之事是皇后所为?”司韶惊诧。

    洛知栩倒是点头:“陛下的心思无人能知,但我听闻,陛下身后有一支侍卫,名为护龙卫,专为陛下铲除异己,想来是察觉到了什么,但碍于尚未有实证罢了。”

    “也是,这种事心知肚明,却不能立即处置,是该防着。”

    自是洛知栩却难以安心。

    若是知晓秦御今日便要急匆匆去前线,他如何也不会这般使性子和他闹脾气,不过就死一夜未见罢了,有什么可气的。

    今日往后,怕是更难见面了。

    而且,二哥之前就跟随瞿宗耀离京,如今瞿宗耀战败,也不知哥哥如何了,有没有受伤,是不是还好。

    那几日他一直忙着,竟然没有察觉到兄长已经动了心思,好好的京畿大营不待,让他去朝廷也不去,非要跑什么前线!

    “也不知瞿宗耀一行如何了。”他低声呢喃。

    “你莫担心,知泠哥武力不凡,定然不会出事,他身份摆在那里,即便级别不高,瞿宗耀也不会贸然让他去挡箭。”印宿白安抚他。

    可再多的安抚,也抵不过想像。

    洛知栩一想到洛知泠可能会受伤,可能会像前世那般乱箭穿心,他就惊慌,忍不住浑身颤抖。

    司韶见他连茶杯都拿不稳,忙帮他接过:“你别自己吓唬自己,若你实在担心,我让我大哥送信问问。”

    “多谢。”洛知栩闭了闭眼,再忍不住情绪,他起身,“我得先回去了。”

    “冬树,扶好你家少爷!”

    “是。”

    洛知栩跌跌撞撞回了洛王府,梁雪虞刚从城外的寺庙回来,就见他一脸惊慌失措,唇色尽失,她忙询问:“发生什么事了?”

    “方才少爷和印公子司公子聊起了二少爷。”冬树回道。

    梁雪虞瞬间就明白了,她拍拍洛知栩,难得柔声安抚:“你二哥聪慧机敏,定不会有事,他去时我们已然叮嘱过,你莫担心。”

    “战场刀剑无眼,若是伤了哥哥,或者胳膊腿没了怎么办?”洛知栩惶惶然看着梁雪虞,眼底一片水色,“都怪我不好,哥哥走时我都没在府上,我也没来得及和他好好说说话……”

    “好了好了,别吓唬自己,娘让厨房给你熬点安神汤,你喝了好好睡一觉。”梁雪虞说完看了一眼冬树,后者立刻会意,与冬藏合力将他稳稳搀扶回院子了。

    洛知栩靠坐在床榻上,外面天气炎热,他的心却如屋内的冰鉴一般清凉,甚至隐约有更凉的趋势。

    冬藏将药碗端来,端盘边还放着一叠蜜饯,他面带微笑:“少爷将安神汤喝了吧,奴才还给您带了蜜饯,可好吃了!”

    洛知栩视线落在汤碗上,又看向冬藏,有些诧异:“身体不舒服吗?怎么养这么久都不见肉?”

    冬藏嬉笑:“夏日奴才没什么胃口,过两日便好了。”

    “我近日忙着,无暇顾及你,你也该照顾好自己,还得陪我走许久呢。”洛知栩轻声叮嘱着。

    “奴才记得呢。”冬藏眼底瞬间泛了水色,但他弯着眼睛笑着,洛知栩没察觉。

    洛知栩将药一饮而尽,蜜饯也吃了几颗,便躺下安睡了。

    崎燕关。

    北阙突然发动攻势,瞿宗耀被北阙士兵所伤,崎燕关的营地几乎都要保不住,到处都是蔓延的火势,粮草和营帐被烧了许多,营地内一片杂乱。

    洛知泠手持长刀御敌,他一刀砍死冲来的北阙人,将一名士兵救下,他冷喝:“战场上发什么呆!”

    “我、我害怕,我想回家……”

    洛知泠这才发现,这名士兵年岁尚小,约莫和洛知栩差不多大,他弟弟若是来,恐怕也会无措。

    “只要将北阙杀个片甲不留,明日咱能就能回家,打起精神来!”洛知泠拍拍他肩膀,“别怕,你这年岁和我弟弟差——”

    他身子一个踉跄,紧接着是长刀穿刺皮肉的声音,洛知泠震惊的看着对面的年轻士兵,那士兵颤抖着尖叫:“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我不想死……”

    洛知泠口吐鲜血,缓缓倒下,他盯着那道跑远的身影,瞳孔逐渐涣散,他还没说完,他的弟弟……

    深夜。

    洛知栩猛的从梦中惊醒,浑身湿透,像是从水中捞出一般,他先是眨眼看着面前的一切,缓缓眨眼,再眨眼,眼泪便如决堤一般涌了出来,先是压抑抽泣,最后嚎啕大哭。

    听着动静的冬藏立刻冲了进来,他无措的看着洛知栩:“少爷您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奴才这就去叫大人和王妃!”

    他这一哭,整个洛王府瞬间灯火通明,皆是衣衫单薄的朝他的栩栩如生走去。

    夫妻俩过去时,洛知栩正倚着洛知铭痛哭,嗓子都沙哑了。

    从前他的梦都是前世种种,如今却是不同的梦境,而且那样真实,他只是想想都难受不已。

    “这是做噩梦了?”梁雪虞颇有些无奈,“梦都是假的。”

    “我要去崎燕关。”他哽咽着。

    洛知铭皱眉:“那是两军前线,岂是你说去便能去的?何况如今正值盛夏,你身体怎么受得了?”

    “我要去崎燕关。”

    非去不可。

    第92章 赐你封地

    崎燕关如今正在交战,眼下也只有军队敢从那边过,如果是洛知栩只身前往,沿途若是发生什么,这谁能受得了?

    因此,他的想法自然得到了洛王府上下一致回绝,自从他说提出要去崎燕关,别说出梁京城,就连洛王府他都出不去了。

    梁雪虞再次派侍卫将他的院子层层包围,若是被他跑出去,还不知会发生什么事了。

    变相圈禁,洛知栩倒是有心想闹,可这次爹娘是铁了心不会允许他离开的,就算他使出节食那一招都没有用。

    “少爷,王妃摆明了不会同意,您就别和自己过不去了。”夏柳劝解着,“崎燕关如今战事不断,您去若真出了什么事,二少爷若得知岂非要怨恨自己?”

    别说洛知泠,恐怕整个洛王府都会永远活在愧疚中,再无法自拔。

    洛知栩也明白,他娇生惯养的,虽然平日里就吃的少,可真一点都不吃,他也难受。

    “罢了,将饭菜端来吧。”洛知栩觉得她说的对,再怎样也不能和自己过不去,办法总比困难多,他得想别的办法打探前线的事。

    如果当初他反应敏捷,能在秦御点兵点将时就混进队伍中,那时就算对方发现,他只需稍稍使性子,对方定然也就会同意前往了。

    只可惜事事都晚了一步,才只能在这里生闷气。

    夏柳听他这般说,立刻将早就在外面等着的冬藏喊了进来,手里端着的饭食都是洛知栩爱吃的,光是闻着味道都觉得喜欢。

    冬藏到底自幼就跟着他,见他眼睛都在食物上移不开,和夏柳对视一眼,将饭菜放下便离开了。

    尽管只剩自己,洛知栩用膳时依旧端庄,只是速度快了很多,用过膳,喝了杯茶,才招呼外面的人将盘子端走。

    他肯用膳,就代表此次绝食之战彻底输了,也代表他放弃了只身前往崎燕关,但不代表他就要将这件事抛诸脑后。

    “冬树,你去司府跑一趟,让二公子帮忙打探前线战事,另外——”洛知栩说到这里时牙都咬紧了,“去告诉母亲,说我不去崎燕关了,赶紧让那些蠢货都撤掉!”

    “是。”

    冬树应完便匆匆离开了,没多久,洛知栩便察觉到院子外里三层外三层围着的侍卫全都撤掉了。

    他冷哼一声,转头就吩咐冬藏伺候他更衣,现在梁京城内局势不好,他得能时刻注意动向才可,最好的办法就是进宫。

    而且,还有一点他也觉得奇怪,保皇党能说出功高盖主那种话,可见陛下也是这般认为,又为何要让秦御前往,以秦御的本事拿下北阙并不是难事。

    待凯旋而归,那就得封赏。

    秦御如今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官居一品,如果再封还能封什么?封他为太子吗?

    想想都觉得可笑。

    “你进宫也好,陛下还算喜欢你,你又在朝中没有官职,他对你也算放心。”梁雪虞说,“这是我亲手做的点心,你带进宫。”

    洛知栩沉默片刻道:“阿娘,若是来日陛下驾崩,您会伤心吗?”

    梁雪虞轻轻拍他肩膀一下,嗔怪:“这是说的什么话,那是陛下,不许乱说话。”

    是陛下。

    洛知栩扬唇笑笑,没再多说什么,拎着点心盒子便进宫了。

    他进宫自然是没有提前禀报的,因此当梁琮在承明殿前看到他时不禁面露诧异,他快步走上前,居高临下的看着洛知栩:“你进宫做什么?”

    “不是看你,让开。”洛知栩看都懒得看他。

    梁琮却是并不让步,他嗤笑:“你莫不是知晓本皇子在这里,所以特意来的吧?你不妨对本皇子服服软,来日我也可放过你。”

    洛知栩撩起眼皮,神情讥讽的看着他:“怎么,我竟不知,这大梁前朝后宫何时轮到二皇子做主了?竟还说可放过本世子?如何放过?犯上某乱吗?”

    “洛知栩,你也就此时可以牙尖嘴利了,且等着瞧吧!”梁琮恶狠狠的放着狠话。

    洛知栩淡淡瞥他一眼,那一眼带着浓重的不屑和嘲讽,刺激的梁琮恨不得照着他的脸狠狠挥拳。

    里面的人听到动静也派周荣宝出来看,他一看见这两位就知道闹起来了,赶紧说道:“二皇子和洛世子来了,您二位快请进去,九皇子在里面侍疾呢。”

    “有劳周公公。”洛知栩对他点点头,率先走了进去。

    因着之前蜜饯的事,梁帝对洛知栩生出点长辈对晚辈的怜爱,再看到他手里拎着的食盒,便知道他的妹妹也惦记他,因此看向洛知栩时,眼神便慈爱了很多。

    洛知栩扬起笑:“臣下特来探望陛下!”

    梁帝哼笑:“你来不来都无妨,将手里的食盒教出来就可。”

    “我阿娘特意做来给舅舅的。”洛知栩说着便递给周荣宝,示意他拿出来给梁帝尝尝,他阿娘大概也早就想过,希望能藉机唤醒陛下对洛王府的一丝仁慈。

    梁帝之前是吃过梁雪虞亲手做的糕点的,时隔十数年再次吃到,味道依旧如从前那般,心境虽不同,却能唤起他从前的记忆。

    他与梁雪虞一母同胞,是除去双亲外,世间最亲密的亲人了。

    “小九也尝尝你姑母的手艺。”梁帝笑说,对这位一直照顾他的皇子,心里多少还是惦念的,尽管知道他这些都是心有所图。

    “谢父皇,姑母的手艺定然是不错的。”梁玖笑说。

    梁琮站在旁边看着,从前这副父慈子孝的场景,都是他在其中,现如今,他倒成了局外人了。

    当真是讽刺。

    但是没关系,日后这种场景,谁也看不到。

    梁玖拿起糕点顿了顿,他侧头看向梁琮:“二哥也来了。”

    “方才在外面和洛世子碰到了。”梁琮走近,“父皇这两日身体可还好?儿臣很是担心。”

    梁帝看他一眼,淡淡道:“有劳你费心,你那正室一直无法怀孕,朕会让皇后为你做主选侧妃,你也该有个孩子了,好让朕和你母后早些抱皇孙。”

    “是,儿臣会用心的。”梁琮面上一喜,还欲再说些什么,便听梁帝又说话了。

    “过些时日,朕会赐你封地。”

    梁琮的笑僵在脸上,皇子们及冠后便有资格受封,可一旦受封成为郡王,便代表再无继位之可能,除非犯上谋逆。

    至此,他也彻底明白了陛下的意思,这是要绝了他全部的念想。

    洛知栩与梁玖就像是不曾听到这番话,各自垂眸吃着点心。

    不知过了多久,梁琮僵硬的谢恩,然后像是无法继续忍受一般,告退离开了。

    “朕有些乏了,你们退下吧。”梁帝说。

    洛知栩与梁玖对视一眼,便应声离开了。

    对自己曾经寄予厚望的孩子这般冷淡,想来梁帝心中也会不舒服。

    两人走出承明殿,从头到尾都不曾有过交谈,直到走到即将出宫的长街上,两人慢步向前。

    “陛下为何要突然派秦御去前线?”洛知栩问。

    “历来功高盖主之人都不得善终,即便秦皇叔对父皇忠心耿耿,可若去北阙能要他性命,日后自然高枕无忧,若不能要他性命,出征回来无非就是赏些金银罢了。”梁玖说。

    他言语间带着嘲讽,这让洛知栩忍不住看他,似乎是不明白他为何会说出这番话。

    梁玖轻笑:“从小到大都不曾拥有父皇的关心,如今有,于我而言也是虚假,换不回我母妃的性命。”

    “你很通透。”洛知栩扬唇轻笑。

    “是秦皇叔教得好。”梁玖一句话,更是直接道出他和秦御很久之前就在谋划了。

    洛知栩已然知晓,自然无需他再多说,何况他总觉得梁帝用这种手段迫使秦御离京,其中应该还有其他缘由,只是这缘由藏的深,他们轻易无法得知罢了。

    走至宫门前,梁玖恭敬与洛知栩点头离开,后者则是在马车前愣了片刻,天气愈发炎热,他也是不愿再出门了。

    洛知栩前脚回府,后脚便有旨意传来,陛下要去避暑园养病,只是此次带的人却与去年有些出入,不过洛王府自然依旧在列。

    按照常理来说,陛下中毒合该彻查此事,但梁帝不仅不曾声张,还只有少许人知晓,不难猜出对方已然知晓,下毒之人就在知晓的一行人中。

    此去避暑园,恐会有大动作。

    傍晚。

    洛珩与洛知铭同步而归,两人面色皆是有些凝重,洛知栩不明所以:“出何事了?可是朝中有闹出什么?”

    “啊,是朝臣们近日都要求立储,吵的心烦。”洛知铭温声说着,“你今日进宫可还好?没有使性子吧?”

    洛知栩冷哼:“本世子的那种人吗?不过我倒是听闻一件事,陛下要给梁琮封地了,估计是想让他离京。”

    这事倒是还没有宣告前朝,洛知铭也不知道,他微微挑眉:“他从前那般狂妄,怕是不会轻易离开。”

    “我听陛下的意思,是要给他纳侧妃,若侧妃有孕,想必会延缓离京。”洛知栩说着笑了起来,“但他那种有损阴德之人,上天又怎会眷顾呢?”

    “你又做了什么?”洛知铭挑眉。

    “反正他是不会有子嗣的,否则岂非要后患无穷了?”洛知栩娇憨一笑,“哥哥无事,我便回屋收拾了,过两日要去避暑呢,这次定然会很有意思。”

    洛知铭笑着拍拍他肩膀,看他跑开了。

    只是待洛知栩一走,他脸上的笑瞬间就放了下来。

    前线传来密函,洛知泠身受重伤。

    这种事若被知栩知道,怕是又要闹了。

    第93章 给朕跪下

    此次前去避暑园,因着时气还并没有那般炎热,洛知栩的情绪和心情一直都很稳定,不像去岁,暑热难耐,只能躺在床榻上。

    如今他倒是有了些精神,恨不得在园子里窜来窜去的,倒是哪里都走走,偶尔碰到梁帝,还会陪伴圣驾,颇有点风光无限的意思。

    只是他并不知晓,陛下对他亲和,是因为得知洛知泠在前线重伤之事。

    这事旁人有心瞒着,他自然不会知晓,可也有人故意要说到他面前。

    洛知栩不止一次气愤自己不能手刃梁琮,如今听到对方在自己面前胡言乱语,这种想法便更加强烈,若今生他不能手刃梁琮,恐怕余生他都要活在悔恨中!

    “我二哥在前线征战杀敌,二皇子不能尽绵薄之力,还要满口胡言诅咒?是当我们洛王府好欺负吗?”洛知栩情绪波动大,他狠狠盯着梁琮,想听他说否认的话。

    但他没听到。

    “瞿老将军也在崎燕关,他传回来的书信怎会有假?洛知泠重伤危在旦夕,你的父母兄长都知晓,陛下也知晓,唯独你还懵然不知呢。”梁琮说着哈哈大笑起来,看到洛知栩惊慌的表情,他竟觉得痛快极了。

    他就是得要让洛知栩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日夜都活在痛苦中,他无法接受一个从前满眼都是自己之人,看向自己的视线是仇恨!

    除非洛知栩死。

    洛知栩其实早就信了梁琮所说,但他还是要去求证,只要有一人否认,他都还能自欺欺人,所以此时和梁琮纠缠并没有好处。

    回到汀兰水榭,父亲和大哥不在院子里,洛知栩便更信了几分,可他依旧不死心,去找梁雪虞询问。

    “果真吗?”

    虽然未多说其他,但观其神态,梁雪虞便知晓此事已然瞒不住了,她皱眉:“此事我们不是故意要瞒你,只是你若听说,怕又要吵闹着去前线。”

    “我已放弃绝食,且再未提过离京,便证明我已无此心,母亲为何还要瞒我,我不是分不清情况的蠢货。”洛知栩说这些时带着气。

    其实事情到头上,伤心反而没那么重了,取而代之的是担心,更是想想方设法的得知更多消息。

    只是这些话说完,他便面露悔色,父母兄长的用意他都明白,分明都是为着他着想来的。

    “此事确实不该瞒你,不过你也放心,信中说你二兄伤势已经得到控制,如今也只能期盼摄政王能带领梁军拿下北阙,那时他们才可回京。”梁雪虞说。

    提到秦御,洛知栩才察觉到自己已经有数日都不曾想秦御了,不是他不想,而是在克制自己。

    他比任何人都明白梁琮未死,秦御奔赴前线的举动有多危险。

    今生虽未全然按照前世轨迹,可冬藏曾经重伤差点丢掉性命,这也许是另类的走向,但他们大概都会遭受不同程度的伤害。

    秦御前世离开梁京,就再没有回来。

    梁琮说他死了,马革裹尸,他却连对方最后一面都不曾见到,只记得那句“你跟不跟我走”。

    梁雪虞见他沉默出神,只当他是疲累忧心,便宽解道:“你也莫要担心这些,马上正午太阳大,你回房休息,这几日皇后忙着为二皇子挑选侧妃,说午后请我过去看戏,届时你也可与其他几位少爷玩乐。”

    “儿子明白。”

    梁雪虞对冬树使眼色,他立刻会意,搀扶着洛知栩回了房间。

    屋内冰鉴风轮连番用着,还有冰镇好的瓜果,冬藏见他回来,忙端到他面前:“外面暑气重,少爷多用几口。”

    洛知栩垂眸看着鲜红的瓜瓤,被切成了小块,旁边放着银叉,清甜的果香便往鼻子里钻,他拿起叉子吃了一块。

    西瓜清甜多汁,还是冰镇过,方才的阴郁似乎都一扫而空了,洛知栩想,燥热的天气果然也会使人发狂。

    身上有了凉意,脑袋便也好用些了,想到方才母亲说的话,按理说,皇后此时也该知晓陛下让梁琮选侧妃的真正意图,可为何还是这般上赶着?

    皇后唯有一女一子,嫡长公主已经出嫁多年,鲜少回京,若是连梁琮也赶往封地,皇后在宫中便是孤立无援。

    莫不是他们还想着,利用选娶侧妃之意,巩固梁琮的地位,届时若他得人望,想来也是有拚一拚的机会。

    略吃了几块瓜果,洛知栩便有些疲累,他摆手示意他们退下,便午睡了。

    待他再醒来,外面的太阳已经不是很大,前院一直都安安静静的,洛知栩想着母亲应该是去看戏,。

    若是寻常,他也该去外面闲逛,只是赐死他还是想去打听前线的战事,而最能得知第一手消息的地方,自然就是陛下那里。

    干明殿。

    梁帝正批阅奏摺,面前还站着几位言官大臣,其中便有洛珩与洛知铭,洛知铭虽年轻,但见事明白,做事老练,饶是朝中一些老臣都不如他。

    因此,梁帝还算是愿意教诲他。

    洛知栩时常无召就来面见陛下,周荣宝早已习惯,见他来还示意自己徒弟拿把伞给他遮阳。

    “多谢公公,陛下喝水才能商议结束?”洛知栩故作焦急的问着。

    “哟,这怕是还得有一会呢,如今陛下心系前线战事,正在与几位大人商议呢。”周荣宝觉得他今天来的不是时候,便劝解着,“您不妨先去戏楼,待这边完事,奴才去找您?”

    洛知栩摇头,面上一副焦急:“那如何等得及,我听二皇子说我二兄在前线重伤,性命垂危,我哪里还有心思听戏。”

    周荣宝神情不变:“这您哪能信呢?二少爷已经无事了,您也不必为了这事找陛下求证,奴才就在边上,这点小事还是能告诉您的。”

    “公公是何时知晓的,二皇子今日方才与我说,定然是刚传进梁京的书信,这种人命关天之事,想来二皇子是不会骗我的。”洛知栩一副并不相信周荣宝话的模样,就是铁了心要从陛下这里问到准确的回覆。

    饶是周荣宝也开始疑惑了,莫不是这洛二少爷真的又出事了?

    他便没再继续阻拦,以洛知栩的臭脾气,不让他等反而会坏事。

    没多久,里面议事的朝臣们纷纷离开。

    看到是洛知栩等在外面,洛珩和洛知铭也只是看了他一眼,然后便离开了。

    周荣宝便赶紧进去通传了,过了好一会他才出来请洛知栩进去。

    “臣下参见陛下。”洛知栩难得恭敬行礼。

    梁帝方才已经听周荣宝说了前后起因,但还是要亲自问问才行,他沉声道:“你方才说是二皇子告诉你的?”

    “是,晨起太阳并未十分毒辣,臣下便去外面散心了,碰上了二皇子,见我欢喜玩乐,便说了些话与我听,我自是不愿信,所以来问陛下。”洛知栩直接将梁琮给卖了,“二皇子说瞿老将军在崎燕关传回书信,还说他不会骗我。”

    梁帝面无表情:“行了,别拘着礼了,坐下说话吧。”

    “舅舅,我自知不该妄议朝政,可二皇子说我哥哥已经重伤垂危,我自然不能不担心,知栩来就为要舅舅一句话,我哥哥当真无事吗?”

    他故作紧张的问着,平日里那双潋滟的眸子,也不曾露出嚣张跋扈的气焰,唯有担忧和紧张。

    梁帝哼笑:“你倒是胆大,若他真有事,你待如何?”

    “臣下会请求陛下,许我哥哥回家医治。”洛知栩皱眉,说出颇孩子气的话,“瞿老将军是将军,平日里不用带头打仗,可我哥哥就是个小卒,冲锋陷阵这种事都得他来做,我得心疼他。”

    “荒唐!”梁帝斥责,“你再过两年也该及冠了,竟还能说出这般枉顾人命之言,当真是将你宠坏了,上阵冲锋杀敌又不止你兄长一人!”

    洛知栩愤气顶嘴:“可唯有他一人是我至亲,舅舅生病,阿娘亦是成日里难以入眠,难不成我要劝解阿娘,大梁从古至今也并非只有您一人之君吗?”

    “逆子,给朕跪下!”梁帝被他这番话气个半死。

    洛知栩嘭的一声跪在地上,置气道:“外甥不是狂妄,是伤心,担心至亲又不是丢脸的事,若身居高位的前提是丢情弃爱,我宁可庸碌一生!”

    “三少爷您快别说了!陛下只是与您说笑,您快些认错!”周荣宝边说边对洛知栩使眼色,这番话说的实在有些大不敬了。

    洛知栩默然片刻,扬声道:“臣下口不择言,请陛下恕罪!”

    “滚,朕不想看见你!”梁帝怒斥。

    洛知栩沉默且不动,周荣宝赶紧对他使眼色,后者会意,匆匆说了句“臣下告退”,就离开了。

    待他走后,梁帝不咳嗽了,气也不喘了。

    周荣宝将冰镇莲子粥端给他:“陛下心善,并没想怪罪洛世子,洛世子心思诚挚,不如旁人有那些弯弯绕绕。”

    “朕还不知道他?”梁帝叹息,他就是体谅洛知栩这番难得的赤诚,所以他纵容他与自己叫板!

    周荣宝笑:“世子担心您呢,否则又怎会知晓公主也夜不能寐呢?”

    “你去告诉那臭崽子,就说洛知泠没事儿,省的他回头再来闹,朕这病是养还是不养!”

    “是,奴才这就去。”

    周荣宝紧赶着就去追洛知栩了,将这些话原封不动的告诉他,不愿他受扰。

    洛知栩挑眉:“多谢公公特意跑一趟,我这会还有点事,替我谢过舅舅。”

    “是。”

    看着他离开,洛知栩转身就朝梁琮所在的安德轩的方向去了,夏柳拦都拦不住。

    第94章 连夜离京

    梁琮被洛知栩打了。

    起初是几位宫女太监,要将各宫室用的冰送过去,此时太阳已经不那么强烈,也不会影响冰块融化,晚膳前便能供上用。

    送到梁琮所居住的安德轩,就听到了奇怪的动静,再走近没两步,就瞧见有两人在安德轩门口翻滚着打了起来。

    一开始只当是哪家的公子们一时发生了口角,直到将两人拉开,才发现将梁琮按着打的是洛世子。

    其实当瞧见那抹鲜艳的红时,宫人们已经有所猜想的,只是没想到还真是。

    紧接着,就有人去将这事禀报陛下和皇后了。

    一行人赶来时,他俩约莫是又动了一次手,身上衣裳都是土,脖子上还有不同程度的掐痕,当然仅限于梁琮。

    也是多亏了夏柳在其中掺和了,否则洛知栩身上恐怕要有不少伤了。

    干明殿。

    梁帝面色阴沉的盯着跪在地上的两人,屋内气氛焦灼,盛夏的天,让人更加燥热了。

    皇后看看跪在地上的梁琮,又看看陛下,出声求情道:“陛下,琮儿一向性格温和,不是会主动动手的性子,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皇后这话是说,主动动手的是我儿子?”梁雪虞直白发问。

    跪在地上的洛知栩微不可察的动了动,梁雪虞继续道:“即便是我儿子先动手,那也定是因为二皇子做了什么,否则我儿,从前哪里和别人亲自动过手?”

    这话说的也够跋扈,明摆着是说梁琮挨打的罪有应得。

    皇后知道梁帝对这位胞妹有多在意,听她说这种话也不好反驳,只能戚戚然的看向陛下,想让他做主。

    梁帝看见洛知栩,是一个头两个大,谁能想到他转身就去找梁琮麻烦了!

    他抬手指向洛知栩:“你,你说,为什么动手打人!他可是皇子!”

    “他是皇子,却也是传递虚假消息的骗子,哄骗我说我二兄重伤垂危,藉着我关切心急,想看我慌乱。”洛知栩丝毫不慌,“我二兄在前线征战,虽然只是小卒,但在为大梁尽心竭力,二皇子身处城中,无需忧心战事,所以才能这般袖手旁观!”

    “本皇子没有恶意!”梁琮苍白辩驳,“那只是我听说的!”

    洛知栩冷笑:“听说?二皇子不是亲口告诉我,你收到了瞿老将军的传信吗?”

    这话一出,在场所有人的表情都有些微妙,梁帝甚至还没有收到瞿宗耀的信件,而且即便收到了,梁琮和武将私交亲密,也是不争的事实。

    梁琮选择沉默。

    洛知栩却不愿就将此事化小,他看向梁帝:“我臣下动手打皇子,臣犯上有罪,愿接受任何惩罚,可若是下次再听到这种虚假传言,定会照打不误!”

    “洛知栩!”梁帝冷喝,“方才如何与你说的,你就不能安分几日?”

    梁雪虞也接话:“当真是我与你父亲将你宠坏了,若不是你身子弱,定要好好鞭笞你!”

    此言一出,梁帝自然也明白。

    他颇为无奈道:“滚出去,这些时日别让朕看到你,若再闹事,朕就把你关起来!”

    “是,多谢舅舅。”洛知栩立刻起身,看都没看皇后和跪地的梁琮一眼,和梁雪虞对视一眼便快速离开了。

    殿内便只剩梁帝、皇后和梁琮。

    梁帝皱眉看了一眼梁琮:“行了,起来吧。”

    “多谢父皇。”梁琮起身时还牵扯到了身上的伤,对洛知栩的恨意便更浓了一些,不知从何时开始,但凡碰上洛知栩,他就没有好事!

    “你们先退下吧。”梁帝淡声说着,甚至并未看他们。

    梁琮面露喜色,皇后神情却若有所思。

    两人离去,一同前往皇后的瑶华宫,进去便示意宫人将大门掩上,见梁琮还在喜滋滋的说陛下没有责怪他时,那股怒意瞬间就难以控制了。

    她冷笑:“蠢货!你以为陛下不曾责怪便是好事吗?”

    “母后,此事本就是因我而起,父皇却不像恼洛知栩那般恼我,不就是觉得我是他儿子,所以不好严加责备吗?”梁琮懵然。

    “说你蠢笨,你还懵然不知,你父皇这是觉得你连说教的必要都没有了!”何皇后神情阴冷,那双凤眸中是不加掩饰的恨和决绝,“此事没有回旋余地了,陛下定然已经起疑心了。”

    梁琮傻眼:“什么意思?”

    何皇后闭了闭眼,实在想不通,她聪明一世,陛下也精明算计,为何生出的孩子却如此蠢笨?

    她叹息:“你与瞿宗耀暗中联系之事,陛下定然已经知晓,他向来多疑,此时怕是已经命人去查探了,你得做好准备。”

    “可、可瞿老将军还有几日才能进京。”梁琮一时有些愣,计画如果轻易变动,可能会有不必要的麻烦。

    “慌什么!本宫会加重药量,届时你想办法进去陪侍,再让城外那支军队赶过来,届时将陛下架空,一切就顺理成章了!”皇后说,若非她伤了身子,再不能受孕,她是决计不会将这些事教与梁琮做。

    她的长公主若是男子,也定然会比梁琮聪慧。

    梁琮也知晓,如今情况有变,他们必须得做出调整,且此次定然得快狠绝,否则一旦被人发现,他们就再无翻身之地了!

    他原本是惊慌的,可一想到他的父皇,却连训斥的话都不愿对他说,分明就是要放弃他了,一个被放弃的皇子,若是不能想办法谋出路,就只能死路一条。

    “是,儿臣会竭尽所能。”

    “行了,你先回去换身衣裳,堂堂皇子,这般模样像什么样子。”

    从瑶华宫离开,梁琮便回住处换衣服了,只是他心中始终都有一口气,他想,待他将洛知栩抓住,一定要好好检查他的身体!

    洛知栩被带回汀兰水榭,梁雪虞并未与他多说什么,只是将他带回房间,便示意夏柳和冬藏给他收拾东西。

    他坐着生了会闷气,再抬头就发现了不妥,他惊讶:“为何收拾我东西?我是动了手,却也不至于将我赶出去,陛下都没说什么呢?”

    “你不是想去崎燕关,我这就命人护送你离京,到崎燕关附近,秦御会派人接应你。”梁雪虞叮嘱,“路上注意安全,必要时钱财都可舍弃。”

    洛知栩便更疑惑了,先前他绝食要去,家中都不肯,这会倒是要主动把他送出去了?

    只是他还在气头上,还没缓过来发生了什么,紧接着银票银子就被揣了一怀。

    他纳闷:“阿娘,为何这般着急?哥哥无事,我不去也——”

    “你哥哥性命垂危,娘知道你担心他,一路加紧赶路,说不定能见他最后一面!”梁雪虞一句话将洛知栩所有的话全都堵回嗓子里。

    洛知栩瞬间失去理智,他扭头就要往外走:“一定是梁琮又胡说八道,我这就去找他算账!”

    “站住!”梁雪虞叫住他,“眼下情况凶险,你必须立刻去崎燕关,你不想见他最后一面吗?”

    凶险。

    最后一面。

    洛知栩从未想过,文本那么美的东西,居然也能重伤别人,重伤他。

    “什么时候?”

    只一瞬间,他嗓子便沙哑,恨不得连完整的话都说不出。

    梁雪虞动作微顿,认真道:“现在。”

    “左右陛下近日都不会召见你,再加上天气炎热,以你的体质在屋内养病都是常事,无人会察觉这些,再晚些你便带着冬树和夏柳一起离开,马车和细软也已经备好,我的暗卫会一直护着你,直到里安全离开梁京附近。”

    “我明白。”

    是夜。

    洛知栩带着两人离开,如果是之前他央求要离京,达成所愿,他定然会欣喜万分,但此时他却并不高兴,不仅仅是因为洛知泠重伤。

    还有冬藏。

    他的小厮,不知道何时变得那么瘦弱的,彷佛只剩骨头,他总有不好的预感,不知是对前行路途的渺茫,还是身后亲人的牵绊。

    盛夏深夜有些微凉,马车里却浑然不觉,他们有文书和手信,城门处自然不会有人阻拦,顺利出了京城。

    洛知栩的思绪却乱的很,他始终觉得有些地方不妥。

    连夜让他出城这件事,本身就很古怪,临走时父母兄长的叮咛和目光也让他不适,这其中一定是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

    从哪开始的。

    是从他想去崎燕关?

    还是从他和梁琮打架?

    不对,应该是更远或者再近。

    是从他重生开始,这一切都不对劲,但又是在今日他在陛下面前说完那些话,事情的走向便不可控了。

    梁琮能瞬间知晓前线战况,定然是与瞿宗耀联系密切,可他们为何突然联系这般密切了?

    这便是最值得商榷的。

    瞿宗耀突然战败,战败就意味着要回京,或者央求回京,回京就能和梁琮里应外合!

    “停车!”

    洛知栩大喊:“冬树快停车,原路折返!”

    “少爷,属下们奉命行事,您必须得离开梁京。”

    马车并未停下,速度反而越快,还传来梁雪虞安排的侍卫的声音,这些暗卫只会忠于梁雪虞,根本不会听洛知栩的话。

    他立刻掀开帘子:“折返,否则我就跳下去!”

    “少爷,这是王妃和摄政王的命令,我们必须得送您离开。”冬树异常冷静,但已经防范起来,防止他跳下马车。

    “停下!”洛知栩拿出自己准备好的匕首,架在了自己脖子上。

    冬树瞬间紧张起来,立刻拉停了缰绳。

    洛知栩依旧威胁:“快点往回驾,梁京城有危险!”

    “这是王妃命令。”隐匿的暗卫也纷纷现身。

    “什么破命令,现——”

    话未说完,洛知栩就感觉脖子一疼,紧接着就昏了过去。

    夏柳蹙眉:“愣着干什么,把少爷搬到马车上,尽快赶路,被发现就遭了。”

    第95章 落脚客栈

    洛知栩昏迷时间并不长,与睡了一觉无异,待他睁眼时,已经是第二日清晨了,这一夜车马赶路,早就离梁京城近百里地了,回是不好回了。

    醒来时,马车就停在小路旁边,冬树架着火烤肉,夏日里动物繁多,随便猎些来都能烧着吃,待回头走大路,身上的银子就能用了。

    见他醒了,夏柳立刻将打来的水递给他:“少爷喝水润润。”

    “昨夜可有发生什么?”洛知栩并未提及夏柳将他打晕的事,连他私心里都认为那是杜绝他胡闹的好办法。

    “并未,不过王妃的侍卫已经连夜折返了,您放心,我与冬树拚死都会将您送到王爷手上。”夏柳神情严肃,只期待城中此时还未发觉。

    洛知栩便不再多言,若是平常,母亲怕他闹脾气,定会让侍卫一路随行,由此可见,梁京城局势只怕不好。

    一夜过去,想来他们还未察觉。

    他不由得叹息一声,早知道便也告诉司韶他们了,自己倒是痛快出逃,他们只怕也要跟着受罪了。

    像是明白他心中所想,夏柳提醒道:“少爷无需多虑,此事与洛王府交好的朝臣都知晓,想来不出一日,两家公子便会追上来了。”

    洛知栩错愕:“他们?”

    夏柳点头:“是,大人与王妃早已察觉到不妥,所以一早便和摄政王联系了,二皇子党视您为仇敌,自然也会对洛王府以及交好的世家动手,为避免您出事,王妃才会让您离开。”

    “那二哥他……”

    “前方来信,二少爷是受了伤,但已经痊愈,也是王妃逼迫,所以才奔赴战场。”

    洛知栩一时觉得脑袋发懵,这些话他分明都听得懂,可此时,却觉得脑袋如浆糊一般,什么都理不清。

    父亲母亲在他面前做了那么多事,他丝毫不知不说,偶尔不曾按照自己心意做事,也会被自己指责,他从未往这方面想过。

    可如今,二兄与他都远离了梁京,那大哥岂不是要成为首要报复的对象?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母亲已经和秦御商议好,定然是有了万全之策,他们眼下的任务便是尽快与秦御汇合,如此才能早些解决问题。

    冬树将烤好的肉递给他:“委屈少爷先吃这些,待走过这一段回到大道,便能住客栈了。”

    洛知栩笑笑:“曾经有段时间,我连这些都吃不上。”

    每日都被关在监牢中,穿都穿不好,莫说是吃了,否则冬藏也不会为他私藏那么个馒头。

    夏柳和冬树对视一眼,只当他是在开玩笑,冬树虽跟他跟的晚些,可也算是陪着他长大的,即便是被禁足,这少爷也可从没有吃过苦头。

    大概是从林中抓的野鸡子,肉质虽然有些柴,但还算鲜嫩,还撒了盐巴,吃着也算是有滋有味了。

    见他没有露出嫌弃表情,冬藏和夏柳稍稍松了口气。

    三人简单解决了早食,休憩片刻便继续上路了,经过洛知栩分析,他想梁琮应该没有这么聪慧,至少在短时日内,是绝对不会猜想到他偷偷离开了。

    所以这段时间,他是安全的,其他人也是。

    瞿宗耀与之勾结,定然是无召偷偷归京,若是被陛下或者护龙卫发现,他就一定会被扣上犯上作乱的罪名,那么他们也一定会想办法不让陛下怪罪。

    梁帝会被挟制架空,是皇后的手笔,梁琮没那么大胆子。

    避暑园。

    何皇后照旧去干明殿侍疾,化着精致的妆面,衣衫都是鲜艳的正红色,面带微笑,身后的婢女端着汤药,不像是去送药,倒像是送谁上路。

    周荣宝见到她来,立刻拦住:“娘娘,九皇子在里面陪陛下说话,您需要在此稍等片刻。”

    “何时本宫来看望陛下,都得在此等候了,”何皇后皱眉,红艳的唇微启,“周荣宝,本宫瞧你如今的差事做的愈发好了!”

    “娘娘折煞奴才了,实在是陛下有吩咐,您得稍等,奴才再去里面通传。”周荣宝毕恭毕敬说着,然后转身进去通传了。

    里面的梁帝和梁玖自然也听到了这番对话,从前何皇后再如何,都会多周荣宝客气些,毕竟的梁帝用了一辈子的老太监,如今倒也变了。

    片刻后,梁玖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周荣宝,他笑道:“娘娘,陛下请您进去了。”

    “给母后请安。”梁玖说。

    “九皇子,你如今年岁尚小,也该学着帮助兄长们处理朝政,而不是成日里都来烦着陛下,是该给你选正妃了。”皇后扯着唇角看他,“否则,你总是要添麻烦。”

    梁玖像是没听明白她话中的含义,只反问道:“那二哥的侧妃可选定了?不知预备何时赶往封地?”

    什么叫专往痛处戳,这便是了。

    即便皇后再如何运筹帷幄,却也无法改变她的儿子被陛下所厌弃的事实,也正因如此,她不得不筹谋这些,随时都背负着沉重的代价。

    何皇后死死盯着他,若非是碍于身份地位,她只恨不能用自己漂亮尖锐的护甲,将面前这位口出恶言的皇子割喉。

    “这些事还轮不到你来管,九皇子还是管好自己,省的得不偿失!”何皇后冷笑,扭头露出明艳的笑容,趾高气扬的进了干明殿。

    梁帝早已知晓皇后心思,这段时间她一直在前朝走动,只盼着能有更多人支持二皇子,从前聪慧的女子,如今也成为了心思蠢笨的后宫妇人。

    “皇后来了。”梁帝笑。

    “臣妾听闻陛下精神好些,特意熬了鸡汤给您送来,陛下也该时常去外面走走,总在床榻上,难免不生病。”皇后说着示意身后的婢女将鸡汤端来。

    她摘下护甲便要喂梁帝,后者笑笑,到底还是张口喝下了。

    鸡汤的调料放的很足,味道鲜美,梁帝喝着,便刻意将许多事抛诸脑后了,如今事情已然成为定局,做太多只会让他们疑心。

    梁帝点头:“这汤甚是不错,定然是你亲手熬的。”

    “那当然,给陛下入口的,臣妾自是无一不尽心尽力,也盼着陛下身体快好,好为咱们琮儿赐婚。”皇后见他将汤喝完,表情更柔和了。

    梁帝看她:“侧妃选了哪家姑娘?”

    “还未定下,只等陛下好了再说。”何皇后微笑。

    侧妃选定,就代表要梁琮远去封地,此时定然是不能选的,再者,朝中风向有变,那日虽然也请那些世家去听戏,一个个称病的称病,故作蠢笨的蠢笨,大概都是被各自家中叮嘱过,也由此可见,他们都会成为梁琮来日登基的阻碍。

    梁帝便不再询问了,他也看出皇后的意图了,今日以说辞堵他的嘴,明日更不知要做什么了。

    他抿唇,刚要说些什么,突然发现自己的嘴唇麻木,整张脸都有些不舒服,一瞬间他便不能动弹了。

    何皇后慢条斯理的将护甲戴好,她看向梁帝,嗓音又低又柔:“陛下身体不适,一应事务也该交给二皇子来做,咱们的琮儿,从前不适最受您喜欢吗?”

    梁帝瞪着眼睛,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

    何皇后却并不在意,她帮梁帝掖了掖被角,微笑:“陛下明知臣妾做了什么,还是将汤喝下,是想说信任臣妾吗?还是想唤回臣妾的良知?臣妾忘了告诉您,这些臣妾都不在意。”

    她这一生都要奔着最高的位置,出身便是嫡长女的她,就注定要嫁于权势,她享受被人追捧的快感。

    如今是皇后,来日便是太后,她就是要这般风光一生!

    若要她永葬妃陵,被人踩在脚下,名不正言不顺,那她才会发疯!

    “从您废太子那日起,我便知晓自己的心愿无法善了,我何妙容位至皇后,怎会愿意看别人的儿子登基称帝?”何皇后冷笑,“不过无妨,陛下往后再也不必因为这种事情烦忧,都会由我们的皇子代劳。”

    见他死死盯着自己,何皇后冷斥一声起身,方才外面所有人都被她斥退,如今只需要等着梁琮便好。

    片刻后,梁琮匆匆而至,他沉声道:“母后,事已办妥,那支军队已经悄然进城,只等瞿宗耀兵临城下即可!”

    “那便好,你父皇这里已经处理好,当务之急是让自己人来这里看守,为避免打草惊蛇,本宫会让康子仁去给你舅舅看病。”何皇后说,“你警醒些,左右你父皇眼下什么都不能做,你便与他多说说话吧。”

    “儿臣遵命。”

    经过白天的赶路,傍晚时分,洛知栩一行人赶回了大道上,并找到了一处落脚的客栈,因为是赶往府城的路,客栈来往的客人不算少,除了那张脸,洛知栩这般打扮的并不显眼。

    “三间房,送些吃食和热水。”冬树板着脸对掌柜说道。

    “得嘞。”掌柜立刻喊人,“小六,带客人上去,送上好的酒菜和热水。”

    “来嘞!”

    叫小六的小二立刻跑来,顶着一张娃娃脸笑:“几位贵客,小的带您上去。”

    洛知栩一时有些恍惚,恍惚想起,从前冬藏也是这般可爱,胖嘟嘟的,什么都觉得好吃。

    但任何人都不可能成为冬藏。

    夏柳先将洛知栩的房间清理了一遍,才让他住下:“少爷您在屋内用膳,我与冬树在楼下,顺便观察来往客人,您有事便叫奴婢。”

    “好。”

    片刻后,小六敲门告诉他热水送来了,洛知栩便先沐浴了,风尘仆仆一夜一日,还是这般炎热天气,他早有些受不住了。

    进了浴桶,只觉得哪哪都不舒服,赶紧加快速度将自己清理好,出来没多久,小二就将饭菜端来了,并将木桶拿走了。

    洛知栩瞧着面前的饭菜,倒是能看出是用心做的,只是外面到底不如府上,能入口果腹便好了。

    直到吃饱,他才停下筷子。

    刚准备下楼看看,房间门便猛的被敲响了。

    第96章

    一路北上

    “累死我了!”

    寒酸的客栈房间内,司韶穿着朴素,发丝也稍稍有些淩乱,他与印宿白接到消息便急匆匆离京了,这两日夜不安枕,可算是追上了洛知栩。

    他趴在桌子上感叹,之前的贵气少爷,此刻有些狼狈。

    印宿白与他一般无二,只是还勉强能维持自己的形象,他淡声道:“一路倒是没人发现,不过出城时倒是隐约听到点消息,皇后和梁琮已经将陛下控制住了。”

    “没错,如今干明殿只有皇后与梁琮才能进,说是陛下的口谕,周荣宝也被关押起来了,我想不日便会逼宫。”司韶也跟着附议。

    如今北阙战事不断,北阙公主伊江月还被困大梁,此事定然无法善了,外患,内忧,大梁今年若是不能度过此劫,来日怕是要不复存在。

    身处皇城,自然也得多思多虑,若大梁不复存在,世家自然也要跟着灭亡。

    洛知栩滚了滚喉咙,他严肃道:“眼下多说无益,我们得先与摄政王汇合,母亲让他来迎我,想来再过一段时日就能遇见,这段时间,我们只需护好自身,我想他们很快就会发现我不见了。”

    依照梁琮睚眦必报的性子,即便将父母都抓到,也不会贸然行事,他恨自己至极,比起让他暗自神伤,估计会选择让他亲眼目睹亲人死亡。

    所以只要没抓到他,洛王府目前就是安全的。

    “我们从主路走,一般逃跑之人都会选择隐匿行踪,他们发现我们在小路的踪迹,估计也会认为我们从小路北上。”印宿白说着示意司韶拿出地图,他手指到一处,“这里,是北上的必经之路,如果我们要从这里走,很有可能会被发现,但其实还有一条小路。”

    洛知栩突然觉得头疼的厉害,为什么不能让秦御带兵回来围剿,为什么不能直接杀死皇后和梁琮,为什么陛下之前不能下旨刺杀……

    他有那么多的为什么要问,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梁京城内有他们所有人的至亲,尝试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可能会失去亲人的代价。

    “主路不安全,小路也不方便。”洛知栩蹙眉说着,“越往北上,因战事出逃的百姓就越可能落草为寇,小路很有可能会有土匪流寇。”

    司韶趴桌长叹:“我是不想动脑子的,你们只管说咱们如今该怎么办就是了。”

    “走主路,如今你我势单力薄,如果真碰上乱民,不能轻易动手不说,还很有可能自身难保,主路人多眼杂,咱们抓紧些,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与摄政王汇合。”洛知栩拍板决定。

    他们不能去小路冒险。

    洛知栩是见过乱民的,真疯闹起来,都能人吃人,更别提成为草寇之后,对金银和食物的欲望更是达到顶峰,恐怕看到他们就恨不得把他们扒光了。

    印宿白仔细一想也是,洛知栩曾去灾敌,他更了解那些百姓混乱中会做出什么,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听他的。

    从主路走,北上要经过北原府城和漠江府城,才会到达崎燕关,根据母亲所说,秦御会在路上接应,所以必须得走北原府城。

    “那今日便先如此,休息一晚,明日一早咱们便启程,我们也得做好摄政王无法迎接的准备。”洛知栩说。

    北阙战事吃紧,瞿宗耀虽和梁琮勾结,但也不该那般战败,可见北阙来势凶猛,早已做好了万全之策,秦御应对起来保不齐也要力不从心。

    翌日。

    天不亮一行人便立刻动身出发了,为掩人耳目,司韶和印宿白同乘马车,这次三人同乘,另一辆马车则放着他们趁早置办的东西,赶往北原都城,还有一段路程,自然也得做足打算。

    三人再次同聚,也都安心了许多,倒是难得生出点游山玩水的乐趣来。

    这越往北,天气反倒有些阵阵凉意,尤其是走至一处背阴山,更是莫名觉得一股寒意窜来。

    “冬树,你和夏柳去前面探路,小心些。”洛知栩视线落在山坡上,“尤其是那上面,可是埋伏的好地方。”

    冬树立刻应声,而后便和夏柳出去探路了。

    司韶看着他俩离开,忍不住感慨:“从前便总说冬树性格沉稳不像是你养出来的,这夏柳倒也是如此。”

    “非要打趣我?”洛知栩睨他一眼,真当他听不出来吗?

    印宿白乐不可支:“就不该接他的话茬子。”

    片刻后,冬树和夏柳回来,两人表情都有些难看。

    洛知栩几人也收敛了笑意。

    夏柳低声道:“奴婢和冬树发现,前面的山坡上确实埋伏着人,不过并非梁京的人,是一些乱民,手里皆是拿着武器。”

    “乱民如今都跑到这地方了,北原府城那边,情况怕是更难。”洛知栩视线落在那边的山坡上。

    从冬树和夏柳的表情来看,难民数量众多,且是有预谋组织在那里,要沿路打劫过路人,他们或许并非是对方围堵的第一波人。

    只是如今他们必须得从那边过去,也就必须将那些难民解决掉。

    “少爷,他们过来了!”冬树快步走来,挡在马车面前。

    司韶和印宿白带的随从也立刻跳下马车拦着,各个警惕的看着这些手里拿着镰刀锄头的百姓,不,曾经的百姓。

    因为他们此时,各个面露杀气,恨不得吃他们血肉。

    洛知栩皱眉:“先去交涉。”

    “是。”冬树说着慢步逼近,“各位冷静些,不知各位需要什么,若我们能给,必倾尽所能,只求各位让我们从此过去。”

    “停下!不许再靠近,你们这些吃人血肉的贪官污吏!”

    “想要过去可以,把你们所有的钱财和衣服都交出来!”

    “对,全都交出来,否则我们不会让你们过去的!”

    这些难民神情激动,但每一个脸上露出的表情都是饥渴和期待,他们期待着面前这些肥羊能立刻交出所有金银珠宝,更饥渴能扒着他们血肉吮吸。

    这里的难民数量出乎意料的多,其中甚至还有妇人,只是站在后面,轻易看不到脸。

    洛知栩不想和这些百姓动粗,前线战事就是为了能然后这些百姓过安稳平定的日子,如果他们此时重伤百姓,那就是本末倒置。

    他掀开帘子跳下马车,迅速就找到了暗中为首的男人,他扬声道:“这位好汉,行行好让我们过去,身上的钱财自然也能给们,前面便是北原府城,你们也可买些吃食。”

    洛知栩模样美艳,气质不凡,他一出现,不少男子眼神都变了变,他故作不知,并不在意那些人的视线,这种视线他从前感受过太多。

    他只看向人群中的男人,希望他能说出他们想听的话。

    “你们先将钱财都交出来,待我们看过再让你们过!”男人说。

    洛知栩眼珠微转,冬树则是立刻转身去马车上拿银子,还不忘和司韶与印宿白对视一眼,两人也将身上的荷包都拿出来。

    装满碎银子的荷包鼓鼓囊囊的,看的那些人眼睛都瞪直了,冬树刚走上前,其中一人便立刻抢沉甸甸的荷包抢走了,那双污遭的手蹭过洛知栩的衣袖,浅青色的衣衫上,瞬间就黑了一块。

    洛知栩微不可察的朝旁边动了动,他看向领头人:“银子已然赠予诸位,不知可许我们过关了?”

    领头的汉子掂量着荷包不语,方才那位触碰洛知栩的汉子却是动了心思,他意味不明道:“这位公子,身上衣服不错,不如就脱下来给我们欣赏吧哈哈哈!”

    司韶急的想冲过去,却被印宿白一把拽住,他们在这里耽误的时间已经够久了,如果还不能以温和手段离开,恐怕要见血了。

    洛知栩撩起眼皮看他,看他身后的所有人,男子们瞧着他们的眼神淫邪,女子则是愤恨厌恶。

    他突然就明白了“刁民”的意思。

    人吃五谷杂粮,各个都是以食为天的“民”,但若奸刁、刁猾,那便不再是纯善的民。

    “既然诸位处处刁难,那事情便到此吧。”洛知栩微微后退,神情视线冰冷,他语气轻幽,“处理干净。”

    说罢,他转身回了马车。

    不多时,外面便传出惊呼和哭喊,还有刀刺入身体、割破喉咙的声音。

    洛知栩拈起一块糕点细细品尝,对外面的动静不为所动,他又不是没给机会,只可惜,机会只给聪明人。

    片刻后,马车外再次安静。

    冬树的声音传来:“少爷,已经处理干净,可立即赶路了。”

    “走吧,还有好些路才能到北原府城。”洛知栩笑笑,神色无异。

    司韶和印宿白也并未对他的作为提出异议,毕竟世家身份地位贵重,还从未有人敢这般折辱他们,杀死都是小事,若再严重些,满门抄斩都可。

    何况,洛知栩方才亦是给足他们脸面,却偏偏要做那般猥琐行径,死一万次都不足惜。

    没了拦路石,前方的路便好走了,马车赶了一日又一日,终是在太阳落山时到达了北原府城,拿出早就备好的文书,进了府城。

    皇城来客,府城太守闻讯立刻前来迎接,他看向洛知栩:“几位公子便先随下官去府上安置,待几位休息好,再离开也不迟。”

    司韶和印宿白看向洛知栩,他们都风尘仆仆数日了,能立刻有安歇的地方也好。

    洛知栩也明白,他扬唇:“那便有劳太守大人了。”

    “应该的应该的。”

    太守将洛知栩几人带到府上,洛知栩悄悄打量着太守府,富丽堂皇却安静的可怕。

    蓦地,一股不好的预感涌出。

    “拿下!”

    随着太守一声高喊,暗处立刻冲出许多侍卫,还有些弓箭手在房梁上。

    刀架在洛知栩几人脖子上,冬树和夏柳即便再武功高强,也只能为人鱼肉。

    第97章 可有遗言

    洛知栩几人被关押了起来。

    本也早就料到,梁琮的人如果得知他们逃跑,定然会派人来追,却是没想到,只是先快马加鞭修书一封他将他们困住了。

    洛世子前世今生,还是头次被关柴房,将他们推进去,柴房便被上锁了,估计是觉得他们几位少爷翻不出风浪,所以甚至不曾派人守着。

    梁琮的手信都能传到北原府城,可见陛下已经完全被控制住了。

    “事到如今,也只能等着摄政王来救咱们了。”司韶无奈的靠着墙壁,压根没心思顾及肮脏的墙壁会不会弄脏锦衣。

    洛知栩沉吟片刻道:“话虽如此,可我们也不知他何时会到这里,还是得想法子自救,或许可以问问方才那位小厮。”

    司韶和印宿白见他说的这般轻巧,只当他已经有了更周密的计画。

    却没想到,小厮来送膳食时,洛知栩当真开口询问了。

    想来是因着上面人的叮嘱,送来的饭菜也都是温热的,小厮将小木门打开,把食盒递给他们,刚要离开,就被叫住了。

    “可能放我们出去?”洛知栩直白发问,他看着小厮的表情继续加码,“或者,我们可以给你银票,你把钥匙悄悄丢在这里,等入夜我们悄悄溜走,你也不会被发现。”

    小厮真的犹豫了,他迟疑道:“你们能给我多少?”

    一听有希望,司韶立刻开口:“以我们的身价,莫说百两银票,千两都是小数,实在无需哄骗你,否则,你也可随时去通报太守来抓我们。”

    “先给我一百两!”小厮自认为是狮子大开口,说这话时还偷偷观察着他们的神态,在看到方才说话的少爷面不改色的掏出一沓银票,他当即便惊了。

    “给你五百两,钥匙拿来。”司韶说。

    小厮彻底愣住,他只是太守府最低等的小厮,他能来这里看守送饭,也只是太守大人随手一指所为,他贫穷一辈子,哪里见过这么多银子?

    只是,他如果真的把这些人放走,自己恐怕会吃不了兜着走,但这么多银票……

    印宿白明白他的想法,他轻声道:“太守不会只让你看着我们,你可以先把钥匙留下,等换其他人的时候,我们再走,银票给你。”

    “真的吗?”

    “那自然,君子一言,快马一鞭!”司韶说。

    小厮重重点头:“好!”

    他将柴房门的钥匙递出去,又从司韶手中拿过银票,便快速离开了。

    第二日。

    小厮本就是随手被指过来的,清晨再来送饭的人就换另一名小厮,模样刻板严肃,一瞧便知晓,是只会听主子话的人。

    洛知栩几人也没理会他,左右他们此时不会在饭菜下毒,随便对付两口都够他们养精蓄锐了。

    冬树和夏柳倒是可以直接破门而出,但那样动静太大,若是被太守府侍卫发现,恐怕就要硬拚硬了。

    因此,只能用比较温和的方法。

    深夜。

    柴房外安寂若无人。

    柴房内的人挨个坐起来,冬树透过小门盯着外面的动静,夏柳则是拿着钥匙去开门,铁链发出的碰撞声,在悄然无声的深夜显得异常清晰。

    但好在,并没有惊动任何人。

    夏柳顺利将锁打开,轻手轻脚把锁链都放在地上,洛知栩轻声阻止她:“等我们出去后,再把这里锁上。”

    “是。”

    柴房本就在后院,平时就是不起眼的地方,深夜就更不会有人出来。

    把柴房锁上,夏柳在前探路,冬树则在最后。

    顺利走到后院门口,就在夏柳即将用力破开后门时,一支箭直接划破寂静刺在木门上,夏柳微微移动,才躲过。

    紧接着,整个后院都亮了起来。

    “几位公子是要去哪里?”太守面带微笑看着他们,整个人都透着运筹帷幄的气势。

    该死。

    洛知栩紧紧盯着他,心都快跳到嗓子眼儿了,这周围都是对方的人,硬闯是出不去的。

    太守拿着火把步步逼近,视线在洛知栩几人脸上来回打转,他笑:“梁京城传来消息,要下官好生款待几位,要走怎么不与下官说一声?”

    “谁给你传消息?把圣旨拿来,本世子倒要瞧瞧是不是陛下亲笔!”洛知栩死死盯着他,这老匹夫都和梁琮勾结了,只怕真不能善了了。

    “谁传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本官按命办事,来日便会飞黄腾达。”北原太守忍不住笑起来,似乎已经预想到自己做高官的模样。

    司韶忍不住冷嘲热讽:“蠢货!兔死狗烹是帝王惯用的伎俩,你不会真以为,你帮他夺得皇位,便能对你青睐有加,只怕来日便要成为刀下亡魂!”

    北原太守表情骤变:“若非主子要留你们性命,你们此时早就成为我的刀下亡魂了!”

    洛知栩却好以整暇的看着他,勾唇轻笑:“你既这般有本事,那便试试看,只是本世子倒是想问问你,你还有什么遗言吗?”

    “需要遗言的人是你!”太守怒呵,“来人,砍去他们的手脚,本官倒——”

    一把匕首悄无声息的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洛知栩扬起唇:“你来的有些晚了。”

    “路上耽搁了。”秦御将太守打晕,快速走到洛知栩面前,“可有受伤?这些时日辛苦了。”

    “无妨。”洛知栩抿唇,悄悄翘起唇角。

    秦御带来的人快速将太守府的侍卫解决掉,将北原太守关进了之前的柴房中,连带着他的妻儿一起。

    此时情况紧急,他们无法在这里多逗留,来的路上曾解决掉一队,再耽误下去,恐怕梁琮就要派御林军来捉拿他们这些所谓的“叛贼”了。

    洛知栩蹙眉:“那他们怎么办,若留着性命,他们定然会联系梁京城。”

    “这好办。”秦御挑眉,“听雨,去处理一下。”

    “得嘞!”

    听雨是人来疯,性子活泼,人也疯的厉害,秦御虽然没有明确告知他该如何做,但他心中却已经有了计较。

    离开时,司韶偷偷去柴房看了一眼,太守的手脚筋都被挑断,舌头也被割掉了,不能说不能写,却好好活着,他的妻子早就被吓疯了。

    时间紧急,秦御当晚便带着他们离开北原府城,往更北的漠江府城,那里是秦御军队能覆盖到的地方,所以那里很安全。

    和秦御汇合后洛知栩几人也彻底放松了,在马车上也能睡的安稳些。

    洛知栩接过秦御泡的茶,轻啜一口:“那我们何时回梁京城,司韶他们与我汇合时,梁琮和皇后已经把控京城了。”

    “待将你们安置好,我便会领兵折返。”秦御说,“瞿宗耀称病带兵回京,陛下想来是不知晓的。”

    “我也得回去。”洛知栩说。

    方才秦御说这些,话里话外都透着不会带他回去的意思,可他本就是被骗出来的,若非如此,他又怎会愿意抛下父母兄长,只身一人逃掉?

    秦御并不理会他,自顾自说道:“我梁琮不堪大任,这一切都是何妙容所为,何家与瞿家里应外合,梁京城形势危险,待将这些事都解决,我会将你接回去。”

    “我若说的明白,你若听的懂,就不要顾左右而言他。”洛知栩很不喜欢对牛弹琴,尤其是故作蠢笨的牛。

    “这是我与你母亲的交易。”秦御说。

    洛知栩微微瞪大双目:“拿我做交易?许了什么好处给你?”

    闻言,秦御原本冷淡的脸上瞬间扬起笑,他本就容貌俊朗,这一笑倒是有点冰山融化的样子,尽管洛知栩常见他温和笑脸,也依旧有点些顶不住。

    秦御凑到他耳畔低语几句,后者昳丽的面容上瞬间泛起薄红,他颇有些羞耻呵斥:“胡说八道什么!”

    “骗你作甚,所以你便在漠江府城待着,我会来接你的。”秦御柔声说着。

    “我母亲只是在为难你。”洛知栩戳破他的幻想,“你若归京,我是定然要一同回去的,母亲知晓我心性,便知晓我断然不会逃避。”

    秦御却是突然捏住他下巴,稍微用力,将人带到自己跟前,鼻尖轻碰,他哑声:“那本王,还有什么办法呢?”

    洛知栩像是骤然被掐住喉咙一般,再难说出反驳的话。

    大梁男风开放,花街柳巷都有男倌,世家纳个男妾也是小事,养在府中的亦是数不胜数。

    但没有世家贵族皇亲国戚是娶男妻的,即便是秦御,也得排除万难,首先要过的便是洛王府那一关。

    母亲为难他,并非要他知难而退,而是要他想清楚,洛知栩性情跋扈不定,万事只愿随心所欲,秦御不止要尊他敬他把他当势均力敌的男妻,还要随时站在他身后,承受他的脾气。

    若洛知栩在漠江府城待到战事结束,母亲大可以他不尊重洛知栩为由,拒绝他的诉求,若待他返京,母亲更可以说,秦御弃他的安危于不顾。

    如何做都是错,所以还是只能选择最稳妥的方法。

    洛知栩微微凑上前,安抚性的一吻:“事情成败与否皆在我,你带我回京,我能保证母亲不会怪罪你。”

    “那你呢?你是如何想的?”秦御将他抱住,不愿看他表情。

    “待此事尘埃落定,我就只管在府上等着你了。”洛知栩边说边轻轻拍打着他后背。

    这话从前就该说与他听的。

    只是前世,他万念俱灰,没想着跟对方离开,也不知晓,秦御死时有多遗憾。

    “那我便借了你的胆子了,若你母亲怪我,你得为我说好话才可。”摄政王挺威武一汉子,抱着洛知栩不放手,还刻意将声线放低扮柔弱。

    第98章 奔赴前线

    经过一番舟车劳顿,一行人顺利抵达了漠江府城。

    漠江太守勤谨爱民,因为北阙战事,让这里的百姓遭了罪,也因摄政王到这里之后战况才得以控制,漠江太守恨不得把太守府让给秦御住。

    大梁外官,每三年进梁京述职,这位太守先前从未见过洛知栩,这会亲眼看见,也终是知道传言为何那般猛烈了。

    他恭敬相迎:“已经为贵客准备了宅院,请赏脸暂住。”

    洛知栩便也扬唇:“太守大人无需这般客气,劳你费心打点这些。”

    漠江临近崎燕关,受战事影响总归是不好过的,但太守还是要周全他们,可见其用心良苦,自然,更多原因,无非也是秦御御敌有效的缘故。

    这一片好意,他们自然会接受的。

    太守将他们带到宅院中,已经有位妇人站在院子里等着,见着他们过来,立刻有些局促的走上前,站在太守身后。

    太守立刻笑道:“这位是贱内,小门小户有些内敛,这里都是她看着准备的,王爷和几位公子莫要嫌弃。”

    他虽嘴上说着谦卑的话,但神情亦是能看出对夫人的维护。

    “无妨,辛苦夫人了。”洛知栩说,能对自己夫人都维护品行自然不会太差。

    太守没再多打扰他们,略做安置,便带着夫人离开了。

    这宅院置办的确实不错,虽然不如梁京城的府邸,但一路风餐露宿,能有此处落脚,已经实属不易。

    洛知栩与秦御同住,冬树和夏柳将包袱放好便快速离开了,只剩他们二人,分明时常这般独处,洛知栩却难得生出些尴尬来。

    他轻咳一声:“本世子要沐浴更衣。”

    秦御立即侧头看他,视线在他漫着薄红的脖颈滑过,停顿片刻,轻声道:“那本王命人将热水送来,这里不比梁京城王府,没有冰鉴和风轮,要委屈你了。”

    洛世子娇气归娇气,倒也不是真的拎不清,热些就热些,真说起来,北边是要比梁京凉快些,何况,冰鉴和风轮哪是太守们该有的规制,若真有,那才不对劲。

    他轻哼一声:“我知道。”

    秦御唇边便立刻带了笑,他刚走至门前,便看见冬树和夏柳命人拎着木桶来,可见跟主子久了,就知晓主子的习惯了。

    冬树和夏柳将木桶放好,热水也倒进去,在里面撒了些澡豆,便离开了。

    洛知栩抬脚朝屏风后走去,就见秦御依旧坐在椅子上不动,他不由得皱眉:“我要沐浴。”

    “那本王伺候你?”秦御说着还真朝他走去。

    “这浴桶小的很,坐不下两人,你不许在这里偷看,出去出去!”洛知栩把他往屋外推,然后将房门从里面锁上了,还不忘故作骄矜,“等本世子洗完,自会叫你进来伺候。”

    秦御站在门前,有些难以置信的盯着门看了半晌,最终还是忍无可忍的笑出声了。

    他刚一转身,便和下属们对上眼,一个个左看右看,憋笑都快憋不住了。

    听雨嘴欠,非要凑上前添堵,他嬉笑道:“主子,您被赶出来正好,崎燕关刚传来新鲜热乎的书信呢!”

    “显著你了?”秦御淡淡瞥他一眼,带着下属们走到偏屋,他端坐上位,询问道,“书信如何说?”

    听风立刻将书信递去,并说道:“北阙已经退出崎燕关十里外扎营,洛副将询问,是一鼓作气将被北阙杀回去,还是暂时修生养息,养精蓄锐。”

    秦御看过书信后沉默思索,指尖在桌面轻轻敲击着,片刻后出声询问:“如今粮草还有多少?”

    “王爷有先见之明,将粮食都保存起来,先前被火烧也不曾受损,因此粮草充足。”听雨说。

    “如今没有时间与北阙僵持,过两日便赶往崎燕关,届时我会亲自带兵,先修书一封告知洛副将,趁其病,要其命。”秦御沉声说道。

    北阙屡生事端,先前一直刻意僵持着,如今却是不能再这样下去。

    “是。”

    摄政王轻轻拈着茶杯,思索着该如何瞒着洛知栩,若真要带他回梁京,此时便不能带他去崎燕关,得想法子瞒着,否则——

    “秦御?”

    他耳朵微动,隐约听到了呼唤声,他抬眸看向下属,见他们亦是噤若寒蝉,便知晓自己不曾听错。

    “退下吧。”

    秦御起身离开,快速走回正屋门前,迟疑片刻询问:“阿栩?”

    洛知栩立刻应声:“冬树和夏柳将包袱拿错了,这里不是我的衣服!”

    “本王去拿,你别受凉。”

    “好。”

    洛知栩只听得外面脚步声离开,再没多久,便再次听到了敲门声,他以为是秦御,刚要裹着被子去开门,却发现屋外的人喘息有些沉重。

    刚踩在鞋上的脚又默默收了回去,他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影影绰绰看见屋外有道人影,身形矮胖,绝不是秦御。

    他此时赤裸,若外面的人冲进来,他恐怕真不能对抗。

    “你在这里做什么?”

    屋外响起秦御的声音,他立刻松了口气,安安静静的躺在床榻上,就听他三言两语便将人给打发掉了。

    秦御推门而进,手里还拿着包袱,他从里面拿出一身干净的给洛知栩,后者也不避讳,掀开被子背对着他,默不作声的将衣裳穿好。

    边穿边自嘲:“若我来日容颜尽毁,不知他们还会不会这般挤破头想一睹我容颜。”

    “他们如何有资格能看?”摄政王轻嗤一声,对这句“假如”之言,并不是很喜欢,甚至有些酸意。

    洛知栩早已习惯他的脾性,听他说这些也不为所动,只询问道:“前线如何了?我可是听到你们说书信了。”

    秦御:“尚可,待本王过去,便能将北阙彻底赶出大梁。”

    洛知栩点头:“那便好,说来我也已有许久都不见二哥了,先前我便总梦见他受伤,此次前去,定要好好看看他才行,否则怕是要噩梦不断了。”

    秦御看着他,并未多言。

    虽彼此都不曾多说,但也都是在向对方表态,一个要去,一个想拦不敢拦,不过是几句对话,洛知栩便已然看穿他的心思。

    洛知栩知道秦御不想他去,只是许多事他需得亲眼所见,才能稍稍放心,他并不认为自己两耳不闻窗外事便一切万事顺遂,比起事事不知,他宁可直面苦难。

    “洛世子聪慧,不该不明白本王的意思。”

    “王爷比本世子聪明百倍,甚至提前预料到了本世子的说辞。”

    两人谁也不肯让步。

    秦御自是不愿他去前线,若真被不长眼的给伤到,岂非要他悔恨终生了?

    只瞧他一眼,洛知栩便知他心中所想,他微抬下巴,淡淡道:“王爷劝不住我,若王爷不肯带我去,那我便自己去,保不齐就被沿途的难民们给杀掉了,死在路上,尸体都找不到——”

    “闭嘴!”秦御皱眉,“满口的胡言乱语,你出行自有人跟随,怎会落到那般田地?”

    “管得着么你?”洛知栩一骨碌背着他躺下,还不忘扯被子盖在身上,打定主意要和他闹个清楚。

    摄政王只觉得头疼极了。

    先前便知晓对方这脾性难弄,他倒是想继续坚持,可按照洛知栩的性子,他若真阻拦,对方还真能自己去,路上若出了事……想到对方刚才说的,他只能无奈赞同。

    好不容易见面,如果每日都要因为这些事吵闹耽搁,岂非白费了时光。

    “许你去,只是你不许乱跑,跟在本王身边。”秦御甘拜下风,伸手将他的身子搬到自己面前,“可听见了?”

    “多谢王爷。”洛知栩立刻毫不吝啬的对他展颜一笑,那笑里还带着些为和他置气的讨好。

    秦御冷呵一声,不曾理会他。

    在漠江太守府休整了两日,这里离崎燕关甚近,一日的路程便能过去,先前多难民,都被士兵们指挥着去漠江府城了,否则日日都在街路上,只怕要落草为寇了。

    崎燕关。

    “洛副将,王爷回来了!还带——”

    来禀报的士兵话都没说完,就见面前的副将嗖的一下就没了人影,士兵纳闷的很,平时洛副将听到王爷回来,脸都恨不得耷拉到地上,这会倒是转性了。

    洛知泠知道秦御这次离开是去接洛知栩,这会听到他会来,赶忙去见他,刚离开城墙走了没两步,就见洛知栩迎面朝他走来。

    “哥哥!”洛知栩看到他立刻开始奔跑,直跑到他面前停下,忧心不已的看着他,“何处伤到了?伤势严重吗?我担心的很。”

    洛知泠拍拍他肩膀,脸上带着笑:“早就无事了,就是被不长眼的轻轻划了一下,你不用担心,来的路上可有受伤?有没有被欺负?可有人追杀你们?盛夏炎热,你有没有中暑气?”

    “如哥哥所见,我也好好的。”洛知栩先是嬉笑着,但渐渐的,笑慢慢僵硬,嘴唇也紧紧绷着,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我吓死了……”

    洛知泠震惊,旋即恼怒的看向秦御:“你对他做了什么?”

    摄政王无辜受罪,看着某人的背影,醋的要死,还要被人扣上莫须有“罪名”,真是恨不得把洛知泠派到最前线!

    洛知泠无暇顾及他的冷脸,赶紧好声好气的哄着洛知栩:“不哭了不哭了,哥哥这不是没事吗?”

    “此处烈日当空,还是回去再好好说话。”秦御说着便牵起洛知栩的手,旁若无人的带着他离开了。

    洛知泠咬牙,赶紧追了上去,他就知道这个畜生还对他弟弟心怀不轨!

    第99章 战事初平

    摄政王的举动不曾背着人,且在安排房间时,更是直言表示洛世子与自己同住,大梁男风盛行,将士们自然明白这是何意,各个都有些惊叹。

    只是不知该感慨洛世子威武能降住心狠手辣,冷血无情的摄政王,还是该称奇摄政王能拿下嚣张跋扈,肆意妄为的洛世子。

    但无论如何猜测,都难以忽视气愤不已的洛副将。

    洛知泠怒不可遏,偏偏自家弟弟又当真欢喜,他不能改变现状,便只能想着法的去恶心秦御,每晚都要在他们房间内,和洛知栩畅谈到深夜,如此一来,即便他想做什么都没办法。

    三人对抗了两日,干脆将过旺的精力放在战事上。

    如今北阙退至崎燕关十里开外,但这并非是最终目的,让北阙退出大梁,甚至消灭北阙,才是秦御此次的首要目标。

    秦御看着地图:“他们定是在此处安营扎寨,戍守崎燕关多年的士兵分析,此地唯有一处能安营扎寨,其余都是险地,但为保险起见,本王会亲自带兵前往,司将军和洛副将便去险地查看。”

    “也好,北阙将士不多,一战便能将其击退,瞿宗耀那个老匹夫,也不知是不是和北阙勾结,竟还差点让出崎燕关!”洛知泠提起此事便觉得荒唐,“该死的老东西!”

    闻言,洛知栩与秦御对视一眼,他们都将还在梁京城的伊江月给忘记了!

    若是梁琮与伊江月达成协议,让其修书一封送回北阙,瞿宗耀战败也就有了缘由,怕是就是为了能有人前来接替他的位置,所以才草草战败,借此回梁京城。

    小瞧他们了,只以为他们要谋得圣位,没想到竟还为此与北阙勾结!

    洛知栩本就对梁琮厌恶至极,如今有这番猜想更是恨不得他立刻去死,他皱眉:“那如今可要快些,从此处回梁京,也要耽搁很久,梁京城那边,只怕不好。”

    “无妨,过两日便能知晓梁京的情况。”秦御说,“未曾在北原扣住你们,自然知晓你我已经顺利汇合,怕是不日便会加急传来圣旨。”

    “狗屁!”洛知泠恼怒,他们在前线拚杀,里面的人倒是只晓得争夺那个位子,也不想想,若是崎燕关失守,北阙便能直逼梁京城!

    秦御轻咳一声:“先不管这些,今夜你我便带兵前往。”

    “是。”洛知泠严肃应答。

    深夜。

    两支队伍从崎燕关后门悄悄离开,顺着山路往前,北阙如今所在一处山坳中,唯有此地能安营扎寨,他们本就对崎燕关还不甚熟悉,自然不敢冒险。

    洛知栩一夜难眠,便和司韶与印宿白在屋内下棋,三人思绪繁杂,棋盘也走的乱七八糟。

    “北阙不足为惧,否则也不会一战就将其逼退,只是战场刀剑无眼……”司韶紧张的很,话都不知该如何说了。

    “你们放宽心,王爷征战沙场多年,武力高强不说,排兵布局亦是好手,一定不会有事,何况北阙对我关不熟,也不敢贸然行事,只有被动挨打的份。”印宿白出声分析,瞧着面前俩人都为自家兄长忧心,倒是有些庆幸印家皆是文人言官了。

    洛知栩拨弄着棋子出神,这里听不到十里开外山坳的动静,自然也无法得知他们的情况,与其在这里乾着急,倒不如去城门关看看。

    他沉默片刻,站起身说道:“我去城门上看看,不知能不能看见什么。”

    “那便一同去。”

    刚走到城门处,便见城门上已经有侍卫把守,瞧见他们过来,立刻有侍卫上前行礼。

    洛知栩定睛一瞧是听云,他便不再拿捏,出声询问:“可有消息了?”

    “隐约能瞧见些光亮,不过王爷和将军还未发送信号,可见局势尚可,世子不用担心。”听云说。

    “我们上去看看。”

    夏日夜晚,微风有些凉意,却能舒缓心中的烦躁,且从此处望去,确实能瞧见隐约有些光,只是听不见动静,想来也无事。

    洛知栩身子弱些,吹了会风,便耐不住咳嗽了起来,听云立刻上前进言:“几位少爷还是先回去休息,夜里风大,莫吹坏了身子。”

    “待他们回来,记得通传一声。”

    “是。”

    三人便原路折返,在这里瞎着急也是着急,走了这一趟,洛知栩反倒是轻松了很多,回到房间便睡下了。

    左右秦御年少时便曾征战杀敌,如今定然也不会有事,估计夜里便能回来了。

    山坳处。

    与他们所分析的一般无二,北阙的人因不知晓路况,只能暂时在平缓的山坳处扎营,两边都是高坡,反倒是秦御带兵偷袭,他与司灼和洛知泠互通后,打了北阙个措手不及。

    洛知泠曾在大营给洛知栩示用过那些武器,搭在弓箭上射出去,瞬间就能死一大片人,他他和司灼在两方高地架着射箭,火药落在北阙士兵身上迅速炸开一片。

    北阙此次来的是二皇子伊江明,此人准备却得北阙皇帝宠爱,此次甚至已经放言,若他能攻下崎燕关便传位于他,他自然要疯狂进攻。

    先前有瞿宗耀在,两人明面上打打也便过去,却没想到大梁还派了摄政王来了,谁不知道这位年轻时就征战杀敌了,一个孤子,硬生生为自己谋了条出路。

    他带着北阙退出十里,没想到大梁还紧追不放!

    “殿下小心!”

    伊江明还在走神之际,猛的被身边的侍卫推开,紧接着,他的身体便快速炸开了,若他躲了慢些,恐怕也要跟着死掉!

    他惊恐的看着满地的碎尸,突然就意识到他的父皇不是让他来杀敌的,而是让他来送死,伊江月那个贱人,去大梁那么久,竟然不知道大梁还藏着这种武器!

    “殿下,大梁的摄政王杀过来了!”

    “殿下,咱们撤退吧,要不然要出事了!”

    “殿下——”

    “撤!撤退!快撤退!”

    性命攸关之际,伊江明哪里还顾得上里子面子,通通都丢掉,赶紧带着自己的私兵跑了,其余还在反抗的北阙士兵,见皇子都跑了,也不敢抵抗了,开始跪地求饶。

    秦御骑马而过,一剑封喉。

    他眯了眯眼看着前面跑走的伊江明,扬声喊道:“即刻捉拿北阙余孽,若能拿下北阙皇子伊江明人头,赏黄金千两!”

    “是!”

    山坳处的杀敌声一直持续了很久。

    翌日。

    洛知栩还未睁眼,便下意识往旁边凑了凑,并未感觉到熟悉的触感,他伸手去摸,却摸了空。

    他立即睁眼:“冬树,冬树!”

    “奴才在。”

    “王爷和哥哥还未回来吗?”洛知栩匆匆起身,冬树立刻上前伺候他更衣,他说道,“少爷别急,王爷和二少爷已经回来了,只是王爷受了伤在偏屋上药。”

    “受伤了?”

    洛知栩一听便更急了,打赤脚便去了偏屋,冬树拎着鞋袜和外衣追在后面,叫都叫不住。

    “怎么回事?”洛知栩推开房门冲进去,就见秦御和洛知泠两两相望,一个冷漠,一个气愤,但都恨不得不见到彼此。

    见他这般出来,洛知泠立刻呵斥:“蠢笨的奴才,服侍少爷更衣都不会吗?”

    冬树垂眸:“奴才有罪。”

    洛知栩皱眉:“不关冬树的事,哥哥可伤到了?王爷怎会伤到?”

    “快将衣裳穿好。”洛知泠从冬树手里拿过衣服,亲自给他穿上,只是行动间带这些讨好的意味。

    洛知栩瞥了一眼秦御的伤,倒是不重,看着像是被不小心刮到了手臂,再看洛知泠的表情,便知道这伤和他脱不开关系,怕他生气,可劲儿讨他好呢。

    他无奈:“哥哥回去休息,不用在这守着了。”

    见他没跟自己置气,洛知泠瞬间如打了胜仗一般,得意洋洋的对着秦御冷哼一声:“属下告退了。”

    洛知栩皱眉,洛知泠便立刻离开了。

    待他一走,洛世子便扬起笑脸关切:“这般小伤对王爷来说自是不算什么,王爷身强体健,英勇威武,不会计较这些小事。”

    秦御冷笑:“难得听洛世子这般夸赞本王,先前伶牙俐齿的,如今这般,实属难见。”

    “我兄长定然不是故意的,王爷就不要生气了。”洛知栩微微凑上前,对着他已经包扎好的伤口吹了吹,颇为不要脸道,“我本世子的这口气儿,好的都快!”

    秦御面无表情盯他片刻,最终还是忍不住笑了,这般厚脸皮的话,亏他也说得出口。

    洛知栩立刻询问战事:“情况如何?”

    “都处理干净了,伊江月的人头被你二兄拿下,封官加爵都指日可待。”秦御淡淡说着,却是将那些血腥场面一言带过,不愿叫洛知栩多知晓。

    “那就好。”洛知栩说,想了想再次问道,“伤口当真无事?盛夏炎热,莫要化了脓。”

    秦御冷哼一声,将其拽到自己面前,把他有些翻边儿的衣领扯了扯:“无妨,他偏要拿着刀乱挥,便砍中本王了。”

    洛知栩失笑:“委屈王爷了。”

    “不说这些,你方才起身,本王让人为你准备早食,听云说你昨夜吹风,得喝几贴药才行。”秦御总觉得他瘦弱了些,夏日他食不下咽,遭罪的很。

    “王爷,宫中派人来传旨了!”

    洛知栩与秦御对视一眼,略应了一声便不再理会,他陪着洛知栩洗漱用过早食,才慢悠悠去前面听旨。

    传旨太监趾高气扬的在前院站着,院子里跪了满地的人,看见秦御与洛知栩,他立刻扬头高喊:“请跪迎圣旨。”

    洛知栩轻啧一声:“哪里来的贱东西,连本世子都不认得?”

    “大胆!”太监被他吓了一跳,清了清嗓子喊道,“传陛下旨意,命摄政王即刻交出兵权,由何将军暂领前线将士!”

    话音落,听雨立刻将圣旨递给秦御查看,不动声色的与周围的人交换视线。

    就见秦御一把将圣旨扔在地上,厉声道:“将这些贼人拿下!”

    跟着来的何文昊人都傻了,他立刻喊道:“你们敢!本官可是皇后兄长,二皇子的亲舅舅!”

    “色厉内荏的草包,管你是谁,传递虚假圣旨就该死!”听雨立刻冲上前把他打晕,示意旁边的侍卫把他们抓起来。

    那太监几乎要吓疯,忙跪地磕头:“王爷饶命,世子饶命!奴才就是传圣旨的,奴才什么都不知道!”

    洛知栩撩起眼皮看他,上前两步又退回去,抽出听烟腰间的长刀,再次走上前,他柔声道:“你可知,为何是你前来传旨?那是因为梁琮知晓,你们都得死在这里!”

    第100章 半途拦路

    洛知栩抬手,轻轻将脸颊上喷溅的血渍擦去,他看着躺了一地的人无动于衷,这些人或许真的没错,但如果放回去,那便是放虎归山,梁琮定然还会想其他办法置他们于死地。

    其实都无所谓,他们即将带兵折返,到时候躺下的便是梁琮了。

    只是这样的圣旨能从宫内传出,自然少不了何启相帮助,由此可见朝臣们也早已被控制,目前不会有性命之危,但时间一久情势便会无法控制了。

    秦御看着满地狼藉,嫌恶道:“将这里清理干净,一炷香后来偏屋商议,也该返程了。”

    如今北阙元气大伤,短时辰内绝不会再来侵犯,秦御的意思是留下一队士兵继续驻守崎燕关,其余人则是立刻返回,只是也不能就这般回。

    梁琮等人定然早就安排好了埋伏。

    “我们可以兵分两路!”司灼指着地图说,“从崎燕关回梁京,有许多条路可以选择,只是有快有慢,他们定然也知晓我们会发现他们埋伏,但即便埋伏也只会在这一条路上,因为这里最近。”

    “你的意思,我们分两波,一波在这里牵制他们,另一波暗中从这里抄小路过去,这样目标会不会太明显?”洛知泠皱眉,“数万兵马想要不打草惊蛇,最好的方法就是把他们全都杀掉!”

    司灼瞪大双眼:“那都是大梁的士兵,牵制便可,杀什么杀,他们也只是奉命行事!”

    洛知泠却不赞同:“凡是牵制,必然也是要互相拚杀,与其让他们来日回梁京成为二皇子党的助益,倒不如斩草除根!”

    “你们两兄弟究竟喝了什么迷魂汤?动不动便要杀杀杀的,若是能将其招降,来日便能成为正经的大梁军,如今赋税徭役皆重,实在没必要。”司灼说。

    两人自然是谁也不肯听谁的。

    秦御其实也倾向全都解决掉,毕竟一旦碰上是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的,那些人便只会一门心思要杀掉他们,但既然司灼坚持,他自然也不会过分落对方的面子。

    他出声做出决定:“既如此那司将军便带一队人马进行牵制,其余人与本王暗中归京,如何?”

    “是。”司灼对此没有异议。

    “好,今日便开始安排,后日启程。”秦御说,眼看着人人都要退出去,他又示意洛知栩叫住洛知泠。

    洛知栩多少能和他想到一处去,便明白秦御是要做什么,他和对方想的一样,觉得此事司灼还是太纯良了些,那些人可不是牵制便能解决的,待他们回过神来,定然要奋力厮杀。

    秦御又叮嘱了洛知泠几句,各方便开始准备了。

    司韶自然是要跟着他哥哥,印宿白倒是跟谁都无所谓,但还是选择和司韶作伴,谁让洛知栩这边已经有秦御了呢?

    洛知栩思来想去还是叮嘱印宿白:“若真无法牵制,一定要司灼哥先下手为强,小勺儿他听你的,你得让他劝着他哥一些,要小心。”

    “我明白。”印宿白有些无奈,“真说起来,我与你想的一样,但我怕他意气用事。”

    洛知栩轻笑:“还能不知道他?要注意安全。”

    “放心。”

    经过两日的安排布局,他们分成两路正式踏上了返回梁京城的道路。

    避暑园内。

    藉着梁帝身体还未好全的由头,梁琮和皇后一个控制后宫,一个把持前朝,再有何启相与他同流合污,朝堂瞬间就成了二皇子党的一言堂。

    若非必要,梁琮不愿逼宫,因此近日他在想方设法,让梁帝写圣旨传位给他,所以特意给他喂了些解药,让他的手能动,方便写圣旨。

    只是梁帝若是能轻易妥协,简直不可能。

    “父皇,如今的情势您定然也明白,若您能写下圣旨传位于我,大梁就无需您操心了。”梁琮轻声说着,面上带着笑,“父皇,小九年幼,难当重任,您还是不要犹豫的好。”

    梁帝冷笑,艰难说道:“休…想,你,废物……”

    梁琮咬牙切齿,立即将手里的药碗扔到旁边,他亦是冷笑道:“您还真是一意孤行,即便没有您的诏书,儿臣也能稳坐储君宝座,只是也会依据父皇的态度调整手段,是温和还是……狠辣。”

    “哼!”梁帝冷哼,缓缓闭上眼,全然不在意对方会如何做。

    “呕——”

    “去外面看着,不要惊动任何人!”蔚蓝低声提醒姚淩薇的婢女,一边将茶水递给她,“你快喝口茶水。”

    姚淩薇面色惨白,她撑着胸口不断干呕,茶水刚进嘴就又感觉一阵反胃,她气息不平苦笑:“倒是没想到,竟这般难受。”

    蔚蓝轻轻拍抚着她后背,缓声道:“此事若是不能尽快解决,你的肚子怕是就要瞒不住了,到时候何妙容恐怕要发疯对付你。”

    “我们也只能等他们了。”姚淩薇眸光淩厉,“忍辱负重。”

    “好在她此时满脑子都是如何帮二皇子谋圣位,目前也不曾对后宫过于苛刻,否则我恐怕也不能来看你。”蔚蓝将自己准备好的药拿给她看,“我悄悄配制的坐胎药,熬煮时要小心些,不要发现。”

    姚淩薇先是一愣,后轻声道谢:“多谢你费心,谢谢。”

    蔚蓝似乎是有些不习惯她这副模样,微抬下巴:“用不着,你我只是合作关系罢了,日后离了这里,谁还记得谁?”

    姚淩薇无奈,明艳的脸上挂上了淡笑。

    蔚蓝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她起身:“你好好养精神,我先回去了。”

    回到自己宫里,蔚蓝一直等到天黑,才换好衣裳悄悄离开。

    从崎燕关到梁京城要不断走小路才会缩短时间,司灼带着一队人马先行,一路风尘仆仆,路上都未遇到任何阻碍,因此他们前进的很顺利。

    但显然无法一帆风顺,在他们之前设想好的地方,也确实和梁京城派来是人撞上了。

    他们立刻隐匿,准备暗中行动。

    “我去。”司灼说。

    “小心些。”秦御没有阻拦,他看重司灼,但此人还是有些天真,唯有此人自己粉碎天真,才会变成真正的将才。

    司灼闻言,立刻带着自己的队伍暴露,佯装出一副刚看到他们时的震惊模样。

    他也确实震惊,因为带兵前来阻拦他们的居然是瞿萱莹的父亲瞿从周!

    瞿从周看到他笑了:“司将军,先前派去传圣旨的何将军数日未归,二皇子特派本官来看看,不知你可曾看见?”

    “荒谬!”司灼冷笑,“假传圣旨的东旭,自然是直接就地斩杀,否则来日怕是要霍乱前朝后宫了!”

    “司将军,二皇子知晓你英勇威武,若你能归顺,二皇子愿许你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司家更上一层楼!”瞿从周嘴上这般说着,眼底的阴狠却挥之不散。

    司韶却是冷笑:“瞿大人,若你能归顺投降,来日陛下定会饶你死罪,瞿家也无需担诛九族之则。”

    瞿从周的脸彻底沉下,他阴恻恻道:“既然你们冥顽不灵,那本官也就无需手下留情了,众将士听令,若有反抗者杀无赦!”

    司灼瞬间瞪大双眼,他所带领的士兵还未有动作,便已经遭到暗处士兵的杀害,他来不及多愣神,立刻喊道:“杀!”

    在看到瞿从周那一刻,他就该打起精神,不该对他们抱有希望!

    突然,几名士兵朝他挥刀,还不等他躲避,就被人一脚踹了出去,紧接着那几名士兵就尽数被斩杀。

    他立刻回头,就见洛知泠不知何时已经赶到,并成功反杀了许多瞿从周的带来的士兵。

    “你没走?”司灼震惊。

    “我要走了,你得死在这,还不快起来!”洛知泠冷喝,两人将后背交给对方,开始厮杀。

    秦御一行则是快速从暗中悄无声息离开,只要从这条小路过去,就能绕过漠江府城和北原府城,回梁京的路会更加顺利一些。

    “母后,出事了!”

    梁琮步伐匆匆进了凤仪殿,惊的何皇后手里的热茶都差点洒掉,她愠怒:“又发生何事了?”

    “母后,大舅舅被扣在崎燕关了,圣旨传出这般久,却没有任何动静,一定是秦御他们把人杀了!”梁琮惊慌失措,“这可如何是好?先前儿臣的意思也是不让大舅舅去,可儿臣劝不住他!”

    何文昊因为被罢官,一直在府上抑郁不得志,如今梁琮得势把持朝政,他便捺不住性子想显摆自己了!

    何妙容自然知晓自己这位兄长的脾性,她咬紧牙关,深吸一口气:“应当只是被扣下了,但你也要瞿宗耀打起精神,怕是秦御不日便要带兵围城了!你让瞿宗耀注意,不要放他们进城,你父皇那里如何了?”

    “父皇始终不肯传位于儿臣。”提起此事,梁琮也有些愤恨,那位置从前就是他的,以后也得是!

    “既如此,你也无需再妇人之仁了,明日将所有朝臣传进宫,直接逼宫!”

    “母后……”

    梁琮有些犹豫,逼宫是不敢想。

    何妙容不止一次后悔自己只有这一个儿子,但凡她有多一重选择,就绝对不会扶持这个没用的东西!

    她冷笑:“你若狠不下心,本宫扶持九皇子也是一样的,不论是谁,都能让本宫成为太后!”

    “母后您——是,儿臣会办好此事!”梁琮抿唇。

    “儿,你要记得,你是托生在本宫腹中才有资格走到今天,不是你,便会有旁人。”何妙容狠声说着,“你若明白,便好好做此事。”

    梁琮闭了闭眼,再抬头时眼底一片阴暗,他厉声:“儿臣,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