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宋知南转过头笑着对马五妮说:“你看我们孙主席多谦虚多低调, 明明他教人教得这么好,就是不愿居功。”

    孙主席:“……”这还有完没完了。

    马五妮来都来道歉了, 也保证以后再不再上吊,孙主席也不好再说什么。最主要的是,他现在不想跟宋知南多说话,赶紧让俩人出去。

    “那行,此事就到此为止,你们出去吧。”

    马五妮离开了,宋知南还逗留在办公室,用诚挚的语气问孙主席:“孙主席,你就说,我这事办得好不好吧?”

    孙主席无奈地说:“办得特别好,如果你以后别惹事, 那就更好了。”

    宋知南只听前半句, 后半句她忽略了, 她满意地离开了办公室。

    春节过后,大家的工作和生活开始逐步恢复正常。宋知南接到通知, 她即将结束短暂的借调生涯, 重新回到妇联办公室,继续战斗在妇女解放第一线。

    这个消息一传出来,有人欢喜有人难过。欢喜的是何黛,工作搭子和饭搭子终于回来了,真是喜大普奔。

    难过的是李群英,欢乐的时光总是那么短暂。宋知南一走,办公室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你说还有另外三人,那三个都不是人, 他们都是牛鬼蛇神。

    唯一让李群英欣慰的是两人是邻居,就算上班不能在一起,下班后还可以在一起玩耍。

    周有光钱解放三人暗暗欢呼,宋知南这个瘟神终于要离开了,天知道,他们这段日子是怎么熬过来的?说出去都有点丢人,明明他们三个是地头蛇,但现在老窝却被人家宋知南给把控着,他们再也不像以前那样随意说笑,随意调侃别人了。更可怕的是,他们看不顺眼的李群英总跟着宋知南学习,这样下去还了得?

    周有光听说宋知南要调回去,就打起了星星之火文工队的主意。这个文工队是他们宣传科牵头办的的,宋知南重回妇联,她得调解工人的矛盾,应该没时间管文工队了吧?至于李群英,她也没那个能耐管吧?何科长是不是得挑一个有能力又有威望的老职工去管?

    宋知南仿佛听见了周有光的心声,她跟何科长道别时,顺便提起文工队的事:“何科长,这文工队是我跟群英一手建的,人是我们找的,节目也是我们编的,而且里面大半节目是自带的。我要是突然撒手不管,显得我很不负责任,我的意思是,文工队还是我和群英管着,你看怎么样?”

    何科长试探道:“你一人兼着两件事,忙得过来吗?”

    宋知南:“没问题,我天生精力旺盛,就适合挑重担多干事。星星之火已经打出了名气,多少人等着我们去演出,把队伍交给那些能力低下又没有革命觉悟的人,我实在是不放心。”

    何科长:“……”

    你这是点我办公室的其他人吧?

    何科长正在考虑怎么答复宋知南,李群英在外面轻轻敲门。

    “进来。”

    李群英一进来就开门见山地说道:“咱们文工队可以没有我,也可以没有其他人,但不能没有宋知南,她就是文工队的灵魂。如果她要是撒手不管了,那我也不干了,因为没有她,我也玩不转。”

    李群英的意思很明白,何科长要是硬把文工队交给别人来管,她也不干了。她现在跟聪明有能力的人共事久了,再看那些愚蠢的酒囊饭袋就本能地厌恶。

    别以为她看不出来,周有光钱解放两人已经开始蠢蠢欲动了。

    何科长看着两人,两个太阳穴一起跳动起来。他想了又想,发现也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队伍是人家两人拉起来的,节目是人家两人出的,他能说什么?

    何科长和蔼地说道:“我本来就打算让小宋继续管着文工队,只是担心她忙不过来,她能两者兼顾,那就最好不过。”

    何科长一锤定音,为了防止有人生出旁的心思给他添麻烦,何科长索性在办公室里宣布此事。

    周有光钱解放三人一听,人都气傻了。

    他们天天盼着能赶走宋知南,就像小时候盼着过新年一样。现在倒好,她人是要走了,但魂儿还留在办公室,真是阴魂不散呐。

    周有光最先跳出来:“科长,宋知南都不是咱宣传科的人了,凭什么还要管着文工队?”

    何科长:“小宋以前也不是咱办公室的人呀,她本来就是借调来的。文工队是她和小李一手拉起的队伍,节目也是人家出的。没有她俩,你们三个谁能想出节目?谁会写剧本?”

    他这话一出,三人顿时哑了。

    “文工队属于纺织厂,不属于咱们宣传科。行啦,就这么着吧。”

    何科长说完回他的小办公室去了。

    宋知南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她一边收拾一边大声跟李群英说话。

    “群英,我走了。以后有什么事可以叫我。你是我的好朋友,为了你,我可以插别人两刀。”

    周有光钱解放三人面面相觑,这是说给他们听的呗。

    李群英面带笑容:“有你这句话就够了,你放心,我现在今非昔比了。”

    宋知南:“咱俩团结为一体,试看天下谁能敌。”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周有光和钱解放抬头望着天花板,敢怒不敢言。

    宋知南抱着东西离开了,李群英去送她。

    两人刚一离开办公室,身后就传来了一阵欢呼声。

    宋知南笑着说:“这几个也真够含蓄的,在背后欢送我呢。”

    李群英笑而不语,果然,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

    宋知南回到妇联办公室,何黛嗷嗷欢呼起来,李群英把东西放下,黯然离去。宋知南最终还是回到小何身边去了。

    年后一上班,纺织厂的人事就有了大变动。

    先是有人举报李副厂长贪污受贿、骚扰女职工,有关部门来厂里调查情况,吴厂长全力配合,经调查情况属实,李副厂长被带走隔离审查。

    接替李副厂长位置的则是孙主席,杨主任则接替孙主席工会主席的职位。据说,贺主任有可能接任杨主任原来的位置。

    有人事变动的不仅仅是纺织厂,还有隔壁的机械厂,霍峥嵘的父亲霍副总工不用说,早被发配到边疆劳改去了,跟他有牵扯的人也受到了不同程度的牵连,这些人宋知南不认识也就不再关注。

    过了两天,吴明珠告诉宋知南,本周日上午九点,让宋知夏来广播站考试。合格就上岗,不合格她就招别人。

    宋知夏接到通知后,既激动又紧张,“三妹,你说我真的能行吗?”

    “这些日子你不是一直在练习吗?绝对能行,别紧张。”

    广播站的考试内容分笔试和面试,主考官就是吴明珠。吴明珠也没特意放水,宋知夏是高中毕业,文化基础不错,再加上这段时间又是练普通话又是练习写文章的,多少有点效果。

    两个小时后,宋知夏神色激动地跑回来,宋知南一看就知道事情成了。

    她激动地抱住宋知南,哽咽道:“三妹,谢谢你。我以前不是个好姐姐,我以后一定会对你好的。”

    宋知南不太习惯这种亲热,轻轻推开她,说道:“行啦,别煽情啦。以后好好干,别丢我的脸。”

    “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干的。”

    “吴明珠真是个好人。”

    “那当然,也不看是谁的朋友。”

    宋知夏成功进入广播站后,在厂里引起了小范围的轰动。有人羡慕,有人酸,朝里有人就是好做官。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消息先传到李玉华和宋上进耳朵里,两人又是一阵恍惚。

    李玉华对宋知夏的感情也只是比宋知南略多一点点而已,母爱非常有限。女儿有正式工作,她有点高兴,但不多。

    而且她还有点愤愤不平,这么好的工作怎么就便宜了陈家?同时,她又想到,这么看来,三女儿也不是彻底冷漠无情,她至少还知道帮自己姐姐,那她是不是以后也会帮助冬宝呢?

    李玉华思来想去,心绪十分复杂。宋上进跟李玉华想得差不多。

    两人同时又想到大儿子宋秋实,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

    随着时间的流逝,两人的痛苦已经减轻了很多,再加上他们把注意力放到了宋冬宝身上,宋秋实在家中的地位在一点点下降。但不管怎么说,宋秋实也是他们精心培养并给予厚望的长子,一想起来,心口还是隐隐作痛。两人相顾无言,只剩叹息。

    “如果当初小四肯把秋实弄回城,也许他就不会出这档子事。”

    “秋实毕竟是她亲哥啊,这个狠心的东西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哥哥进火坑。”

    “养不熟的白眼狼。”

    “事已至此,说什么也没用了。”

    ……

    宋知南的大伯母何梅得知宋知夏进了广播站后,既诧异又服气:“嚯,这个小南还真有本事,我以前竟小看她了。”

    她转头对女儿宋湘说道:“湘湘,你以后多跟她俩来往,你们毕竟是堂姐妹,总比外人亲吧?”

    宋湘点头回应:“嗯,我也觉得小南挺不错,她跟她妈不一样。”

    何梅想了一会儿,又说:“你有空去找一下小南,让她和知夏来咱家吃饭。上次我就说让她们有空来家里玩,这俩孩子一直忙,也没时间来。”

    “哎,行。”

    宋湘穿着浅黄色呢子大衣,踩着坡跟皮靴出现在妇联门口时,何黛的眼睛都亮了。

    宋知南热情招呼道:“湘湘姐。”

    宋湘打量了一下办公室,笑着说:“小南,你忙你的,我就是来告诉你一声,这个星期天中午,我妈请你和知夏到我家吃饭,你俩一定要来哦。”

    宋知南爽快答应:“好的,我们一定准时到。”

    宋知南送宋湘出去,还顺嘴夸了一下她的衣服:“姐,你这身衣裳真好看。”

    宋湘说道:“我毕竟是服装厂的嘛,我在学做衣服,等以后有空了也给你做身衣裳。”

    “谢谢姐。”

    宋知南一回来,何黛就夸道:“你姐长得真好看,身上的大衣也挺好看。”

    宋知南说:“她在服装厂工作,近水楼台先得月。”

    “哇,怪不得呢。”

    下班时,宋知夏跟着宋知南回家,宋知南顺便告诉她大伯母请她们吃饭的事。

    宋知夏有些诧异:“大伯母这人特别精明,一点亏都不肯吃的主儿,怎么突然要请咱俩吃饭?”

    “咱俩地位今非昔比了,你得适应。”

    宋知夏无奈地笑笑:“只能是这个解释了,人心真是势利呀。我才上班两天,就感觉到家庭地位的变化了。陈安华和他爸妈对我突然客气了。”

    宋知南有感而发:“这很正常。男人比女人还势利。他们习惯把女人划分成三六九等,你是什么等级就是什么待遇。他们对权力和阶级特别敏感,每一个人都牢牢握住自己的权力,自己有一点优势就大夸特夸,对于女人的优势则是尽可能的诋毁和打压,让你产生自我怀疑。他们接近你是想从你身上得到点什么,而不是给你点什么。很多女人跟他们一比就显得太没有斗争经验了。当然,这也不能全怪咱们女人,毕竟人家男人围猎了女人几千年,经验特别丰富,还有很多案例可以学习。咱们女人才解放二十年,差得远呐。”

    宋知夏默然不语,陷入了浅浅的思考。要是以前妹妹跟她说这些,她会觉得对方不正常,现在嘛,她也有点不正常了。很多以前习以为常、甚至深信不疑的东西,她现在也开始怀疑了。他们说得都是对的吗?凭什么呢?

    很快就到了星期天上午,宋知南收拾妥当,喂完猫狗,提着个布袋,里面装着两包点心和一瓶黄桃罐头,罐头都是她用杠精值在系统商城买的。

    自从知道杠精值可以兑换寿命后,在没有挣出105年的杠精值以前,宋知南花杠精值很谨慎,不像以前那样大手大脚了,非必要不下单,要买也捡便宜的买。这罐头不知道为什么就很便宜,一个杠精值能买两罐。

    两人之前约好的在路口见面,宋知南刚到,宋知夏就提着东西匆匆忙忙地赶来了。

    她一来就气愤地说:“我真是烦死我那个公公了,我出门他恨不得检查一遍,生怕我拿了他家的东西。”

    宋知南劝道:“不要因为畜生生气,不值得。”

    宋知夏叹了口气:“没事,我骂两句就过去了。还有,我公公和咱爸妈都要求我上交工资,我才上班几天,这就都惦记上了。”

    宋知南反问:“那你呢?打算上交吗?”

    宋知夏摇头:“我一分钱都不想上交。我跟爸妈说,我是嫁出去的姑娘,你们见过哪家的姑娘嫁人了还给娘家上交工资?你让我婆家怎么说?我对我公婆说,我这个工作是你托人买的,钱是找你借的,我得攒钱还你。反正他们旁敲侧击,我就装听不懂;他们要是明说,我就发疯。”

    宋知南称赞道:“干得漂亮,就是要这样。”

    宋知夏说:“估计他们两边都会骂我自私,但我无所谓了。”

    宋知南笑着说:“他们说你自私,你就要真的自私,要不然就白担这个虚名了。咱们宋家的人都自私冷血不要脸,咱俩肯定也有这方面的遗传,咱俩要争取做到青出蓝而胜于蓝,要比他们更有见识更有文化还更不要脸。”

    第92章

    姐妹两人说话间就到了大伯母家, 大伯宋自强今天也在家。宋自强跟宋上进长得有三分相像,不过比宋上进个子高些, 气质斯文些。宋自强是宋家第一个中专生,也是宋家第一个进城的,宋上进就是他给弄进城的。

    宋上进有点贪心不足,一会儿嫌工作不好,一会儿嫌分的房子不大,他觉得大哥家条件比他好,就应该多帮他。

    宋自强和何梅也是不肯吃亏的人,两家之间的矛盾越来越多,再加上老家父母亲戚的瞎掺和,到最后兄弟俩形同陌路。两家也就婚丧嫁娶时会来往一下,平常很少走动。

    小孩之间没那么讲究, 宋知南和宋知夏小时候去找宋湘玩, 回来被父母打了一顿, 以后也不敢去了。

    “大伯,大伯母, 湘湘。”

    两人挨个打招呼, 顺便把带来的礼物放到桌上。

    何梅嗔怪道:“来就来了,还带啥东西呀。”

    嘴里这么说着,何梅的眼睛扫了一眼桌上的东西,十分满意,这个小南是个大方的,比她那抠门的爸妈强多了。

    宋自强和何梅的脸上洋溢着热情的笑容,何梅拉着姐妹两人嘘寒问暖。

    “哎哟, 小南,你又长高了, 比以前白胖多了。女孩子就是要胖些才好看。知夏你瞧着气色也不错。你说你俩,一个在妇联一个在广播站,都是体面的好工作。不像我,天天在药房窝着,身上总有一股散不去的药味。”

    宋知南说:“大伯母,药房的工作多好啊,人人都离不了。”

    “你这孩子真会说话。”

    何梅说着话,突然想起什么,拿出两个纸袋递给两人,“这里面有治疗伤风感冒的药,还有三瓶枇杷膏,给你们。”

    宋自强和宋湘一起说:“大过年的,你送人家药,合适吗?”

    何梅讪笑一声:“咱自家人哪有那么多讲究?”

    主要是这些药都是从单位低价拿的,拿来送人惠而不费,就是时间上不合适。

    宋知南倒没有这些讲究,愉快地收下了:“我正好吃多了油腻的东西,嗓子有些不清爽,喝点枇杷膏挺好的。”

    宋知夏也跟着表示感谢。

    何梅满意地笑了,这俩孩子没随她们爸妈,大方懂礼节不说,还会说话。哪像那两人,自己一毛不拔,你送再多东西,人家都嫌少,好像谁欠他们似的。

    宋湘送了宋知夏两条手帕,给宋知南一顶卡其布做的帽子,一双手套。

    宋知南挺喜欢这顶帽子,戴上去一试,还真挺合适。

    她由衷地夸道:“湘湘姐,你的品味可真好,你上次去我单位,我同事还夸你的衣服好看。”

    宋湘被夸得不好意思地笑笑。

    何梅却在旁边说:“这孩子,我说她好多回了,叫她朴素些,她非不听,挣的那点工资全花在穿衣打扮上了。”

    宋知南替宋湘说话:“打扮好看多好啊,总比灰头灰脸的好吧?再说了,你们家条件好,不差湘姐那点工资。”

    大伯是药厂会计,工资不低,堂哥在建设兵团每月也有工资拿,他们家里四个挣工资的,条件算是非常不错了。

    几人闲聊几句,何梅和宋自强就去厨房准备午饭,宋湘拉着两人到她房间。

    宋知夏一进了宋湘的房间,忍不住连声赞叹:“哇,湘湘,你的衣裳好多了,这么多花布,还有缝纫机?”

    宋知夏对缝纫机十分感兴趣,宋湘热心地教她。两人一个用心学,一个用心教,配合得十分默契。

    半小时后,何梅喊她们出去吃饭。宋知夏都有些不舍地离开缝纫机。

    宋湘主动说:“你以后有时间可以过来学。”

    “那太好了。”

    宋知南也说:“我那里正好有布料,你拿过来给大姐的两个孩子做身衣裳,咱们下次过去正好拿给他们。”

    “没问题。”

    三人出去吃饭,刚过完年,大家家里的存货还有不少,今天的菜就挺丰盛,有鱼有肉有蛋。何梅还拿出一瓶低度数的酒,给每人倒了一小杯。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之后,大家的话也多了起来。

    何梅热情地招呼两人吃菜,拉着宋知南的手说道:“小南啊,以后记得常来。我其实可喜欢你俩了,就是以前跟你爸妈有点不对付,我们大人之间的事跟你们没关系。不管咋说,你大伯到底是你大伯。”

    宋知南好歹也是个社会人,酒桌上的礼仪还是知道点的,便说道:“大伯母,我对你印象也不错。我小时候就特别羡慕湘湘姐,因为你不重男轻女,特别疼孩子。”

    用李玉华的话说何梅特别护犊子,小时候宋秋实抢宋湘的东西,何梅扒了他的裤子就啪啪打屁股。当时妯娌俩差点干起来。

    何梅笑着说:“都是我生的,我当然疼。我跟你妈可不一样。你这孩子哪哪都好,又聪明又能干,长得还好看。就是有一样不好,你投错了胎,你要是托生在我肚子里,你可就幸福了。像你这样的人才,要搁我们家,我得天天供着你。哪像你爸妈,净疼那些不中用的。我跟你讲,闺女能疼,儿子不能疼,儿子越疼越没用,就得狠狠使唤才行。”

    宋自强:“……”这酒没喝多少,怎么醉成这样?

    宋知南竖起大拇指大夸特夸:“大伯母,我以前竟没看出来,你是个人才呀。你的教育理念十分先进,领先了全国百分之八十的父母。你是我的知己呀,来来,咱俩走一个。咱们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彼此挂心头。”

    何梅脸上笑开了花:“哎哟,都领先别人那么多了。哈哈,来,走一个。”

    宋自强和宋湘面面相觑,相视而笑,宋知夏也在旁边笑。

    这顿饭吃得宾主尽欢,每一个人都很快乐很满意。

    何梅酒量极浅,喝了两杯就醉醺醺的,偏偏她还很健谈。

    宋知南倒还行,这种度数的酒,她还能再喝半瓶。

    两人走出何梅家的时候,已经下午2点了,阳光明亮微暖。

    宋知南跟宋知夏说:“一起说别人坏话,果然能增进彼此的友谊。你看,我跟大伯母说咱爸妈的坏话,我俩关系都变好了,而且还很快乐。”

    宋知夏说:“可是我觉得在别人面前说爸妈坏话似乎不太好。”

    宋知南:“那咋啦?他们也没少在别人面前说我坏话呀。家丑就得外扬,他们不让扬的是他们的丑,别人的短处他们说得比谁都多。”

    宋知夏突然说道:“小南,你看咱俩的关系也慢慢变好了。你说咱妈有一天会不会也会变好?变得像大伯母疼湘湘那样疼咱们?”

    宋知南摇头:“想得美,不可能。”

    宋知夏不甘心地追问:“为啥就不可能呢?”

    宋知南想了一会儿,说:“疼女儿的母亲是一开始就疼,不疼的基本上以后也不会疼。哪怕将来有一天她变了,那也不是出自她的本心,是因为她年纪大了,需要女儿照顾了。迟来的母爱就像雨后的伞一样,没有任何意义。我们得认命,承认这一生我们就是不可能得到父母的爱。认命了,你就平静了,就释然了。”

    “更何况,咱妈还有两个儿子,只要她儿子在,我们就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成为她儿子的血包,一辈子被他们吸血;要么就成为自私自利的白眼狼。在这两个选择之间徘徊犹豫的人会加倍的痛苦和煎熬。血供得不够父母不满意;血供得太多,自己奄奄一息。我呢,不再做任何挣扎,直接一步到位当‘白眼狼’。重男轻女的爸妈就得搭配白眼狼女儿,这是我们女人历经磨难摸索出来的最佳搭配。谁用谁知道,用过了都说好,没用的会吃亏到老。”

    宋知夏若有所思,似有所悟。

    宋知南见这个姐姐已经上道了,决定加大点力度。

    宋知南语气轻快,妙语连珠:“二姐,你看咱俩这日子过得多好。咱们吃得好,穿得好,脸上还擦着雪花膏,我们都是社会主义好姑娘。咱要是没反抗,会一直像从前那样,吃不好穿不好,天天干活。既然已经革命了,就将革命进行到底,不能妥协不能后退更不能当两面派。”

    宋知夏:“行,革命,我跟你一起革命。不过,我觉得你今天喝得有点多,你不会是发酒疯吧?”

    宋知南白她一眼:“我不醉就不能发疯吗?”她发疯是常态,需要理由吗?

    “行行,你有理。以后大家都叫你宋有理。”

    说到宋有理,宋知夏突然想起了什么,愤愤不平地说道:“我想起来了,还有一件事我忘了告诉你了。别人给咱们姐弟几个都起了绰号。”

    宋知南很感兴趣:“你快说说,都是什么绰号?”

    宋知夏咬牙说道:“秋实因为被剪掉了那啥,他们叫他宋一剪;他们说冬宝爱扒人裤子,就叫他宋一扒;至于我嘛,他们叫我宋一捏;你叫宋一刀。”

    宋知南拍着大腿笑:“他大爷的,还挺会起。宋一刀,我送他们温柔一刀。”

    宋知夏:“你还笑得出来,我一想起这事就生气。”

    宋知南继续笑:“生活这么枯燥,能笑就笑。人生在世,就是笑笑别人,偶尔也被别人笑笑。”

    宋知夏摇头:“可我实在笑不出来。”

    两人边走边说话,路过人民广场时,宋知南看到上次给她传递消息的图书管理员李书悦,大冷天的,她就穿着一件破旧薄棉衣,在哆哆嗦嗦地扫地。她每扫一会儿就停下咳嗽几声。

    宋知南跟宋知夏说声:“你站在这里等我一会儿。”

    她大步走过去,从纸袋里拿出一盒感冒药和一瓶枇杷膏,往她簸箕里一放。

    李书悦一看是宋知南,咳了几声刚想说话,宋知南指着簸箕说道:“你帮我把那个过期的药扔了。”

    李书悦看四周无人,低声飞快地说道:“谢谢。”

    宋知南没跟她多说,冲她点点头,转身离开了。

    李书悦看着宋知南的背影,擦了擦湿润的眼角,低头把簸箕里的东西收起来。

    宋知南回来后,宋知夏奇怪地问道:“你刚才干嘛去了?”

    宋知南:“扔东西去了。你是回陈家还是去我家?”

    宋知夏想了想说道:“我回陈家吧,我回去收拾一下东西,以后好跟湘湘学做衣裳。”

    “那行,咱们就在前面的路口分开吧。”

    两人到了十字路口分开,各回各家。

    回到家后,宋知南翻一下自己的衣柜,她有大姐做的新棉衣,旧棉衣用不着了。她把棉衣装在一个旧纸袋里,再次来到人民广场,趁人不注意把纸袋递给李书悦。

    李书悦打开一看,吃了一惊,赶紧追上来小声说:“宋同学,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宋知南笑着说:“这是我的旧棉衣,放着也是放着,先借给你穿。以后再还我。”

    广场上人开始多起来。宋知南朝她点点头,快步离开了。

    宋知南哼着歌儿往家走,做坏事让她快乐,做好事也让她快乐。她是一头善良的白眼狼。她手里有刀,但心中有佛。

    第93章

    宋知南和宋知夏刚在大伯家吃完饭, 大姐宋知春捎话说,让她俩有空过去吃饭。

    宋知南想着, 她过年后还没去大姐家呢。前些日子大姐回娘家。结果她因为被炮仗声吵得没睡好,白天插上门补觉,睡得太香,宋冬宝敲门来喊她,她没起来,自然也没见到大姐。去就去吧,串完这次亲戚,她后面又该忙起来了。

    宋知南和宋知夏商定这个星期天早上一起去大姐家,她把家里的一块花布拿给宋知夏:“你不是在跟湘湘姐学做衣裳吗?用这块花布给咱外甥女做个罩衣。”

    宋知夏点头答应:“那行,我那儿还有一块卡其布,裁一块给咱外甥做件外套。”

    春节过后, 天气一天比一天暖和, 风也不再像刀子似的, 割得人脸疼。阳光也有些暖意了。

    宋知南憋了一个冬天,下班后喜欢在外面多晃悠一会儿。上班时, 她也能出去逛逛, 因为她要外出找采访素材。

    这天上午,春风温柔,阳光温暖。

    宋知南心情惬意地走在人民广场上。此时大家都在上班上学,广场上人不多。她找了个背风向阳的地方闭目养神晒太阳。

    忽听得脚步声响起,宋知南睁眼一看,李书悦一边扫地一边向她这边移动。

    李书悦见四周无人,便小声说:“谢谢你的药和棉衣, 枇杷膏很管用。”

    宋知南说:“不用客气,那药也是别人送我的。你要注意身体。”

    李书悦接着说道:“你喜欢看书, 也有藏书的地方?”上次那批有问题的书被宋知南搬走后,没听说出问题。

    宋知南点头:“反正我藏的书没人找得到。”

    李书悦说:“那太好了,我这儿还有一批藏书,我想交给你保存。书你随便看,如果将来哪天局势恢复正常了,你就把那些书还给图书馆。如果局势一直这样,你自己看着处理就行。”

    宋知南点头答应:“没问题,我去哪里搬书?”

    李书悦想了想说:“打扫你家那一片的清洁工生病了,我替代她几天。我每天天不亮就去打扫卫生,我趁着没人,会把书装进麻袋里扔到你的院子里。”

    宋知南摇头:“麻袋太响,说不定会惊动左右邻居。而且还会摔坏书。我提前把院门打开,你趁着没人搬院里就行,我一听到动静就起来收好。”

    “好。”

    两人说着话,有两个老头往这边走来。

    李书悦赶紧说声:“我得走了。”

    宋知南叫住她说:“李老师,你要好好保重身体,能挺住就是胜利,黑暗只是暂时的,黎明一定会来的。”

    “好!”

    李书悦换个地方继续扫地,宋知南觉得晒够太阳了,就起身离开。

    次日清晨四点,宋知南就起来把院门的插销打开,留下一条缝隙。

    李书悦如约把一袋子书塞进门里,再若无其事地打扫卫生。

    宋知南早上起来把书搬进屋里,先检查一遍,这些书里有外国文学名著,也有中国古典文学名著。大部分是图书馆的藏书,还有一小部分是私人藏书。

    宋知南把书扔进空间里,只留下几本现在要看的。

    此后,连着三天都是如此,李书悦扔书,宋知南起来搬运,两人配合默契,没出任何问题。

    转眼间,到了星期天。宋知南和宋知夏按约定好的时间汇合。宋知南借了李群英家的自行车,宋知夏骑着陈家的自行车,两人一起朝大姐家骑去。

    宋知南说道:“我今年得想办法弄辆自行车。”

    宋知夏说:“我的目标是攒一台缝纫机,我喜欢做衣裳。”

    “咱们一起努力吧。”

    两人一边比赛骑车一边大声说笑。

    两人骑了两个半小时才到宋知春家。

    宋知春看到两个妹妹一起来了,自然十分高兴。

    两个孩子都在家,不用人吩咐就跑出来迎接两人。

    “二姨,小姨。”

    这俩孩子,男孩七岁,叫吴松;女孩子五岁半,叫吴桐。两人都养得白白胖胖的挺可爱。

    大姐夫吴江也在家,听到声音忙出来打声招呼:“二妹三妹来了,快进来坐。”

    吴家大嫂王青玲和婆婆牛菊花一听宋知南来了,探出头来看了一眼,又嗖地一下缩回去了。

    缩回去就缩回去呗,缩了一会儿,两人又悄悄探出头来。

    吴江见此情形十分尴尬,他特意告诉老母亲一声:“娘,小桐的二姨和小姨来了。”

    你既然知道了,就大大方方地出来打声招呼呗,这探头探脑的算是什么事?

    牛菊花不得不出来应付:“哎哟,她二姨小姨来了?我这眼神不太好,没看清楚,还以为是谁呢?”

    王青玲一看婆婆出来了,转念一想,吴江也在家,这个宋知南应该不敢当着她姐夫的面怼她吧。她觉得她又行了。

    王青玲假装大大方方地出来打招呼,还大方地端上来一小碟瓜子。

    宋知春给两个妹妹倒上茶,端上点心瓜子,对婆婆和大嫂说:“娘,大嫂,我妹妹不是外人,你们不用招呼了,忙你们的去吧。”大过年的,可别再说些让人不爱听的糟心话。

    两人像是没听见似的,就坐着不动。

    宋知南也假装两人不存在,宋知夏正让两个孩子试穿新衣裳。

    俩小娃有新衣裳穿,高兴得不得了。

    吴松的那件外套,是仿照干部服做的,带四个兜。左胸前还绣着一颗五角星。把小朋友给美的不行,左看看右看看,越看越喜欢。

    吴桐的那件是白底蓝花罩衣,中间还收了下腰,下面蓬蓬的像裙子似的。小姑娘十分喜欢,一直在转圈圈。

    宋知夏在旁边说道:“小桐身上穿的花布是知南给的,这么好的布料我可弄不来。小松那件是陈安华做衣裳剩下的。”

    俩孩子嘴也很甜:“谢谢二姨,谢谢小姨。”

    宋知春既高兴又心疼,“这布多难攒呀,小孩子家穿那么好干吗?你们就该留着自己穿。”

    宋知南说:“没事,我那儿还有呢。”

    宋知夏也说:“大姐你就放心吧,我现在也有工作了,还跟湘湘学会了做衣裳,以后咱们不愁新衣裳穿。”

    宋知春离娘家有点远,消息传得没那么及时,听到二妹的话不由得一脸诧异:“知夏,你说啥?你有工作了?啥工作啊?”

    其他人也一齐目光炯炯地看着宋知夏,宋知夏说道:“在纺织厂的广播站工作,是知南帮忙弄进去的。”

    众人的目光又刷地一下集中到宋知南身上。

    王青玲和牛菊花有点难以置信,宋知南才上班多久,就有这么大能耐了?

    她们随即想到,这个宋知南又是演讲又是写稿的,听说还弄了个什么文工队,他们这边的人都听说了。

    两人都有些后悔,她们当初就不应该得罪这个宋知南,不过那也没啥吧,不过是争执了几句而已。她们这种亲戚关系,宋知南就应该帮她们。

    王青玲抢先一步开口:“知南妹子,你可真有能耐啊。我娘家有个弟弟,工作还没着落呢,要不你给帮忙安排个工作?”

    宋知春和吴江一脸无语地看着王青玲,这是咋张开的口?

    宋知春刚要替妹妹回绝,宋知南阴阳怪气道:“王同志,你这就好比向河里泼一碗热水就想喝鱼汤,你可真敢想啊。”

    杠精值加5。

    王青玲闹了个大红脸,她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你咋能这么说呢?我跟你大姐是亲妯娌,咱们是亲戚,亲戚帮亲戚不是应该的吗?”

    牛菊花也替大儿媳妇说话:“可不是嘛,亲帮亲邻帮邻。”

    吴江无奈地插话:“娘——”

    宋知春冷笑道:“这会儿你们觉得咱们是亲戚了,上次来你们咋不这么想?还给我妹妹摆脸色呢。最后我们俩去邻居家吃的饭,这附近谁不知道?你们现在咋好意思让我妹帮忙?”

    吴江两边哄两边劝。

    宋知南直接轰人:“王同志,牛大娘,我跟我姐好久没见了,我们聊会天,你们二位请回去吧。”

    婆媳两人被宋知南当面拒绝回怼,此刻又被人轰走,心里憋着一肚子气。

    她们看向吴江,吴江既尴尬又心累。大嫂和娘实在太不体面了。

    宋知春觉得吴江在这儿,影响她们姐妹几个发挥,便找了借口支开他:“大江,你带着孩子去买块豆腐。”

    吴江只能起身带着俩孩子离开了。

    王青玲和牛菊花觉着反正宋知南也不肯帮她们的忙,那还讨好她干吗?

    索性放开了嘲讽吧,宋家可是浑身是痛处,她们随便一踩,宋家人都得痛得直叫唤。

    王青玲先开枪:“哎呀小南,我听说你哥出事了?现在怎么样了?过年回来没有啊?”现在他们这边都知道宋秋实被一剪没的事了。

    宋知南语气平淡:“嫂子,你这么关心我哥干什么?你该不会又想男人了吧。啧啧。”

    杠精值加5。

    王青玲急声辩白:“谁想他了?我就是问问,我撕烂你的嘴。”

    宋知南:“哎呀,你看看你又急了,多大人了,一点也不稳重。”

    王青玲毫无形象地大声嚷道:“谁不知道你哥是个太监。”

    宋知南毫无波动:“是不是太监的跟你啥关系呀,咋地,你问这么细,难不成也想学我嫂子来个一剪没?”

    杠精值加10。

    宋知春听到自己弟弟被骂太监,也被惹急了,直接攻击王青玲:“你哥你弟才是太监。”

    宋知南斩钉截铁地说:“已经是了,不信可以让他们证明一下。”

    王青玲气哼哼地离开:“你们姐妹三个简直不可理喻,我不跟你们说了。”

    王青玲离开,牛菊花接着战斗,她想挑个软柿子捏,就假装关切地问宋知夏:“知夏侄女,我听人说你把你男人的蛋给捏坏了?”

    宋知夏诧异地反问:“大娘,你问这干啥?难不成你也捏过?你今天是想跟我交流经验?”

    牛菊花:“我呸。我会跟你交流这破经验?我可丢不起这人。你们宋家的姑娘可真厉害,啥事都能干得出来。”

    宋知夏嗤笑:“你们老牛家的人才是啥事都干得出来,一把年纪了,还装上纯了。你什么世面没见过呀,真是的。”

    宋知南在旁边接道:“老太婆没牙,人家才是真的无耻;牛粪上插菊花,又黄又肮脏。”

    第94章

    牛菊花气得嘴唇颤抖, 一时接不过话来。

    系统播报,杠精值加10, 编号002员工贡献10个杠精值。

    宋知南:二姐成为她的手下了?大好事啊。她现在有两个手下了,一个是边月,她一跟她后妈渣爸杠,她这边就能收到杠精值。

    现在又多了一个宋知夏。连宋知夏都是了,为什么宋冬宝不是呢?大概可能是宋冬宝不擅长抬杠,他比较喜欢动拳头。

    宋知南正在兴头上,就听见牛菊花哇地一声哭了。

    宋知夏无语地看着哇哇大哭的牛菊花,这一届老人不行啊,随便说几句怎么就哭了?

    宋知春气得脸色一变,这刚过完年是干哈呢?

    宋知南一看这情形,立即起身说道:“我懂了, 她是不想让我们留下来吃饭。行行, 我们现在就走, 走之前,我得在附近吆喝一圈, 给你们老吴家扬扬名。”

    恰在这时候, 吴江带着俩孩子回来了,牛菊花一看到儿子就更委屈了,眼泪汪汪地说道:“大江啊,你两个小姨子欺负你老娘,你管不管?”

    吴江无奈地说道:“娘,你多大年纪了,她俩才多大?你就不能让让她们吗?”

    牛菊花:“……”

    吴松和吴桐特别喜欢二姨和小姨, 毕竟她们不光给他俩带好吃的,还给他们做新衣裳。这个奶奶他们早就不喜欢了, 现在更不喜欢了。

    两人小声商量一会儿,吴桐跑过来拉着牛菊花一本正经地劝道:“奶奶,大过年的,我两个姨姨来都来了,她们年纪还小又都不容易,你忍一忍就好了。”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

    众人:“……”

    这些不都是他们经常说的话吗?

    吴桐一脸得意地看着哥哥,她就说她聪明吧,这些话大人经常说,他们一定爱听。

    宋知南摸摸吴桐的头,笑着说:“小桐真聪明真懂事,比那些活了几十年的人都懂事。”

    说着,她瞥了一眼大姐夫,对宋知春说:“大姐,你这些年过得真不容易,我们在这里他们都这样。我们不在这里,他们得把你欺负成啥样啊。”

    这一番话把吴江点得脸上火烧火燎的。

    最终的结果是,吴江骑着自行车把老娘送到妹妹家去了。王青玲一看婆婆都狼狈败退了,自然更不敢出头,一直乖乖缩在屋里不出来。

    宋知春家终于安静下来。宋知南没受任何影响,心情愉悦地吃完了这顿饭,宋知春本来有些心塞,一想到大嫂不敢露头,婆婆哭着走了,心情也变好了,姐妹三人有说有笑。

    下午两点,宋知南和宋知夏告辞离开,路上还得骑两个多小时,她们得早点出发。

    宋知春一家人把两人送出去。

    4点半,两人到家,宋知南先去李家还自行车,回到家后,她摊开四肢躺平,今天还挺累的。

    宋知夏有了工作后,按照之前约定好的,每月给宋知南上交三分之一的工资。这钱宋知夏交得心甘情愿,宋知南却想着,象征性的收几个月,以后就免了。

    宋知夏这人说不上多好,但也算凑合,目前来看,挺懂事儿,有契约精神,勉强能处。

    宋知南攒够钱和工业券,就买了辆永久牌自行车。她终于有自己的代步车了。之前要是硬买也能买,但是她的工资和工业券是固定的,别人一算就能算出来。

    刚一上班就买大件,显得不太合理,再加上她上班的地方离家不远,用自行车的时候不多,她就打算等等再买,现在这个时机刚刚好。

    宋知夏在宋湘的帮助下,花了六十块钱从服装厂买了一台二手缝纫机。

    她嫌自己家房间太小,就干脆把缝纫机放在宋知南家,反正她经常过来,用着也方便。

    宋知南再接再厉,又买了台收音机,现在姐妹俩攒齐了三大件。

    宋知夏双手叉腰看着缝纫机和收音机,得意地说:“真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凑齐了三大件。”

    宋知南说:“跟着我混,你肯定有好日子过。”

    宋知夏面带笑容:“那是当然,也不看看我妹妹是谁。”

    宋知夏现在有了工作,在婆家的地位直线上涨,在广播站跟同事相处得十分愉快,日子过得美滋滋的。

    她有了钱,为人也变得大方起来,不再像以前那样小心算计。她时不时地改善下伙食,姐妹俩一个月胖了三斤,连带着黑米也跟着胖了一圈。

    她俩的日子过得美滋滋的,但宋家那边却不怎么好。

    宋秋实又来信了,说他本来以为那边没有熟人,没有人知道他的过往。但是他忽略了消息的传播速度。

    他们那边的工人竟然也有亲戚在红星纺织厂。再加上过年期间,人们串亲访友,消息传播的速度比往常更快。那边的人也听说了他的名字和事迹。众人一对名字,再一看他又来自青阳红星纺织厂,人名地点全部对上了,他的事情很快就传开了,大家伙都用异样的目光看着他,不断地有人邀请他去公共浴室洗澡。

    宋秋实现在度日如年、生不如死,他说他想再换个地方,换一个谁不认识他的地方。

    可是宋秋实的这份工作是孙主席大发慈悲给他找的,他们家哪有这样的关系再帮他找一份工作?现在他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回家呆着,要么就留在那儿硬熬。

    宋上进和李玉华一起劝宋秋实就留在那儿工作,至于别人的目光,别理会就是,时间长了,大家也就淡了。

    这些事情是宋知夏告诉宋知南的,宋知南对此付之一笑。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头已无根。

    如果宋秋实老老实实地在乡下呆着,过几年恢复高考,他可以考大学,就算考不上也能回城。

    可他偏偏就想走捷径,想靠女人吃软饭。你吃软饭就好好吃也行,还想脚踏两条船,这山望着那山高。也不想想,你是在谁的地盘?结果遇到硬茬子了。现在嘛,他的余生只能在别人异样的目光中度过了。

    时间冲淡了李玉华和宋上进的悲伤和痛苦,他们当初是在大儿子身上寄予了很高的期望,现在,他身上的“根”都没了,已经不是儿子了,也不能给宋家传宗接代了。两人的心就慢慢地收回来了,转而把重心放在了小儿子宋冬宝身上。

    鉴于宋冬宝的重要性,两人开始对他严加管束,省得他再出什么意外。两人还盘算着,等宋冬宝再大几岁,就给他订亲,让他早早结婚生子。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福祸,要是宋冬宝再出点问题,他们家可就得绝后了。

    宋秋实不停地写信和发电报催促父母帮忙想办法,李玉华和宋上进的回信越来越敷衍,到最后干脆不回了。

    以前他们疼爱宋秋实时,宋秋实提出再无理的要求他们都会尽量满足,暂时满足不了也会写长信安慰,再寄钱寄粮票补偿。

    现在,他们不再疼爱宋秋实了,看着他的信都有些烦。这孩子一点都不知道体谅父母,他就不能忍一忍吗?

    宋秋实不得不面对一个残酷的真相:他被父母放弃了。他们天天说最疼他最看重他,结果呢,自己一出事,他们就把目光放在了弟弟身上。现在,更是连他的信都懒得回了。他难以接受这个真相,不停地写信发电报质问父母:为什么不管他?

    宋知夏和宋冬宝把这事告诉宋知南,宋知南听罢,不由得眉头一皱,对两人说道:“再这样下去,宋秋实疯癫的可能性很大,你们俩以后见到他一定要小心。”

    两人难以置信,异口同声地说:“不可能吧?”

    宋知南仔细给两人分析:“一个人若是从没有得到过父母的爱,他一般会有执念;但是,若他得到过父母的重视和宠爱后再失去,这中间的巨大落差会让他发疯。就像一个人一直穷没事,反正穷习惯了。但若是富裕过再变穷,跳楼的可能性更大。这么说你们明白了吗?”

    两人似懂非懂。

    宋知南用同情的目光看着宋冬宝:“冬宝,以后爸妈会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你得到的宠爱会比以前的宋秋实还多。你以后尽量别刺激宋秋实,小心他把怨气发泄在你身上。”

    宋冬宝吓得一激灵,“嗯嗯,我不刺激他。”还好大哥到隔壁省上班去了,要是在家里就麻烦了,他最好永远别回来。

    又过了几天,宋知夏来宋知南家做衣服时说,“秋实打电话到国棉厂,跟爸说,他同事们排挤他嘲笑他,他一刻也不想呆了。还说如果爸妈不想办法给他调动工作,他就辞职回家。爸妈问咱俩能不能帮忙调动工作,我直接替你回绝了,我说小妹的本事还没那么大,能给他跨省调动工作。”

    宋知南点头:“以后就这么回绝。”别说不能,就算能,她也不会帮忙。

    宋知夏蹙着眉头:“你说他以后怎么办啊?真愁人。”

    宋知南给宋知夏泼了一点凉水,让她清醒一下:“二姐,你就别替人家愁了。你想想,你被迫嫁人时,没工作时,在婆家受气时,有谁替你愁了吗?咱们女人啊,自己没人疼没人爱,没有任何依靠,心疼自己还疼不过来呢,还去管别人。”

    宋知夏一想也是,她敢说,她痛苦难受的时候,宋秋实这个好弟弟一点都不会心疼她。他怎么会心疼自己呢?人家在家里是太子,她就是个丫鬟,太子会在乎丫鬟的死活吗?

    宋知夏一边踩着缝纫机一边说:“你这么一说,我也不心疼秋实了,只是有点担心爸妈。”

    宋知南继续泼冷水:“你就更不用担心人家,他们两人比你年纪大比你脸皮厚,还比你心硬。人家活了几十年,什么风雨没见过?你要相信他们,要舍得让他们受苦,这是对他们的锻炼。中年不吃苦,什么时候吃?难道等死了再吃吗?”

    宋知夏看着妹妹无言以对。

    她继续踩缝纫机,宋知南泼完冷水,回房间看书去了。

    宋知南跟宋知夏说完这些,也就放下了。毕竟,宋秋实这种人也不值得她浪费情绪。

    不想,第二天下班后,宋上进来找她了。

    宋上进愁容满面,唉声叹气,他一见到宋知南就卖惨:“小南,你看看爸是不是看着比上次又老了许多?”

    宋知南:“男人四十豆腐渣,你变老很正常,本身也长得一般,还没我大伯有气派呢。”

    杠精值加5。

    宋上进:“……”

    他忍了再忍,还是没忍住:“小南,我听说你最近跟你大伯一家走得很近?你跟知夏总去他家吃饭?”

    宋知南:“是呀,那咋啦?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呀。”

    宋上进:“你大伯那人心眼多,你大伯是有名的铁公鸡,一毛不拔。我怕你吃亏。”

    宋知南嘁了一声:“我大伯心眼多也没算计我,我大伯母铁公鸡还送我几根毛,倒是你俩,算计自己闺女算到骨髓里,你俩大方,倒是给我啥了?”

    杠精值加10。

    宋上进气得郁闷头晕,他真想掉头就走。可是……他想起今天来的目的,只好长长地舒了口气,尽量让面部表情变得温和:“小南,你哥来信了你知道吗?”

    宋知南:“不知道,不关心,不在乎。你要没事就回吧。”

    杠精值加5。

    宋上进抽出其中一封信给宋知南:“你看看,你哥的事被他那边的同事知道了,大家都用异样的目光看着他,天天在背后议论他。你哥受不了。别说他受不了,这搁谁谁都受不了。他想再调换个工作,可是我跟你妈没本事,咱家就只有你有这个本事,你看看你都肯帮知夏,你能不能也帮帮秋实。你们毕竟是亲兄妹呀。”

    宋知南接过信随便扫了几眼,信里跟宋知夏和宋冬宝说的差不多,无非就是要求家里赶紧给他调动工作,他要受不了,他快崩溃了。

    宋知南看完信,面无表情地还给宋上进:“让他继续忍着吧,我爱莫能助。”

    宋上进用恳求的语气说道:“小南,你就看在我跟你妈的面上帮帮你哥,算爸求你了行吗?”

    宋知南:“不好意思,你跟我妈在我这儿一点面子都没有。求人不如求已,你求求自己吧。你就跟我哥回信说,咱家没那个条件,你让他面对现实。行啦,你可以回去了。我得吃晚饭了。”

    宋上进软磨不行,只能换招,他又拿出一封信:“小南,你看看这封信再说。我只想告诉你,不要把人逼急了,否则咱们谁也落不了好。”

    宋知南接过信一目十行,呵,这信写得潦草凌乱,而且前言不搭后语:“你们说我是你们最疼爱的儿子,可是现在你们敷衍我不理我,你们放弃了我,只喜欢冬宝。我恨你们。宋上进李玉华我恨你们,为什么要把我生下来,为什么你俩没本事。我更恨那个该死的宋冬宝,是他抢走了我的一切,还有那个最该死的宋知南,是她毁了我,是她彻底毁了我。我活不好,你们谁也别想活,我死也要拉着你们一起死!”

    最后几行字是用红墨水写的,看着像血字似的,看着十分刺眼。

    宋知南把信还给宋上进,摇头:“这个宋秋实快疯了,你让冬宝小心些吧。”

    宋上瞪着宋知南:“宋知南,你就不怕吗?秋实落到今天这个现场,你脱不了干系。当初要是你肯下乡,他就不会出这种事,不出这种事,也不会落到这个地步。退一万步说,就算他出了这事,如果你不四处演讲,弄得人尽皆知,他也不会这么有名气,没有名气,离这么远,河西那边的人就不会知道这他的事。是你一步步把他推进深渊的。”

    宋知南冷笑道:“我见过会甩锅的,没见你这么会甩的。是我教他吃软饭吗?是我教他吃软饭还脚踩两条船吗?脚踩两只船的下场就是会劈叉,就是扯着蛋。他被咔嚓,是偶然但也是必然。

    你倒好自己儿子不好,不怪自己教不好,不怪儿子本身孬,就怪我这个妹妹身上。我看你也别叫宋上进了,你叫宋甩锅算了。”

    杠精值加5。

    宋知南赚够了杠精值,懒得再理会宋上进,直接把宋上进轰出去,砰地一声关上大门,插上插销,顿时世界清净了。

    宋知南自言自语道:“以后我须得小心宋秋实,他快变成疯狗了。”

    黑米似乎听到了狗字,抬头看了主人一眼。

    宋知南对黑米说:“我没说你,我说是宋家的疯狗。”

    第95章

    宋知南决定加强自家的防御, 把武器重新摆放了一遍,沿着院墙里面再挖一条沟, 里面插上削尖的竹片,上面盖着草席再铺上一层土,谁要是翻墙进来,先扎烂他的脚。

    大力丸再吃一颗,身体锻炼继续进行。近身打斗她不怕,半夜翻墙也不怕,有沟有狗还有武器。

    同时,她还让宋知夏和宋冬宝随时告诉她宋秋实的消息,如果他回家了,更要及时通知她。

    “你俩一定要小心,这家伙快疯了。”

    宋冬宝有点紧张:“姐, 能不能别让大哥回来呀, 我本来没事, 你一说我都有些怕了。”

    宋知南说:“他是一个大活人,我可管不了。没关系, 他打你, 你打回去就是,别怕。”

    一切布置妥当,宋知南便把宋秋实抛到一边,该干啥干啥。

    第二天上班时,贺主任对宋知南说,青阳市东郊有三个公社联合邀请她们文工队去演出。人家公社还可以派专车——拖拉机来接她们过去。

    贺主任让宋知南去通知队员准备一下,明天上午十点出发。

    宋知南说道:“专车就不用了, 我们现在有车队。那我回去准备了。”

    宋知南临走前跟何黛打声招呼:“阿黛,我下乡演出去了, 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何黛冲她挥手:“你去忙吧,路上小心。”

    何黛羡慕地看着宋知南,人家的日子过得就是这么风生水起。其实宋知南也愿意带何黛出去溜达溜达,可是她们妇联办公室得有人值班。

    宋知南先去宣传科通知李群英,再去广播室通知吴明珠和陆诗月,顺便提醒吴明珠两句:“明珠,咱们这次去乡下的公社演出,三个公社估计得去三天,中间有可能要住在老乡家里,你有可能会住不习惯,你要有心理准备。”

    吴明珠说:“我没有那么娇气,你都能住,我肯定也能住。”

    吴明珠想去,她看着陆诗月和宋知夏,语气犹豫:“诗月和知夏,你俩谁去呢?”

    宋知夏摇头:“我就不去了,知南跟你们去,家里的猫狗得有人照顾,我留下来吧。”

    陆诗月想了想说道:“知夏毕竟还是个新人,她一个人我不放心,我也留下来吧,下回我再去。”

    吴明珠点头:“也行,那就这样吧。”

    宋知南跟三人告辞,赶紧去通知牛春草母子,牛春草一听又有演出,一脸兴奋:“终于又有演出了,我早就闲得难受了。”

    宋知南跟她商量:“牛姨,这次去公社演出需要三天,我弟弟冬宝生病了,去不了。咱们又少了个翠花姐,咱们的演员不够啊。”

    牛春草说:“翠花临走前跟我打说过,她让我们隔壁的陈小云替代她。陈小云这人也挺不错。至于你弟嘛,就暂时让牛奔的发小大公鸡顶上。”

    牛春草把陈小云带来,宋知南一看,这人比王翠花小几岁,读过小学,说话挺干脆利落。

    至于大公鸡,人家本来姓宫,老家宝鸡,叫宫宝鸡,大家都叫他大公鸡。他人长得一般般,但挺擅长插科打诨逗乐子。

    队员们准备妥当,骑上自行车载上道具和人,浩浩荡荡地朝东郊出发了。

    星星之火在东郊三个公社的演出情况跟珠窝大队差不多,所到之处,受到大家的热烈欢迎。

    临走那天,乡亲们夹道欢送。萝卜白菜荠菜送了几大筐。

    牛春草说道:“这荠菜真新鲜,你们看这样好不好,咱们每人出点面,到小宋家包荠菜包子好不好?”

    宋知南当然乐意:“好啊,正好咱们聚个餐。”

    陈小云笑着说:“我包的包子可好吃了。”

    牛春草说:“打的就是你的主意,你正好给大家露一手。”

    众人一边说说笑笑,一边往城里骑去。

    没想到,他们在半路上遇到了保卫科的小刘。

    大家都很奇怪:“刘同志,真巧啊,咋在这里遇到你了?”

    小刘擦了把脸上的汗,说:“不巧,我是特意来找你们的。”

    牛春草的脸色不禁一变,急声问道:“小刘,厂里发生啥事了?”

    小刘的目光看向宋知南,一脸为难,欲说还休。

    大家一起看向宋知南。

    宋知南正色道:“刘同志,你说吧。”

    小刘唉了一声:“小宋,你家出大事了。”

    宋知南接着问:“什么大事。”

    小刘说话吞吞吐吐,神情似有不忍。

    牛春草比宋知南还急,催促道:“你吞吞吐吐地干啥呢?赶紧说呀。”

    小刘终于说了:“宋同志,事情是这样的,你刚离开不久,你哥回来了,他不知怎地就跟你爸吵起来了,吵着吵着突然就发起疯来,用刀把你爸和你弟都捅了,你爸当场就……死了,然后你哥也自尽了,你弟现在在医院。不幸中的万幸,你妈当时去买菜了不在家,逃过了一劫。”

    大家宛如石化,现场鸦雀无声。

    过了一会儿,牛春草才不确定地追问了一句:“真的假的?”

    小刘无奈地说:“牛大妈,我能拿这种事开玩笑吗?”

    大家这才慢慢反应过来,纷纷上前安慰宋知南。

    宋知南此时也一脸诧异,这个宋秋实果真祭天了?还连带着宋上进也跟着升天了?

    众人用担忧的目光看着宋知南,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

    最后还是牛春草先开了口:“小宋,你难受就哭出来吧?别憋着。”

    宋知南摇头:“我没事,快走吧。我得赶回去看看我弟怎么样了。”

    “对对,咱们快些回去。”

    大家怀着沉重的心情匆忙赶路,回到家后,宋知南放下东西,直奔医院。

    宋上进和宋秋实的尸体在医院的太平间里。李玉华病倒了,宋冬宝在住院,宋知春请假过来照顾李玉华,宋知夏照顾宋冬宝。

    宋冬宝一看到宋知南来了,抱着她哇地一声哭了:“三姐,大哥疯了,他拿刀捅我,说要让我也变得跟他一样,我招他惹他了?他怎么能这么对我?”

    宋知南拍着宋冬宝的背好声哄道:“冬宝没事了,姐姐保护你。”

    宋冬宝拽着宋知南的胳膊不停地说:“大哥太可怕了,他捅死了爸,血流得满地都是,他怎么可以这样?”

    宋知南猜测宋秋实可能会压抑得变态,会妒忌宋冬宝,但她没想到后果会这么严重,他竟然直接动手杀人。

    宋冬宝突然想起了什么,目带惊恐:“三姐,大哥还说他也恨你,还说要把你杀了,幸亏你不在家。”

    宋知南有后怕但不多,她上辈子练得不多还能跟三个精神病同归于尽,现在练了这么久,宋秋实跟她动手,死的肯定不是她。

    其实,宋冬宝和宋上进联手也未必打不过宋秋实,估计是事发突然,两人谁也没想到会到这一步。

    宋冬宝还在不停地说话,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他们亲兄弟之间哪怕再不和,也不至于到死人的地步吧?

    宋知夏拿完药回来,一看到宋知南,眼圈发红:“知南,你说咱们家是怎么了?我从前天晚上到现在,整个人都是懵的,脑子一片空白。”

    宋知南说:“我的脑子也是一片空白。”

    两人说着话,宋知春进来了,她一进来抱着宋知南哭:“三妹啊,你说咱们家到底怎么了?这一件接一件的,就没个消停的时候。”

    宋知夏心里难过,也跟着宋知春一起哭,宋冬宝也听到两个姐姐哭,也跟着哭了起来,病房里哭声一片。

    其他病人和家属用同情的目光看着他们,这一家子实在太可怜了。

    三个人哭够了,慢慢平静下来。

    宋知春擦擦眼泪说:“三妹,妈的精神状态很不稳定,她一直在骂你,你最好别去看她。”

    宋知南点头:“行,我留下来照顾冬宝,你和二姐照顾妈。”

    宋家出了这样的惨事,贺主任直接给宋知南批了三天假,让她好好去处理后事。

    何黛李群英魏芬她们轮流来看宋冬宝,安慰宋知南。

    魏芬握着宋知南的手说:“小南,发生这样的事,无论我们说什么都没用,我只希望你们几个能振作起来,要向前看。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地方,你尽管说。”

    宋知南点头。

    宋秋实和宋上进的尸体被送进了火葬场,丧礼是大伯大伯母和邻居们帮着办的,十分简单。

    丧礼过后,宋知南和宋知夏一边上班一边跑医院。

    宋冬宝伤在根部,医生说,他的那个东西虽然及时缝上了,但到底伤到了根本,以后大概率没法用,当然也生不了孩子。

    李玉华听到后,眼中最后的一点光亮消失了,她整个人变得死气沉沉,一整天不言不语。

    三天后,宋冬宝和李玉华一起出院,李玉华仍旧是谁也不搭理,她去单位请了长假,收拾东西回娘家去了。

    宋知南和宋知夏回来时,只有冬宝一个人在家,他像一只被抛弃的小狗一样,一见到姐姐就眼泪汪汪地说:“二姐三姐,妈不要咱们了。她去舅舅家了。她说这个家她一天也不想呆了。她还说连我也没用了,她的后半辈子没一点指望了。”

    宋知夏愤怒且不解:“妈怎么能在这个时候离开家呢?”

    宋知南说:“随她去吧。”

    宋家这次的瓜实在太大了,把大家伙都给震住了。相比上次宋秋实的事,这次他们吃瓜都带着严肃的神情。不能显得太兴奋太活跃,否则会显得他们不近人情。

    无论怎样,八卦始终都是要八卦的。

    有人在可怜宋家三姐弟的同时,还有人提出来,宋家的风水是不是不好?否则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呢?

    那个宋秋实好好的怎么就突然发疯了呢?难不成宋家祖上有这方面的遗传?

    大家突然想到宋知南,那种理智平静的疯感,天呐,他们像是一下子明白了什么。

    还有个有文化的人提出佐证:有人说过,天才和疯子只有一线之隔。宋知南和宋秋实是兄妹,宋知南算是天才,至少也算人才。宋秋实就成了疯子。这么一想,也不奇怪了。

    至于宋秋实为什么突然就疯了,谁的□□被割了,天天被人议论不得疯?

    听说宋秋实疯掉的导火索是他发现一向疼爱他的父母放弃他了,转而疼爱起弟弟来了。他受不了这其中的落差。

    俗话说得好,宠狗上灶,宠子不孝。凡是被溺爱的孩子就没一个孝顺的,大人真得引以为戒。

    宋家的悲剧引起了周围邻居的警醒,警钟为谁而鸣?就为他们而鸣。只是宋家怎么就一直敲警钟呢?

    还有人怀疑,难道是姓氏不吉利?宋钟等于送钟。这个说法很快就被姓宋的人给否决了。他们姓宋的招谁惹谁了?要背这么一口大锅?

    但宋钟这个名称还是打出去了。人们看到宋知南的第一反应就是宋一刀和宋钟。

    以后没事别惹她,有事也尽量别惹她,能忍则忍,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不只是宋知南不能惹,宋家所有人都不能惹。宋秋实因为失去了□□发疯了,宋冬宝也没根了,以后也有可能会发疯。我的妈呀,越想越可怕。

    宋知夏和宋冬宝很快就发现了,周围邻居的目光有些古怪,跟以前完全不一样,那时候他们的目光是好奇的探究的充满同情的。现在嘛,这些人一看到他们就赶紧移开目光,对方似乎很害怕他们。

    不止是邻居们害怕姐弟三人,就连陈家人也有点害怕宋知夏。

    宋知夏因为家里的事,最近总是早出晚归,一天到晚拉着脸。要是以前,他们觉得没有什么,但现在,总觉得宋知夏阴恻恻的很可怕。

    有一天,陈安华因为一件小事跟宋知夏吵了几句,陈安华嘴欠拿宋家的事攻击宋知夏。

    宋知夏突然说道:“你说得对,我们宋家净出杀人犯,我们家还有疯癫的遗传,你信不信,我半夜发疯弄死你。”

    说着无心,听着害怕。陈安华被吓住了。

    当天晚上,他没敢回屋睡,在客厅里窝着睡了一觉。

    这一晚,陈安华想了很多很多,他想起了小舅子和老丈人的惨死,想起了宋知南的狠和癫,又想起了坊间的很多传言,最后,他不可避免地想起了自己已经坏掉和还没有坏掉的蛋。

    如果有一天,他得罪了宋知夏,他会不会也惨死在她的刀下?

    就算不惨死,他的兄弟会不会也被一剪没?有可能,完全有可能。

    宋知夏现在有一个疯狂的妹妹,有一个随时有可能疯癫的弟弟,陈安华越想越觉得前途昏暗,生活完蛋。

    第二天早上,他顶着两个黑眼圈对陈志国和王桂兰说:“爸妈,我考虑了一夜,我觉得我得跟宋知夏离婚,我现在一看到她就软就害怕,你们说这日子还怎么过?”

    说着,他把自己昨夜的思考内容全部告诉了父母。

    陈志国和王桂兰一起陷入了沉思,儿子想得确实没有错。

    这个宋知夏留不得了。

    儿子一见到她软,这夫妻生活怎么过?孙子怎么生?

    别说儿子看到她害怕,他们也害怕。他们忘不了婚礼上,宋知南和宋冬宝那极强的战斗力。当时就觉得哪里不对劲,现在想想,那俩人就是疯子啊。正常人谁能那样癫狂?他们老陈家怎么倒霉?给儿子娶了个有可能会疯的媳妇?赶紧离吧,必须得离。

    宋知夏没想到在她爸和弟弟刚死没多久,自己就收到了婆家发出的想离婚的信号。

    陈家人不敢刺激她,话说得很委婉,只说陈安华可能好不了,两人的夫妻生活又不和谐,不能一直这么耽误她。

    宋知夏冷笑连连:“哈哈,不能耽误我?你们早已经耽误我了。”

    陈安华仗着人多,梗着脖子替自己辩解:“知夏,你也不能这么说,当初咱俩恋爱结婚,你是自愿的,我也没有逼迫你。”

    宋知夏自嘲地笑道:“你说得对,我当时是自愿的,我怨不得别人。我自己做错了,就得认。”

    她心灰意冷地说:“我回去跟我妹妹商量商量。”说完,她转身离开了。

    晚上,宋知夏到宋知南家,告诉她陈家提出离婚的事。

    宋知南一点也不惊讶:“正常,男人做出什么事我都不惊讶。他们永远在权衡利弊,永远只会优先考虑自己的利益。那你呢,你是怎么想的?”

    宋知夏说:“我之前害怕离婚,因为我没有工作,也没有地方可去。现在我有工作了,就不那么害怕了。”

    说到这里,宋知夏苦涩地笑了一下:“咱们家出了这样的事,我再离婚,咱们姐弟三人的名声是坏到不能再坏了吧?”

    宋知南不在意地说:“那又如何?以前咱俩名声都好,你是装出来的,我是委屈来的,结果咱俩过的都是啥日子?现在呢?你不装了,我不委屈了,好嘛,天天吃香喝辣心情爽。所以,这名声到底有啥好处?”

    “这么一看,确实没啥好处。”

    宋知南把话题拉回正题:“陈家先提离婚,对你来说是个机会。你正好趁机摆脱陈家,修正你的错误。另外,再趁着他家急于摆脱你的心理,咱们要一笔精神损失费,就要它500块怎么样?”

    宋知夏一脸诧异:“还能要500块钱?”

    宋知南:“那当然了,你给他们家当了将近一年的保姆,还受气,又变成了二婚,可不得收点精神损失费吗?”

    “要是他们家不肯呢?”

    “不肯,你就假装不离。我再教你一招。你半夜不睡,拿着剪刀坐在陈安华旁边剪指甲,啥也不用说,剪几个晚上试试。要是还不行,我带着冬宝拿着把刀就坐在他家客厅里,啥也不说,啥也不干,就那么看着他们笑,笑得他们心里发毛。”

    宋知夏:“……”

    现在不光陈安华怀疑,连她自己都怀疑他们宋家的遗传有问题。

    第96章

    宋知夏起初没想要用妹妹教的这一招, 可是当她回到家里,看着陈安华那张丑脸, 越看越难受,越看越委屈。

    找男人绝对不能找丑的,你找个俊的,吵架时看到他的俊脸你还能消消气。找丑的,看到他的那张丑脸,你会更来气,还会怀疑自己。她当初怎么就那么傻呢?她大大高估了自己的忍耐力。

    饥不择食,贫不择夫,找个丑夫还不如养头猪,真是人间真理。

    宋知夏越想越委屈,怒从心头起, 恶向胆边生。她的生活这么苦了, 让别人苦一下不过分吧?别人都认定他们家的人有疯癫的遗传, 她就疯一下怎么了?

    陈安华睡熟之后,宋知夏没有睡, 她开着台灯, 拿起剪刀慢慢地修剪指甲,寂静的夜里,剪指甲的声音显得格外清脆。

    她剪一下指甲看一眼陈安华,这样频繁地看他,她不信,他会不醒?

    陈安华睡着睡着突然惊醒了,他一睁眼就看到披散着头发的宋知夏正拿着一把剪刀, 借着昏黄的灯光,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他大惊失色, 吓得跌下了床,颤声问:“知夏,你要干吗?我今天没得罪你吧?”

    宋知夏淡淡地说:“你今天没得罪,不代表以前没得罪,你是今天才是认识我吗?”

    陈安华声音温柔,生怕刺激到宋知夏:“咱们有话好好说,你先把剪刀放下。”

    宋知夏握得更紧了,剪刀果然有用。妹妹告诉她说,剪刀是女人的好朋友,它都不算管制刀具。

    宋知夏平静地说:“我想通了,你想离婚可以,但你们家得补偿我500块钱。”

    陈安华吓了一跳,“凭啥呀?你还捏坏了我的蛋呢。”

    宋知夏无所谓地说:“你要是不同意,咱们就不离了,就这么凑合过呗。”

    这一晚,陈安华失眠了,宋知夏却睡得很香。

    次日早晨,陈安华把宋知夏的话转述给爸妈听时,陈志国和王桂兰一起骂宋知夏不要脸还贪心。别说500块,5块钱他们都不想给。

    双方的谈判就僵持在这儿了。

    宋知南一听,陈家还需要她去加一把火。下班后,她带着宋冬宝,揣着把雪亮的水果刀到陈家走亲戚。

    宋冬宝按照姐姐的吩咐,什么话也不说,冷着一张脸,进去就把水果刀放在桌子上。

    陈家三口果然被震住了。

    陈志国开口问道:“冬宝,你拿刀干啥?”

    宋冬宝昂头回答:“不干啥,我喜欢刀。”

    宋知南问陈家三人:“听说你们家想离婚?离婚也不是不行,就是吧,我姐从未婚变成了二婚,还伺候你们全家大半年,还受到了强烈的精神刺激,你们家总得有点表示吧?我姐要的不多,就500块。你们觉得如何?”

    王桂兰说:“我们也想补偿知夏,就是我们家没钱。”

    宋知南:“你家没钱,那你们咋还有脸说我姐高攀你们家?”

    杠精值15。

    三人一齐沉默。

    宋知南接着说:“没钱,那就不离了。不过我担心你们欺负我姐。现在我爸没了,我哥没了,我妈走了,我们家只有我们姐弟三人相依为命,我不能再失去我二姐。所以,我决定让我弟住在你们家陪着我二姐。”

    陈家三口脸色煞白,异口同声:“不行,绝对不行。”

    宋知南扬手打断他们:“我不是来跟你们商量的,我是来通知你们的。冬宝你今晚就住下,就当这儿是自己家。”

    陈志国做为一家之主,出来跟宋知南交涉:“知南侄女,你这么做不对吧?哪有你们这样硬上人家家里做客的?”

    宋知南笑着说:“都是亲戚,啥硬不硬的,这么说就见外了。我弟肯住你家,那是看得起你,你别给脸不要脸。”

    杠精值加5。

    陈家三口经过慎重的考虑,最后跟宋知南还价到400,宋知南说400不好听,要450。陈家现在也顾不上肉疼了,只想赶紧送走这几个瘟神。

    钱拿到手,宋知夏痛快地去跟陈安华办了离婚手续。

    这事又引起了轰动,七十年代的离婚率是非常低的。尤其是宋知夏才跟陈安华结婚半年多就离了,大家的议论十分汹涌。幸亏,这半年来宋知夏成长了不少,不然还真有些招架不住。

    有人目光闪烁地向宋知夏打探离婚原因,宋知夏实话实说:“陈安华说他一见到我软,不想耽误我,干脆就离了。”

    还有人问宋知南:“小宋,你二姐离婚了,你对这事是咋看的?”

    宋知南反问道:“你知道离婚的根本原因是什么吗?”

    “啊,是啥?”

    宋知南一本正经地说:“离婚的根本原因就是结婚,要是不结婚不就不用离了?”

    众人:“……”

    这个小宋是真机灵啊,要照这么说,那人不出生是不是就不用死了?

    宋知南:还真是这样。高端的道理往往是最朴素的,大道至简嘛。

    一个月后,李玉华从娘家回来了。她那死寂的眼神又稍稍有了点活气。

    她做出了一件让大家伙惊掉下巴的事情。

    她把纺织厂的工作卖了,准备去投奔远在边疆的妹妹一家。

    宋知南冷静地问道:“妈,你是要改嫁?”她有家有工作,又不是活不下去,没道理去投奔妹妹,唯一的可能就是她想再婚。

    李玉华都懒得骗宋知南,直接实话实说:“是的,我要改嫁。我的秋实没了,冬宝也没用了,你爸也死了,我的后半生还有什么指望?”

    宋知南说:“可是你还有工作,还有房子,还有大姐二姐。”

    李玉华吼道:“你听不懂人话吗?我男人死了,儿子不是儿子了。你大姐二姐还有你,有个屁用?我将来能指望你们仨吗?”

    宋知南微笑:“行,我明白了。你觉得男人才是你的归宿和精神支柱,没有男人你就活不下去。”

    李玉华骂道:“你给我滚。宋知南,我恨你。”

    宋知南笑:“没关系,我正好也讨厌你。”

    李玉华继续发泄:“咱们家走到这一步,都是因你而起。如果当初你乖乖地下乡,秋实就不用下乡,不下乡他就不会出这种事,他不出这事就不会发疯,不发疯就不会杀死你爸,毁了冬宝,你就是个克星,你把咱们全家都毁了。”

    宋知南继续笑:“我是家里食物链的最底层,宋秋实吃掉我才能过得更好。

    吃什么补什么,吃苦不能让他成为人上人,但吃人能啊。

    我不让他吃,这个食物链就断掉了。

    哈哈哈,断得好,断得妙。如果一个男人靠吃自己的姐妹才能活着,那他就该去死!”

    李玉华气得胸脯剧烈起伏:“宋知南,你这辈子都不会嫁出去,你一定会孤独终老。”

    以前别人问她宋知南克夫的事,她一律否认,现在她全都认了。她宋知南就是克夫,不但克夫还克全家。

    宋知南粲然一笑:“你真是我的好妈妈,临走还帮了我一个大忙。”

    以后再也没人找她的麻烦了,彻底清净了。

    李玉华见宋知南仿佛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又恶毒地提醒她:“宋知南,你还年轻,你不知道,一个女人没有男人要是多么可怜。”

    宋知南怜悯地看着她:“做为一条狗自然觉得屎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东西,但做为人,我避之不及。”

    杠精值加5。

    李玉华勃然大怒:“宋知南,你连你亲妈都敢骂,你还是人吗?”

    宋知南:“我不是人,我是神仙。我只是借由你的肚子来到凡间历劫。有爱的才叫亲人,没有就是陌生人。所以,你不是我亲妈,我以后叫你李阿姨。”

    杠精值加5。

    李玉华继续破口大骂。

    宋知南:“李阿姨,收收你的性子吧,你这样大吼大叫,小心你的新男人不要你。”

    “你——”

    杠精值加5。

    宋知南平静地接受了李玉华准备再嫁的事。

    但宋知夏和宋冬宝完全不能接受,至少现在不能接受。

    宋知夏说:“妈,我不是一定不要你再嫁,你就不能再等一等吗?我爸刚去,冬宝的身体还没好彻底。”

    宋冬宝哭着说:“我们已经没爸了,现在你也让我们没有妈妈吗?”

    李玉华面无表情:“你们都长大了,能照顾好自个儿。”

    宋冬宝抱住李玉华的胳膊,像以前那样撒娇:“妈,你你不是说我是你最宝贝的儿子吗?你连我都舍得吗?”

    李玉华有一瞬间的动容,但转念想到小儿子也不是儿子了,她的心又硬了起来。这个家没指望了,她的男人死了,冬宝废掉了,不可能再传宗接代;知夏离婚了,丢人现眼;宋知南更不用说,她就是冷血自私的白眼狼。

    她现在还没有绝经,取掉节育环,拼一拼,说不定还能再生个儿子。这个破地方她一刻也不想再呆了,她无法忍受别人的指指点点。

    李玉华拿着卖工作的钱和一部分家庭存款收拾东西离开了宋家,去边疆投靠妹妹并改嫁,妹妹给她写信说那边的光棍特别多,女人特别抢手。连她这个年纪的女人都不愁找对象。以她的条件,她有可能嫁个小领导。

    宋知南看着李玉华决绝的背影,忍不住笑了一下,她曾经说过,要亲自给亲妈送嫁,没想到竟然一语成谶。生活是如此地荒谬可笑。

    大家伙用同情怜悯的目光看着姐弟三人,三人没了爸也没了妈,一夜之间家破人亡,真让人欷歔感慨。

    宋知夏心情沉重,情绪低落,时不时地掉眼泪,干什么都打不起精神来。

    宋冬宝也跟她差不多。

    宋知南做为情绪最稳定的人,只能安慰两人:“都别哭了,振作起来。二姐,你搬回来住,好方便照顾冬宝。冬宝,咱们把房子过户到二姐名下,以后二姐就是家里的户主。”

    宋冬宝此时是六神无主,完全听凭宋知南做主。

    他带着哭腔说:“二姐三姐,我以后一定会好好听话,你们别不要我。”

    宋知南拍拍他的肩膀:“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好好照顾你,你不要学大哥,就算没了那块肉,也不影响你活着是不是?”

    宋冬宝:“姐,我不想上学了,同学们都笑话我。”

    宋知南点头答应:“你先养好身体,然后接咱爸的班,让厂里给你安排个轻省的工作,比如看仓库之类的。”

    宋知夏说:“冬宝工作的事得尽快去办,以免夜长梦多,我去办吧。”三个人中她年纪最大,她得撑起这个家。

    宋知南继续劝宋冬宝:“冬宝,你上班后肯定有人笑话你,他们背后说什么你不用管,只要谁敢当面笑话你,你就直接动手打。打不过,姐姐帮你。

    你一定要想开点,凡事都有两面性,这事也有好的一面。你那个东西是你的烦恼根,没有它,你的生活就清净多了,不用娶媳妇,不用传宗接代,想吃就吃,想喝就喝。我要是男人,没准我会主动咔嚓了自己,就为了落得个六根清净。”

    宋冬宝和宋知夏:“……”

    第97章

    宋知夏怕夜长梦多, 火速帮着宋冬宝办好了接班手续。国棉厂一看宋冬宝这种情况便把他安排在仓库里看守仓库。

    上班这天,宋知南特意带着宋知夏去给宋冬宝撑场面, 她像模像样地先散了一圈烟,对宋冬宝的那些同事们说道:“你们大家肯定也都知道了我家的情况,我哥疯了,杀了我爸伤了我弟,我妈改嫁了。

    现在只剩下我们姐弟三人相依为命。我弟今年才十五岁就得出来上班,请你们以后多照顾他。看在我死去的父亲的份上,希望你们不要欺负他也不要议论他,更不要刺激他。我哥哥就是因为被他的同事刺激才疯的,他临死前还后悔没有杀了那帮同事。我这个弟弟性子暴躁,又遭逢巨变,精神状态不太稳定, 我怕他会伤害到你们。”

    宋知南这番话说得十分客气礼貌, 众人听后, 心里却是一咯噔,背后凉飕飕的。

    大家强颜微笑:“宋同志, 你尽管放心, 我们都是正派人,从来不爱嚼舌根,我们会好好照顾冬宝同志的。”

    说完,他们还过来跟宋冬宝握了一下手,表示自己的善意:“冬宝,你就把厂里当成家,我们都是好兄弟, 我们比你大,以后会好好照顾你的。”

    宋冬宝嗯了一声。

    宋知南把话说到了, 就领着宋知夏离开了。

    宋冬宝用不舍的目光看着姐姐离开,姐姐对他是真好,还特地过来替自己撑腰。大哥要是跟三姐关系好,没准他就不会这么惨。

    宋冬宝慢慢适应了上班的生活,大家对他确实挺照顾,他适应得很快。但有一条,他好像融入不了他们。这些人对他客气热情但同时又跟他保持着一定距离。好在宋冬宝从小心大,倒也不太在乎这些。

    一下班,他就飞快地跑回家。

    宋知南买了条鱼,宋知夏买了块豆腐,他们今晚吃红烧鱼和鱼头炖豆腐。

    宋知夏耐心地教他怎么做鱼:“鱼刮完鳞,清理掉内脏后,用葱姜蒜和一点白酒腌一会儿,锅底放一层油煎得两面焦黄,再淋上调好的汤汁……”

    宋冬宝之前被宋知南逼着做了一段时间的饭,多少有些基础,倒是学得挺快。

    宋知夏说道:“冬宝,我跟你三姐不可能陪你一辈子,你要学会很多生活技能。你三姐说你最好学点手艺,把生活填满,人不能空虚。秋实就是太懒太闲才钻了牛角尖想不开。”

    宋冬宝从善如流,他绝对不能像大哥那样。三姐说得对,虽然少了块肉,但只要想得开也不影响他的生活。再说了,他连肉都没少,就是不好用了而已。

    一个小时后,饭做好了。宋知夏给魏芬和另外两家比较好的邻居端去一碗鱼汤。

    三家各有回礼。

    她回来后,三人开始吃饭。

    宋知南给宋冬宝挑了一块鱼肚子上的肉:“冬宝,你多吃点,这鱼就是为你买的,你得好好补补。”

    宋冬宝心里无比感动:“谢谢三姐,你对我真好。”

    宋知南边吃边说:“以后,咱们每星期改善两次生活,下回我从老乡家里买只鸡回来炖。”

    这鱼还没吃完,宋冬宝已经开始盼着鸡肉了。

    宋知南以前觉得自己不爱吃鸡肉,结果上次她们在公社演出,公社书记宰了一只大公鸡招待她们,她吃得不亦乐乎。原来她不是不爱吃,她是没吃到好的。

    宋知夏有些隐忧:“三妹,过日子还是得节省,咱们这么大吃大喝的不太好吧?”

    宋知南说道:“咱们三个都有工作,吃得起。而且,经过大哥和爸的事,我突然想明白了,明天和意外,你不知道哪一个先来。所以不要想那么远,该吃吃该喝喝,没准明天就吃不着了。”

    宋冬宝非常赞同这句话,频频点头。

    宋知南又说:“二姐你离婚了,我以后不打算结婚,冬宝这样子大概率也不会结婚了,咱们三个光棍不吃吃喝喝玩玩乐乐,留着钱干嘛?”

    宋知夏无言以对。

    宋冬宝听罢却是眼睛一亮,光棍有光棍的好处啊,大哥就是想不开呀。

    根没了就没了,那古代的太监不也活得好好的吗?三姐说那个司马迁被割了还能写书。

    宋知南接着对宋冬宝说:“冬宝,姐对你的要求是:不随便杀人,不放火,不赌博。其余的,你想干啥就干啥。”

    “我、我绝对能做到。”谁闲得没事去杀人放火呀。

    吃完饭,宋冬宝主动去洗碗。宋知夏和宋知南一起收拾屋子。

    宋知夏说:“三妹,我把冬宝以前住的那间房给你收拾出来,你以后可以随时回来住。”

    说到这里,她又小声说:“冬宝现在不敢住他原来的房间,也不敢住爸妈的房间,每天晚上把小床搬到我门口睡觉。”

    宋知南说:“没事,习惯了就好了。”

    宋冬宝跟宋知夏一起生活,姐弟俩的感情变得空前的好。

    宋知夏在自己熟悉的地方生活,还没有人管束,家里都是她做主,她越发觉得自在。

    宋冬宝有姐姐依赖和照顾着,也觉得挺好。

    上次刚吃完鱼,没两天,宋知南就告诉他们有鸡肉吃了。宋知夏直接收拾东西带着宋冬宝去了宋知南家。

    她们今天吃的是小鸡炖蘑菇,三人吃了个肚儿圆,吃饱喝足后,三人一起去溜狗散步。

    宋知夏感慨道:“咱们姐弟三个很少有这么和谐的时候。”

    真是奇怪,父母没了,家散了,他们的感情反而变好了。

    宋知夏让宋冬宝帮她把缝纫机搬回家里,她每天下了班就开始学做衣服。她喜欢做衣裳,又肯下功夫钻研,手艺越来越好。宋冬宝也听了宋知南的建议开始学手艺,他选的手艺就是做饭。

    宋知南买了好东西偶尔会喊两人过去吃饭,鸡鸭鹅还有鱼虾他们都吃过了,宋冬宝的手艺也越来越好。

    宋冬宝胖了几斤,个子也窜了一截,他又变成了那个没心没肺的开朗大男孩。

    邻居们见到他,不由得感慨:这娃的心是真大呀,心大也挺好,至少不会一言不和就捅人。

    宋冬宝还时不时地向宋知南表忠心:“三姐,以后肯定没姑娘肯嫁我,我将来就跟着你混了。我给你当保镖和厨子好不好?”

    他是家里最小的,依赖心也是三人中最重的。他无法想像自己一个人怎么过。

    宋知南说道:“冬宝你放心,以后姐会护着你。再过几年,咱们换个地方,去省城或是帝都,那里谁也不认识你。”

    “真的?”

    “肯定的,我以后一定会很有钱很有名气。”

    宋冬宝笑着说:“嘿嘿,姐,大家都说你是文曲星下凡,你将来肯定能成为著名作家。”

    他妈还说什么他和大哥有慧根,可拉倒吧,他算是看出来了,他们宋家慧的都是不带根的。

    家里发生了这样的变故,大姐宋知春来得也比以前勤多了,每次来都不空手,给他们三个带点吃的喝的,顺便帮着做做家务。

    宋知春最担心的还是三个弟妹的精神状态,看到空荡荡的家,再想想死去的爸和大弟,她就忍不住伤心落泪:“你说咱们几个咋就那么可怜呢?这样的惨事偏就让咱们家赶上了。”

    大姐一哭,宋知夏也忍不住想哭,宋冬宝也跟着哭。

    邻居们一听到他们哭,也有心软的人跟着哭。

    宋知南来的时候就听见院子里哭声一片。

    她只好先把人劝住,宋知春惦记着家里的孩子,跟宋知南说了一会儿话就抹着眼泪离开了。

    宋知春人走了,但家里的气氛仍然很低迷。

    宋知南只好说道:“二姐,以后大姐再来你劝劝她,让她别哭了,也别总觉得咱们很可怜。”

    宋知夏说道:“可是咱们真的很可怜呀。”

    宋知南说:“咱们可怜什么?宋秋实发疯没了,爸没了,可是咱们活下来了,咱们三个可是幸存者。咱们有房子住有工作,有什么好可怜的?首先,咱们不能自认为自己很可怜,别人说咱们可怜也不要认同。你一自怜不打紧,有的人闻着味儿就来占便宜了。最关键的是二姐,你现在离婚又遭逢家庭巨变,小心有男人打你的主意。你不要试图从男人身上寻找安慰和缺失的父爱。咱们亲爹身上都没有父爱,更何况是陌生男人?他们有爹味但没有父爱,因为他们本质上都是巨婴。”

    宋知夏嗯了一声,表示听进去了。

    宋知南看着宋冬宝和宋知夏,语重心长地说:“人活着的最大目的是要让自己开心,你们两个不要花太多时间去琢磨自己怎么可怜,怎么坎坷不幸。你俩把注意力集中在做什么能让自己开心和充实上。”

    两人听完宋知南的这番话后,倒也真有所改变。

    再有人说他们可怜,宋知夏淡然答道:“我们不可怜,你们以后别说这话了,好像故意想让我们难受似的。”

    挑起这个话头的邻居脸上讪讪的。

    宋知南这次又猜对了,有人见宋知夏有房子有工作,还没有父母,就开始打起了她的主意。

    有个媒人上门说媒,说男方人老实能干会疼人,不嫌弃宋知夏离婚和名声不好,愿意娶她。

    宋知夏一打听,男方今年三十八了,家里有五个孩子,她气得把媒人骂走了。

    媒人还委屈地说:“年纪大点咋了?年纪大了会疼人。人家男方可是个老实人。这样的条件配你不是刚刚好吗?”

    宋知夏骂道:“你爷爷七十了会疼人不?要不你离婚再嫁个九十的,更疼你。”

    媒人悻悻地说:“我看你以后能找个啥样的。”

    接连骂走三个媒人后,宋知夏为了清净也学了妹妹的那套话术:她也克夫。谁娶她,谁全家倒霉,轻者没蛋,重者没命。

    这流言一出,众人见到姐弟三人就忍不住摇头叹气,小声议论,这一家子将来要出三个光棍,他们咋就不愁呢?还每天乐呵呵的,咋笑得出来?

    宋冬宝听到这些议论后,心里不得劲儿,回来向两个姐姐诉苦。

    宋知夏安慰他:“冬宝,别理他们,咱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就行。反正我现在过得无比舒心,长这么大就数现在最舒心。”娘家婆家她都没有归属感,现在却有了,每天过得既充实又心安。

    宋知南说:“三个光棍咋啦?三根光棍就是三根中指,我们在向这个世界表明自己不屑的态度。”

    第98章

    宋家出事以后, 宋自强和何梅帮着他们办了丧事。之后又来看过姐弟三人几回,两家之间的走动也随之变多了。

    何梅跟宋知南说:“你大伯本来想给老家的亲戚发电报让他们来奔丧, 被我拦住了。我说,他们那些人帮不了什么忙,还净添乱,先别让他们来。

    现在你妈又抛下你们走了,就剩下你们三个晚辈。万一你叔他们再盯上你爸的工作和你家里的钱,你们的麻烦可就大了。虽然你本事大,不怕他们,但麻烦嘛,能避免最好避免。你觉得呢?”

    宋知南都忘了老家还有亲戚了,便说道:“大伯母,还是你想得周到。你做得很对。再说了, 他们大老远的来一趟不容易, 而且现在正赶上春耕, 可不能耽误了生产,还是别让他们来了。等他们以后知道了再说吧。”

    “你说得对, 就是这样。”

    何梅越来越欣赏宋知南了, 这孩子聪明灵透,一点就透,还不被那些条条框框束缚。哪像她家那个榆木疙瘩,在她脑袋上戳个洞也点不透。

    何梅忍不住叹气。

    在看完三姐弟没几天,何梅又提着一篮子吃的来了。

    她一看到宋知南,就笑着说:“哎呀小南,我听你姐说你爱吃馅饼, 我特意多烙了几样,你尝尝好不好吃。”

    宋知南拿了个韭菜鸡蛋馅的尝尝, 馅饼还是温的,味道确实不错。她看着何梅的神色,看这架式有是事找她呀。

    宋知南边吃馅饼边问:“谢谢大伯母,馅饼很好吃。你今天是有什么事吗?”

    何梅未语先叹气:“唉,还不是因为你湘湘姐,你说她那脑子是咋长的?你们是堂姐妹,你跟知夏身上的聪明劲儿她是一点都没学会。”

    何梅一打开话匣子就收不住,巴拉巴拉说个不停,概括起来就是,宋湘看上了一个人俊嘴甜但家穷负担多的对象,何梅坚决不同意,宋湘坚决要谈,母女二人已经吵了好几架了。

    何梅越说越越委屈:“小南,你帮我评评理,我对湘湘有多好,从小到大,家里吃的穿的先尽着她,你堂哥都得靠后。现在倒好,她是好日子过腻了,非要到别人家吃苦去。那个刘俊除了一张脸长得不错和嘴甜外,没有一样拿得出手。家里要是一般穷也就罢了,他有瘫痪在床的爹,还有四个弟弟妹妹,你说湘湘不是往火坑里跳吗?”

    宋知夏在一旁也听到了,直皱眉头:“大伯母,你反对得对。这门亲事确实不靠谱。”

    “是吧是吧,知夏你也赞同我。”

    宋知南想了想说道:“我个人也不赞同。”

    何梅一拍大腿:“那就好,咱们三个都不赞同,那这样,这个星期天,我把湘湘叫过来,小南你好好跟她谈谈。你是妇联的干部,专门负责调解矛盾的,你肯定有办法。”

    宋知南说:“我试试吧。”

    到了星期天,宋湘一个人来了。

    她一来就送给宋知南一顶浅蓝色的宽檐帽,宋知南接过来试了试:“谢谢湘湘姐,帽子我很喜欢。”

    宋湘坐下来,愁眉不展:“我的事我妈跟你们说了吧?”

    “说了。”

    宋湘看着宋知南的眼睛问:“小南,你是什么看法?你那么有见识,思想又解放,你一定会支持我的对不对?”

    宋知南摇头:“姐,你一定听过一句话叫贫贱夫妻百事哀。”

    宋湘:“我还听过一句叫有情饮水饱。”

    宋知南笑笑:“说这话的人一定没挨过饿没受过穷。”

    杠精值加5。

    宋湘无奈地说:“小南,我以为你年纪小思想解放先进,一定跟我妈的老思想不一样,没想到你竟然跟她说的一样。”

    宋知南笑着说:“姐,我只是年纪小,我又不是傻。”

    宋湘:“……”

    杠精值再加5。

    宋湘想起了两人在陈安华家时的约定便说道:“在知夏的婚宴上,咱俩都说过绝对不找丑的,那个刘俊可俊了,你见了就知道了。”

    宋知南:“咱是不找丑的,可也没说要找穷的负担多的呀。”

    杠精值再加5。

    宋湘说:“他家穷负担重是他的问题吗?他也不想这样啊。”

    宋知南:“那照你这么说,长得丑是人家的问题吗?人家也不想长这样啊。那你咋不愿意找丑的呢?”

    宋湘哑口无言:“行吧,我辩不过你。”

    杠精值加5。

    宋湘带着气离开了。

    她离开不久,何梅就出现了。

    宋知南说:“大伯母,现在湘湘姐中的毒有点深,我们换一个方式吧,先别反对,咱们越反对,她就越坚持。”

    何梅有点不太明白,宋知南跟她解释:“是人都有逆反心理。咱们一起反对他俩,就等于站在了他们两人的对立面,这会让他们两人团结一致来对抗外界。你不止不反对,还要支持两人,你放心,这两人内部一定会产生矛盾的。”

    何梅说道:“可是不反对真能行吗?万一他俩真成了,那可是一辈子的事。我什么样的男人没见过?一看刘俊我就察觉这个男人很会装,很鸡贼,结婚以后,他一定会把湘湘拿捏得死死的。”

    何梅拍着大腿哀嚎:“你说你大伯也不傻,我也是有名的精明,咋就生了这么蠢闺女呢?没一点心眼。要是这心眼能像工作一样能让儿女顶上,我就把我的心眼全给她。”

    宋知南安慰道:“湘湘姐还年轻,等她年纪大了就知道了。”

    何梅摇头:“年纪大了已经晚了。你二十岁吃亏上当,四十岁再醒悟,你说有个啥用?”

    宋知南说:“我现在倒有个主意,就是让湘湘姐提前过一下结婚后的生活。如果到时候,她还是要坚持嫁刘俊,那就随她去吧。”

    何梅先是眼睛一亮,听完又有些迟疑:“这个办法好,可是执行起来有难度。他俩还没结婚,就让湘湘住到男方家,男方更得抓住机会算计她。”

    宋知南说:“地点不一定非选在男方家啊,你可以把那个刘俊的弟弟妹妹接到你们家,你跟我大伯啥也别管,让湘湘姐亲自去照顾。对了,湘湘姐平常很少做家务做饭吧。”

    “她做个屁,整天就知道打扮。”

    宋知南说:“这个办法有点麻烦和浪费,那几个孩子接到家里不得吃喝呀。你不一定舍得。”

    何梅一咬牙一跺脚:“浪费是浪费,但为了以后方便我也只能这么着了。”

    何梅雷厉风行,想到就做。

    她对刘俊说,心疼他妈不容易,想把他的四个弟弟妹妹接家里住几天。

    刘俊一听连忙拒绝:“阿姨,太麻烦了,不用的。”

    何梅态度很坚决:“听我的,让你弟妹都来,我们家人少,我们老俩口就爱热闹。再说了,湘湘总得提前适应你家的生活吧,这孩子在家就没做过家务,她也没有亲弟弟妹妹,没照顾过孩子,这次就让她提前适应适应。”

    刘俊一听,宋湘没做过家务可不行。他结婚后肯定是要孝顺父母,照顾弟妹的。她确实得提前适应适应。

    可是,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何梅之前不是坚决反对宋湘跟他处对象吗?怎么突然就不反对了,还积极地把弟弟妹妹接到家里来住?事出反常必有妖。

    刘俊观察着何梅的神色,试探道:“何阿姨,你不反对湘湘跟我来往了?”

    何梅假笑道:“唉,我以前是有点反对,可是湘湘这孩子死心眼,她就是看上你了,我能怎么着?女大不中留啊,留来留去留成仇。算了,我也不管了,她喜欢怎样就怎样吧。还有就是,这些日子跟你接触多了,我发现你是个很不错的男孩子。长得好看不说,嘴还甜,人还靠谱。你家负担重点就重点,这世上有哪个人是完美的?”

    刘俊心里欢喜,看来,他的伏低做小没错。

    他表现得更加乖巧:“阿姨,您放心,我以后一定会对湘湘好的,绝对不会让她吃苦。”

    何梅面带微笑,心里却在冷笑,你拿什么对湘湘好?还一定不让她吃苦,你真要为她好,压根就不该招惹她。

    何梅做为过来人,对男人的手段和算计门儿清。但她什么也没说,而是继续跟刘俊虚与委蛇。

    刘俊打消了对何梅的怀疑,准备把妹妹和大弟送到宋家,这两个相对好管些。

    谁知剩下的两个弟弟一听说可以去走亲戚还有好吃的,不管不顾一定要跟来。刘俊的妈被孩子闹得满心烦躁,正好也想清静两天,索性就由着他们去了。

    何梅看着四个叽叽喳喳的孩子,再看看他们那饿狼一样的目光,心疼得直抽抽。但是再心疼,为了女儿的未来她也得忍着,她把家里的细粮白面都收了起来,专门拿出粗粮招待他们。

    第一天,何梅好吃好喝地招呼着孩子们,四个孩子也慢慢放下戒心。

    第二天,何梅就开始撒手不管,让宋湘做饭照顾他们。

    宋湘平常在家就很少做饭,这一下,自然是焦头烂额、手忙脚乱。午饭做了一个多小时也没做好。

    四个孩子肚子饿得咕咕叫,一起叫嚷着:“怎么还不开饭呐,饿死了。”

    最小的孩子饿得哇哇大哭。

    宋湘耐着性子安抚道:“别哭了,饭马上就好。”

    饭刚端上桌,两个小点的男孩子手都没洗,抓起饼子就吃,吃着手里的,还去抢别人的。

    宋湘皱着眉头硬押着两人去洗手。等她一回来,发现桌上的饭菜被搅和得乱七八糟。

    宋湘也没胃口吃饭,随便垫了几口就去上班了。

    下午下班回家,一到家,她就发现,一向整洁的家里像遭了贼似的,东西被扔得到处都是。

    宋湘一进自己房间,就发现自己最喜欢的老虎布偶被扔在地上,踩得脏兮兮的。

    她的花布和衣裳被翻乱了,还有两个男孩在她床上蹦。

    宋湘气得大喝一声:“你们在干什么?谁让你们翻我的东西的?赶紧给我下来!”

    两个小的吓了一跳,哇得一声大哭起来。

    刘俊下班后也来了,他一进来就听见宋湘在吼自己弟弟,便说道:“你怎么能这么吼他们?他们还都是孩子呀。”

    宋湘中午没吃饱饭,回来又看到屋里乱成这样,语气很不好:“孩子怎么了?孩子就可以为所欲为吗?你们家人是怎么教他们的?”

    刘俊嚷道:“湘湘,你这人怎么这样?是你妈非要接他们来的。”

    嚷嚷完,他觉得不对,赶紧低声下气地哄:“湘湘我错了,你别生我的气。”

    何梅及时出现,一看到屋子乱得跟狗窝似的,她额头上青筋砰砰直跳。但她坚决忍住不发火,反而脸上带笑:“你俩这是怎么了?”

    刘俊赶紧说清事情的来龙去脉,并代替自己的弟弟妹妹道歉:“阿姨,他们还小不懂事,我一会就领他们回家,不给你们添麻烦了。”

    何梅转头就骂宋湘:“湘湘,你是怎么回事?你弟弟妹妹还小,你干吗冲他们发火?你记住了,你将来是他们的长嫂,长嫂如母你知道吗?你要对他们宽容大度。”

    宋湘见亲妈这么说,心里更委屈了:“屁的长嫂,他们的爸妈还活着呢,怎么我就当妈了?我才多大就当四个孩子的妈?你可是我亲妈,你也吼我。”

    何梅继续吼:“我吼你怎么了?我就是要让你认清现实。以后你们结了婚,你就得管起这一摊子,你不能怨不能气。”

    宋湘委屈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刘俊讪讪地说:“阿姨湘湘,你们别吵了。我现在就带他们回家。”

    何梅摇头:“不行,他们不能回。我才把他们接来两天就送回去,别人会怎么看我们家?”

    “就这么定了,湘湘,你和刘俊去做晚饭,做完晚饭收拾一下屋子,我出去买点东西。”

    宋湘不解地看着何梅:“妈,平常不都你做饭吗?”

    何梅冷酷地说:“湘湘,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难道以后我还能跟着你去你婆家给你做饭?你必须得挑起这副担子。快去吧。刘俊,你也去帮忙。”

    刘俊面带难色:“阿姨,我、我不会做饭。”

    何梅一挑眉:“你不会做?你家的家务都是你妈做的?”

    刘俊的眼睛看向别处:“我以前在上学,毕业后又要上班,就没时间做。”

    何梅不依不挠:“你上学上班,谁不上学上班?湘湘以后难道不上班?你的意思是,你俩上了一天班回家,你啥也不干,让湘湘一个人洗衣做饭带四个孩子还伺候你那瘫痪在床的老爹?”

    刘俊忙说:“不是还有我妈吗?”

    “你妈老了以后呢?”

    “到时,我弟弟妹妹也长大了。”

    何梅继续说:“可是不等他们长大,你们就会有自己的孩子。你们再生四个孩子,再加上现在四个,八个孩子加四个大人,住两间小屋……”

    刘俊急了:“我们也没说要生那么多孩子呀。”

    何梅:“你爸妈生那么多孩子,要是儿媳妇生得少,他们能乐意?”

    ……

    宋湘越听越头大,四个孩子已经让她想爆炸,再生四个,天哪。她去死了算了。刘俊家那么小的房间住那么多人。她的缝纫机放哪儿?她的花布她的衣服放哪儿?一想到这么多熊孩子以后会随时进自己的房间乱翻乱找,她的心都凉了。

    宋湘的脸色慢慢地沉了下来。

    何梅得意地一笑,扭身离开了。

    现在就想爆炸,这才哪儿跟哪儿?

    何梅离开后,宋湘手忙脚乱地去做晚饭,刘俊在一旁帮忙。

    他一如既往地说着甜言蜜语:“湘湘,你放心,我一定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我们一定会好起来的。”

    宋湘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过好日子,拿什么过?拿嘴过吗?她现在的日子不好吗?她为什么放着热腾腾的饼不吃,去吃别人画的大饼?

    第99章

    宋知南本来以为宋湘能坚持一段时间, 没想到仅仅三天就败退了。

    何梅提着一篮子吃的来到宋知南家,跟她描述当时的情形。

    何梅眉飞色舞地说道:“小南, 你姐的事情解决了。你可真是个人才,我跟你大伯说,你们宋家个个都觉得自个儿厉害,其实真正厉害的也就小南一个。你一个人的心眼顶他们几十口。”

    宋知南谦虚道:“我这道行差远了,我觉得咱们家里也就大伯母你是个人物,我从小就佩服你。”

    何梅拍拍宋知南的手,笑着说:“宋家也就我和你脑子比较清醒,其余的都是满脑子浆糊。”

    商业互夸完毕,何梅开始进入正题:“你知道湘湘是在什么时候决定踹掉刘俊的吗?”

    宋知南也挺好奇:“不知道,你快说说。”

    “昨天她买了一件新衣裳,兴冲冲地回来。刘俊一听说新衣裳要十块钱, 可把他给心疼坏了, 仿佛花的是他的钱一样。

    他就跟湘湘说, 你的衣裳够多了,怎么还乱买?你就不能多攒点钱吗?咱们家现在没这条件, 可经不起这么造。

    湘湘一听就火了, 说我花的是我自个儿的钱,怎么你也管?你家没这条件可我家有,咱们还没结婚呢,你就先管上我的钱了,以后还得了?”

    “他们两人大吵了一架,我在就旁边劝,我说湘湘这次是你不对, 你的钱以后就是刘俊的钱,他管你是正常的。我跟你爸之所以不管你, 就是想着以后会有人管你。我说这话就是在故意给刘俊挖坑,那小子一时没察觉,还说我说得对。这下彻底把湘湘给激怒了,刘俊怎么哄也没用。到了最后,刘俊领着弟弟妹妹灰溜溜地回家去了。湘湘也说她想明白了。这门亲事算是吹了。”

    何梅评价道:“幸亏这个刘俊道行不深,手段不高明,要不然还真是麻烦。”

    宋知南也觉得这个刘俊手段一般般,暴露得太早。不像后世一些男人,互帮互助,全靠套路骗媳妇。

    何梅再次表示自己的喜悦:“小南,这次你是真帮了大忙。下周日你们仨来家里吃饭,咱们好好庆祝庆祝。”

    宋知南说:“下周日我们我们得排练节目,就不去了。”

    何梅再夸:“你可真有本事,啥事被你一整就有模有样的。你说我们药厂的领导挺抠的,也不舍得请你们去演出。我跟你大伯湘湘都可想看你的节目了。”

    宋知南笑着说:“这很简单,下次我们要在附近有演出,我让冬宝提前通知你们。”

    “行行,我们等着你的好消息。”

    何梅离开后,宋知夏进来去收拾她带来的东西:“大伯母难得大方一回,今天咱们不用做晚饭了,我把馅饼炕一下,再做个鸡蛋汤就齐活了。”

    “行。”

    宋知夏看着妹妹,问道:“小南,你说大伯母要是一溜十三招都用完,湘湘还是执迷不悟,你怎么办?”

    宋知南笑着说:“如果她还是坚持要嫁,那就说明,她命中注定就该吃婚姻的苦,这谁也阻挡不了。我就不管了。”

    宋知夏感慨道:“说真的,我很羡慕湘湘,大伯母对她是真好。我小时候挺不喜欢跟湘湘来往的,她长得好看,总有新衣裳穿还不用干家务。跟她一比,我就跟那丫鬟似的。”

    宋知南说:“咱们的苦难是咱们爸妈造成的,跟人家湘湘姐没关系,她没欺负过咱们。”

    宋知夏笑:“当初年纪小嘛,哪里能想得那么明白?”

    宋知南鼓励道:“姐,过去的都是历史,咱们现在不一样了。咱们天天羡慕别人的时代一去不复返了。以后,咱们谁也不用羡慕妒忌,因为咱们会过得比谁都好。”

    至于别人羡慕不羡慕她们,那是别人的事,她懒得管。

    宋知夏粲然一笑:“你说得对,以后咱们尽管过好自己的日子,不再羡慕谁了。”

    宋知夏去厨房准备晚饭,宋知南在院子里看书,狗在桌子下面蹭她的腿,猫直接卧在她桌子上睡觉。

    宋知南一边看书一边撸猫,小虎舒服地打着呼噜。

    不多时,宋冬宝回来了。

    他一进院子就大声喊道:“三姐,我回来了。”

    宋知夏在厨房喊了一声:“冬宝回来了,准备开饭。”

    宋知南起身把书收好,宋冬宝很有眼色地跑过来铺上桌布,他们打算在院子里吃饭。

    饭桌上,三人边吃边聊,分享各自获得的一些八卦新闻。

    宋知夏想起自己还有一则新闻忘了告诉宋知南了,当下便说道:“小南,你听说江茶最近的消息没?”

    宋知南摇头:“还真没听说。”

    宋知夏继续说下去:“江茶本来是要去内蒙插队的,结果被霍峥嵘他爸给改到他老家了。咱们厂里有亲戚的亲戚也在那附近插队,听说江茶在那儿过得可苦了。霍峥嵘的老家风景是挺美,山清水秀的,可是交通闭塞,那里的人们淳朴不淳朴咱不知道,但思想挺落后的。

    女孩子做点什么都被管被说。而那个霍峥嵘以前在老家人见人爱,谁见谁夸。现在他爸一倒下,那些乡亲们的真实嘴脸露出来了,听说他现在是性情大变,脾气特别暴躁,动不动就骂江茶。他以前对江茶多好呀,咱们厂里的女孩有几个不羡慕江茶的?现在倒好,霍峥嵘跟变了一个人似的,你说男人怎么那么可怕呢?”

    宋冬宝身为男人,比较中肯地说了自己的看法:“二姐,那个霍峥嵘也没变,他以前就是这种人。男人谈恋爱时肯定要装一装的,要是不装,女孩也不跟他谈是不?他现在觉得不用装了呗。”

    宋知夏:“可是这对女孩来说很不公平,女人以为他会一直这样。”

    宋冬宝:“怎么可能?一直装下去多累呀。姐,我跟你说,我们男人都怕麻烦,都想着怎么轻松怎么来。”

    宋知南咬了一口馅饼:“冬宝说得对。还是男人更了解男人。”

    宋冬宝赶紧拍宋知南的马屁:“三姐,虽然你不是男人,但你比我更了解男人。”

    三姐才是最棒的,知道怎么对付男人。

    ……

    宋家三姐弟的日子就这么波澜不惊地过着,再惊天动地的事也渐渐地变成平淡。

    杨主席见宋知南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就试探着问她,还能不能再带队演出?

    宋知南答道:“没问题,我不能因为私事耽误了工作。”

    杨主席鼓励道:“小宋,你们有时间多排练排练,这不快到三八节了吗?市妇联决定组织一场文艺汇演,咱们纺织厂就指望你们了。”

    就在宋知南和李群英准备重启演出计划时,厂区著名的民间福尔摩斯刘大爷找到宋知南,开口就说:“小宋,你的身世之谜解开了,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先听哪个?”

    宋知南说:“坏的。”

    刘大爷的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我前段时间不是在调查你的身世吗?可惜事情太久远,线索断了。谁能想到,突然间,峰回路转柳暗花明,有一个陆大妈就这么闯入了我的视线……”

    宋知南:“……”

    一般都是她让人无言以对,但这次这位刘大爷让宋知南无语。

    总而言之一句话,刘大爷找到了宋知南的“亲妈”陆淑芬,确切地说,是陆淑芬找到了刘大爷。

    陆淑芬还有一个身份,附近的疯子,她不是生来就疯,而是前年疯的,听说是被她小儿子气的。

    陆淑芬的小儿子白继业是名狂热的红小兵,他小学时就跟着中学的一帮红小兵四处串联。

    为了革命,他先革自己家的命,他举报了他爸他哥,他爸被活活打死,他哥在干校劳改时意外身亡。

    陆淑芬在多重打击之下就疯了。当然,她也不是一直疯,而是时而清醒时而糊涂。

    她不知从哪儿听说了宋知南不是宋上进和李玉华亲生的,又不知从哪儿听说宋知南和白继业是同一家医院同一天出生。

    她当下就认定,宋知南是她抱错的女儿,白继业那个没良心的白眼狼是宋家的儿子。宋秋实杀爹伤弟,白继业举报自己亲爹亲哥,他们才是亲兄弟啊。她就说,她不可能生出那样没良心的儿子。

    刘大爷说:“小宋啊,其实我也不确定陆淑芬是不是你亲妈,但她说肯定是,她正准备来接你回家。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

    宋知南郑重其事地对刘大爷说道:“刘大爷,咱能不能打个商量?以后别调査我的身世了。我爸都不在了,人死为大,咱们也不能搅得他不得安宁是不是?你去帮我跟陆阿姨解释解释,说我不是她女儿。我就是我爸妈亲生的。”

    宋上进活着时,这个传言有利于她,还能给宋上进俩口子添堵,现在他们一个死一个改嫁,跟她再无瓜葛。这个流言没有必要再传了。要不然,等她以后出名了,更多认亲的人出来了,多烦呀。

    刘大爷连声应下:“哎哎,我去解释一下,但她听不听我就不知道了。”你跟一个疯子讲什么道理?

    刘大爷通知宋知南的第二天中午,宋知南就在妇联办公室门口见到了陆淑芬。

    她中等身高,头发花白,穿着一件半旧的蓝棉袄,整个人拾掇得干干净净,看得出来,她的家人把她照顾得挺好。

    陆淑芬两眼直愣愣地看着宋知南,喃喃说道:“没错,你就是我闺女,你就是我那抱错的小闺女,孩子,妈妈终于找到你了。”

    ……

    这个消息像长了翅膀似的飞遍全厂,能来的人都来了。

    大家把妇联门口围得水泄不通,接交接耳议论纷纷。

    “陆大娘真的是小宋的亲妈?”

    “不知道真假。”

    “两人长得也不像啊。”

    陆淑芬盯着宋知南,说道:“闺女,你咋这么瘦啊?一看宋家就没好好养你。走,你跟我回家,妈妈给你做好吃的。”

    要不是她们中间隔着张办公桌,陆淑芬得扑上去抱住宋知南。

    何黛被突发情况吓傻了,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

    宋知南沉着应对,她看着围观群众,对着两个熟面孔说道:“阿姨,姐姐,你们两个能不能帮我去叫一下陆大娘的家里人。”

    两人爽快答应:“好的好的,我们去帮你叫人。”

    宋知南一边等着陆淑芬的家人,一边跟用言语安抚她:“陆阿姨,你家里有几个闺女呀?”

    宋知南不问她儿子,就是怕刺激到她。

    陆淑芬回答道:“你有两个姐姐,大姐叫白术,二姐叫白薇。”

    宋知南和颜悦色地说:“她们的名字都挺好听。”

    宋知南又问:“你以前在哪个厂子上班?”

    “牙膏厂,做牙膏。”

    众人面面相觑,这个小宋可真厉害呀,跟疯子聊上了,聊得还挺好。

    宋知南跟陆淑芬扯了一会儿,她的女儿白薇终于带着两个年轻女同志匆忙赶来了。

    第100章

    白薇一来就大声喊道:“妈, 供销社来了一批新货,菜店来了一批新鲜青菜, 咱们赶紧去排队,快。”

    陆淑芬一听就心动了,她又看看宋知南:“我来接你妹妹回家。”

    白薇说:“那更得去排队了,买了东西妹妹回家好吃呀。”

    “哦哦,也对。”

    白薇给陆淑芬塞了几毛零钱:“妈,你先去占位置,我随后就到。快快,隔壁的赵大爷陈大妈都去了,再不去就抢不着了。”

    陆淑芬一听这话,不再犹豫,拔腿就往外挤。

    人群自动自觉地给她让开道儿, 白薇给另外两个女人使眼色, 让她们带着陆淑芬离开。

    陆淑芬一步一回头:“薇, 你记得把你妹妹接回来啊。”

    白薇笑着说:“妈,你放心, 妹妹就在这里, 又跑不了。”

    等陆淑芬离开后,白薇叹了一口气,连声对宋知南道歉:“宋同志,真是对不起。我妈没吓着你吧?”

    宋知南摇头:“没事。陆阿姨看上去没有暴力倾向。”

    白薇解释道:“我妈是受刺激过度疯的,时而清醒时而糊涂,犯病时就是脑子糊涂嘴里胡乱叨唠,但是没打过人。”

    宋知南想了想, 向白薇也是向众人解释:“等陆阿姨清醒时,你好好跟她解释解释, 我不是你们家的孩子,我跟你弟一个女孩一个男孩,除非是哪一方家长故意抱错,要不然护士再怎么粗心大意也不会弄错性别吧。”

    白薇苦笑道:“其实小弟就是我的亲弟弟,只是我妈不肯接受残酷的真相罢了。她不相信那么疼爱的儿子竟会连自己家人都害。”

    宋知南安慰道:“我能理解,人有时候必须得为自己的痛苦遭遇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不然她很难说服自己。就像不被疼爱的孩子会幻想自己是捡来的,有一天亲生父母会来接自己一样。”

    在场的众人一听,还真挺有道理。

    白薇不禁感慨,宋知南不愧是附近有名的铁嘴和笔杆子,听她说话是真舒服,要不是还有事要忙,她真想好好地跟她聊一聊。

    白薇意犹未尽地说道:“宋同志,谢谢你的开导,今天麻烦你了。等我忙完,我亲自登门道歉。”

    宋知南摆手:“没事没事,不是什么大事,只要你把人劝住就好。”可别再来找她了。

    “我去看看我妈,咱们改天再聊。”

    白薇告辞离开。围观群众看戏看得意犹未尽:这就没了?他们还没看够呢。

    事后,白薇拎着五支牙膏和一瓶罐头到宋知南家道歉。

    宋知南见她挺有礼貌,做事又地道,两人倒是聊得挺投机。

    白薇说道:“说实话,我听到流言的第一反应竟然是跟我妈一样,你要是真是我妹妹就好了。相比弟弟,我真的更想要个妹妹。因为弟弟的破坏力实在太强了。像我弟,由于他是家里最小的男孩子,我爸我妈我爷奶都宠他,我们做哥哥姐姐的也都让着他。什么好东西都尽着他,谁能想到他会干出这样的事来?”

    宋知南说:“宠狗上灶,宠子不孝。凡是受宠的儿子就没一个孝顺的。我们家我爸妈最宠我大哥,结果你也知道了。”

    白薇自然知道宋家的惨剧,她苦笑一下,她们两人还真是同病相怜。

    两人聊了半小时,白薇有点不舍地告辞。

    她回去之后,火速写了一封表扬信,大夸特夸宋知南为人善良,工作认真,连精神不正常的疯子都能耐心对待。

    杨主任,现在是杨主席了,她收到信后,不禁笑逐颜开。她就说嘛,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杨主席还把这封信拿给孙主席,不,现在应该叫孙副厂长了,因为副职一般不喜欢“副”字,所以杨主任就叫他孙厂长。

    “孙厂长,你看,这是牙膏厂的白薇同志写的表扬信,表扬咱们的妇联干事宋知南,说她对自己精神不正常的老母亲都十分耐心,工作态度极好。”

    孙主席接过表扬信,礼貌地浏览一遍,说道:“这个小宋有时候还是挺好的。”就是好得不稳定。

    杨主席无奈,什么叫有时候还挺好的?

    杨主席现在的职位是工会主席,她提拔贺胜男当女工委主任,这个大家没有什么争议。

    贺胜男一升上来,妇联主任的职位就空出来了。贺胜男有意推荐宋知南接替自己妇联主任的位置。

    说她虽然年纪小,工作时间不长,但工作能力强啊。不论是口才还是文笔都是一等一的好,更何况她还管着文工队,时不时地巡回演出,群众的反响挺好,连市妇联都听说了,还问过几句。

    杨主席也觉得宋知南的工作能力足够了,但是,大家对宋知南的评价是两极分化,好的极好,坏的挺坏。

    最关键的是,厂里有一些领导对宋知南的负面印象很深。

    厂委的孙主任一提宋知南就头疼,之前的那个李副厂长更别提,一心想打压她,好在李副厂长已经下台了。但孙副厂长虽然是宋知南的老领导,对她的印象也不佳。

    但不管怎样,杨主席还是想试一试。

    她字斟句酌地说道:“孙厂长,我接替你的位置之后,才知道你之前的工作有多忙,我现在忙得分、身乏术。我之前管的那一摊子交给贺胜男,贺胜男的那一摊子也得有人管。我觉得这个小宋的工作能力挺强,她的口才文笔厂里无人能比。”

    孙厂长看了杨主席一眼:“我这人是很愿意给年轻人机会的,只是厂里不是我的一言堂,方方面面我都得考虑到。这样吧,你找个机会说出自己的想法,听听大家的意见。”

    几天后,杨主席在会上正式提出这个建议。果不其然,她的提议遭到大家的激烈反对。

    孙主任说:“我反对。宋知南工作时间短,年纪太小,最关键的是她这个人的工作方式太激进,只是当个干事就能得罪一大片,要是当上妇联主任,她不得把天捅破了?”

    胡明亮也随即附和道:“我赞成孙主任的意见。小宋的性格不适合当干部。”

    杨主席环视一圈,说道:“我觉得小宋还年轻,她有很大的成长空间。我们在座的各位,谁年轻时性格不带锋芒?年轻人有冲劲儿是好事,我相信,她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越来越稳重的。”

    孙主任道:“我不这么认为。俗话说,三岁看老,一个人什么性格,小时候就能看出来。何况十六岁也不小了,有的女同志这个年纪都当娘了。”

    贺胜男接过话笑着说:“老孙,你刚才还说小宋年纪太轻,现在又说十六岁也不小了。你这是自相矛盾呀。”

    孙主任赶紧找补:“当干部年纪小,当母亲年纪不小了。”

    贺胜男说:“我倒觉得当干部年纪不小,但是当母亲年纪也小,才十六岁,还不到法定婚龄呢。”

    孙主任笑笑没接话。

    众人的目光看向孙副厂长和吴厂长,吴厂长今日有些心不在焉,他淡声说道:“小宋的事以后再说,咱们还有一件大事,上面要给咱们派下来一位党委书记。”

    纺织厂也有党委书记,不过一般都是厂长兼任的。现在上面突然派了一位书记下来。吴厂长也不知道是福是祸,更不知道这位搭档的性情如何,他惦记着这件事,开会时都心不在焉。

    大家一听要有新领导下来,也顾不上议论宋知南了,开始纷纷打听这位新领导是何方人物。

    会议上的事很快就传到了宋知南的耳朵里。宋知南那一直没睡着的野心突然就醒了。

    当干部,谁不想当?她越往上爬,话语权也就越大,也能大面积地接接触杠精值高的领导。

    她再一想到自己当了领导,某些人会气得直跳脚,她就倍感振奋。

    之前,她不是不想,而是觉得自己工作时间太短,加上没有位置,想也白想,索性就放一边不想了。

    现在,位置空出来了。关键是杨主席还正式提出来让她坐这个位置。

    机会难得,她必须得想尽办法把握住。

    她知道厂里的领导不看好她,说她的工作方式太激进。不过,她是不可能改变工作方式的。最好还是领导们改变一下自己的看法比较好。

    紧接着,宋知南又从吴明珠那里打听到,他们纺织厂很快就要空降一位年轻的党委书记。吴厂长正为这事烦心。

    宋知南暗暗记下这个信息,空降,还年轻,这里面有文章可作。

    空降就表示对方没有根基,无人可用。她的机会不就来了吗?

    年轻,那就表示对方更热血更有冲劲,也更好忽悠。

    新党委书记还没来,市妇联的于主任倒来找宋知南了。当然,人家也不是特意来找她的,就是顺路来看一眼。

    于主任三十多岁,一头短发,人挺亲切:“小宋,我可是早就听说过你的名字,你的文章写得不错,你们星星之火文工队我也听说了,大家的反响挺好。咱们三八节要搞文艺汇演,你们一定要来。”

    宋知南笑着答道:“于主任,我也听说过您的名字。你是我们妇女的楷模,是妇联工作者的领头羊。我是革命一块砖,您看哪儿需要就把我往哪儿搬。”

    于主任拍拍宋知南的肩膀:“哈哈,好好。你是个很有想法的年轻人,好好干。”

    于主任只是路过,也没多呆,聊了几句就离开了。

    宋知南琢磨了一下,她想去找杨主席和贺主任,结果两人都不在。她不想白跑一趟,看孙厂长办公室的门在开着,就过去敲了两下,“孙厂长您现在方便吗?我有事向您禀报。”

    孙厂长一看到宋知南,脑瓜子就不由自主地开始疼

    他轻轻叹了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说:“进来吧。”

    宋知南开门见山地说:“孙厂长,刚才市妇联的于主任来找我了,她说今年三八节有个非常盛大的文艺汇演,咱们厂的星星之火文工队有幸被邀请,还说我一定要去。我没参加过这么盛大的汇演,心里没底,就想向您请教请教。”

    孙厂长若有所思,市妇联的于主任专门来看宋知南?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她们想把宋知南上调过去?

    孙厂长先没管文艺汇演的事,而是接着问道:“于主任还说什么了?”

    宋知南说:“于主任挺亲切,还夸我是个有想法的年轻人,让我好好干。”

    “她是特意来找你的?”

    宋知南:“特不特意的,我也不知道。不过,全厂那么多工人,她谁也没见,就只见了我。”

    宋知南就是想让孙厂长知道,你不重视我,有的是人重视我。

    孙厂长不置可否,“你好好准备节目,不要丢了咱们厂的脸。”

    宋知南保证道:“孙厂长,您放心,我们文工队一定会在三八节汇演上一鸣惊人。”

    一鸣惊人当然好,但就怕是以别的方式出鸣的人。

    孙厂长委婉提醒:“你们正常演出就好,说话做事都要注意,那么多领导看着呢,到时还有记者也会来。”

    宋知南一听还有记者来,那更得搞事情了。

    她双眼放光:“孙厂长,我真是来对了,谢谢您的指点。”

    孙厂长赶紧摆手:“不不,我什么也没指点你。”这个人就不能跟她多说话。

    宋知南淡淡一笑,这个领导就是调皮,还口是心非,明明就很欣赏她,总是死撑着不肯承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