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王登这次是带着任务来的, 他先交给宋知南一份演讲稿,让她照着稿子再演讲一遍。
宋知南大眼一扫, 被里面满满的老登味给熏哕了。通篇都是教女人要怎么当一个好妻子的,怎么维护家庭和谐的。
宋知南问:“这稿子是谁写的?”
王登骄傲的挺起胸脯:“我写的。”
宋知南啧了一声,摇头叹气,拉长声音:“唉——”
王登:“……”
王登觉得对方这反应明显不是在夸他,不悦地问道:“宋同志,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写得不好?”
宋知南把稿子还回王登:“王同志,你写的稿子应该你去演讲。我的嘴讲惯了好东西,适应不了这种水平的稿子。”
杠精值加30。
王登听罢,一股邪火直往上窜。
他压着怒火,一脸严肃地说:“宋同志,我也不想给你写稿, 但是领导布置任务, 我必须得完成。这是孙主席交给你的任务, 你也必须得完成。”
宋知南正色道:“上次也是孙主席交给我的任务。”
王登顿了一下,飞快地替领导找补:“孙主席上次的决定出发点是好的, 用心良苦, 只是没料到大家对你看法太多,导致负面影响扩大化。还有,你交上来的稿子跟你演讲的实际内容有出入。让你再演讲一回,也是让你将功补过。”宋知南演讲时临时增加了很多内容。
宋知南:所以讲好了,是领导的功劳;讲不好是她的责任。
宋知南不是官,但也有官腔。她不是老登,但也可以有登味。
她一脸深沉地说:“王同志, 你这么说就大错特错了。你看问题太浅太片面了。就比如说现在这个事情,下面的人民群众在盯着, 上面的领导也在关注着,中间的干部干事们也在看着。当时是孙主席和厂委的领导一力主张我去演讲的,效果好时,功劳是领导的。现在有了那么一丁点的负面影响,你就跟我暗示,说负面影响是我一个人的。
你让下面的群众、上面的领导、中间的同事怎么看?他们是不是得说孙主席担不起责任?以后孙主席下达任务,谁还敢尽心尽力?这不是损害孙主席的威望和名声吗?王同志,你这秘书当得不合格啊。唉,男同志果然就是粗心大意,局限性太大,想得不够远。”
杠精值加60。
王登沉默片刻:“宋同志,你这话不对,你听我说……”
宋知南继续跟对方进行魔法对轰:“你这话又大错特错。我哪里说得不对了?我说得非常对。当然,以你目前的水平和见识来说,你可能很难理解我的话。”
杠精值再加30。
王登再次沉默了。他活了三十年,绝对没有见过宋知南这样的人。
王登忍了再忍,继续问道:“那你说说,这位因你的演讲而被剪掉那什么的男同志应该怎么办?”
宋知南反问道:“为啥别的男同志没被剪,就他被剪了?肯定是他做错了什么。领袖说过,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他媳妇能无缘无故地剪他吗?”
“我们女同志一般心软胆小,若不是被逼得实在没办法,谁去干这事啊。
还有就是,他只是被剪掉了一样东西而已,也不耽误劳动不耽误生活,还省掉了很多麻烦,我希望这个人能振作起来。大家不都说,男人都大气嘛,这点小事算不得什么。
王同志,你去劝劝这位同志,让他想开些,心胸放宽些。让他想想人家司马迁,被割了照样写《史记》。”
杠精值30。
王登咬着牙说:“那你去劝吧,我劝不了。”
宋知南严肃地说:“王同志,遇事不要找借口,要找方法。我们当干部的就要不怕牺牲,排除万难。以我看,这是个做思想工作的好时机。你好好想一想,这件事说明了什么?又反应了什么?”
杠精值30。
王登语气生硬:“你自己好好想吧,我什么也想不出来。”
宋知南安慰王登一句:“这也很正常,你想开点吧。那就今天的谈话就到这儿吧。”
宋知南喜滋滋地跟王登告别,今天收获很大。
能说会道的王登铩羽而归,碰了一鼻子灰,他回去处就运用熟练的语言艺术告了宋知南一状。
孙主席一听,脸色当时就沉了下来。这个宋知南果然是个刺儿头。
他沉声说:“你去把她叫过来,我亲自跟她说。”
王登得意洋洋地过来通知宋知南:“孙主席让你过去,他要亲自给你做思想工作。”
宋知南面带笑容:“孙主席一定是想安慰我,他真是个好领导。”
王登无言以对,年轻人就是自信。
宋知南再次安慰王登:“王同志,你肯定被批评了吧?没关系的,你以后习惯了就好了。以你目前的工作水平来说,领导批评你是为了让你进步。”
杠精再加30。
王登咬着牙说:“我谢谢你,你赶紧进去吧。”
宋知南走进孙主席的办公室时,里面还有其他人,孙主席不主动赶他们,他们就硬杵着不走,八卦的渴望让他们暂时忘了分寸。
孙主席面沉如水,威压阵阵。宋知南丝毫不惧地大步走进去。
领导的脸就像娃娃的脸,说变就变。上过班的人都知道,大家对领导就要像对待孙子一样宽容慈悲,哪怕他们再无理取闹,你也要笑眯眯地看着他。他在闹你在笑,多么的奶慈孙孝。
孙主席沉着脸对宋知南说:“小宋,我让小王给你做思想工作,你很抗拒?”
宋知南冷静地说道:“孙主席,我没有抗拒。我觉得王同志可能没有完全传达我的意思。我想说的是,我之前的演讲是孙主席促成的,您的出发点是好的,效果也是不错的。只不过是现在出现了一点点瑕疵而已。您经常当领导应该知道,这世上就没有完美的事,任何事情无论你提前规划得多好,想得多周全,最后都会出现那么一点问题。我们无产阶级就是要不怕犯错,错误是通向正确的必然之路。”
杠精值60。孙主席的杠精值比王登高一倍。宋知南双眼晶亮地看着孙主席。
孙主席觉得莫名其妙,只能端着领导的架子继续往下说:“这个问题不是个小问题,它的影响很不好。”
宋知南说:“我觉得这事的影响是有点不好,但我们也不必太过慌张。相反,它还有警示意义。
它警示男同志一定要善良,要善待媳妇。你今天管不住自己家暴的手,明天你媳妇就管不住自己握剪刀的手。你一打,她一剪,你说还有完没完?大家好好地过日子不好吗?这也正应了我演讲里的那句话,警钟为谁而鸣?警钟就为这些男同志而鸣。”
杠精值加60。
办公室里的空气突然安静下来。
孙主席用威严的目光看着宋知南,宋知南坦然无惧地迎上去,她再侧头看看大家伙,身体前倾鞠躬谢幕:“以上,就是我想说的话,谢谢大家。”
孙主席只觉得脑壳痛,他无力地摆摆手:“小宋啊,你回去吧,演讲就停下吧。”
宋知南:“好的,谢谢孙主席的鼓励。”
宋知南心情颇好,脚底生风地离开了。回来的路上有人询问,她一律面带微笑地回答:“孙主席夸我讲得好,鼓励我好好干。”
大家伙面面相觑:真的假的?
这一下午大家伙的思想挺混乱的,有人说孙主席批评宋知南了,宋知南却说领导鼓励她了;孙主席面沉似水,心情不虞。宋知南面带笑容,平静如常。他们觉得这情况咋看咋不正常。
宋知南:奶奶宠孙子就得这么宠,孙子任性胡闹,你就只管微笑。别人问你孙子好不好,你一律回答很好很孝。她虽然不婚不育,但她的孙子满天下,她是个慈祥宽容的好奶奶。
宋知南微笑到下班,准时下班回家。喂猫喂狗做晚饭,吃完饭看书洗漱一条龙,她正准备关灯睡觉,就听见有人在用力敲门,黑米在屋里汪汪大叫。
宋知南纳闷是谁这么晚了还来找她,她穿好衣裳,拿着手电筒,在门里先问是谁。
门外传来了宋知夏慌乱急切的声音:“是我,三妹,你开开门好吗?”
宋知南打开了门,用手电筒一照,就见宋知夏披头散发,鼻青脸肿。
宋知南先让她进来,重新插上大门,这才问道:“你这是怎么了?你跟陈安华那个丑货打架了?”
宋知夏哽咽着点头:“打了。”
等到两人进屋后,宋知夏再也支撑不住,哭哭啼啼地说起了事情的经过:“我自从嫁到陈家,就没过过几天消停日子。他妈外表精明内里刻薄,他爸也不是啥好东西,老东西简直不像个男人,磨磨唧唧,小气扒拉,跟个老娘们似的。”
宋知南打断宋知夏:“别什么缺点都往女人身上扯,男人磨叽就是磨叽,他怎么样男人就怎么样。”
宋知夏顿了一下,没有跟宋知南抬杠,接着说:“今天吃晚饭时,安华爸妈一起挑剔我饭做得不好吃,我反驳了几句,这两个老东西就一起教训我,安华也站在他们那边。我气得连饭都没吃,就回屋去了。
陈安华回屋后不但不安慰我,还说我不懂事,说我嫁到他们家是高攀,心里也没个数。我瞧着他那张丑脸,一股邪火就窜了上来,我高攀他大爷的,我长得虽说不上多漂亮,但也从来没人说我丑。我嫁给他这个丑货本来就是将就,结果反倒成了我高攀了。说好的结婚后给我安排工作,现在他们黑不提白不提,就那么一间小破房子,房子也不隔音,谁路过我们房前都得贴着耳朵去听听动静,我憋屈死了。”
宋知夏絮絮叨叨,宋知南见她说半天没说到重点,就问道:“后来他对你动手了?”
宋知夏擦擦眼泪:“嗯,我们俩吵着吵着就推搡起来,他先推我,我也还手了。当时我心里憋着火,又想起了林六宝和你的演讲,脑子一蒙,就鬼使神差地捏住了他的……”宋知夏说到这里突然尴尬地卡住了。
宋知南点头:“捏坏了蛋?几只?”
“啊?”宋知夏有些跟不上妹妹的思路。
宋知南无奈地说:“我问你捏碎了几只蛋?两只还是一只?”
宋知夏红着脸疑惑地问:“你 、你咋知道得那么清楚?”
宋知南有点烦了:“我咋知道的是重点吗?我是在帮你梳理事情的经过。”
宋知夏这才回过神来:“哦,应该是捏坏了一只吧,也有可能是两只,我也没注意。”
宋知夏忐忑不安地问道:“知南,你说我会不会有事?林六宝剪断了秋实的那里都没判刑,我应该也不会判吧?”
宋知南肯定地说:“放心吧,没事的。到时你就一口咬定陈安华嫌你在床上古板无趣不热情,硬逼着你搞夫妻情趣。因为你是第一次干这事,不熟练,捏得太用力了,就捏碎了。”
宋知夏红着脸重重地点头。
见妹妹语气这么笃定,宋知夏的心放下去一半。
她还有别的担忧:“我干出这种事,陈家不会放过我的,我怕他们一家三口合起伙来打我,就赶紧跑了。我本来想回娘家,可是又觉得爸妈不会帮我,说不定还会帮着他们骂我打我。大姐家离得太远,我无处可去,就厚着脸皮跑你这儿来了。”
宋知夏说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妹妹在家受委屈时,她不敢帮忙。在两人面临下乡时,她结婚先跑了。现在自己受委屈了,又想起人家来。
宋知南对宋知夏既无血缘上的亲情也无因心灵相通建立起的友情,两人算是一起勾心斗角过的家庭同事。她跟宋冬宝一样,都是她的棋子,将来对付宋上进那俩口子,他们俩有可能会成为她的帮手。以前她们有利益冲突。现在,自己脱离出宋家单干以后,两人之间的利益冲突会越来越少,甚至以后有可能会结成利益同盟。
宋知南决定对宋知夏摒弃掉个人感情和好恶,单从大局和利益上考虑。
想到这里,她继续开始洗脑策反大业:“唉,我单知道咱爸妈对我没感情,没想到他们对你也一样心狠。所以,在咱们家里,只要是女儿就都是外人,跟你乖不乖巧没有关系。”
宋知夏没反驳,嗯了一声。
宋知南继续质疑:“他们以前老说娘家是咱们的依靠,就是这种依靠?你在婆家受了委屈都不敢回去,这叫哪门子的依靠?”
宋知夏重重地叹了口气,目光茫然:“娘家靠不住,男人也靠不住,那你说,咱们女人到底能靠谁呢?”
宋知南:“很简单,靠咱们自己呀。”
宋知夏不确定地问:“就靠自己?”
宋知南点头:“对啊,除了自己,你还能靠谁?靠山山倒,靠水水跑。你靠着墙墙也会倒。靠男人,还不如靠条狗呢。狗狗多单纯,我家的黑米每晚会看家,吃得不多睡得警醒,有危险它先出声。从不对我龇牙也不跟我抬杠,还没有狗爸狗妈烦我,它连发、情都是季节性的,男人能比吗?”
黑米听到主人提到自己的名字,赶紧摇着尾巴回应。
宋知南指着黑米说:“你看,我一叫它名字,它就给我回应,你叫男人试试,一叫一个不吱声。你就说吧,他们怎么跟狗比?”
宋知夏目瞪口呆,接不上话来。
第62章
宋知夏想了一会儿, 接着问:“那我下一步咋办?我要回陈家,他们一家子不得撕吃了我?”
宋知南考虑一会儿, 说道:“这样,你先在我家住一晚。明天中午,你去通知冬宝,让他放学后来我家,等我下班,咱们一起去陈家。我代表咱们家去跟他们谈判。”
宋知夏一脸惊喜:“三妹,你真的愿意帮我?”
宋知南:“那当然,你毕竟是我亲姐。”
宋知夏动容地吸了吸鼻子:“三妹,以前是我对不起你。我太自私了,只为自己着想。”
宋知南大度地说:“我这人比较宽容大气,而且恩怨分明。以前, 你跟我一样, 在家里没有一丁点权力。你虽然没帮过我, 但也很少落井下石。我对你有怨气但并没有仇恨,不像对宋秋实那样充满恨意。你只要以后凡事多为我着想, 在我跟家里发生冲突时站在我这边, 我就原谅你。”
宋知夏考虑了一下,她现在已经脱离了娘家,跟妹妹也没有什么可争的,站在她这边对自己并无坏处,相反还有很多好处。
权衡利弊之后,宋知夏果断地说:“三妹,只要你帮我度过这一关, 我以后会真心对你好,爸妈算计你对付你, 我也会站在你这边。咱们姐妹一定要团结起来。”
两人迅速达成一致协议。
宋知南一看时间不早了,说道:“隔壁房间有床,堂屋里也有一张小床,你想在哪儿睡?”
宋知夏可没忘记这栋房子前不久发生的事,多少还是有点阴影,她小声说:“我能跟你一起睡吗?”
宋知南摇头:“不行,我不习惯跟别人挤一张床,那你就睡堂屋的小床吧,咱俩离得近,屋里还有狗。”
“行吧。”
宋知夏这一夜的睡眠就跟婴儿一样,时睡时醒,醒来还想哭。
里屋的宋知南睡得很沉。次日醒来,她伸伸懒腰,推门出去,就见堂屋的饭桌上已经摆好了早饭:小米红薯粥、韭菜鸡蛋馅饼、咸菜丝。
粥还在冒着热气,馅饼刚出锅,空气中散发着一股好闻的面香味。
宋知夏手里端着一盘馅饼进来说道:“我看你院里的韭菜可以吃了,就给你烙了馅饼。”
宋知南凑到盘子前嗅了一下,一脸满足:“闻着就香,有姐姐可真幸福。”
宋知夏心满意足地笑了,笑完她又忍不住暗暗感慨,她们姐妹好像很少有这么和谐的时候。
宋知南洗漱完毕,坐下来开始吃饭,她见宋知夏还在发呆就说:“你也赶紧吃,相信我,没事的。你别忘了你妹妹我是干吗的,我是妇联的,专门调解矛盾的。”
宋知夏点头:“好,我相信你。”
宋知南吃完早饭,还不忘给何黛带两张馅饼。
她临走时嘱咐宋知夏:“我把钥匙给你,你就在我家呆着,除了书房,你可以自由活动,记得帮我喂一下猫狗,中午你自己做饭吃。”
“嗯嗯,你放心。”
宋知南上班去了,一到办公室,就给了何黛一个惊喜。
两人经常互相分享吃的,何黛也不客气,满脸欣喜地接过馅饼:“谢谢南姐。”本来宋知南比何黛小,但她坚持要当姐,何黛也就随她去了。
上午来了几组来访人员,但人家点名不要宋知南调解,宋知南乐得个清闲,甚至为了给他们腾地方,她还到门口去晒了会儿太阳。
宋知南一边眯着眼睛晒太阳一边琢磨着下午怎么跟宋和夏和陈丑丑调解。
何黛这一上午说得口干舌燥,内心烦躁。宋知南偷得半日闲。
中午吃饭午休,下午的工作仍没有用到宋知南,弄得她都有些不好意思:“阿黛辛苦你了。”
何黛有气无力地说:“没事没事,你平常忙的时候我也在闲着,咱俩谁跟谁呀。”
现在她们俩因为性格和调解风格不同,已经发展成各有各的客户群体。
想要温和派的就找何黛,想要激进一些的就找宋知南。一般来讲,只要是夫妻一起来的,男的坚决不找宋知南。任何一个进来的男同志都不自觉地对宋知南充满了警惕和戒备。
宋知南完全不在乎,人民币还有人不喜欢呢,何况是她。再说了,要是男同志们一起夸她,那她这辈子就完了。不用说,她肯定是个大冤种和大血包。
宋知南下午还没下班,宋知夏就迫不及待地跑来了。
她把宋知南叫到门外说:“完了,我公公婆婆到处找我,爸妈都在上班,但这会儿肯定也知道了。公安都来了,邻居通知我必须回去。怎么办知南?”
宋知南安抚道:“没事,公安来就来,记住我昨晚说的话。”
宋知南想了想,宋知夏也是她辖区的群众,理应归她管,她现在去是在工作。
于是她便对何黛说:“阿黛,我姐跟我姐夫打架,我要去调解矛盾,贺主任来了,你跟她说一声。”
何黛惊讶地张了张嘴,随即爽快答应:“行,那你快去吧。”
宋知南拿上调解记录本,带着宋知夏一起去陈家。
她俩到陈家的时候,陈家里里外外全是人。堂屋里还有两个公安,一个岁数大的,一个小年轻。
宋知夏一见了公安,就忍不住害怕紧张。
宋知南推着她进去。
陈安华的父母王桂兰和陈志国一看到宋知夏,眼睛都红了。王桂兰嗷地一声冲上来要挠宋知夏:“宋知夏,你这个不要脸的毒妇,你毁了我儿子!”
陈志国也用阴狠的目光瞪着宋知夏,并对两位公安说:“公安同志,她就是我儿媳妇宋知夏,她捏破我儿子的蛋,是不是得判刑和赔偿?”
宋知南看了宋知夏一眼,示意该她说话了。
宋知夏在妹妹的鼓励下,慢慢有了勇气,她想起妹妹昨晚的话,未语泪先流,一边哭一边说:“公安同志,这事就是个意外。我男人他、他嫌弃我在床上呆板无趣,想要跟我搞点夫妻情趣。我是新媳妇,以前哪经过这种事儿?手上动作生疏,手劲大了点,一不小心就捏坏了一只……”
门外的议论声响和笑声一齐响了起来。
年纪大的公安见多识广,还能勉强崩住。那个小年轻没崩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见到公安都笑了,门外听众的笑声更加放肆,宋知夏愈发窘迫不安。
恰在这时,宋冬宝听到消息也赶过来了。
他一来就咋咋呼呼地嚷道:“二姐,你别怕,我来帮你了。三姐你也来了。”
宋知南觉得该自己出场了,就挤到公安面前,严肃地说:“公安同志,我是妇联办公室的宋知南,前来调解矛盾。我觉得这事很简单,就是简单的夫妻矛盾。男方非要玩游戏,女方动作不熟练不小心玩过头了,也没造成轻伤重伤,只是个皮外伤。我们对夫妻双方教育一番就可以了。”
年轻的公安同志诧异地看着宋知南:“小同志,妇联派你来调解这种矛盾?”
宋知南明白对方想说什么,她不满地看了这人一眼,义正词严地说:“这位同志,你这话说得就不对,这种矛盾怎么了?我们是在工作,哪有那么多讲究和忌讳?工作就得公事公办,不能有那么多私人感触和想法。难道你到医院看男科遇到女医生和女护士就不看了?”
门外的人群再次爆发出一阵笑声。
杠精值加50。
年轻公安的脸微微一红,飞快地解释道:“我没看过男科。”
宋知南:“我怎么知道你看没看过,你怎么证明?”
老公安用锐利的目光扫了宋知南一眼,淡声说:“这位妇联的同志,你这个问题不在我们的工作范围内,他也不需要向你证明他看没看过男科。”
宋知南点头:“他刚才的那个问题也不在我的工作范围内,我就是想告诉你们,咱们是公对公,不是私对私。而且你们身为公安,办案须谨慎,思想要解放,不要心里全是条条框框。”
杠精值加100。
王桂兰一看宋知南还敢帮宋知夏说话,新仇旧怨累积在一起,她阴阳怪气地说:“宋知南,你说你一个未婚的小姑娘,当着大家的面讨论这个问题合适吗?”
其他人也是这么认为的,哪有小姨子当众讨论姐姐姐夫房里的事的。
他们看向宋知南的目光都带着异样和揶揄。
宋知南理直气壮地说:“哟,你们也知道不合适啊,那你们为啥把事闹得这么大?你不嫌你儿子丢人吗?你们要不闹,我能知道吗?你们陈家真不是个东西,自己不要脸在先,还有脸指责别人。真是有其父母必有其子。什么玩意儿能一捏就碎,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鸡蛋呢。”
杠精值加10。
宋冬宝附和道:“就是,哪个好男人的蛋一捏就碎,说不定我姐夫就是不行。”
陈志国气得说不出话来,抬手就要打宋冬宝。两位公安赶紧出言制止。
这时候,宋上进和李玉华也来了,宋上进一看儿子要被打,立即大声制止:“亲家,你这是干吗呢?”
陈志国和王桂兰一看宋上进夫妻俩来了,立即气势汹汹地上前理论:“亲家,中午的时候,我已经跟你们把情况说清楚了,你们俩就说这事怎么办吧?”
宋上进说道:“亲家,我说过,我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说着,他的目光在人群中搜寻着,看到宋知夏,厉声道:“知夏,你给我过来。”
宋知夏一看她爸这种架势,就知道自己要挨打了。她不由得瑟缩一下,用求救的目光看着宋知南和宋冬宝。宋冬宝毫无察觉,宋知南敏锐地感知到了。
宋知南考虑片刻,一个箭步冲上去,把宋知夏挡在自己身后,说道:“爸,你想干吗?我姐在婆家受欺负了,你不给她撑腰就罢了,还要动手打她?你是亲爸吗?”
杠精值加5。
宋上进怒吼道:“这里没你的事,你给我回家去。”
宋知南毫不畏惧:“怎么就没我的事了?她可是我亲姐。”
杠精值加5。
宋知夏听到“她可是我亲姐”时不由得心生感动,虽然她们以前总是吵吵闹闹,总是为蝇头小利争执,可她们毕竟是亲姐妹。关键时刻,还是这个妹妹护着自己,反观她这个当姐姐的太不称职了。
宋知夏想了想,自己捏坏了陈安华的蛋,以公公婆婆的性子肯定不会善罢干休,不让他们出口恶气,这事没完。
她咬着牙,大着胆子从宋知南背后站了出来,像慷慨就义的壮士一样,悲壮地说道:“爸,我错了,你打我吧。”
宋上进觉得自己必须得跟陈家一个交代,抡起巴掌就向宋知夏脸上扇去。宋知南假装去拉姐姐,往前一个趔趄,把陈志国推到了宋上进身边,宋上进的巴掌啪地一下打在了陈志国脸上。
现场一片寂静。
第63章
陈志国无端挨了一巴掌, 气得丑脸扭曲变形,他反应极快, 用尽了力气,啪地一下又打回去了。
宋上进一看打错了,本想立即道歉,可惜话还没说出口,脸上先挨了一巴掌,气得他歉也不道了,立即选择再打回去。两个男人扭打在一起。
王桂兰和李玉华赶紧上去拉架。
宋知南瞧着这两人没有章法地过招,一边看戏一边摇头:“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这两个男人就是一台武打戏啊。”
她在津津有味地看戏,一旁的宋知夏却在发呆,本来以为自己要挨打, 怎么一转眼公公和爸打起来了?
宋知南把仍在状况外的宋知夏拉到安全范围外, 悄声说:“你机灵点, 躲远点,怎么跟个傻子似的?”
宋知夏呆呆地回应了两声:“哎哎。”
陈志国和宋上进没过招几个回合就被两个公安给制止了。
两人被拉开时嘴里仍骂骂咧咧的。
双方的父亲都打起来了, 一直装睡养伤的陈安华也没法再睡下去了。他佝偻着腰龇牙咧嘴地慢腾腾地从里屋挪出来。
他一出来, 大家的目光刷地一下都集中到他的双腿之间,明知道看不见什么,可眼睛就是忍不住想往那里看。
陈安华又窘又怒,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大声说道:“把人都轰出去,关上门。”
王桂兰明白儿子的顾虑,赶紧把邻居往外轰:“公安办案,闲杂人不能进来, 赶紧出去。”
邻居们心不甘情不愿地往外挪去。
王桂兰赶了几回,大家伙终于被赶走了。她关上门, 打开客厅的灯。陈家的客厅不大,这下显得更小更挤。
两个公安和陈安华坐着,其余人站着。
老公安问陈安华的伤势如何要不要去医院,陈安华有气无力地说:“伤得有点严重,明天再去医院。公安同志,你们得为我做主。”
王桂兰和陈志国附和儿子的话:“对,你们得为我们做主。”
老公安看了一眼宋上进夫妻,又问陈家三人:“你们有什么诉求?”
王桂兰很干脆:“赔钱,必须得赔钱。我们要宋家赔我们500块钱。”
李玉华尖声道:“500块钱?你儿子值500块吗?你把我杀了卖肉算了。”
王桂兰指着李玉华:“你们教的好闺女,一嫁进来就好吃懒做,牙尖嘴利,现在还弄出这事儿,脸都被她丢光了。我让你们赔500都是轻的。你们必须得赔,你要不赔就把闺女领回去,把彩礼和酒席钱退回来,我还要去法院告你们,让你闺女坐牢。”
宋知夏的脸色变得煞白煞白的,不知所措地站在那儿。
宋知南在旁边大声问:“王婶,你这意思是要让你儿子跟我姐离婚?”
王桂兰懒得搭理宋知南,眼睛都不往她这儿看一眼,高声回答:“就是这意思,这样的祸害谁家敢要,我们陈家眼瞎才娶了她。”
宋知南冷冷地说道:“王婶,你可要想清楚,你儿子已经不是个完整的男人了,长得又丑,你们两口子又这么难缠,离了婚,以后谁敢要他?人家图他啥?图他长得丑能辟邪?”
杠精值加15。
这句话同时刺激了陈家三口,陈安华疼着疼痛站起来,指着宋知南骂道:“你说谁不是完整男人?你不会说话就给我闭嘴。”
王桂兰和陈志国一起对宋知南怒目而视。
宋知南不急不怒,耐心讲道理:“你听我跟你们讲,夫妻之间哪有不闹矛盾的。你们这是打闹时意外造成的小伤,我姐又不是故意的。我来之前问过医生,医生说这种情况一般都是男人的零部件不结实才破的,人家正常的捏都捏不碎。”
陈安华气得丑脸扭曲,大喝一声:“宋知南——”
陈志国和王桂兰也一起喝止她。
宋知夏怯怯地走到陈安华面前,低声认错:“安华,我错了。我保证,以后再也不捏你了,咱们别闹了好不好?”
尽管这桩婚姻让她失望,尽管她越看陈安华越不顺眼,但她现在没有办法,她没有工作,娘家也不可能回去长住,她无处可去。只能先赖在陈家,等以后再说。该认错时就认错,面子再大也大不过生存。
陈安华冲宋知夏怒吼:“你给我滚,我不想看见你这个毒妇!”
宋知夏眼泪汪汪地看着陈安华,试图用自己的柔弱打动他。
搁以前,陈安华没准吃这套,现在不行了。因为他尝试过宋知夏的狠。这个女人就是装柔弱。还有她那个妹妹,看着也挺文静,结果呢。宋家的女孩子就没一个善茬。
宋知南拉着宋知夏,好声劝道:“姐,既然人家都这么说了,咱就算了。离就离吧。反正姐夫那里也坏了,他不是个完整的男人了,你要他也没啥用。你回去跟我一起住,我家缺个做饭的。过段时间,我再给你介绍一个,反正你长得又不丑,要求又不高,连陈安华都能将就,找别人也能将就。”
说着,她用指甲掐了一下宋知夏的手心,宋知夏会意,立即顺着妹妹的话说:“那算了,是我对不起安华,他要离婚就离吧,大不了我也下乡去,大不了我一辈子不回来了。”
宋知夏一坚定,陈家那边反而犹豫起来了。
陈志国和王桂兰悄悄对视一眼,他们儿子的蛋被捏坏了,也不知道以后能不能行。要是真不行了,他就得打一辈子光棍,他们陈家将成为别人的笑柄。宋知夏这个女人心眼多心狠是不假,但也是他们花钱娶回来的。以后好好管教就是。
陈志国思索片刻,突然说道:“亲家,咱们好好商量商量,你让你三闺女出去。”
宋知南爽快地说道:“行行,我走。”说完,她看了一眼宋知夏示意她跟上。宋知夏乖乖地跟着她出去了。
她俩一开门,险些把扒在门上偷听的邻居闪趴下。
王桂兰在屋里骂了一句:“你们真是闲的发慌。”
邻居们嘻嘻哈哈地跑开了。
宋知南姐妹们俩一出来,门砰地一声又关上了。
邻居们双眼发亮地盯着姐妹俩,就想从她们身上打听点什么。
宋知南用热切的目光看着大家:“陈家要我家赔500块钱,我们家没有,你们这么热心,一人捐给我家一块钱呗。”
众人“嘁”了一声,没一个人回应。
宋知南继续说:“一块钱都没有,那给两毛总行吧?”还是没人搭理她。
宋知南呸了一声:“真抠门。”
因为她逮谁找谁要钱,大家都避而远之,她俩倒是清净了。
宋知夏一脸茫然:“三妹,你说我以后该怎么办呀?”
宋知南语气淡然:“人生的路得自己走。”
宋知夏喃喃说道:“我真羡慕你,有工作有房子。发生啥事都不怕。我能去哪里呢?”
她从小就被爸妈告知,娘家不是她的家,她跟宋秋实和宋冬宝吵架时,他们威胁要赶她出去。她一直没有安全感,总觉得到了婆家就有家了。结了婚一看,婆家跟娘家一样,都不是她的家。她不知道自己的家在哪里?
宋知夏突然抓住宋知南的手,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三妹,如果陈安华真要跟我离婚,你收留我好不好?你放心,我不会吃白饭的,我给你做饭,给你打扫屋子,跟你学种菜。我给你当保姆,不要工钱,你管我吃住就行。以后我找到了工作,工资给你一半。”
宋知南看着迷茫脆弱的宋知夏,突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这家伙,从小到大也是个掐尖要强的,她只有在面对父母时才是乖巧的。现在却变得如此脆弱茫然,像一只迷途的羔羊。
她突然觉得对方没有以前那么可恶了。
宋知南拍拍宋知夏的手,说:“如果陈安华真要离婚,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正好趁机摆脱他们家。你就来给我当保姆,别的不说,你做饭水平还是挺好的。不过,我觉得他应该不会跟你离婚,毕竟他都不是一个完整的男人了。”
宋知南看得出来宋知夏现在还不想离婚,她也没劝她离。宋知夏没有工作没有住处,离了以后怎么办?她要是撺掇她离婚,以后对方过不好,埋怨她怎么办?
两家人在屋里谈判了半个小时,李玉华出来叫宋知夏,把她拉到一边嘀咕一阵,宋知夏跟她一起进了屋,刚进去一会儿,宋知夏又出来叫宋知南进去。
宋知南一进来,见双方家长的情绪还算稳定,饭桌上摊开两张纸,上面放着一支钢笔。
陈安华指着宋知夏厉声说:“宋知夏,你给我写一份保证书,保证以后再也不捏我的……蛋。”
宋知夏点头答应:“好,我写我写。”
宋知夏拿起笔,一笔一划地写了保证书:“我保证这辈子都不再捏陈安华的蛋。宋知夏,年月日。”
宋知夏刚写完,陈安华又指着宋知南说:“宋知南,你也写一份。”
宋知南一脸诧异:“为什么我也要写?我又没捏?”
年轻公安噗嗤一声又笑出了声。
陈安华语气激动:“你没捏也要写,以后你不准拿我的事演讲做报告,不准拿这事写文章。听见没有?”
看来,上次婚闹三人组和宋秋实的事给陈安华留下了很大的心里阴影。
宋上进和李玉华一起劝道:“知南你就写一份吧。”
宋知南这人有逆反心理,你越让她干啥,她越不想干。
她坚决不写,而且有理有据:“姐夫,我不写这份保证书是为了你好。你想想,我的名声和影响有多大。要是我也写了保证书,大家肯定会猜测你们家如此兴师动众,事情肯定很大。你绝对不是碎了一只,你有可能是鸡飞蛋打。这事情一传出去,以后别人会怎么看你?遇到别人的质疑,你又怎么证明自己?总不能别人一质疑,你就脱了裤子自证吧?”
杠精值加10。
众人一起沉默。
陈安华也愣住了,他看向自己爸妈。
宋知夏也赶紧替妹妹说话:“安华,我写就行了。要是我妹也写,传出去不好听。”
陈志国发话了:“宋知南,你今天就当着大家和两位公安同志的面给我们一个口头保证:你以后不拿你姐夫的事做报告写文章,否则我们家跟你没完。”
宋知南痛快答应:“行,我答应你们。”
接着,宋知南又补充一句:“你们尽管放心,这事太常见了,没啥新闻价值。我现在可不是一般的作者,我是咱们本地的名人,我只写特别有价值有意义的文章。”
敢情陈安华还不配她写文章?陈家一家三口对宋知南怒目而视。
最终的谈判结果是,宋家把陈家当初给的100元彩礼钱给退回去,宋知夏以后不准再捏蛋,陈家也不准再找宋家的事儿。
宋知南临走前还不忘替姐姐撑腰,指着陈家三人说:“我今天也把话放在这儿,这事已经了了。以后你们谁也不准再欺负我姐,你们谁敢动手,我就来踏平你们陈家。”
宋冬宝也跟着叫嚣:“你们都记住我姐的话。”
宋知南领着宋冬宝迈着嚣张的步伐走出了陈家。
宋知南回到家后,在笔记本上写道: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前大嫂来个一剪没,紧接着就出现了更多的一剪没。现在又有了捏蛋派。我们女人果然善于学习和总结经验。这其中的关键是宣传,必须大力宣传。因为做这件事的人一般不会写作宣传,会宣传的不一定干这事,或者注意不到这种事。
这就是显示出她这类高知悍妇的作用了。当悍妇了有了知识,就像流氓有了文化一样,可怕又强大,就问你怕不怕?
宋家再一次名扬厂区,上次是因为宋秋实的一剪没,这次是因为宋知夏的捏蛋。这姐弟俩,都是人才,宋家净出人才。
宋上进和李玉华两人都感觉在邻居同事面前都抬不起头来,走路都想溜着墙根走。
宋秋实出院以后更是抬不起头来,天天把自己关在屋里,吃饭都要人送到屋里,而且脾气相当暴躁,一言不合就发火砸东西。
宋上进夫妻俩是焦头烂额,又担心他这样下去会出意外,他们便赶紧去找宋知南,让她去找孙主席兑现承诺。
好在孙主席说话算话,真的动用关系把宋秋实弄到隔壁河西省西阳市的纺织厂看管仓库去,只不过是个临时工。但宋家此时没有选择,临时工也比没有工作强。宋秋实悄摸摸地收拾行李离开家去西阳市报到去了。
宋上进和李玉华这才长长松了一口气。他们在西阳市没有熟人,只要秋实自己不说,没人会知道的。
但这件事到底给了两人沉重的打击,好久都缓不过来。好在他们想起除了宋秋实,他们还有宋冬宝这个小儿子。夫妻两人突然对宋冬宝愈发慈爱起来,没事就嘘寒问暖的,把宋冬宝弄得受宠若惊。以前父母也宠他,但感觉跟大哥还是不一样的。现在怎么家里的宠爱都集中到他一个人身上了?
宋上进对宋冬宝耳提面命:“冬宝,你可是咱们家唯一的希望了。你以后可不能找个厉害媳妇,你要是再像你哥那样,爸妈就没法活了。”
宋冬宝连忙摇头:“你们放心,我绝对不找大嫂那样的。”他现在都不想找对象了,万一不幸遇到大嫂那样的狠人可咋办?遇到二姐这样的也不行,姐夫现在也挺惨的。三姐那样的更不行。不对,三姐那样的肯定瞧不上自己这样的。宋冬宝心绪复杂,心头纷乱如麻。
宋上进板着脸纠正宋冬宝:“那个毒妇不是你大嫂,你哥已经跟她离婚了。”
宋冬宝乖乖点头:“嗯嗯,她不是我大嫂。”
宋秋实尽管人已经离开了家,但他造成的阴影却永远地留在了家里。
而宋知夏也给陈安华造成了巨大的心理阴影。
陈安华到底还是去医院看了,医生说让他好好养着,暂时别用。以后可能会好,也可能不好。
第64章
陈安华恨上了宋知夏, 没事就用阴沉沉的目光盯着她看。王桂兰和陈志国有事没事也挤兑宋知夏。宋知夏尽管会游泳会烤火,但她也会觉得苦。
之前, 公婆对于办工作的事就是黑不提白不提,现在更不会提。工作没指望,在家里当家庭主妇,还掌握不了财政大权,两个老东西都是属算盘的,一个比一个精明。
就算如此,她也有可能随时被踢出去。再加上,她的名声在这一带也坏了,哪怕是再嫁,也嫁不到什么好的,大概率要给人当后妈。
宋知夏整日惶恐不安, 她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就是宋知南这个妹妹。
她每隔两天就跑到宋知南家, 帮着她洗衣做饭种菜喂狗。
星期天, 宋知夏一咬牙一跺脚,自掏腰包割了二两肉, 去宋知南家给她包韭菜猪肉馅的饺子。
等到宋知南吃饺子吃到兴头上, 宋知夏开口了:“三妹,你能不能给我指一条道路?如果是你,你该怎么办?”
宋知南说:“这个没法假设,因为我压根就不会走到这一步,嫁陈安华那一步,我这辈子都迈不出去。”那么丑的男人怎么下得了嘴?
宋知夏咬牙说:“我知道,我当时确实是饥不择食。那什么, 你就假设你一觉醒来,就已经是我现在这样了, 你说下一步该怎么办?”
宋知南想了想说,“第一步,你一定不能生孩子。”有个丑男人,再生个丑儿子,早上起来一看身边躺着俩丑货,吓得心脏病都犯了。
宋知夏点头:“这个没问题的,我感觉陈安华的那玩意儿是真的坏了,用不了。而且他现在对我有心理阴影,一看到我就软了。”
宋知南说:“他那是借口,说明他本来就不行。”
“你说得对。那不生孩子之后呢?”
宋知南说:“你就把陈家当作跳板,利用这段时间赶紧找工作。”
宋知夏当然知道该找工作,问题是怎么找。她不像妹妹这样有本事,能靠自己找到这么好的工作。
想到这里,她也不管别的,从钱包里拿出20块钱硬塞到宋知南手里:“三妹,你别嫌少,我只能拿出这么多。我没有工作,也没拿到陈家的财政大权,这是我以前从陈安华手里抠出来的。另外,我结婚时的衣裳你随便挑。我想让你帮我留意一下工作上的消息。”
宋知南不在乎宋知夏的这点钱和东西,但是吧,人性本贱,你免费帮人家,人家可能不把你当回事。越是付出得多就越感激你。要不怎么说,医不扣门,道不轻传呢。
宋知南淡声说道:“二姐,你现在这样是把我当成救命稻草了。其实我不是,再说了,就算有救命稻草,你也不能抓,因为一根稻草根本拯救不了你,你只有学会游泳才能救自己。”
宋知夏急声问:“关键是我怎么学游泳?我又不像你那么有本事。”
宋知南瞥了她一眼:“你把你以前那股掐尖要强的心气重新拿出来,你身体健康,脑子正常,有心机,还是高中毕业,你这样的人都生存不下去,那别人更没法活了。”
宋知夏听到妹妹这么肯定自己,心里稍稍安定了些,但这还远远不够。
她想了想,他们宋家的人都是无利不起早,她要是不下血本,三妹肯定不会全心全意地帮她。
宋知夏稍一思索,便果断地说道:“三妹,你只要帮我找到工作,不管是临时工还是正式工,我每月给你上交我三分之一的工资。”
宋知南看着宋知夏没说话。
宋知夏凑近些,握着宋知南的手,心疼地说:“你看你这双手干活都变粗糙了,你的手天生就是拿笔写文章的,哪能干粗活?以后你家的家务活我也全包了。”
宋知南挑眉:“你天天在我家干活,你婆家怎么办?”
宋知夏不在意地说:“我没嫁到他们家时他们怎么活,现在就怎么过呗。我给你干活有回报,给他们家干活屁回报没有还落不着好,我傻呀。”
宋知夏生怕妹妹不信,找到纸和笔刷刷写下保证书,签上名字,注明年月日。
她扬扬手里的保证书:“白纸黑字,我没法抵赖也不敢抵赖。毕竟咱们之间不是一锤子买卖。而且我也看明白了,这个家里只有你是真心帮我。你以前骂我说我,不跟我亲,那也是我应得的报应,因为我不是一个好姐姐。
以前我对你不好,这里面有爸妈的原因,在那个家里,咱们俩都过得压抑,每天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的,我连自己都顾不好,根本没有余力顾你。当然也有我自己的原因,为什么大姐也过得不好却对咱们不错?说到底,我还是比大姐自私自利,只为自己着想。自从我结婚后,看清了很多事,也想明白了很多。”
“三妹,我不敢说我是一个多无私的人,但我至少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也是一个恩怨分明的人。你帮了我,我会记着你的好。因为我不爱吃亏,所以我比别人更明白,你要想跟人长期来往就不能让人家吃亏。毕竟谁也不是傻子。你放心,我以后不会让你吃亏。这是我能开出的条件,你要是不满意咱们还可以再商量。”
宋知南考虑一会,终于开了金口:“行,你的诚意我收到了。但是工作的事我先不跟你保证,我视情况而定。如果有工作机会,我会第一个考虑你。”
宋知夏喜欢出望外:“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宋知南说道:“你毕竟是我亲姐,虽然咱们以前总是打闹争执,你总是占我小便宜,但咱们之间没有深仇大恨。你跟宋秋实不一样,甚至跟宋冬宝也不一样,他毕竟是男人。只有我们俩的利益是一致的,也理解彼此的处境。我希望以后爸妈对付我时,你能站在我这边。”
宋知夏赶紧保证:“没问题,我本来就站在你这边。”
宋知南又多问一句:“你找到工作后打算跟陈安华离婚吗?”
宋知夏考虑一会儿,说:“走一步看一步吧,等到时机成熟再说。以后你可要吸取我的教训。我当初结婚太冲动了,我当时一是想逃避下乡,二是想跳出咱家那个火坑。结果,我从一个火坑跳到另一个火坑。你说我折腾一圈是图啥呢?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怎样才能跳出火坑?就是像你一样,找到工作有房子住把户口迁出来才是真正跳出火坑。”
说到这里,宋知夏满脸苦笑:“三妹,以前大家都说咱们三姐妹,最精明的是我,最傻的是你。他们都看错了,其实最聪明的是你,最傻的是我。”
以前人她还沾沾自喜,觉得自己精明,别人坑不了自己。现在真想扇自己几巴掌,别人坑不了她,但奈不住自己坑自己呀。
宋知南见宋知夏有顿悟之意,不由得笑了笑。她这个姐姐比宋秋实有悟性多了。
她说道:“我还没有彻底跳出咱家,以后我会走得更远,到更远更大的城市,让爸妈找不到我们。”
“你已经非常不错了。”能跟爸妈和秋实过招还不吃亏,在宋知夏看来已经是非常强大了。
姐妹二人暂时达成一致协议,宋知夏心头的石头落下了一半。
宋知夏让陈安华蛋碎的事,尽管影响力没有宋秋实的大,但也在厂区悄悄传开了。
大家私下里议论,这个宋家真是邪乎啊,儿子那啥没了,女婿的那啥也碎了。
还有人说,宋家三个姑娘,也就老大宋知春比较老实本分,剩下两个一个比一个厉害,那个宋知夏以前瞧着还行,其实是装的。现在三天两头跟公婆吵架,嘴头功夫特别厉害,她婆婆王桂兰那么厉害一个人,硬是没占到什么便宜。
有人说道:“那是,你也不瞧瞧人家家里有什么家学,你看看宋知南,现在谁人不知?”
还有人总结道:“所以说,这个宋知南绝对不适合当儿媳妇,媳妇还是嘴笨些好,天天在家里开辩论会,哪个正常人家受得了。”
于是,厂区不但有了抵制宋知南的男联盟,还有了坚决不娶宋知南当儿媳妇的婆婆盟。就连本区最大的民间媒婆马大姐也严肃地表示:以后不会给宋知南介绍对象。
大家都议论说,宋知南那个“全球不赤化,她就不成家”的宏大理想是有可能实现的。就让那些还未赤化的资本主义国家颤抖去吧。
闲话越传越广,最后又传回了宋知夏耳朵里,宋知夏气得直骂人。
再次见到宋知南时,宋知夏忍不住心生愧疚,“三妹,是我连累了你。你说我的手咋那么贱呢,这下麻烦大了。”
宋知南不在意地说:“捏就捏了,咱们女人就是要敢做敢当、无惧无悔。你也不必愧疚,以我的本事和能耐,我的名声还需要你来连累?我跟你这么说吧,我就是故意的,这就叫宝物自秽。你说我长得好心灵美,有房有工作,上进心强,这么好的人,将来他们不得天天惦记着我?那我该多烦呀。这么一弄,我以后就清净了。”
宋知南越说越觉得自己这条路走对了,做人就是要不走寻常路,上马路不能逆行,但人生路就要逆行。
曾经有一个极品娇妻夸耀自己美丽性感,说很多男人看到她就硬了。
宋知南当时说,她希望男人一看到她就软。
就目前的进度来看,她是很有希望实现这个小目标的。
第65章
宋知夏仔细观察着妹妹的脸色, 她好像不是在开玩笑。她飞快地开动自己的小脑瓜,怎么也理解不了妹妹的做法。宋知夏那不大不小的眼睛里充满了大大的疑惑。
“三妹, 那你以后真的不打算找对象了?”
宋知南理所当然地说:“那是肯定的,你看‘婚姻’二字咋写的?婚是女人头脑发昏,姻是大女人为囚。合在一起就是女人头脑发昏了才甘心结婚当囚徒。
还有一种解释是女人被打昏了才被抢回去当囚犯。原始社会最开始是母系社会,根本没有婚姻这一说,那些男的想要个奴隶就得靠暴力去抢人。现代社会倒是不用直接抢了,但他们用社会习俗规范约束咱们,用传统吓唬咱们,让你不结婚就活不下去。什么东西得天天吓唬你,你才去要?钱丢在地上,还用得着吓唬你才去捡吗?不早被人哄抢了?”
真是惊世骇俗,宋知夏的嘴惊讶得半天没合上。
宋知南点到为止, 也懒得跟她解释那么多。反正宋知夏已经结婚, 其中的苦与乐她以后会比自己体会得更深。
宋知夏一看自己确实没连累到妹妹, 心中的愧疚少了,不过活依旧没少干。她跟宋知南聊上几句就开始去干活。
两人一起去后院整理菜地, 宋知夏一进后院, 想起这栋院子里发生的“故事”,仍然心有余悸。
她看看宋知南,对方全无异样。宋知夏不禁心生佩服。
宋知夏没忍住,好奇地问道:“小南,你为啥一点都不害怕?”
宋知南一边拔草一边回答:“我连爸妈都不怕,我还怕谁?你不觉得活人才是最可怕的吗?自私冷血的亲人很可怕,外面的红小兵很可怕, 邻居也很可怕。跟他们一比,鬼只是听上去可怕而已, 人家是打你了骂你了还是坑你了?”
宋知夏一想也是,慢慢地她也就不害怕了。
由于男联盟和婆婆盟的出现,宋知南得到了朋友们的安慰。何黛怕她难过,特意从家里带来好吃的。李群英也送来两个苹果和一堆勉励,边月给她送来两筐柴火,陆诗月送给她一本书。
吴明珠还亲自来了一趟,她站在院子里看着前院郁郁葱葱的青菜,提醒宋知南:“你上回说等你的菜长好了,要带到我家显摆显摆,我可一直等着呢。”
宋知南笑着说:“行,那我这周日去方便吗?”
“当然方便。”
周日上午10点,宋知南提着一篮子蔬菜去吴家登门拜访。
开门的是吴明珠的妈朱静墨,她虽已人过中年,但气质不俗。夫妻俩都是高颜值,怪不得能生出吴明珠那么漂亮的女儿。
宋知南用欣赏的目光看着朱静墨:“阿姨你真漂亮,怪不得能生出明珠这么好看的女儿。”
朱静墨笑道:“你这孩子小嘴倒挺甜。”
宋知南正色道:“我的嘴可不甜,我就爱说实话。”
“哈哈。”
朱静墨愈发高兴。
宋知南把篮子递上去:“朱阿姨,这是我这自己种的菜,在前院种的,带给你们尝尝鲜。”她特意强调前院种的,就是怕对方心里有忌讳。
朱静墨感慨道:“这菜长得真好,跟你一样有精气神。”
这夸人的方式也挺独特。
两人说着话,吴明珠也从房间里出来了。
她拉着宋知南到自己房间里说话。
吴明珠对宋知南普法演讲的事很感兴趣,就多问了几句。
宋知南拣好笑的事说了:“演讲内容大同小异,就是各厂的反应不一样。钢铁厂最财大气粗,给的补贴最多,还送了我一口铁锅。毛巾厂送毛巾,食品厂送吃的。”
两人在屋里呆了半小时就出来了,刚好吴厂长从外面回来了。
朱静墨一看到他就笑着说:“老吴,明珠的好朋友小宋来了。”
吴厂长面带诧异,女儿很少往家里带朋友。
他还记得宋知南:“小宋,我记得你。别客气,就当在自己家一样。”
宋知南面带惊喜:“吴叔,你竟然还记得我。”
吴厂长笑道:“当然记得,我对你印象很深呐。”
他很和气地说:“你们聊,我去做饭。”
宋知南语气诚挚:“哇,吴叔真是个好男人,比我爸强多了,我都没吃过他做的饭。”
朱静墨母女俩脸上带着幸福的笑容。
三人坐着继续闲聊。
朱静墨还特地给宋知南泡了一杯麦乳精。
她说道:“小宋,你写的文章我看了,写得非常好。你小小年纪,就有如此见地,以后好好努力,将来一定能成为大作家。”
宋知南:“谢谢阿姨鼓励,当作家是我的理想。”
“好,有志气。”
朱静墨也听说过别人议论宋知南的事,便安慰道:“小宋,别人的议论和闲话,你别放在心上。说得他们想娶你就愿意嫁似的。也不知道这些人是怎么想的,见到一个女孩子,首先想的是能不能娶回家。”
朱静墨年轻时,虽然长得漂亮,但是娇气吃不了苦,还不爱做家务,亲戚邻居也悄悄议论她,说长得好看又不能当饭吃,她将来肯定找不到好婆家,即使找到人家也受不了她。她后来还偏偏就找到了,还找到了一个爱做饭长相英俊有前途的丈夫。
宋知南说:“这些人的脑子比较小,只能装下这种事,别的装不了。”
“哈哈哈,还真是。”
两人相谈甚欢,吴明珠在旁边都快插不上话了。
她们聊着天,吴厂长往外端饭菜。
朱静墨热情地招呼宋知南吃饭,宋知南一点也不拘谨。落落大方地吃饭,舒展自在地聊天。吴厂长对宋知南也不禁有些好奇。
他说道:“小宋,你的文章我也看了,我觉得你在妇联办公室都有些屈才了,你倒是挺适合宣传科。”
宋知南答道:“在哪里都是为人民服务,我挺喜欢现在这个岗位的,能帮到女同胞们,也算是我为妇女解放做出一点贡献。不过以后宣传科要是有什么任务,我也可以过去帮忙。”
吴厂长点头:“你的思想觉悟倒挺高。其实,你的工作做得不错,就是有些同志不理解你,对你产生了偏见。”
宋知南轻轻叹息一声:“吴叔,您经常当领导,您肯定知道,有时候,工作越负责就越被人指责。无论一个人多负责多无私,也不可能让所有人满意。因为有的人他就不是正常人。我听过一句老话,叫当家三年狗都嫌。”
这句话深得吴厂长的心,他朗声笑道:“你这个小同志,可真会说话,你这话说到点子上了。”可不是嘛,当家三年狗都嫌,他当厂长这几年,下面的人对他不满的多的是。
这次轮到吴厂长跟宋知南相谈甚欢,吴明珠再次插不上话。
吴明珠无语地看着自己爸妈,这两人是不是平常太寂寞了,没人陪他们聊天?还是人老了话就多了。
吴厂长和朱静墨抢着跟宋知南说话,到最后,两人一起批评吴明珠:“我们家明珠要是像你一样活泼可爱就好了,这孩子连爸妈都不爱搭理,跟我们一起住还嫌烦,说我们管得太多,非要搬出去住。”
吴明珠一脸无奈,两眼望着天花板。
宋知南看了一眼吴明珠,笑着说道:“吴叔,朱阿姨。说真的,明珠有你们这样的父母,能养成现在这样的性子已经非常好了。”
两人不禁有些诧异,不明白宋知南为什么要这么说。
宋知南接着说:“因为只有被父母偏爱的孩子才底气十足、有恃无恐。我要是有你们这样宠我的父母,我肯定比她任性多了,我走路都得横着走,竖着走我嫌不够标新立异。”
两人一起笑了起来:“哈哈,你这孩子说话可真有意思。”
吴明珠也跟着一起笑,屋里充满了快活的笑声。
这顿饭吃得宾主尽欢,宋知南告辞时,一家三口都有些不舍。
朱静墨拉着宋知南的手说:“你有空常来啊,阿姨就喜欢跟你这样的孩子聊天。”
宋知南离开吴家时,大家都知道她去吴厂长家吃饭了。
她回来的路上,有各种人向她打探消息。
“小宋,你咋去厂长家吃饭了?”
宋知南一脸淡定:“那咋啦?明珠是我朋友,我去朋友家吃顿饭不是很正常吗?”
其中有个前看门大爷胡大爷追着宋知南问:“小宋,那你见到吴厂长了吗?”
“当然见到了,饭还是他做的呢。吴厂长真是个好男人,人家会做饭。胡大爷你会做饭吗?”
胡大爷摇头:“我一个老爷们,咋会做饭?”
宋知南叹气:“连饭都不会做,你丈母娘肯定不喜欢你。”
胡大爷:“……”
宋知南回到家里,宋知夏还在院子里忙活,一见到她回来,赶紧询问此行的收获。
宋知南说:“吴厂长人还挺好的,今天的饭就是他做的。吴明珠的妈朱阿姨人漂亮有气质,跟我挺聊得来。”
宋知夏一脸佩服:“三妹,还是你厉害。去厂长家吃饭还能跟他们聊天,换我话都说不利落。”
宋知南不在意地说:“别说是厂长了,部长又如何?反正都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谁也不比谁多出什么来。”
宋知夏忍不住竖起大拇指:“以前是我小瞧你了。”
宋知南说:“我在家时是被他们克了,要不然我早出人头地了。”
宋知夏小心翼翼地问:“那你说,咱们给吴厂长送礼,他会不会给我安排工作?”
宋知南摇头:“最好不要,他一个厂长,礼送轻了,人家看不上;送重了,咱们送不起。而且那么多人盯着他,你这不是给他的对手送把柄吗?你工作的事不要急,咱们需要一个契机。”
宋知夏忙说:“不急不急,咱们慢慢来。”
第66章
宋知南自从去过吴明珠家吃饭后, 两人之间的来往就多了起来。吴明珠时不时地来她家里坐一坐,有时跟陆诗月一起, 有时自己来。
有一次吴明珠遇到来帮宋知南做家务的宋知夏。
宋知南给两人做介绍:“明珠,这是我二姐知夏。二姐,这位就是我经常给你提起的明珠。”
吴明珠对宋知夏礼貌地点头致意,宋知夏赶紧去泡茶。
吴明珠也隐隐约约听说过关于宋知夏的传闻,她没忍住好奇,悄声问:“你二姐夫是陈安华?”
宋知南点头,语气平淡地说:“对,就是他。我二姐不小心把他的蛋捏坏了,他非让她写保证书,还让我也写保证书,保证以后不拿他写文章。”
吴明珠忍俊不禁。
宋知南接着叹息道:“我二姐长得不丑, 人也算能干, 可就是被忽悠了。陈家说婚后会帮她安排工作, 结果呢,她嫁进去后发现自己被骗了。所以说, 女的千万别想着从男人身上得到点什么, 人家精明得很,一不小心自己被骗个精光。”
吴明珠用欣赏的目光看着宋知南:“你的思想挺新颖,还很先进。不像我们广播室的那位江茶同志,整天费尽心思讨好男人。做什么事都要先考虑男人喜不喜欢。她还劝陆诗月接受那个什么玩意李松,委婉地劝诗月不要跟你走太近,否则男人会连带着不喜欢她。”
宋知南对江茶的做派毫不惊讶。
她笑嘻嘻地说道:“江茶的路走窄了,讨好男的有什么用?还不如讨好女人有用。人家是真帮你, 还不馋你的身子。你看我都不用讨好,工作、房子全是靠女人得来的。”
宋知南这话说得倒也没错, 工作是魏芬帮她打探消息找到的,房子是李群英提醒她,吴明珠帮她说话申请到的。
吴明珠一本正经地说:“我不馋你的身子,但我馋你的脑子和嘴。你说我要是有你的口才该多好。我妈自从见过你之后,一直对你念念不忘,说你特别会聊天。”
宋知南说:“我的口才是为了更好的生活,你已经有了那么好的生活,还要它干吗?打个比方说,我的目的是跑到罗马,可你本来就生在罗马,你羡慕我会长跑的腿干吗?”
吴明珠笑着捶了宋知南一下,“你这家伙真会说话,怪不得我妈喜欢跟你聊天。”
“可我觉得朱阿姨人挺好的,开明民、主,人也很有意思。”怎么说呢,朱静墨的身上有一丝她这个年龄的女人少有的少女心。
吴明珠皱着脸:“可我们相处的时间一长就会产生矛盾,我看不惯她,她也看不惯我。当然,她对我还是挺好的。你能理解吧?”
宋知南当然能理解,跟任何人长期相处都会产生矛盾,跟父母也不例外。
吴明珠跟朱静墨虽然感情不错,但母女俩都有些公主病,多少会有点互斥。公主嘛,就得她这样的女皇宠着,时不时地给点情绪价值。
吴明珠跟宋知南倾诉一下生活的苦恼,心情舒爽多了。
这时候,宋知夏提着一壶花茶过来了,给她们两人倒上茶,还顺便在她们面前摆上两样零食,是她自己做的油炸排叉和小麻花。
宋知南招呼吴明珠尝尝,她自己捏了根小麻花咬了一口,又酥又脆又香,把她给惊艳到了,不吝夸奖道:“二姐,你手艺不错啊,真好吃。”
宋知夏笑着说:“好吃是好吃,就是太费油了。”
她在家可没机会做,按理说是油都是定量的,也不知道妹妹从哪儿弄来那么多油,她家的油瓶总是满的。宋知夏很聪明地选择不问,但心里对这个妹妹愈加佩服,人家就是有本事。
吴明珠尝了一口也是赞不绝口。她看看宋知夏,虽然这姑娘的精气神和气质比不上宋知南,但瞧着也挺不错。怎么就嫁了陈安华那个丑货呢?她自己长得漂亮,爸妈和两个哥哥都长得很好看,在家里看习惯了,猛地一看到陈安华那样的丑人都有些不适应,可怜的宋知夏还要跟他过日子。
吴明珠对宋知夏心生同情,对宋知南说:“我听你二姐的声音倒不错,形象也可以,要是我们广播站有空缺,倒是可以把她弄进去。”
宋知夏做梦都没敢梦到进广播站,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
宋知南看了宋知夏一眼,示意她要冷静,她跟吴明珠说:“要是我二姐能进你们广播站,那我可太放心了,毕竟有你和诗月带着,她还能近距离地接受你们二位的熏陶。可惜,一个萝卜一个坑,现在没有空缺。”吴明珠嘴里没说,但心里想的是,要是那个江茶能离开就好了。
吴明珠在宋知南家呆了半小时就离开了。
她一离开,宋知夏便激动地抓住宋知南的袖子:“三妹,吴明珠说的是真话还是客气话?”
宋知南说:“以她的性子说的应该是真话。再说了她讨厌那个江茶,自然希望她离开。”
“江茶?我听说过她。她长得漂亮又能说会道,我跟她比不了。”
宋知南说:“等待时机吧,咱也不是非要进广播站,就算咱们纺织厂不招工,还有别的工厂呢。以后你以后闲着没事,在家看看书,跟着收音机练练普通话。”
宋知夏频频点头:“行,我都听你的。”
宋知夏身上本来就有乖巧服从的一面,以前是对宋上进夫妻俩乖巧,现在渐渐转移到宋知南身上。她倒没有觉得哪里不好,虽然她是姐姐,可是妹妹实力更强啊。在宋家,就跟在狼群里一样,大家都潜移默化地接受了等级观念,谁拳头硬实力强就听谁的。
吴明珠想把江茶弄走,江茶也想把吴明珠给弄走,可惜吴明珠她爸是厂长,弄走她太难了。
吴明珠看不惯江茶那作派,江茶也受不了吴明珠的高傲和跋扈。
两人在价值观方面有着非常严重的分歧,江茶视男人如黄金,吴明珠视男人如粪土。
以前陆诗月还会从中调和两人的矛盾,现在倒好,霍峥嵘的哥们李松被拒绝后还时不时地纠缠陆诗月,偏偏江茶还劝着陆诗月接受李松。陆诗月由此也对江茶也有了看法,彻底偏向了吴明珠那边。
江茶现在是有苦难言,她长得好看又会说话,这身本领在男人堆里如鱼得水,在女人堆里却根本行不通。这也愈发让她坚信:女人心眼太小,事儿多,还妒忌心强,不如男人爽朗大气好相处。她跟女同志相处不好,不是她的问题,是女人的性格有问题。
人际关系不顺,工作也就那样,江茶越来越提不起劲来,她总感觉她的人生不应该是这样的。她就应该顺风顺水,万众瞩目,前方时不时地有惊喜等着她,到底哪里出错了呢?
突然,她脑中灵光一闪,想起了宋知南,一想到她心中就越发堵得慌,宋知南说的那些话像很多根针似的,扎在她的心头,一想起来就隐隐作痛。甚至在某个瞬间,她觉得宋知南的那些话有道理,但她不想承认,硬生生地把这个念头压下去。
江茶无法形容这种复杂的心绪,最后,她只能得出一个结论:宋知南克她。
江茶郁郁寡欢地来到霍峥嵘小弟王左住的院子,王左爸妈都去建设大三线,家里只有他一个人。霍峥嵘他们喜欢在他家聚会,王左也乐得家里热闹。
江茶到王家后,李松陈青他们也陆续到了。
他们一见到江茶就嬉皮笑脸地叫她嫂子,江茶嗔怪道:“别瞎叫,叫姐。”
陈青笑嘻嘻地说:“早晚都是嫂子,晚叫还不如早叫。”
李松是个急性子,一见到江茶就迫不及待地问:“嫂子,你劝陆诗月了吗?她怎么说?”
自从上次联谊会后,李松对陆诗月一见钟情,可陆诗月不理会他。李松身边的哥们都说女同志都那样,开始时都会假装矜持,只要你脸皮够厚,缠着不放,她们最后一定会放下架子。到时你想甩都甩不掉。
李松禀着“烈女怕郎缠”的信念,一直没有放弃。但陆诗月上下班都有吴明珠陪着,星期天躲在家里看书,李松接近她的机会很少,他就找江茶帮忙劝说。
江茶微微蹙了下眉头说:“小松,我建议你换个目标。陆诗月跟你不太合适。怎么说呢,她性子有些孤僻清高,不太会为人处世。最近又总跟吴明珠和宋知南搅合在一起,跟我也疏远了。”
李松一听到宋知南的名字不由得眉毛一拧,恶声恶气地说:“我真是倒霉,遇上宋知南那个克星。”
李松越说越气,扭头问陈青:“青子,你说那个宋知南是不是咱们的克星?克你,克我,还克嫂子和哥。”
陈青接着道:“别说咱们了,她连华哥都克。她跟华哥的事都被捅到华哥家里了,顾伯父从首都发电报嘱咐华哥一定要低调不要惹事,还打算给他换个地方躲风头。现在连华哥都不敢惹她。”
顾朝华和霍峥嵘现在被霍父管得死死的,就怕他俩出来惹事。
李松愤愤不平地说:“不行,咱们兄弟怕过谁?要是被一个小娘们给拿捏了,以后大家不都得笑话咱们?”
江茶听到他们的对话,赶紧劝道:“你们别冲动,宋知南是个硬茬子,笔和嘴一样锋利尖锐,不好惹。再说了霍伯伯一再叮嘱咱们,不要咱们再招惹宋知南。”
陈青也在一旁假惺惺地劝:“松哥,咱们惹不起那个宋知南,咱们一帮大男人也不好跟她一般见识。”
李松冷笑:“你们怕她,我可不怕。你们等着。我一定会抓到她的把柄,到时候让她好看。”
第67章
宋知南最近的日子过得十分舒服自在, 工作顺利,写作渐入佳境, 家里猫狗双全还有个田螺姐姐帮着做饭做家务,院子里的蔬菜也丰收了,趁着这个机会,宋知南把空间里的蔬菜拿出来充数。
收菜那天,宋知夏、宋冬宝、李群英、边月都来了。大家说说笑笑,一齐动手。
前院后院加一起收获十分可观,白菜萝卜堆得像小山一样,小葱有十来捆,还有几大筐土豆,十几个大冬瓜和南瓜。
宋知南双手插腰站在院中,看着一堆堆的蔬菜, 胸中充满丰收的喜悦和满足。
黑米和小虎站在她的旁边, 似在共享着这份喜悦。
李群英是他们当中年龄最大的, 她建议说,得挖个地窖储存菜。于是, 她指挥, 宋冬宝动手开挖。
宋知南在边上把菜分成几份,打算给大姐家送一份,魏芬家送一份,李群英家一份,陆诗月和吴明珠也有一份,还有何黛也不能落下。
宋知夏听说妹妹要给魏芬送菜,就好奇地问她为什么, 宋知南随口说道:“我的工作就是她帮忙打听的消息,你说该不该送?”
宋知夏诧异:“真是没想到, 芬姐会这么下力气帮你。”
宋知南:“我是得道多助,你们是失道寡助。”
宋知夏笑了一下,又问:“那给家里送菜不?”
宋知南摇头:“不送。”
“那这样一来,爸妈肯定不高兴,毕竟你给邻居都送了,不给家里送。”
宋知南:“我的菜我想送谁就送谁。”
宋知南怕给魏芬带来麻烦,就让宋冬宝告诉魏芬有空来一趟。
收完菜,平整完土地,宋知南请大家在家里吃了一顿火锅。
一屋子都是年轻人,家里也没有长辈,也不用顾忌那么多。大家说说笑笑,又唱又闹,气氛十分热闹。
过了两天,地窖终于挖好了,姐弟三人把蔬菜放到地窖里码好。冬储菜提前备好。物质文明建设完毕,宋知南开始精神文明建设。她的书不够看了,亟需补充一批精神食粮。书店能买的书太少,宋知南还是把目光投向了废品收购站。
她每隔两天就去看看,临走时还跟工作人员打声招呼,有好书给她留着。
她刚出废品收购站就遇到了陈青和李松那帮人。双方在门口大眼瞪小眼,宋知南像是没看见他们似的,径直走了过去。
李松盯着宋知南的背影看了一会儿,转头问收购站的老钱:“她刚才跟你们说什么了?”
老钱随口答道:“没说啥,就说让我收到好书给她留着,还给了我一盒烟,倒挺大方。”
李松若有所思。
又过了两天,宋知南再来废品收购站时,路上一个长得贼眉鼠眼的男子拦住她,压低声音问:“同志,你买书不?刚收上来的,都是好书。”
宋知南蹲下来翻看了一下箱子里的书,书七八成新,没有破损。里面既有红色经典,还有苏联小说和外国文学名著,有不少是被称作毒草的书。她觉得这人这些书出现得有些古怪,就不动声色地问道:“这里面有很多‘毒草’书籍,你不怕被人举报吗?”
男子装傻:“俺文化水平不高,不懂啥毒草不毒草的。你不要,俺就问问别人。”
宋知南心中冷笑,这装得有些过了,如此拙劣的演技也敢来糊弄她?
她脑中灵光一闪,不会是有人给她挖陷阱吧?行,她就成全对方。鱼饵她吃下去,鱼钩还回来。
想到这里,宋知南问道:“这书的品相倒是不错,多少钱啊?”
男子观察着宋知南的神色,伸出一根手指,宋知南反问:“1块钱?”
那人忍不住乐了,“这么多好书你就给我1块钱?我的意思是你给10块钱这一箱子书全部搬走。”
宋知南觉着既然要钓鱼,还不如钓个大的,便说道:“这些太少了,还有没有?”
那人也傻眼了,这满满一箱子还不够?但是为了计划能够顺利实施,他只能咬牙跺脚:“行,你等我一会儿。”说着,他招手叫过来一个人帮忙看着,自己匆忙跑回去。
过了十来分钟,那个贼眉鼠眼的男人推着一辆板车回来了,上面还有一箱子书。
他看看四周,压低声音说道:“这里的好书更多,你到底要不要,不要的话我得赶紧拉回去,别让人看见了。”
宋知南过去随意翻看了一下里面的书,大方地说:“两箱子我全要了,一共给你12块钱,我只有这么多,你卖不卖?”
那男子假装肉痛地说:“我都拉出来了,不卖给你总不能再拉回去吧。”
宋知南大手一挥:“你把东西拉到那个路口,我再给你钱,快走。”
几个人一起把车推到路口,宋知南痛快地给了钱,他们才离开。
宋知南把箱子搬回家,把里面安全的书挑出来,放在书架上,其余的,一挥手全部放进了空间。
鱼饵她已经吃下了,对方应该要出招了。
宋知南猜测,这件事应该是霍峥嵘默许的,李松他们负责策划,为了把自己摘干净,他们不会亲自动手,会有别的工具人替他们冲锋陷阵,比如说那些无脑又冲动的红小兵们,听到有人举报来批、斗她之类的。
宋知南做事喜欢未雨绸缪,提前准备好一切。
她赶紧打开系统商城,看看有没有力大丸,一看有,立即下单,温水服下,吃鱼吃肉补充营养,锻炼锻炼肌肉,没事就在脑中模拟对战。
院子里放上几样工具,像木棒、自行车链、石灰之类的。
除了准备好工具,宋知南还去进行敌情侦查。她没事就到王左的院子附近转悠转悠。
除了王家,陈青家她也去了。陈青家住在棚户区,他家的院子又小又破,爷爷奶奶时不时地往家捡些废品,院子里弥漫着一股难闻的味道。因为又脏又乱,所以不引人注意,这也是藏东西的一个好地方,宋知南记住这个位置,以后还要来的。
霍峥嵘和江茶都是比较爱惜羽毛的人,利益他俩得了,但他俩永远是干干净净的,坏事都是别人做的。陈青王左李松就是他俩最忠诚的打手。因为他们是男女主,运气爆棚,这么做,一直都没出事。
宋知南的嘴角扬起一丝笑容:那是以前,现在我来了,游戏规则就该改改了。
这天,宋知南下班后又去侦查敌情,她走到一条巷子里,突然身后响起一阵脚步声,她急忙回头,见是一个扫地阿姨。她大约五十岁左右,头发全白,身形瘦削,低着头,慢慢地扫着地。
宋知南觉得有点奇怪,刚才听那脚步声,走得挺急,到了她面前又突然放慢速度。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人,随时做好战斗准备。
扫地阿姨一直扫到宋知南面前,看看四周无人,飞快地说道:“那些人卖你的两箱子书里有毒草书籍,你赶紧把书处理了,有人要斗你。”
宋知南问道:“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扫地阿姨突然抬起头,看着宋知南苦涩地笑笑:“那些书有一箱就是我家的,有一箱是图书馆馆长家的,我记得那箱子。”
说到这里,她又补充一句:“我以前是咱们市图书馆的管理员,你可能不记得我了。”
宋知南在脑中迅速地搜索消息,是的,这个阿姨原主确实认得,是图书馆的管理员。原主小学时就办了借书证,经常去图书馆读书借书,时间长了,她也就与管理员熟悉了。只是原主性格内向,不善于与人攀谈,与管理员只是神交,话都没说上几句。
只是原主印象中的那个阿姨长相清秀,很有书卷气,人也比现在年轻多了。这两年,她肯定没少受苦。
那天,宋知南买书时,阿姨正好在附近打扫卫生,她当时想出来制止宋知南,又怕被人抓到把柄批、斗她。她想去宋知南家里提醒她,又怕给她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她这几天一直关注着宋知南的动向,今天见时机成熟,就悄悄地跟了上来说了这番话。
阿姨又小声强调道:“快回去把书处理了,能扔就扔,不方便扔就……烧掉吧,安全最要紧。”
说完,她拖着扫帚就要离开。
宋知南上前两步,飞快地说道:“阿姨,我和你神交久矣,我以前想问你的名字总是不好意思,你现在能告诉我吗?”
阿姨停住脚步,慢慢转过身来,她那平静得近乎死寂的双眸中闪着一丝笑意:“我叫李书悦,书籍的书,喜悦的悦。”
“我叫宋知南,知识的知,南方的南。”
李书悦轻轻一笑:“我知道,借书卡上有你的签名。”宋知南出现在图书馆的次数多,她的记性又好,所以就记住了她的名字。
李书悦怕人看见,加快脚步离开了。
宋知南快步追上去,说:“李老师,你放心,你们的书我会好好保存着,以后有机会再还给你们。”
宋知南的话刚说完,就听见前面传来了脚步声和说话声。李书悦换了一条巷子打扫去了,宋知南也只好离开。
宋知南走出巷子往家走去,她刚进厂区,就有人慌里慌张地跑过来告诉她:“小宋,不好了。有一群红小兵去你家了。你快躲一躲。”
宋知南眉毛一扬,这就来了?动作还挺快。
“谢谢了,我赶紧回去看看。”
路边有一块好看的砖头,宋知南弯腰捡起来放在书包里。朋友来了有好酒,敌人来了,她有砖头。
第68章
宋知南装好砖头, 快步往家走去。短短的一段路,先后有好几个人告诉她这个消息。
“宋同志, 你先别回家,赶紧躲起来吧,这些愣头青下手没个轻重。”
“谢谢大家,没关系,我去会会这帮人。”
大家见宋知南神色从容平静,丝毫不慌,不由得心生佩服。没有急事的,都跟在她身后去看热闹,人越聚越多。
等到宋知南到家门口时,身后已经攒了浩浩荡荡一大群人。
宋知南远远地就看见一群身着草绿色军便服、束着棕色宽皮带、戴着红袖章的小年轻们。这帮人中大的十七八岁,小的十三四岁, 一个个脑袋高昂、气焰嚣张。
有人喊道:“宋知南回来了。”
那帮人中有三个人立即解掉腰间的宽皮带, 准备战斗。
宋知南从黄色挎包里掏出自行车链和一块板转。
围观众人目瞪口呆:宋知南, 不愧是你!
宋知南左手举着板砖,右手甩着自行车链, 高声问道:“你们谁是领头的?给我滚出来。”
一个十六七岁, 满脸青春痘的男子大步走了出来,昂着脑袋梗着脖子回答道:“我就是战斗队的队长王红兵。有人举报,你家里私藏大量毒草书籍。我们要搜查你家。”
宋知南厉声质问:“谁举报的?让他给我站出来。”
“匿名举报。”
宋知南冷笑着说道:“匿名举报算什么本事,我实名举报王红兵家藏着电台,你们全家都是敌特。”
王红兵粗声嚷道:“你信口开河。宋知南,你可认罪?我劝你最好老实交代,坦白从宽, 抗拒从严。”
他身后的其他人大声附和:“坦白从宽,抗拒从严。革命无罪, 造反有理。”
王红兵手一挥:“给我搜。”
说完,他命令宋知南:“开门!”
宋知南废话不多说,抄起自行车链子对着王红兵的脸甩过去。
王红兵躲闪不及,疼得嘶了一声,随即上来跟宋知南厮打起来。
宋知南举起板砖照着王红兵的胳膊砸过去。
王红兵“啊”地一声惨叫,捂着胳膊后退几步。
其他的红小兵一拥而上。
宋知南一概不管,就只追着王红兵猛打。
打过一对多群架的人都知道,打人就要逮着一个狠打,震慑效果非常好。尤其是她逮的这个王红兵还是个头头。
别人是打狗给主人看,她是打主人给狗看,震慑力立即翻倍。
果然,其他人见宋知南下手这么狠,出手这么猛,不由得胆怯了。
王红兵也有两个铁杆支持者来上前帮忙。
宋知南一脚一个,连着踹飞两个。大力丸没白吃,这段日子也没白练。现在的她强得可怕。
哟,不是整天说绝对力量吗?她一个十五岁的女子打三个十六七岁的男孩,他们的绝对力量在哪儿呢?难道他们的潜力得等死后才能发挥出来?
宋知南心情舒畅,越打越顺畅。打过架的都知道,用暴力支配你厌恶的人绝对是有爽感的,也让人更自信。暴力是权力的一种表现,没有人不爱权力。
此时,王红兵的铁杆小弟被踢飞了,在地上呻、吟,再起不能。
其余的乌合之众,一个个站得远远的,仿佛被什么神秘力量硬控了一样,一动不敢动,就那么呆呆地看着宋知南爆揍他们老大。
围观群众瞠目结舌、目瞪口呆。他们单知道宋知南嘴上的战斗力一流,万万没想到她的拳头功夫也这么强。这么一个文武双全、敢打敢拼还不计后果的女战士,以后谁敢惹?惹不起,根本惹不起。
宋知南此时已经把王红兵摁在地上摩擦,她嫌自行车链和砖头打得不够爽,把武器扔到一边,直接上巴掌。
高端的打架往往只需要最朴素的工具,巴掌才最适合龙国男宝的体质。
巴掌与脸部直接碰撞在一起,奏起一曲悦耳的啪啪曲,让人越听越血脉喷张,豪情在胸中激荡,某种被压抑的基因在悄然觉醒:以后心情郁闷了,生理期综合症了,就找个男宝打一顿,他们皮厚弹性好,天生的挨揍圣体。
宋知南左打两巴掌,骂两句:“你还造反有理,反了天了。老娘今天就教你怎么做人。”
左边打完,她再打右边,主打一个左右对称:“你给我记住了,老娘以后见你一次打你一次。我要你一见到我就吓得尿裤子。”
宋知南决定从此以后要做一个性缩力拉满的悍妇,让男人一见到她就软。
大家看戏过足了瘾,终于有人想起当和事老了,出来劝宋知南别打了,差不多就行了。
宋知南低头一看,王红兵的猪脸红肿,鼻子流血,门牙掉了一颗。
宋知南脚踩着王红兵的胸口,睥睨着众人,大声问道:“还有谁?还有谁来跟我单挑?”
众人噤若寒蝉,无人敢应。
宋知南不屑地骂道:“一群怂货,还敢抄我的家。老娘就在这里告诉你们,上山猴遇见下山虎,社会不由你做主。老娘就是这地头的龙,压死你们这群土蛇。都给我听好了,以后遇见我要绕着走。要不我就让你们跪下叫奶奶。”
说完,她又狠狠地踢了下跟死猪一样的王红兵,迈着要杀人全家的步伐去开门。
打开门锁,她突然转过头,微微一笑:“你们还不走,是想进来再切磋切磋吗?”
这帮红小兵如梦初醒,立即一哄而散,他们跑了两步才想起地上还躺着三个人,赶紧回来扶着人离开。
围观群众也一步三回头地散去。
宋知南回到家里,撸撸猫摸摸狗,然后大口喝水大碗吃饭。吃饱喝足,正好接待一波来访的客人。
最先来的是李群英和边月。
边月听到师傅险被人批斗,气得直撸袖子:“师傅,我有力气,下次我帮你一起打。”
宋知南摆摆手:“不用,我一个人足矣。你不要参与。”边月一个小女孩万一被这帮人私下报复就不好了。
李群英在一旁忧心忡忡地说:“知南,你最好认真检查一下你屋里的书,该扔的扔,该烧的烧。你已经被人盯上了,这次不成说不定还有下次。”
宋知南胸有成竹:“放心,书我已经处理好了。”
她们正说着话,宋冬宝听说姐姐出事后也赶了过来。
李群英和边月一看人家弟弟来了,就提出告辞。
宋冬宝气喘吁吁地问道:“三姐,我在路上听说你把王红兵给揍了?”
宋知南一脸的云淡风轻:“是揍了。”
宋冬宝两眼放光,“姐,还是你厉害。王红兵在学校是一霸,大家都不敢惹他,老师也不敢管他。”他们学校初中部和高中部在一起。
宋知南问宋冬宝:“冬宝,你们学校有受过王红兵欺负的同学吗?你去召集一下他们,咱们一起去他家找他算帐。”
宋冬宝咂舌:“姐,你还要打呀?”
宋知南:“送佛送到西,打人打到底。我不把他们彻底打服了打残了,以后岂不是阿猫阿狗都能来抄我的家?”
宋知南给了宋冬宝一块钱的活动经费,让他去联络别人。结果倒好,宋冬宝联络了一下午,最后垂头丧气地回来说:“他们这帮怂货,心里都恨王红兵,但没人敢出头,说怕他以后报复。”
宋知南骂道:“真怂,说好的男人血性呢?”
宋冬宝听到同类被小看,也有些不服,挺着胸脯说:“三姐,我不怂,我陪你一起打。”
宋知南摇头:“就咱俩还不够,不够有威慑力。这样吧,你回去告诉你那帮同学,咱们晚上行动,让他们戴上口罩,蒙着脸,这样就不怕报复了。咱们取名叫‘黎明前的黑暗’战斗队。如果这都不敢,那就继续挨欺负吧。”
宋冬宝一脸佩服地看着宋知南。
当天晚上九点钟,一群蒙着脸的绿衣人高喊“造反有理,革命无罪”的口号,冲击了王红兵的家,王红兵再次被拖出来痛揍,战斗队从他家查抄出了毒草书籍。
王家哭声震天,街坊四邻无不震撼。
揍完王红兵,宋知南开始暗地里调查谁是他的老大,准备来个一网打尽。
宋知南自从痛揍了王红兵后,人气威望蹭蹭往上涨。附近的小流氓红小兵都对她心存忌惮,就连黑米都狗仗人势,出去遛弯都是高昂着狗头走路,遇到大狗也敢汪汪。她家的猫小虎走路不走猫步,人家迈着威风凛凛的虎步。
一人一猫一狗走在路上,都是一副随时要跟人干架的狠样,人畜见了都不由自主地避让三尺。
王红兵看在眼里,气在心里,他一瘸一拐地去找背后的老大告状。
李松听罢小弟的汇报,气得直捶桌子。他没想到这个宋知南这么难对付。
他安抚王红兵:“红兵,你先回家养伤。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找回场子。”
李松本来只是想让王红兵等人打头阵,吓唬吓唬宋知南,让她长长教训。万万没想到,宋知南直接当众痛揍王红兵,他若是不管,以后这一带的小弟们谁还敢跟他混?他的面子还要不要了?
李松当下便召集来兄弟们商量对策,大家一个个义愤填膺。
王左激动地说:“松哥,这小娘们太可恶了,我亲自带着人去教训她一顿。”
说着,他看向陈青:“青子,你跟我一起去。”
陈青目光闪烁,支支吾吾。
王左骂了一句:“草,你不会还对她旧情难忘吧?”
陈青的眼睛看向别处,小声说:“我跟她毕竟同学一场,实在下不去手。不过,你们对她怎样,我不管的。”
王左鄙视地白了陈青一眼。
李松却替陈青说话:“青子是个有情有义的人,让他去确实不适合。”
李松和王左心里打定了主意要好好教训宋知南,因为上次行动失败了,两人想了想,还是决定去先请示一下霍峥嵘和顾朝华。
第69章
顾朝华和霍峥嵘正在下棋, 江茶坐在霍峥嵘旁边看着。
李松和王左把事情一说,霍峥嵘语气平淡:“这个宋知南蹦跶得太久了, 她要是个男的,早挨了八百回揍了。”
王左在旁边说:“霍哥,坏分子不分男女,她一再挑战咱们的底线,我们不能再无底线地宽容下去了。”
霍峥嵘抬眸看了一眼顾朝华:“华哥,你对这事怎么看?”
顾朝华吊儿郎当地说:“宋知南这妞确实特别,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这种人。你们怎么样我才懒得管,要是她最后实在太惨了,我不介意来个英雄救美。”
江茶揣摩着霍峥嵘和顾朝华的意思,现在霍父和顾家都是三令五申,不准他俩再惹事。两人也不想惹得一身腥, 但他们俩又很反感这个宋知南, 自然也不会阻拦别人去对付宋知南。
江茶做为两人的发言人, 对李松和王左说:“这种小事,你们自己看着办就行, 不用问他俩。注意把握适度, 尽量文斗别武斗。”
王左眼睛一亮,嫂子这是提醒他们不要忘了文斗,行,大字报和武力恐吓一起来,双管齐下,别说宋知南一个女孩,就是号称最硬气的道上大哥也得乖乖认怂。
他们两人这次也学乖了, 没有十足的把握不动手,一旦动手, 就必须一击必中。
王左和李松商量怎么对付宋知南,陈青在一旁沉默不语,全程不参与。
陈青怕这些兄弟对自己有看法,对外追加了一条解释,说他家里有年迈的爷爷奶奶要养活,他怕他们担心,所以尽量不惹事。
他的真实想法是,宋知南太狠了,文斗武斗她都不怕,她连王红兵都敢打,自然也不怕李松王左他们。
陈青从小被人欺负惯了,对于这种狠人有一种天然的恐惧。他只想挣点小钱,让日子好过些,这种见血的事他还是别参与了。至于偷偷去帮宋知南,那是不可能的,这个女人不知好歹让他丢尽了脸面,他恨不得对方再倒霉一些。
对于陈青的说法,大家表面上夸他孝顺,背地里议论他胆小怕事,担不起事儿。只有江茶能理解他,陈青对江茶感激的同时,又多了一丝莫名的情愫,要是世上的女人都像江茶这样温柔和气又善解人意就好了。只可惜,他家穷人丑,又没什么本事,配不上江茶这样的好姑娘。
王左和李松开始着手调查宋知南的社会关系。她有个哥哥去外省了,离得太远,没办法报复。还有个姐姐和弟弟,姐姐已婚,弟弟还在学校上学,可以教训教训弟弟。
另外宋知南还跟吴明珠陆诗月李群英来往密切,李松特意交代,不准动陆诗月,大家猥琐地相视而笑。
至于吴明珠,那是厂长千金,现在也不能动。李群英,他们暂时也不招惹,她妈出了名的不好惹和护犊子。
除了调查宋知南的人际关系,他们还仔细研究了她写的文章,试图从里面找出漏洞和破绽来。
李松王左这边正紧锣密鼓地准备着,宋知南正一边撸猫一边写举报信。她举报霍峥嵘李松等拉帮结派搞□□团伙、投机倒把;顾朝华家里有成分问题,来本地躲避风头,建议严查……
所有她能想到的问题和罪名一古脑地写进去,有枣没枣打一杆子,万一有用呢。这些信是要送到市革委会的,捏造罪名,这帮人是专业的。
宋知南正写得投入,宋冬宝一放学就跑到宋知南家,急声说:“姐,不好了,我被小混混们盯上了。”
宋知南一边撸猫一边问:“你最近得罪谁了?”
宋冬宝皱着脸说:“姐,我最近只跟你一起干过坏事。我觉得肯定是王红兵那帮人在盯我。”
宋知南打量了宋冬宝一眼,这家伙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不能大用,但可小用。何况她目前无人可用,秃子当和尚将就材料用吧。
宋知南云淡风轻地说:“一群蝼蚁而已,怕什么?最近这段时间你注意点,尽量别走偏僻的巷子、小路,书包里装几样武器。他们动手,你就还手,只要不把人打死打残就没事,出了事姐给你兜着。”
宋冬宝心中感动,姐真是个干大事的料,瞧这话说得多豪气,出了事她兜着。
宋知南又给了宋冬宝五毛钱的活动经费:“你有空多去打听打听顾朝华霍峥嵘那帮人的消息和近况,可以自己打听,也可以托别人打听。打听完,汇总起来汇报给我,我以后有用。”
宋冬宝收到经费,喜不自胜,当下就拍着胸脯保证:“姐,你尽管放心好了,我一定包你满意。”
宋知南不但让宋冬宝去打探消息,她自己有时间也去打探消息。
周日中午,宋冬宝和宋知夏准时来到宋知南家帮忙干活。
宋知夏在家里做饭做家务,宋知南和宋冬宝出来采购和打探消息。
宋知南在路边看到一根又长又直的木棍,立即捡了起来,拿在手里比划几下说:“这根木棍真不错,打架挺顺手。”
宋冬宝面带诧异:“姐,你咋跟我的爱好一样呢?我看到好看的木棍也喜欢捡回去。”
宋冬宝一双眼睛四处寻觅着,终于,他也找到了一只勉强能入眼的木棍,姐弟俩一人扛着一根木棍大步前行。路过的行人时不时地瞥他们一眼。
恰在这时候,王红兵和他的三个小伙伴跟他们迎面相遇,这真是冤家路窄。
对面的四人也发现了宋知南姐弟俩,王红兵神色紧张,双眼充满着警惕。他们想换条路走,可是又觉得那样太丢面子了。上次已经丢过一次脸,这次再丢,他们以后还怎么出门?
四个人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走。
宋知南手持武器,杀心自起。
她上次可是当众放过话的,见王红兵一回就打一回。她一个堂堂大女人,说话怎么能不算话?
宋知南握紧手中的木棍,吩咐宋冬宝:“冬宝,跟我一起打。”
宋冬宝啊了一声,有点反应不过来。
“他们没招惹咱们啊。”
“上次招惹了,我说过,见他一次打一次,做人就要讲信用,说打他就打他。”
宋冬宝:“……”
宋知南吩咐完毕,拎着棍子就往前冲。
王红兵四人吓了一跳,他们预感遇到宋知南准没好事,果然祸事就来了。
王红兵强作镇定地质问道:“姓宋的,我们这次没招你没惹你,你要干吗?”
宋知南抬着下巴,睥睨着四人,冷冷地说:“我上次说见你一次打你一次,你当我说着玩儿呢?”
话音一落,木棒也随之落下。
王红兵吃了一棍,疼得直龇牙。
宋冬宝一看姐姐都动手了,他要不跟上显得他怂不积极,便也举着木棍冲过去:“王红兵你哪里跑——”
四人慌忙应战。他们虽然人多,但手中没有武器,而且战心不强,气势萎靡,一打就散,一打就跑。
双方交战不到两分钟,四个人就跑了三个,王红兵跑在最后面,他上次受的伤还没好利落,跑不快。
王红兵在前面跑,宋知南举着棍子在后面追,宋冬宝在旁边呐喊助威。
路边的行人不自觉地停下来看热闹。有人认出了王红兵,更多的人认出了宋知南。
“这不是妇联的那个宋同志吗?”
“我的天,她不光嘴功好,手上功夫也不赖呀。”
“岂止是不赖,你看她的手法,一看就是经常打架的。”
“这姑娘以前挺老实的呀。”
“以前是挺老实,听说她爸妈重男轻女,受到刺激了,从那以后就变了。”
“哦哦。”
……
围观群众议论纷纷,指指点点。
很快就有人通知了王红兵他妈刘四平。
刘四平正在菜店排队买菜,一听说儿子被打,赶紧提着篮子跑了过来。
刘四平匆忙赶到现场,一把扯过儿子挡在身后,指着宋知南厉声问道:“你就是那个宋知南吧?我家红兵怎么着你了?你要下这么狠的手?”
宋知南用木棍拄着地,高声问道:“你就是王红兵的妈,你是怎么教孩子的?你儿子要搜查我家,我当时就放下一句话,我见他一次打一次。”
刘四平梗着脖子,高声说:“他不是没搜查成吗?你们后来不是领着人报复回去了吗?咋还没完没了了?我家红兵今年才十七,他还是个孩子呀。”
宋知南拖长声调:“哟,才十七呢。我才十五,我更是个孩子。”
宋冬宝在旁边大声附和:“我才十四,是孩子中的孩子。”
刘四平被堵得一时接不上话来。
杠精值加5。
但她毕竟经验丰富,很快就回过神来,求助于大伙:“大家来给我们评评理,我家红兵被人蛊惑做了错事,可他也受到教训了,你们看看他头上的伤,这腿都打瘸了,我家也被搜查过。这事是不是得扯平了?咋还揪着不放呢?谁家的孩子没犯过错,要都像她这样,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刘四平的话果然成功地挑动起了大家的情绪,他们也觉得宋知南的做法有些过分了。
于是就有理中客开始劝道:“是啊,宋同志,得饶人处且饶人,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宋干事,你是妇联的干部,你得讲理呀。”
……
宋知南一把揪住一个理中客大声问道:“这位同志,你是认真的吗?王红兵可是高喊着‘革命有理,造反无罪’的红小兵哦,他可以无凭无据地带着人搜查我家哦,他今天能搜查我家,明天就能搜查你家,后天就能搜查在场所有人的家,到时候你们也要宽容哟。”
理中客被噎得说不上话来。
杠精值加50,宋知南一句话人杠了一群人。
宋知南又揪住第二个劝客:“你说我哪里不讲理了?你坦白交代,你跟王红兵是不是一伙的?为啥他带人抄我家时,不见你说一句话,现在我反击,你屁话连篇?”
那人也接不上话来,赶紧缩着脑袋退回人群。
杠精值加5。
宋知南锐利的目光环视众人:“你们还有谁想替王红兵说话,站出来一对一跟我说,别躲在人群里唧唧歪歪。”
她这么一说,大家反而不敢说了。
刘四平本来想利用群众的力量对付宋知南,一看这情形,索性往地上一坐,抱着脚开始嚎哭起来。
“我的天爷,我家是倒了什么血霉得罪了你。你干脆连我一起打死算了。”
宋知南用木棍点着刘四平和王红兵,厉声说道:“王红兵我打你是为了你好,既然你爸妈不会教你做人,就由我来教。我告诉你,我们外人可不是你爸妈,没义务惯着你。你以后做事前好好动动脑子想想,后果你能否承担得了?”
宋知南环视众人一圈后,放下一句话:“我,宋知南,不在乎名声,不在乎前途。以后谁让我不好过,我就让谁全家一辈子不好过。”
第70章
宋知南二次殴打王红兵之后, 就发现这小子是真怂了,也真怕了。他还有点利用价值, 下次找个时间把他堵在小巷里威胁威胁,就可以废物利用了。
没错,宋知南打算让王红兵去对付李松和王左他们,让狗去咬狗,才能狗尽其才。
王红兵当街被宋知南痛揍的事传得沸沸扬扬。有人说王红兵活该,也有人说宋知南太霸道了。反正说什么的都有。
但大家普遍达成一个共识:没有特别重大的利益冲突,不要轻易招惹宋知南。
俗话说得好,酒烈不喝,人狠不缠。像宋知南这种狠人,还是等待更狠的人来缠吧,他们普通人惹不起。
大家伙明面上不招惹宋知南, 私下里就不一定了。有人偷偷写举报信, 往工会和厂委办公室里塞。
有人举报宋知南不团结男同志, 举报她工作方式太激进,破坏社会和家庭和谐。
也有人举报她身为干部, 不顾影响, 当街殴打学生。
纺织厂不能随意辞退职工,但不辞退不代表日子就好过了。宋知南肯定得被领导批评,今年的先进工作者肯定跟她无缘。
工会和厂委的工作人员接到雪片似的举报信,不由得抚额叹息:这个小宋真是让人头痛。
给她做思想工作,没人说得过她。听说,吴厂长还挺欣赏她。这事该怎么办?
最后孙主席和孙主任让杨主任来给宋知南做思想工作,他们不管了。
宋知南得知消息后, 忍不住骂道:真不愧是姓孙的,都是我孙子。
杨主任做为宋知南的伯乐之一, 她必须得给予尊重。
因此,她这次没有怼天怼地,就那么乖巧地坐在对面听着。
杨主任说:“小宋啊,我也不想批评你,可又不得不说你两句。”
宋知南十分配合:“杨主任您是我的亲领导,您说什么我都认真听着。”
杨主任忍俊不禁,这领导还有亲的不亲的?
杨主任接着说:“小宋,举报信我看了,他们都说你不团结男同志,说你破坏职工的家庭和谐。”
宋知南把自己的工作记录呈上去,“杨主任,这是我这几个月的工作记录,您看看。我敢当着领袖的画像发誓,我没有一点私心。我说话完全以妇女的利益为出发点,我代表着最广大妇女同志的想法。”
“咱们是妇联,我不替女同志说话总不能替男同志说话吧?您知道的,由于我国封建制度源远流长,我们背着沉重的历史包袱,导致有很多同志的思想还没彻底改造完毕。
我们妇女同志身上有形的枷锁没了,但无形的束缚还在。有相当一部分男同志,他们占着好处,占着利益,我稍一为女同志说话,他们就觉得我侵犯了他们的利益,冒犯了他们的尊严。要照他们这么说,那美帝总统林肯的废奴运动也没法进行了,因为他冒犯了奴隶主的利益;咱们当年的土改也没法进行了,因为触犯了地主阶级的利益。”
杨主任谨慎地说:“小宋,你说话要注意,这不一样的。你跟这些男同志之间的矛盾属于人民内部的分歧。”
宋知南说:“我也知道不一样,我一直没把他们当阶级敌人看待,可是他们现在却把我当阶级敌人看待。杨主任,您肯定也听说了,咱们纺织厂内部的男同志结成了联盟,说谁敢跟我处对象,他们就孤立谁。然后就是举报信,一封接一封的。你看看他们这行为这做派,我真的很寒心。难道他们家里就没有母亲和姐妹吗?”
杨主任心里也挺同情宋知南,可是厂里的命令她又不得不执行,她思考片刻,说:“小宋,做咱们这行有时免不了会受些委屈。你受的委屈比别人还多些。我是相信你的,也不想多批评你。厂里的意思是,你现在正处在风口浪尖上,建议你回去休息几天。”这就是让她停职反省了。
宋知南流露出一副“我委屈但我很坚强”的表情,轻轻叹了口气:“杨主任,也就是你跟我谈话我才听得进去。要是换了别人,我高低得分辩分辩。凭什么我勤勤恳恳地工作得到这种结果?现在,我什么也不说了,我听从厂里的安排。”
杨主任拍拍宋知南的肩膀:“小宋,厂里只是让你回去休在休息几天,你放心,你是有正式编制的职工,只要你没有犯特别严重的错误,厂里就不能开除你。”
杨主任怕宋知南年纪太轻,没经过什么事,以为厂里要开除她,赶紧出言安抚。
宋知南点点头:“好的。那我回去休息几天?”
杨主任想了一会儿说,“你回去等通知吧,一个星期差不多了。”
“行。”
宋知南克制着自己的忧伤和愤怒,慢慢走出了办公室,背影显得倔强而孤单,让人看着不由得有些心酸。
宋知南一出了杨主任的办公室,嘴角忍不住上扬起来。真是天上掉馅饼,凭空多出七天的假期,还是带薪的。
这七天假期她要想好怎么过。
早上,窗外寒风呼啸,她在被窝里睡懒觉;上午,她左手撸猫,右手写作,顺便吃吃喝喝。
午饭吃个火锅煮个面条,晚饭白菜炖肉吃个够。
吃完午饭,搬个躺椅晒太阳,左手边是猫,右手边是狗,想撸哪只撸哪只。
期间肯定有人上门看她,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想想就美,越想越美。
宋知南想到后面,嘴里不由自主地哼起了歌儿。
宋知南回到办公室时,何黛一脸愁容地看着她:“知南,你……还好吧?”都被停职反省了,怎么还唱上了?她不会是受刺激太过了吧?
宋知南的脸上立即换上一丝丁香一样的幽怨:“我就是要故作坚强,不能让那些人看我笑话。”
何黛怜惜地看着宋知南:“我就知道你其实是外刚内柔,让人心疼。”
宋知南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怜香惜玉,果然,还是女人会爱人。
宋知南接着交代工作:“我回去休息几天,工作就落在了你一个人身上,辛苦你了。”
何黛摇头:“我没事,我就是担心你。希望你能早点回来。”
宋知南:“我也没事儿,为了让杨主任和贺主任不夹在中间为难,我宁愿多休息几天。”最好是休息半个月。
两人执手相看愁脸,相互告别。
她们正说着话,贺胜男回来了,她看着宋知南欲言又止,最后说道:“小宋,委屈你了。你就好好休息几天,其他的别多想。”
宋知南故作坚强地笑笑:“没事的,贺主任,我能挺住,你放心,我会好好反省的。”
宋知南被停职反省的消息像风一样传遍了纺织厂。
工人们议论纷纷。
工人们分成两派,大多数女工替她鸣不平,人家小宋做错什么了要停职反省?
绝大多数男职工,互相挤眉弄眼,喜笑颜开:“哈哈哈,这个宋知南遭报应了吧?要我说,停职反省都太轻了,应该直接开除。”
有个别人甚至故意出去转一圈,假装偶遇宋知南,不为了别的,就为了看笑话。这人就是林光宗。
因为上次宋知南调解他家的事,让林光宗吃了瘪,他心里一直憋着一口气,现在这口气终于有机会出了。
林光宗是技术员,有一定的自由度。
还没下班,他就跟两个同事出来转悠,正好遇到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家的宋知南。
林光宗特意看看腕上的手表,故意问道:“宋同志,这还没到下班时间你就下班了呀?”
其他人也笑着附和林光宗:“就是啊,宋同志,你怎么下班这么早啊?”
宋知南一看到林光宗,就像警察看到小偷似的,双眼放光,今天的kpi来了。
宋知南高声问道:“是你呀林同志,对了,你的手表没送给你小舅子戴吗?你周末回你岳父家干活了吗?”
林光宗黑着脸回答:“我的手表为什么要给我小舅子?”
宋知南笑着说:“因为你是你小舅子的姐夫,当姐夫的咋能那么抠抠搜搜呢?人家王小雪当初嫁给你就图你实在大方,你可不能变得尖酸刻薄又小气抠门。”
林光宗冷笑不语。
宋知南又问:“林同志,今年寒假还接你老家亲戚来吗?”
林光宗咬着牙回答:“不接,没有你的允许我可不敢接。”
宋知南满意地点点头:“不错不错,真没想到,你竟然通人性了。”
说完,她飘然而去。
杠精系统播报:收获杠精值10。
宋知南走出老远,林光宗才反应过来:什么通人性,她在骂自己是狗!
林光宗气得头脑发蒙,可惜又找追不上宋知南,只能暗地里咬牙切齿。
宋知南被停职的消息传开后,得过她帮助的王小雪王翠花等人都显得心事重重。
宋知南是为了帮助她们才被人举报的,她们心里愧疚但又帮不上忙。
王小雪思来想去,悄悄写了一封表扬信塞到工会办公室里。
王翠花识的字不多,不会写表扬信,干脆送了一袋娘家寄来的瓜子给宋知南,安慰安慰她受伤的心灵。
李群英下了班也过来看宋知南,宋知南坐在温暖的炉子边,一边烤着馒头片一边说道:“领导让我反省,我就反省。我今天反省了一整天。”
李群英从她手里抢过一片焦黄的馒头,斜着眼问道:“你还真反省了?你不是说遇事不要反省自己,要让别人反省吗?”
宋知南认真地答道:“我今日三省吾身:我比男人更自信吗?我比男人脸皮更厚吗?我比男人更自私吗?
回答是没有,没有,还是没有。
我得出的结论是:我还不够自信,今后仍需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