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他必然要夺回属于他的一切

    申贤硕是在东京时区周五的上午落地的。

    二色女士专门请了假, 开着新购入的帕加尼Huayra Roadster,拉风又帅气地出现在了刚走出机场的申贤硕面前。她的气色看起来很好,最近没有加班, 也有去健身房锻炼, 看起来有一种健康的美感。

    她很高兴,这一路上都喋喋不休地讲着这些年发生的事,从C4的闯祸讲到松田阵平进警校发展,随后又讲到自己的健身成果(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评价成果时用的是“能不能一拳把申汉善揍进墙里”), 而申贤硕坐在副驾驶一边听、一边给予了回应, 他自己都没发觉嘴角的弯起。

    “小申现在很高兴吗?”

    到最后, 妈妈问道:“在美国那边过得怎么样?有受到委屈吗?”

    “很高兴,”申贤硕道,他戴上了和妈妈同款的墨镜,嘴角噙着笑,“没受到委屈——不过有一件事挺让人头疼的, 我也不知道那是好事还是坏事。”

    “什么事呀?”

    “我被强买强卖了, FBI那边给我发了警员证。”

    妈妈愣了片刻, 随后笑起来,类似于看到搞笑综艺片段的笑声钻进了申贤硕的耳朵。

    “……那那样就太好了, ”她抹去眼角笑出来的泪花,“这样, 要是他让小申你不开心了,就会被抓起来……哈哈哈哈、极道老爸被自己的警察儿子抓起来……”

    申汉善那家伙到底做了什么, 为什么所有人都觉得他应该把那家伙抓起来?

    …………

    不过, 回家待了几天后, 申贤硕还是选择搬出来住。

    这里有三大原因,首先, 他是个成年人,绝大多数成年人在大学毕业后都不会选择和父母住到一起;其次,父母的感情如胶似漆,在这种情况下他住在家里只会给二位造成不便;最后,他有一些私人的事要做,比如说把上辈子开过的店再开起来。

    “小申想创业?”

    妈妈听到这件事诧异了一下:“梦想改变了吗、以前你不是说要安安稳稳地享受富二代人生吗?”

    “……我说过吗?”

    申贤硕迟疑了片刻。

    “说过啊,在作文里说过……大概是小学的时候吧?”

    这个世界的二色申司,小小年纪已经看透人生本质了啊。

    ……不对,那家伙别是什么带着记忆的转生者吧,就和漫画或者轻小说男主角那样的。

    「真的是哦。」

    系统又跳了出来,他干脆改名叫●猫精灵好了,一天到晚也不发布任务,只会时不时答疑解惑,偶尔争风吃醋。申贤硕想了想,那样躺平的人生确实比较好。

    他做了十年多的情报员,也该退休了。

    “那就不创业了。”棕毛男说,他往旁边一歪,将头靠在了妈妈腿上,像是一只意识不到自己体型的成年大狗,“但果然还是搬出去比较好吧,毕竟我留在家里的话很打扰你们的二人世界吧?”

    “这个没什么的,对吧,丈太郎?”

    松田丈太郎点了点头——毕竟申贤硕目前是除了二色女士外唯一能管住C4的人、不,现在的C4已经改名叫松田dynamite了。真正打扰二人世界的其实是松田炸药这个小狗。

    “我搬出去的时候顺便把炸药接走吧。”

    “那可以。”

    妈妈和松田爸爸异口同声。

    被关在院子外、一直挠墙的松田炸药舔了下玻璃,大叫了几声,也不知道是不是对这两人决定的抗议。但可惜,她是一只真的小狗,没有权利反抗爸爸妈妈。

    兜兜转转,一人一狗去到妈妈名下那套公寓住了。

    “你被嫌弃了,”在刚打扫完的公寓里,申贤硕怜爱地挠了挠此狗的脑袋,然后转头打了个喷嚏,“……好吧,我也要嫌弃你了。”

    松田炸药用那双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

    下一刻,她高贵的屁股就这么坐在了申贤硕的皮鞋上。

    …………

    每天早上六点半,申贤硕雷打不动起床遛狗,一直遛到九点半,去随便哪家咖啡厅买一份三明治和一杯冰美式作为早餐补充能量,这之后,松田炸药回家睡觉吃饭,力气与手段皆具的主人继续上街去当街溜子。

    逛到下午三点,再回家把松田炸弹带出来,遛第二个三小时。午餐和晚餐既可以在外面解决,也可以去超市买点菜,回家做饭吃。

    只是。

    不知道为什么,他今天会逛到了警察学校附近。

    不管是被迫成为黑衣组织成员的过去,还是被强买强卖成为FBI的现在 ,申贤硕都对警察这一职业不抱任何好感。日本的警察在破案方面需要侦探援助,已经让别的警方能笑掉大牙了;而FBI那边,后期也靠一个小学生、啊不,真实身份也就是高中生的小孩和赤井秀一撑起战局,也挺不好看的。

    看着近在眼前的警察学校,申贤硕摸了摸口袋。

    没有烟了。

    妈妈不喜欢烟味,因此,他到家之前抓准时机就把没抽完的烟和打火机都扔了;搬出去后,又忙着遛狗、更换家居和装修设计的事,自然而然,忘了补充香烟的存货。

    烟瘾这种东西说不清道不明,就跟情侣之间暧昧的气氛,说来就来、说走就一时半会走不了。

    申贤硕看了一眼警察学校的大门。

    这个烟鬼又看了一眼便利店里的香烟架。

    东京地区对公共场合抽烟的行为抓得严、又不太严——这家便利店附近没有吸烟点的设置,申贤硕便找了个少有人路过的角落,靠着身后的电线杆,用防风火机点燃了香烟。

    「老师不能戒烟吗?」

    ●猫精灵问着,他很担心申贤硕这么抽下去会把肺搞坏:「烟对身体很不好的,真的不能戒烟吗?」

    棕色头发的男人在垃圾桶顶上的凹陷处,弹掉香烟的烟灰。他明面上没回复,心里也没有,只一昧地吞云吐雾。这让他看起来很是忧郁,像是影片中失去挚爱的男主角。

    「老师——」

    猫在无声地叫着。

    不能。

    申贤硕终于回应了。他抽烟的速度本就不算快,抽得再怎么凶,也比不上赤井五分钟一根的战绩,再加上朱蒂和库拉索对他的抽烟这件事的反感,这三年里,他抽烟的量递减到最开始的四分之一了,一包烟是他一个月的烟量。

    这种情况下还要让他戒烟,太折磨烟鬼了吧?

    「但是抽烟本来就不好啊。」系统不依不饶,语气比起男孩子更像个女生,如果不是它一直用着男性的自称,搞不好,申贤硕真的会把它当成轻小说里那些天降的女友,「还是戒掉吧,老师要活到老死才行啊!」

    不要。

    警察学校的学生从校门走了出来。今天是周末,没训练也没课的情况下,自然能出校门各自行动,回家的、谈恋爱的、唱卡拉OK的甚至是打电动的都有。

    方才还无人的便利店里挤满了不少人。

    申贤硕抽完一支烟,就看见了几个拿着烟的警校生过来,他们也是到这个角落抽烟的。

    “累死人了——”

    其中有人抱怨着,因为都是穿着常服,所以可能把长相没什么特点的申贤硕当成了同学,毫无戒心地和同班说话:“那群大猩猩为什么总要惹教官生气啊?”

    本想离开的申贤硕,听到这个称呼后,戴上眼镜,又从烟盒里抽出支烟来点燃。八卦心、或者说他情报员的职业毛病又犯了。

    “是啊。”

    另一人附和着:“为什么我们每次都要因为他们而多跑几圈操场啊……加训这种事、真的好累,伊达班长能不能在心疼那几个混蛋之前,先心疼心疼同学啊……”

    伊达。

    不认识。

    “没办法啊,毕竟他们可是天才,”还有一个人在叹气,“我也要降谷那样聪明的脑子、松田那样灵活的手啊……啊,还有诸伏的好脾气和萩原的高人气!”

    “别做梦了。”

    没什么好用的信息,那几个人是同学这件事在上辈子已经知道了。

    只是、“降谷”……

    申贤硕将思绪扯回了自己的上辈子,他还记得那个金发深肤的狡猾家伙,毕竟能把卧底身份藏到最后的人属实不多见,而给朗姆喂毒药这件事也多亏他的帮忙——

    就是人有点讨厌。

    一天到晚跑过来不是吃白饭就是吃白饭加免费拿情报,问他要钱就是记朗姆账上、让自己年迈且讨人厌的顶头上司出钱。

    专挑贵的吃,吃得还多。

    甚至吃完转手就把他餐厅的独家菜谱研究出来用到自己打工那家咖啡厅的新菜品上去了。

    ……好想告他。

    脑子满是自己和波本上辈子恩怨的申贤硕并没有注意到,系统弹窗上的字发生了变化。他只是抽着烟,听着旁边的鬼塚班学生继续抱怨着,说什么萩原被女孩子包围真可恶啊、降谷长得真帅真可恶啊……

    「主线任务:狂攻回国3

    任务内容:

    这一次,身为狂攻你发誓,一定要夺回属于你自己的一切。因此,你必须引起某个对你极为重要的人的注意。

    ……

    任务时限:10MIN

    备注:无。」

    看见这个任务时,刚回过神的申贤硕吓得掐灭了烟。

    然而,落在刚走出店门的人的眼里,便是另外一副景象。

    松田阵平只看到那个长相熟悉的男人靠在电线杆上,垂着眼、淡然掐灭香烟的模样。那人的气质和他印象里的那个青少年有微妙不同,简直不像同一个人……不,确实不是同一个人。

    毕竟,二色申司是对烟完全没有兴趣的人。

    那个男人稍稍抬眼,状似随意地扫视了下松田阵平。他将剩下的半截烟放在垃圾桶顶,什么也没说,只是站直、然后迈出腿,打算离开,像一个路过的普通人。

    松田忍不住皱眉了,他快步走上前去,那群抽烟的同学看他凶恶的模样,抖了一下、都散开了,给他让条路:

    “喂!”

    申贤硕没停。

    “停下来啊,”松田毫不客气地说着,“你个臭小子!”

    第122章有人强烈建议申司改名赤司

    “小阵平?”

    走出店门的萩原研二环顾四周, 用着疑惑的声音喊着自己的幼驯染,却没得到回应。零零散散的警校生在便利店附近分布着,这其中没有熟悉的卷毛, 萩原又喊了两声, 松田没有出现。

    “找松田君吗?”

    旁边和他关系稍微好点的同学问。

    “对。”萩原点了点头,“你知道他去哪了吗?”

    好心的同学给他指了个方向:“他跟着一个戴眼镜的高个子往那边走了,好像很生气的样子,刚刚还喊那人‘臭小子’这类称呼……应该是熟人吧?”

    戴眼镜的高个子?

    他仔细想了想, 也找不到与这两个特征对应的人——热心同学一米七几, 小阵平一米八六, 那么这个高个子肯定是一米九往上些。这个身高在这边实在不常见,在他们的交际范围里,除了班长、也就只有萩原自已,以及远在美国的二色君了。

    ……说起来,二色君也快毕业了吧?

    警察学校的学生都需要统一上交手机, 放假自然拿回来, 只是上面的消息里没有关于二色回国的。不过, 因为是独来独往的二色君,所以完全有可能做到, 在不通知他们的情况下回来。

    “那个人是棕色头发吗?”

    萩原离开前,问了一嘴:“嘴角下是不是有痣?”

    “是棕色头发没错, 不过痣就记不太清了,抱歉……”

    “没事。”

    受欢迎的男同学摆了摆手, 示意这不要紧, 于他而言, 光是棕色头发这一项,就能确定对方身份了。萩原没在便利店门口多留, 他迈开腿,朝着同学指的方向走。松田出来的时间不长,肯定没走太远。

    …………

    而在这边,松田阵平找了无人的街角,停下,看着自己这位戴着眼镜的继弟好半晌,才勉强挤出话来:

    “……你又偷跑回来了吗?”

    申贤硕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否认了:“不是。”

    刚想说的话被这一句否认堵回去,仔细想想,这家伙和自己同一年去的学校,应该已经毕业一两个月了。

    “你打算回来找工作?”

    松田又问了。

    比起这种无聊的唠家常,他更想问的还是二色这个臭小子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会跟变了个人一样,又怎么对香烟起了兴趣、学会了抽烟?

    然而。

    他们太久没见了,松田不确定自己感受到的是不是错觉。

    “不打算工作,”申贤硕道,他将眼镜从脸上取了下来,这里都是熟人,也没有危险,他甚至只是个路过的普通人,自然不需要隔着伪装说话,“当无业游民应该比当机搜队警员安全点。”

    松田皱起了眉毛:“机动搜查队?”

    “你怎么知道我会去当机搜队的警员,”这家伙表情严肃了起来,他上下扫视着申贤硕,企图找到他与自己记忆里那个青少年不同点,然后,他可悲地发现,不同的地方太多了,“我们这才刚开学一个月,还没有到志愿分配的时候。”

    “那不重要。”

    申贤硕又道。他双手插在大衣的口袋中,留长的鬓发恰恰及肩,这个男人神色淡然,脸还是那张脸,气质却不再是那个气质,好像是某个人穿走了他的躯壳。

    这样的剧情,在目前大火的《咒术●战》中有所记载。

    松田阵平的视线落在了自己弟弟的脑袋上。

    ……太好了,上面没有缝合线。

    不对。

    遇到这种情况,只会让有相关经历的松田阵平想到另一种可能。只是,他还记得,当年他们四个人坐在一起,给二色打去电话时,那头明明说了这种事不可能再发生。

    “……”

    松田盯着这个男人。

    “你不是nisi。”他道,情商低余额只够这只卷毛奶牛猫在后面补充个前提,让话变得不那么过分伤人,“你不是我认识的那个nisi……我的意思是,不是这里的、这个世界的nisi。”

    申贤硕的表情没什么变化,既没有慌张、也没有诧异,只是平静地应答了:

    “嗯。”

    话一说出口,松田才发现了错误。

    二色曾经说过他们的回归类似于“数据覆盖”,在原来数据的基础上、接受到了“未来”的记忆,即使在最开始、会对过往的事失去记忆,但等到数据彻底融合之后,也会想起来。松田已经想起中学那会的便当的事了,还有他们重逢后的尴尬情况……

    这些不重要,重要的应该是原有数据的事。

    即使记忆被覆盖了,但是身体仍然保留着所有习惯。因此,气质、走路姿势,以及说话语气,甚至是对待别人的方式方法都没有改变,也就是说,看起来最多是成熟了一点,而不是像现在的“二色”那样,直接像换了个人。

    而这个人承认了自己是另一个世界的二色。

    “……那我应该喊你什么?”松田不知为何,感到一阵奇特的酸涩感,和胃液反酸的感觉像、又不完全像,“申司、还是什么其他乱七八糟的名字?”

    “你可以喊我申贤硕。”

    情报员还是那么平静,他注视着松田,就像注视着自己认识的那个卷毛。一个月的相处留不下多少回忆,印象最深刻的、大概是那家伙进摩天轮前和那位佐藤警官的短暂交谈——

    “我觉得我装得还挺像的,”申贤硕说,他从口袋中摸出了那包烟,将烟叼进口中,却没有再点燃,“脸没有变,走路姿势也没有变,穿衣打扮也是他的习惯,你怎么认出来的呢?”

    “别小看我啊。”

    松田从他烟盒里也抽出一支烟来,他把烟点燃了,吸了一口,差点被呛到。申贤硕抽的烟太烈,不是他钟意的柔和型,导致他缓了好一会:

    “……他不抽烟。”

    “嗯。”

    申贤硕点了点头。

    “他很讨厌烟味,”这个卷毛男继续说了下去,像是在描述一个很重要的家人,“看起来很欠扁、跟他说话他也不愿意理人,像只趴在沙发上不动的杜宾一样。”

    “更重要的是,他身上很干净……”

    松田阵平这才说到了重点,他迟疑了,因为他知道这句话远比世界上任何一句话都伤人心。

    而申贤硕自己接了下去:

    “没有杀过人的那种罪犯的气息,对吧?”

    “……对。”

    这个占据了他弟弟身体的亡魂因为这话笑了起来。与其说是笑,不如说是单纯地扯动自己的嘴角,扯到类似于笑的弧度,松田在那一瞬间就感受到了,空气中那能让人脊柱发凉的杀意。

    “在烟抽完之前,”申贤硕稍微站直了,开口道,“我都会回答你的问题。”

    ……是鬼怪的善心吗?

    松田阵平不自觉地抽了口烟,压下了自己那些翻涌的、搞不懂的情绪,视线落在了烟上,发现这支烟已经燃了一半。他能问的问题已经不多了,两个、三个,最多也超不过四个。

    “你是怎么……”

    说到一半,他卡住了,因为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用进入,感觉像是什么特殊癖好的漫画;用占据,感觉像是在说人家强抢人身子、没准他不是自愿的呢。

    “我是怎么变成二色申司的?”申贤硕补充了他没说完的问题,他想了想,毫无保留地告诉了这家伙,“我死了之后,再睁眼,就变成了他,当时他躺在病床上,昏迷了至少七天——也可能是死了。”

    “什么时候的事?”

    “三年前。”

    那也就是说,当时被送回美国后,二色的身体便换了主人。这么想的松田选择性忽略掉申贤硕补充的那句话,对这只卷毛猫来说,二色也不可能死的,那个棕毛狗死掉的概率、比他被炸弹犯再次炸死的可能性更低。

    “除了我以外,没有人认出你不是他吗?”

    松田又问了。这个问题很巧妙,既探究了二色申司过去的人际关系,也询问了对申贤硕这些年干的事。

    “熟悉的人都以为是我想开了,或者第二人格什么的。”

    ……听起来居然是个不错的借口。

    说到第二人格这种事,松田就难免想起了初高中那会的中二病时期,班级里有出现过运动漫画,叫《●子的篮球》,里面恰巧有个眼睛会变色的双重人格分裂症患者。

    有点中二。

    等nisi回来了,要用这件事笑他。

    脑袋里闪过一些杂七杂八的想法,回过神来,他就发现自己手上的烟只剩下最后一点了,问题、也只剩下最后一个了。只有这个问题才是整个对话的重点,松田也只想知道它的答案——

    “nisi会回来吗?”

    他以家人的身份问着:“他是睡着了、还是也和你一样,跑到别的身体里去了,这些我都不会再关注,我只想知道,他会回来吗?”

    ……

    好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的时间,才等到了对面的男人开口。

    “他会回来的。”

    申贤硕说,他从口袋中,摸出自己的防风打火机,将这根香烟点燃了。松田阵平手里只剩下个烟头,而他的香烟刚刚燃起,还能烧许久。问答时间结束,这个棕发的男人甩了甩手,打算走。

    他的背影远去了,萩原的声音从后边传来了。

    “小阵平——”

    他快步走了,活脱脱是狗狗奔向朋友时的高兴模样,只是这只狗见色忘友,这个色,指的还是二色:“我听说二色君来找你了,他人在哪呢?”

    “他刚走。”

    松田阵平掐灭了烟,道。

    “那我们去把二色君拉回来,”萩原接嘴,他四处张望,在前方看见了棕色头发的男人,打算上前去,把人拉回来,下一秒,却被松田制止了,“小阵平是因为我没有关心你,吃醋了吗?”

    “开什么玩笑呢。”

    卷毛猫打了他一拳:“鬼知道你眼睛怎么长的,当年居然看上他那样面部神经坏死的家伙。”

    第123章狂攻的男德培训班开课了

    其实申贤硕对这件事没什么把握。

    也就是二色申司回到自己身体里这件事。

    目前, 所有认识二色的人,在面对“申贤硕与二色是不是同一个人”这一问题上,大致能分为三类(原来只有两类, 但因为松田阵平的态度, 所以又多出一类来)。

    ●猫精灵认为他就是二色本人,因为灵魂的波动没有变化,而他表现出来与二色习惯不一致的地方,只是因为失忆;申汉善问了什么人、或者什么神, 也说他认为他就是这个世界的自己的儿子;妈妈、她可能发现了, 也可能没有, 但她不说话,就意味着她觉得申贤硕确实是自己的儿子。

    赤井秀一和朱蒂、还有库拉索,他们三个很明显觉察到了申贤硕与二色申司的不同之处,却没有明说,心照不宣地把申贤硕当做了二色身体里的第二人格, 还用以往的态度对待他。

    这么长时间以来, 只有松田阵平认为, 他们二者不是同一个人。

    申贤硕说不清这是件好事还是坏事。

    不过世界上说不清的事多了去了,他没那么多精力想下去。烟抽到一半, 口袋中的手机响了两声,是消息的提示音。

    【赤井秀一:你回日本了?】

    可恨的FBI探员打探着他的消息。想来是库拉索特地没告诉他, 还要求朱蒂保密,这样等到这家伙忙完、带着工牌与警服来公寓时, 只会看见人去楼空的室内。

    【申贤硕:嗯。】

    【赤井秀一:注意身体。】

    对方这么说也很正常, 毕竟申贤硕成为二色是因为他陪二色偷跑回国, 结果照顾不佳,让对方生了场大病来着。

    【申贤硕:好的。】

    聊天断在这里就可以了, 其实。

    奈何赤井秀一发的消息实在是太快了,申贤硕刚礼貌性地回复了声好的,就收到了一张照片。照片里的FBI警服与工牌放得整整齐齐,工作证被打开,里面的照片是毕业舞会登台表演前拍的照片扣下来的头。

    简直是。

    完完全全的脏东西。

    【赤井秀一:你是比较特殊的情况,詹姆斯那边已经与上头说了,只要在指令下达时负责提供情报支持就好。工作证件、如果你不打算回美国,之后我们跨国行动时给你带去。】

    【申贤硕:[辞职信。 PDF]】

    【申贤硕:不用了,帮我转交一下这份文件就行。】

    【赤井秀一:我不会这么做的。】

    【赤井秀一:你不问跨国行动的事吗?】

    这种事没什么好问了。

    叼着烟的申贤硕想。这个时间段,和当年他回国的时间段大差不差,FBI上层估计已经决定重启那年的羽田浩司与阿曼达·休斯案件,调查“朗姆”与他背后的黑衣组织——

    那还是他亲手帮他们找到的新突破口。

    只是说到这件事……

    棕发的男人看着手机屏幕,表情因为环境的变化显得晦暗不明。他将烟从口中取下,掐灭,这才敲了键盘,回复赤井。

    【申贤硕:没兴趣。】

    上一辈子给过的情报,这辈子再给并不是什么难事。只是这辈子情况不同,他了解的那些组织里的事大概也有了变化,除此之外,他自己还有一点不方便讲的私心。

    【赤井秀一:上面已经在准备选拔和培训了,我和朱蒂都会参加,你要不要也报个名?】

    【申贤硕:不要。】

    【赤井秀一:好吧。】

    申贤硕收了手机,将掐灭的烟头装进了随身携带的塑料自封袋中。他情绪不大好,却藏得滴水不漏,街边商户玻璃的反光里,这个男人面色如常。

    「老师。」

    系统又冒了出来,那个任务已经完成了,他也自然地能继续用弹窗与申贤硕交流了:「是在想组织的事吗?」

    ——在想要不要继续去开店。

    他回复道。

    「可以用申董事的情报网,」系统提议着,「老师的那些情报站,现在基本都归在了申氏旗下,情报网的规模和黑衣组织也能一较高下,而且情报系统也是老师熟悉的那套——用的话,会省不少事吧?」

    申贤硕没拒绝、却也没同意。

    他只是将包装好的垃圾放进大衣口袋,转身,走进了街边的超市。在一堆时蔬里挑挑拣拣,好半晌,才决定今晚的菜谱,准备结账时,路过饮料的货架,又停下脚步,看了好半天,拿下两罐朝日来。

    …………

    “你上次说的那个合适人选,”红色的探员一见面,便开门见山地问道,这是在机场候机时的事,“是谁?”

    申贤硕当时正坐在VIP贵宾室里,桌上摆着一杯星巴克与一份抹茶点心。调回日本的另一层意思,是组织已经对他放心了。监视的人员从原来的十多个,变为两三个。

    这和之前相比,传递信息要轻松多了。

    “还以为你不是会着急的人。”

    申贤硕听见自己这样说,而同时,他也看到叉子从抹茶蛋糕上叉下一小块,抹茶的味道很快在口腔中弥漫,蛋糕难吃程度令他记忆犹新。

    “因为我们的合作要终止了。”

    赤井秀一冷酷道,他点了巴掌大的可颂、甜甜圈和冰咖啡充当早餐,高糖食物能提供他这一天需要消耗的热量,如果不是为了和申贤硕对接,或许他这一整天会靠能量棒与自己公寓里的咖啡存货扛过去。

    黑衣组织的情报员没继续客套下去,他言简意赅:

    “是个女人。”

    “什么样的女人?”赤井探员问。

    “聪明的女人。”

    申贤硕喝了口冰美式,压下口腔中古怪的蛋糕味道:“一个就算发现了你的真实身份,也不会说出去,而是会为了自己和自己家人脱离组织,而努力把你往上送的家伙。”

    “听起来是不可能在组织中出现的家伙,”赤井探员皱眉,“如果是一样的身份,为什么你不能成为那个人选,而是选择她?”

    棕色头发的眼镜男将杯子放下,同时翻了一页手中的杂志,道:

    “因为我是人质。”

    “但你已经取得了敌人的信任。”

    “你暴露的话,我会受到牵连,”申贤硕无情道,“而且我对男人没兴趣,在组织也没什么地位,你就算想用我的男宠身份进去,也不会有人给你开后门。”

    赤井秀一根本没信他说的话,那些情报已经证明了这家伙的不简单。而且,从刚才到现在,他们的交谈中,在FBI方没有主动透露的情况下,那人已经将潜入搜查的主体定为了赤井。

    “那个人的名字是什么?”

    探员问。

    “宫野明美。”

    申贤硕的声音十分平静,平静到连他自己都诧异,因为里面什么情绪也没有。蛋糕只吃了一半,咖啡却被全部喝完了。男人将手里的杂志翻到了最后一页——

    “最好别做骗女人感情的事。”

    他忽然补充道,赤井反倒诧异起来,毕竟一个黑衣组织的成员在告诫一个FBI要洁身自好实在是有些古怪。

    “我知道了。”

    赤井点了点头。

    …………

    听见了锅里肉汤烧开的声音。

    还没睁开眼,他便闻见了空气中的叉烧香气。松田炸药把脑袋搁在他的腿上,流着口水,但因为太累,所以没跳下沙发。外面已经黑天,于是屋内也黑得过分,系统的蓝色弹窗是这里唯一的光源。

    ……可以去关火了。

    申贤硕缓了好一会,这才从沙发上坐起来。他的腿有些僵,沙发不能很好地容下他是一个原因,松田炸药把他的腿当枕头是另一个原因。比格犬哼哼唧唧地拱着他,让他给尊贵的狗皇帝切块叉烧吃。

    桌上的手机亮了起来。

    【詹姆斯·布莱克:我们需要这几个人的情报,你能找到吗?】

    【詹姆斯·布莱克:[人物资料。 zip]】

    就算是用脚趾头思考,也知道这个压缩包里的人物在跨国行动中要起到什么作用。申贤硕深吸了口气,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把上辈子的事和这辈子的事分开来看。

    【申贤硕:一个月。】

    【詹姆斯·布莱克:好。】

    其实用不了那么长时间,但是往长了说,总没什么坏处。只是开始调查组织基层成员的情报这件事,代表着那边已经选出了这次潜入行动的人手,即将投入培训中去。

    【申贤硕:谁被选中了?】

    【詹姆斯·布莱克:朱蒂和秀一,还有一个人,不过那个人大概率负责后勤,不与他们两个一同培训。】

    是和上辈子一样的发展。说到这个,他又想起了上辈子接头时,朱蒂的伪装不到位,导致琴酒差点注意到情况的事。一边敲着手机键盘,一边步入了厨房,在关火后,消息也发了出去。

    【申贤硕:朱蒂不合适,她的潜入容易露出破绽。】

    【申贤硕:而且,贝尔摩德多半会在什么时候想起她来,毕竟她家的事是个隐患,最好还是换到辅助方面去。】

    【詹姆斯·布莱克:这不是我决定的。】

    【申贤硕:我知道。】

    只是莫名其妙,他的手指不受控制地抽了下,大脑也自动回忆起了自己给上辈子那个拽哥的忠告。申贤硕迟疑片刻,给詹姆斯发去了很显然不是工作时间该问的问题:

    【申贤硕:他们两个上班的时候没谈上吧?】

    对面的詹姆斯在许久之后才回复了,像是关心下属的情感生活后再给的准确答案:

    【詹姆斯·布莱克:还没有。】

    【詹姆斯·布莱克:朱蒂说她不喜欢不会做饭的男人。】

    后面一句属实是有点多余,申贤硕皱着眉,翻看起了那两个人的ins,发现兔子和狗确实没有在他走后擦出别样的火花来,这才放心。

    【申贤硕:哦。】

    第124章虽然没拿到,但也得有代号

    「二色君为什么要提前走掉啊?」

    接到了萩原研二用警校公用通讯打来的电话时, 申贤硕正在给炸药擦脚。距离当时警校附近的便利店与松田相遇已经过去了几天,他的生活没什么变化,还是遛狗和当街溜子。

    萩原在那边抱怨着:「我们可是有三年没有见过面了, 明明之前, 我们的关系可是好到能一起去夏威夷旅游的啊。」

    这家伙也想起来了。

    如果二色在这里,大概会这么想,可惜的是,申贤硕对此人的暗示毫不在意。他将脏了的毛巾扔进小狗的水盆里, 只是平静地回复了:

    “家里有事。”

    遛狗也确实是家里的大事。

    「既然这么说, 那大概是急事吧, 」萩原道,他那边的声音停了一会儿,「对了,二色君有空的话,要不要和大家一起聚个餐呢?我们已经入学一个月了, 现在可以外出以及外宿了!」

    “没空。”

    申贤硕确实没空。

    就算詹姆斯·布莱克没有给他发布任务, 他这一个月也不会闲到哪去。上一辈子的回国后, 他被迫接手了波本威士忌手下的情报据点,又在发展据点规模的过程中, 遇见了那该死的朗姆——

    朗姆、和情报员申贤硕的关系,可以用糟透了来形容。

    不管是正规企业还是不正规企业都会出现这样的上司, 倚老卖老、抢走下属功劳,还在下属因为他的错没完成任务时倒打一耙, 把责任全都推卸到下属身上。

    而且。

    被朗姆搞砸的, 是申贤硕的代号考核。

    代号考核并不是这时候的事, 他和朗姆之间的矛盾也是后来才爆发的,只是申贤硕一旦想到朗姆这个代号, 新仇旧怨就会涌上心头。他其实是个记仇的人,不然,当年在确保朗姆掉下山崖根本活不了的时候,也不会选择给人再喂一波毒药。

    「那好吧……」

    萩原的声音有些遗憾。他其实只是想起来当年国中时“初恋”的玩笑,因此,不自觉地就给自己安上了五成新的恋爱脑,等之后,想起了更多事时,自然会正常起来。

    「哦,对了!」在挂断之前,他补充了,「说起来,小阵平今天有跟小诸伏和小降谷透露你回国的消息,他们两个说,等之后要找时间来见你。」

    “跟他们说别来。”

    冷酷无情的申贤硕道,与之形成对应的,是疲惫的松田炸药咬着他马丁靴的鞋带,哼哼唧唧。

    系统忍不住说话了:「老师好无情。」

    电话那边的萩原研二很显然也是这个想法,只是他没说出口。

    …………

    【申贤硕:你正在参与的任务,把情报给我一份。】

    正在创作轻小说的织田拿起手机,映入眼帘的便是少爷发来的、如此冒昧的消息。年过三十的他看了看手机屏幕,又看了看电脑屏幕,用力地揉了揉自己的眉头,这才回复了。

    【织田作之助:你想做什么?】

    合约到期之后,他们就不再是上下级关系,而是朋友。

    而且,黑衣组织与申氏,目前可以说是半对立的关系。近几年的利益冲突,基本也以申氏的胜利作为结尾,在这种情况下,要是织田作之助对申贤硕提供情报被人发现,他一定会被打为叛徒。

    ……其实现在已经是个叛徒了。

    被身为公安的好友发展成线人的织田不语,只是一昧地写轻小说传递情报。

    【申贤硕:我和朗姆有点仇。】

    什么仇?

    织田感到些许不解。

    朗姆这几年还是老样子,玩神秘主义那一套,少在组织成员前露脸,代替他做事的是个扎着脏辫的小孩,大概是他培养中的心腹。组织里也没有听到与二色有关的任务,这怎么能结上仇的?

    【织田作之助:什么仇?】

    【申贤硕:你别管。】

    【织田作之助:好的。】

    少爷长大了。

    惆怅的织田作之助很快给出了自己收到的情报,他真心实意地觉得自己已经老了——

    “织田君写完了吗?”

    坂口抬头了,他情况严重到所有人见到他的第一眼就劝他去休息。这个气若游丝的多重身份公务员在工作时,还不忘关心织田作之助的轻小说进度。

    “还差一点。”

    但是比起轻小说,织田作之助更关心的还是另一件事,生活工作与赶稿,不平衡好三者的话,是不会有灵感的:“说起来,安吾你再过一个月是要休半个的假了吧,打算做什么去?”

    “……”

    坂口安吾沉默了半晌。

    “工作,”这个可悲的眼镜男道,“公安厅那边需要我去相看警察学校本期的新人,并且进行考察。”

    “……辛苦了。”

    …………

    又一次,梦见了过去的事。

    “前辈没有代号吗?”

    那个狡猾的、有着金色头发的男人问道。当时的申贤硕代替已死去的上一任波本,与他进行交接工作。

    棕色头发的情报员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这其实是组织成员人尽皆知的事。申氏与组织仍然僵持不下,那时的申汉善不愿意投诚,却也没有撕破脸皮,只是在几番交易中,暗示了黑衣组织这边,如果自己的儿子和组织牵扯得更深,他不介意鱼死网破同归于尽。

    他的不回答,反而让现任的波本燃起了兴趣,更想知道申贤硕的事了。因此,在交接工作结束后,又出现了许多次刻意安排的偶遇,在苏格兰威士忌暴露卧底身份时,波本还在试探他:

    “申前辈,真的不想拥有代号吗?”

    “没兴趣。”

    “真可惜,”波本装得好像他真的不在乎苏格兰一样,“要是申前辈参与了这场行动的话,就能继承苏格兰这个代号——这样不就能把你亲手创立的情报基站从朗姆手中夺回来了吗?”

    申贤硕看了一眼他,还是类似的回答:“无所谓。”

    情报基站这种东西他创得足够多,就算被朗姆拿走了最大的那个,也不会有什么困扰。手机在口袋中振动了一下,他取出来看一眼,发现是赤井秀一、那时的黑麦威士忌发来短信,说自己已经找到了苏格兰的踪迹,打算将他保护起来。

    “真的无所谓吗?”

    波本还想说什么的。

    “无所谓,”打算离开的申贤硕面无表情地道,他得去处理情报站的事,“就像我不在意苏格兰的真名是诸伏景光、不在意你的真实身份是公安卧底一样。”

    “……你在开什么玩笑?”

    那家伙的脸上闪过了装出来的茫然,演技实在出众。

    或许是当时吓波本吓得过头了,以至于后来遭到了报应。申氏在工藤新一失踪后的那段时间垮了台,遭人暗杀的申汉善在若狭湾不知所踪后,组织boss给申贤硕设置了那个该死的代号考核。

    没有申氏作为依仗后,摆在他面前的只有取得代号、为组织贡献一生的这条路。

    结果被该死的朗姆搞砸了。

    当时的情况是只差一步,就得以成功——即将打爆任务目标脑袋的前一刻,朗姆来了电话,在没问过boss的情况下,要求停止考核。考核官琴酒和考核人申贤硕两个人的表情都臭得可以。

    而且。

    距贝尔摩德的消息,当时的乌丸莲耶已经确定了申贤硕的代号。

    “你真可怜。”

    那个金发女人怜悯的表情在他的眼前出现了,手中的蒸馏酒变成了难以下咽的味道:“如果不是朗姆的横插一脚,你现在应该已经是我的部下了,小狗。”

    对着这么大的人还能喊出小狗来,贝尔摩德也是个狠角色。

    “开门见山吧。”

    申贤硕放下杯来,他看着贝尔摩德,用着和琴酒如出一辙的冷淡腔调问她话:“你来这里,除了这个废话,没有别的事要说?”

    “只是怕你太难过了。”

    “你想让我别对那两个孩子出手,就别试探我。”申贤硕还是面无表情,“我也没兴趣当你的眼线向你汇报他们的近况,银色子弹的戏码玩得还不够吗?”

    贝尔摩德耸了耸肩:“真是和琴酒一样让人讨厌。”

    “谢谢夸奖。”

    “你知道你那个死去的父亲也是个混血儿吗?”她意有所指地提到了申汉善,用胳膊撑着头,冲他露出个美艳的微笑来,“我记得、大概是意大利和韩国的混血……”

    她的指甲弹了下玻璃杯的杯口,上面漂浮的三颗烤咖啡豆像是花一样,待在角落,没有动弹。

    “桑布卡。”

    最后只记得她的声音:“……红色的桑布卡。”

    …………

    是夜。

    高楼的天台风很凉。

    申贤硕穿着黑色的皮夹克与衬衫,戴着个黑色的鸭舌帽,出现在这个适合狙击的地方。如果他将头发染成黑色,那给人的感觉,就会更加赤井一点。前几天,他从申汉善那儿讨要、准确来说是灰幽灵那儿拿了一把AWM,为今晚的报复行动做准备。

    只是今晚,天台风大,不是个适合狙击的地方,至少不适合在没有观测员的情况下狙击。

    「……老师的狙击成绩,不算好吧?」

    系统迟疑了许久,他印象里,二色最高成绩只停留在夏威夷的六百码——虽然后面的七百码确实算是有效,但精度不够,不能作数:「这一块的距离……已经快到900码了。」

    ——哦。

    申贤硕什么都没说,也没有解释什么。二色申司的狙击成绩差,关他情报员申贤硕什么事?虽然做不到赤井秀一那样一千码以外一枪命中手榴弹,但好歹,九百码内给对方一点皮肉擦伤还是做得到的。

    「需要指导吗?」

    前狙击手·15%的诸伏景光又问。

    ——不用。

    棕发的男人拉了拉帽檐,等待着敌人进入狙击范围内。

    第125章二色回归倒计时不知道多少天

    「……要打个赌吗?」

    那是在申贤硕被送到基地之前的事。那时, 他不到十四,刚上中学一年级。琴酒将他从医院带到了组织的安全屋,用了七天的黑屋禁闭测试他的才能, 通过测试后、即将被转移到基地之前, 申氏的人潜入了这边。

    更准确一点来说,是申汉善亲自潜入了这里。

    他们父子的关系并没有特别糟糕,二色女士有让他们定期通讯、也有偶尔的见面。打赌,是他们父子时光里最常做的事, 至少那时候是这样, 赌注, 要么没有,要么就是一些要求没那么过分的礼物。父子两个人的胜负率半斤对八两,两个都没有什么赌运。

    「赌什么?」

    申贤硕问。

    「赌在我死之前,能不能把你从这个组织里拉出来,」申汉善说, 申氏在国际的黑色组织中算是出彩的, 但根基不稳, 申贤硕接受过一部分的继承人培训课程,他清楚地知道申氏和黑衣组织之间的差距, 「要是你凭借自己的能力出来、或者我死了,那就算你赢。」

    「……没兴趣。」

    那是他第一次对申汉善提出的赌约说这种话。

    「那么, 我们就换一个,」申汉善没有生气, 「你有想法吗?」

    「没有。」

    「那么我们以后再打赌。」

    这之后, 他们没再见过面。申贤硕也只是偶尔从情报中得知这家伙做了些什么, 打算去做什么,私底下的联系、一点都没有, 组织在这方面查得过于严格,生怕已经成为组织成员的申贤硕把情报泄露给申氏。

    ……然后,那家伙死了。

    据说是跳下悬崖死的,真实情况未知,崖底下有具尸体,被认定为是他的,只是摔得面目全非,分不清模样。

    朗姆下的命令。毕竟申汉善不彻底死透,申氏就还有救。

    …………

    伪装中的朗姆身中四枪,和他们本次的任务目标一起被拉进了救护车里。

    申贤硕拉低了帽檐,正打算离开案发现场时,肩膀上的大提琴琴包吸引了警察们的注意。这是必然的,毕竟只有这么大的箱子,才能装得下狙击枪。除了申贤硕,还有几个背着包、拎着箱的人也在接受盘查。

    “里面装的是正常的大提琴。”

    戴着手套的警员检查完后,向上级汇报了。大提琴的琴包没有特殊构造、里面装的也是正常且造价昂贵的高级琴与琴弓。高级餐厅今夜也确实有大提琴钢琴的协奏演出。

    “好的。”申贤硕点了点头,“这意味着我能走了,是吗?”

    “还不太行。”

    警员有些为难,他的队长响了响,给出了个建议:

    “可以稍微演奏一下吗?就是、证明一下你确实是大提琴手就可以——毕竟情况特殊,如果我们轻易地就把人放走,之后一定会挨上边的责罚的。”

    “可以的。”

    申贤硕将大提琴从包里取了出来:“有能坐的地方吗?”

    警员指了指街边的铁质栏杆,就目前而言,也确实只有那儿看起来能坐。申贤硕没有挑剔,反正这套衣服不会在他的衣柜中留下,只是穿一次就丢。

    《鸟之诗》的琴声很快在街边响起。

    这位大提琴乐手并没有笑,可能只是一时想不到什么曲子了,这才随手拉了一下人尽皆知的这首曲子作为证明。乐声响起的时刻,周围许多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这边,这其中,也包括某个路过此处的人。

    ……诸伏景光并没有想到,自己会在这里遇见许久未见的二色。

    证明自己确实是演奏者的申贤硕将琴与琴弓收回包中,对着警察点了点头,便背着包,打算离开。只是离开之前,他觉察到一道视线,便朝着视线主人所在的方向看去了。

    那个有着柔顺的黑发和猫咪眼睛的男人正在看着他。

    “……申司?”

    像是完全没办法确定他是他那样,用疑惑、茫然的语气,喊着申贤硕的另一个名字。

    “嗯。”申贤硕面不改色地点了点头,这个棕色头发的男人瞥了眼周围,不宜久留的此地除了这只猫,没有其他的熟人了,“你有事要同我说吗?”

    “没有……啊、不对。”

    诸伏景光收回了自己的错误回答,他用手指挠了挠脸,少有地感到了一些尴尬:“……申司,你、有空和我去喝一杯吗?”

    申贤硕看着这个没有胡子的、也没有用假名的男人。

    好半晌,他同意了,语气还是那样平静,听起来不像是庆祝自己报复朗姆成功:

    “那就去喝一杯吧。”

    …………

    诸伏景光推荐的居酒屋坐落在一个偏僻的角落,拉开门,里面空间也不出所料的狭小。只是店内干净,装潢相较于其他居酒屋要简洁不少,店主是个沉默寡言的中年人,店员反倒是挺热情的。

    在吧台前落座,申贤硕的大提琴包多占了一个位置。

    “要一份烧鸟套餐,和一杯朝日啤酒,”诸伏景光先点了餐,只是,他迟疑了片刻,又问了店长一嘴,“店里面有洋酒吗?”

    “有的。”

    “威士忌呢?”

    “有波本、黑麦以及苏格兰威士忌!”店员小哥道,“客人需要吗?我推荐黑麦哦!”

    “那就,再来一瓶苏格兰。”

    等到他点完了酒,申贤硕才合上了菜单。他点了一份沙拉和刺身,随后点了杯没什么特别的生啤。老板盯着他的脸许久,过了会,多送了他们两个人一份唐扬炸鸡。

    “好久不见。”

    杯子相碰的时候,诸伏景光试探道。

    “嗯。”申贤硕没有什么反应,因为他记忆里,上次见苏格兰威士忌还是在这个男人死之前,“确实是好久不见了,绿川。”

    “……”

    诸伏景光沉默了许久,这才开口,他本想喊“申司”,却又因为对面的态度,停住了,只得改口:

    “我现在还不是绿川,你可以喊我的真名的,申、……申先生。”

    申贤硕喝了口生啤,相较于其他菜品,餐位费附赠的小菜率先上来。他伸筷子夹了些,尝了尝,在确定小菜品质不错后,这才愿意搭理这个与他关系浅薄的男人。

    “没那个必要,”棕发的男人道,他的红色眼睛还是那样的澄澈透亮,犹如鸽血红宝石,“你可以认为,我和他不是同一个人。”

    “……真的吗?”

    不知为何,他的内心像是有一块巨石落了地。

    其实从最开始看见的时候,就已经感觉到了不对劲。申司一直以来都是淡淡的,像是什么感情都没有。松田有分享过申司在家里练琴的视频,里面的乐声也是如此,毫无情感、只剩下技巧。

    而申贤硕的琴声,虽然感情也很淡,却无法否认它的存在。

    诸伏景光玩过乐队,他能把自己的朋友从音痴教到能好好唱出一首歌,自然也能分辨出来乐声中的情感。再加上,申贤硕注视他的目光、与申司注视他时的目光,里面的东西也是完全不一样的。

    “申先生……”

    刚开口,就被申贤硕打断了。

    “这个称呼听起来有点怪,”男人道,他吃了口沙拉,“换一个吧。”

    “……那、我还是喊您,前辈?或者老师?”

    后面那个称呼,就连诸伏景光自己也想不到为什么会冒出来。实话实话,他印象里的那个情报员也没教他什么,他们之间的关系也止步在那辆车上的考核官与考核人而已。

    “老师吧。”

    申贤硕道:“听起来比较耳熟。”

    这个称呼反而让诸伏景光愣住了。他对横滨的事一无所知,既不知道自己曾是轻小说家申贤硕的助手,也不知道有一个15%的自己正在当着无形体的系统,天天称呼着这个比他小上两岁的后辈老师。

    他只是,觉得这个称呼……

    很合适。

    “那么,申老师是什么时候变成申司的?”他稍微正了正色,喝了口酒,问,“我记得申司跟我们说过,他已经失去了让人想起上辈子的这一项能力。”

    “三年前。”

    情报员还是没隐瞒:“他生了场重病,昏迷了许多天,我在那时候睁眼,发现我占据了他的身体。”

    “……在日本吗?”

    “在美国,但是手术确实是在日本动的。”

    诸伏景光沉思了起来,他自然是想到了当时被以为是幻觉的灰色卫衣男。只是现在,想到了也没什么用。很快,他便转移了话题,落到了另一件更为关键的事上。

    “申司,什么时候回来?”

    “……或许快了。”

    申贤硕说,他将三文鱼刺身送进嘴里。

    其实从天台下来的时候,他有一瞬间失去了这具身体的掌控权。只是那种感觉稍纵即逝,像是熟睡者的惊醒。心脏在那个刹那,暂停,漏拍,有一种窒息的错觉缠绕着他。

    “意思是,”诸伏景光迟疑了,他这些年的轻小说不是白看的,脑回路也有些清奇,“在解决你的遗憾后,就会把身体还给申司吗?”

    “你怎么会这么想?”

    “因为轻小说、不,一般来说,不都是这样吗?”

    听见这话,情报员没有嘲笑诸伏景光这么大了还爱看这种孩子气的东西。他只是解决掉了最后一口生啤,将苏格兰威士忌倒进了老板提供的冰杯中,咽下了三文鱼,这才又道:

    “或许是这样。”

    “不过,这也有个问题,”那个猫眼青年又说了,他的仁慈在这时候展现出来,对着上辈子的敌人,“这样的剧情里,解决完遗憾的鬼魂会成佛……你也会吗?”

    “这种时候,你应该问我的事情是组织有没有被推翻。”

    申贤硕一边说,一边将目光投向了门,下一刻,有一个金色的脑袋从那扇小门后冒出来:

    “或者,你的幼驯染过得怎么样。”

    第126章连自己的火花都掐,真残忍

    波本。

    真名似乎叫做降谷零, 不过对于申贤硕来说,更熟悉的还是他的假名安室透。一直以来,他们两个的关系都不太好……准确来说, 有黑衣组织、死去的诸伏景光以及更多的其他原因挡在他们之间, 能好得起来才是奇怪的事。

    直到申汉善死后的某天,他穿着邮递员的衣服前来拜访。

    “……你看起来过得不错?”

    他站在门口,表情还是那副讨人厌的笑脸,只是相比于过去, 假得可以。申贤硕记得他把视线落在了自己手中的烟上, 然后移开, 想要探究室内的装潢。

    “是挺不错的。”

    申贤硕抽了口烟,这才接话,他的室内都是情报资料,不方便把这公安放进去,而且他本人也希望这家伙赶紧走, 因此, 他直白地发问, 希望他识趣:“你到这里来,打算跟我说什么。”

    “来告诉你, 关于你生父的事。”

    “那就不用说了,”申贤硕抓住了门把手, 打算将门关上,“我和那家伙十多年没见, 不需要知道他生前的那些事。”

    波本眼疾手快地拦住了, 不顾屋主的阻拦, 像是灵活的暹罗猫那样钻入屋内,打量着这个略显凌乱的屋子:“他在病床上抢救的时候, 嘴里念叨着你的名字。”

    “哦。”

    “你的反应真是冷淡。”

    申贤硕的回应是抽了口烟,再将烟气全都吐在这家伙脸上。这种挑衅一般的动作瞬间激起了此人的怒火,然而即使如此,这家伙也没有忘记自己到这来的真实目的。

    “我、不,应该说我们,”他将外卖放到了桌上,是麦当劳家的披萨与杂七杂八的美食小吃,真实的意思大概是用美国人常吃的外卖来告诉申贤硕,他已经知道FBI与他的交易了,“需要一个协助者。”

    “没兴趣。”

    申贤硕在一边的烟灰缸中压灭了烟头。

    “抓捕乌鸦军团头目的计划,你也没兴趣吗?”波本又问了一遍,他在赌申贤硕会在乌鸦军团和申汉善之间选择后者,“这可是能亲手报仇的机会。”

    然而,他赌错了。

    “你下错赌注了,”棕色头发的情报员道,他对两者都没兴趣,这个男人既不在意乌丸莲耶干了多少上天害理的事,也不在意申汉善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的,“我对站队这种事没兴趣。”

    “那你对什么有兴趣?”

    波本问。

    那个男人听见了这个问题,他靠在门口的鞋柜上,新的烟夹在中指与无名指间。打火机发出的“啪嗒——”,在这个空间里格外响,这根烟被火点燃,窗户外的红色夕阳将地板的资料染成红色。

    他呼出了新的一口烟。

    …………

    “你怎么能背着我跑到这里呢!”

    降谷零抱怨着,他还年轻,此时二十二岁,虽然已经在警察学校进行了一段时间的培训,却还是在和友人单独相处时,露出点孩子气来。他注意到了坐在诸伏景光旁边的棕发男人,只是,没看见脸,也因为那身美式酷哥的打扮,没认出来这是申贤硕。

    “啊……”诸伏景光歉意地笑了笑,“我以为zero你已经回去了呢,真是抱歉,那你一个人扔了下来。”

    “既然感到抱歉,那我这顿饭就要你请了。”

    降谷在他旁边的座位坐了下来,而诸伏,虽然说着拒绝的话,但最后肯定会为他买单的。申贤硕给自己添了点酒,一边听着这两个人吵闹,一边回想着上辈子的事。

    “稍微也学会自己做点饭吧,”诸伏道,“料理其实是一件很有趣、很让人心平气和的事啊。”

    “没办法啊,我对料理没有兴趣啊。”

    那个金发深肤的家伙像个被宠着的孩子一样,抱怨着:“再者说,不还有hiro你在嘛,你是不会让我饿死的,对吧?”

    诸伏景光无奈地笑了笑。

    对于这对幼驯染上演的兄弟情深,申贤硕没什么兴趣。刺身分量不大,沙拉也消灭了将近一半,他也不像这边的二色对纯饮威士忌有兴趣,能喝、但没兴趣喝多,只打算喝一两杯便离开——毕竟,他们的问题已经谈完了。

    “……老、啊,申司是想走了吗?”

    本来想要继续喊他老师的诸伏景光,因为想到幼驯染在身边,便换回了最开始的称呼。这只猫似乎是想要保护好降谷零,想让这个年轻的家伙好好地度过这段时间……这真的有用吗?反正过不了几个月,就还是会被送到公安去接受专业noc的培训。

    “嗯。”

    申贤硕从口袋里摸出了钱包与烟盒,他将两张万元大钞用杯子压在柜台上,随后才抽出根香烟,叼着,起身离开座位。

    “不多坐一会儿吗?”

    降谷零问道:“我听松田和萩原说了,你是刚回国不久吧?如果想要听他们这几年发生的事,我们两个也能讲一下的……他们两个在大学时候经常会说到你,真的不留下来再聊一会吗?”

    “不了。”

    棕发的男人压低了帽檐,他背着琴包离开了:“我还有点事要做,留在这里不方便。”

    詹姆斯给的名单,大体情报已经收集得差不多了,只是缺少汇总和整理。不过距离当时报过去的期限还有半个月时间,就算他选择慢慢干,也用不了多久。他说的有事要做,也是实话,但要做的事并不是汇总情报,而是去接触名单里的某个人。

    “……他是讨厌我吗?”

    在申贤硕走后,降谷回头问着自己的幼驯染。他会这么觉得也理所应当,毕竟那人早不走、晚不走,偏偏在他来之后起身离开。他眼尖,瞥了一眼,酒杯里还剩下不少的酒。

    “应该不是吧?”诸伏景光不确定,他倒是觉得,申贤硕只是谈完了、没兴趣待下去,这才离开的,“申司大概是真的有事。”

    降谷零皱起了眉。

    “那可能是我有点讨厌他,”这个警校生道,“我总感觉他身上有股我讨厌的气味。”

    如果他是重开回归的降谷零,必然会意识到,这种气味和某个FBI身上的气味是类似的,毕竟美式的冷淡酷哥也总是相似的;然而,可惜的是,他是单纯的、没有上辈子记忆的普通警校生降谷,还没到把国家当恋人程度。

    …………

    街边的路灯闪烁了几下,随后发出一声不妙的爆破声。

    下一秒,这里为数不多的光源熄灭了一个。

    有着黑色长发的女人坐在车站的木椅上。她在看手机,通过发亮的手机屏幕给自己一点安全感,不然她也不敢独自一人在乌漆嘛黑的环境里等待公交车的降临。只是她的手机电量所剩无几,最多也撑不过十分钟,大概很快就会关机。

    背着大提琴包的男人朝着车站走了过来。

    不管是哪个国家的女孩子,在走夜路、或者大晚上出行这方面总是被教导要格外注意安全。犯罪行为总是发生在光线昏暗的地方,凶手、在影视剧中有种被描述为高大、被认为穿着一身黑衣。

    因此,当宫野明美看着朝车站走来的高个子、穿着一身黑衣的男人时,内心必然会生起警惕。

    申贤硕没有同她搭话,也没有关注她。他清楚自己身型和装扮,带给别人的威胁感,因此,就只是保持着安全距离,站在车站的牌匾下,和这个普通的女大学生一同等着夜班车。

    坐公交回去,相比于打车和地铁,要慢上许多。

    这样和她同乘一辆车、以此来拉进关系的办法,也比其他计划要慢上许多。

    夜风吹拂树叶与杂草,簌簌、莎莎的响动,并不能让人放松下来,申贤硕还叼着当时离开居酒屋的那根烟,他没将它点燃,就这么叼着,以此来缓解烟瘾。

    很快,宫野明美的手机因为没电,熄了屏。

    车灯从远处亮了起来,夜间行驶的大巴车缓缓停在了车站前。门打开,上面走下来一两个老年乘客。因为警惕,宫野明美在上车之前,打量了一圈车内,还有零零散散的上班族坐着。

    这令她安心不少。

    她付了车费,挑了个后排的位置坐;申贤硕也走上来了,视线还是没有落到她身上,他坐在前排靠窗的座位,将窗户拉开了一条缝,以此缓解喝完酒坐车时出现的晕车症状。

    这是他们第一次相遇,和艺术作品中的浪漫毫无关联。上辈子也是如此,他们两个在最开始只是萍水相逢、话都没说过的普通路人而已。

    后面的两个星期,他们也时不时地在车站遇见了。

    申贤硕的衣服换了几轮,除了最开始见面的美式酷哥风,剩下的都是他最习惯的韩式冷淡风。大提琴琴包偶尔出现,偶尔不出现,只是,背着白色的琴包时,他看起来会更显眼些。

    宫野明美自然而然注意到了和她同乘一班车的申贤硕。

    她有想过搭话,只是话总在刚出口的时候消散,而申贤硕也总是不把目光放到她身上,自然没有发现她想搭话的心思。

    两个星期过去了,他们两个的关系一点进展都没有。

    申贤硕就只是在相同的时间点坐着这趟公交回去,没有和宫野明美有任何交流。他永远坐在前排靠窗位置,只留给宫野明美一个棕色的后脑勺,没有言语,也没有目光交流。

    直到。

    宫野明美在今年的选修课的课堂上看见了同一张脸。

    那个和她毫无交流的、棕色头发的男人,是东都大学建筑学本学年的特聘讲师,据说是美国哈佛回来的高级人才。

    ……瞬间失去了搭话的想法呢。

    第127章炸药表示自己不知道

    申贤硕也没想到, 自己会有站上大学讲台的一天。

    他的目光在台下的学生中扫视一圈,最终落在坐在前排的宫野明美身上。这还是他到这个世界以来,第一次和这个女生对上眼, 然后, 毫无留恋地移开。

    这时候的她和宫野志保长得有几分相似。

    如果她的头发也染成茶色,烫成卷发,大概会更像一些。申贤硕知道很失礼,但幸好他只是在心里想想没说出口。棕色头发的男人扯回思绪, 将注意力全放在自己的第一堂课上。

    不知道是长相问题, 还是选修课内容过于枯燥, 总而言之,那种下课后、被围着要联络方式的事并没有出现在申贤硕身上。

    ……不对。

    这里是建筑学。

    男女比例八比二的建筑学,能出现那种场景就怪了——教室里坐着的女生数量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在这个专业里,根本没有人在意你是氛围感帅哥还是真的帅哥,学生们只会在意你布置的作业需不需要分组、需不需要手绘工图、需不需要彻夜不眠启动CAD建模。

    以及, 需不需要写论文。

    作为选修课老师, 申贤硕还是有些良心的。他的课本身就不是建筑学的重点, 因此在作业、测试这两方面,就稍稍地放了些水——结果就是, 在第二次批改作业时,看见了一堆水货。

    就连宫野明美的作业, 也混了不少水分。

    冷酷无情的前领导阶层情报员·现冷酷无情的申教授全部打回去重做。学生们在底下哭天喊地,他上完课、宣布完事, 夹着书晃晃荡荡回办公室, 解决完课件的事, 便回家遛狗。

    毕竟他只是个聘期一年的客员教授。

    这份工作,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称得上子凭母贵——东都大学某位退休的老教授与妈妈是忘年交, 因为今年这门课程无人教授,老教授在聚会时向二色女士大倒苦水,说自己在建筑学领域的弟子大多都忙得抽不开身,没时间来当客员教授。

    二色女士说巧了,她儿子刚从哈佛读完建筑学回来。

    申贤硕在这件事上就只是接了个妈妈的电话,然后过来,和老教授谈论了几个专业上的问题,后面的日子时不时聚餐,在超绝不经意间,给教授拉了两首大提琴小曲。

    ——就被拍案录用,推荐给了东都大学当一年客员教授。

    这么随便的吗?

    即使到了现在,一想到自己在饭桌上拿到的offer,申贤硕还是觉得有些荒谬。

    …………

    【詹姆斯·布莱克:你有兴趣和赤井一样,做个潜入搜查官吗?】

    上班上了三个星期,远在美国的FBI上司发来消息,只一眼,就让申贤硕感觉这个世界对他还是有些太残酷。如果所有人的人生都要经历劫难,那他们的劫难就是上班这一劫。

    上辈子的波本是怎么做到一边当公安一边当黑衣组织成员还一边去咖啡厅打工的?

    【申贤硕:[辞呈。 PDF]】

    【申贤硕:没兴趣。】

    【詹姆斯·布莱克:好吧,如我所料。我听朱蒂说,你已经成为了东都大学的教授,这是真的吗?】

    【申贤硕:是的。】

    【詹姆斯·布莱克:赤井这边,我们很难找到一个日裔教官负责他的潜入培训,你的教授工作忙吗?我们希望你能在抽出一到三个月的时间,线上或者线下负责这方面。】

    【申贤硕:我是韩裔。】

    【詹姆斯·布莱克:你是混血,我们都知道的,而且你在日本生活的时间比赤井长上不少。】

    听起来真是好绝望啊。

    申贤硕坐在目前无人的办公室,看着手机上的消息直皱眉。他往后一靠,从烟盒里摸出一根烟,叼着,还没来得及点燃,就听见了敲门声。宫野明美和她的小组成员探出脑袋来,组团来向他寻求帮助。

    “二色教授,”其中的一个西瓜头男生犹犹豫豫地开了口,“您有兴趣……呃,指导我们的学科竞赛吗?”

    “……”

    “是这样的,我们听说了最近有一个建筑学科的建模测量学比赛,小组大家都对它有些兴趣,只是教授们好像都不希望我们参加这种没什么含金量的比赛……”

    另一个人也跟着解释了。

    “帮帮忙吧,教授,”只见过几面的学生们像是几只眼巴巴的小狗,守在门口不动,“我们交的作业可比其他人有干货得多!真的,我们都是认真做的!”

    冷酷无情的申教授将口中还没来得及点燃的香烟取下,他仔细打量着这几个人的脸,确认他们确实是用心上课的那几个后……

    同意了。

    …………

    松田阵平的警察课程培训结束,干的第一件事是跑到申贤硕这里要狗。

    “Dynamite啊!——”

    这个卷毛撬开公寓门锁,还没进门就大声呼喊比格犬小狗的名字。猩猩饱含热泪的呼唤没有吓到狗,倒是把当时正在配狗饭的屋主吓了一跳。疲惫的狗猛然从窝里抬头,看见熟悉的卷毛后,立刻狂奔,热情地用口水糊着对方的帅脸。

    “好好好、”他话都说不完整,但还是先抱住狗再说,“嘴巴还是那么臭……呃,不对,你嘴巴怎么不臭了?耳朵呢、耳朵臭不臭?耳朵也不臭了?!”

    “昨天刚洗完澡。”

    申贤硕言简意赅。他瞥了一眼一屁股坐在地上的卷毛,又瞥了眼在门口、没有进来的下垂眼男子,最后才把视线落在自己的门锁上。

    “好久不见,”萩原挥了挥手,“二色君!”

    “嗯。”

    “我们从警察学校毕业了哦!”

    萩原还是那么有活力,他在打过招呼后,才进门来,并且主动透露出了两人的目的:“之后就正式地成为警视厅机动搜查队**处理班的队员了——虽然有警察宿舍,不过因为挂念炸药,打算搬出来住呢!”

    “哦。”

    “我们打算来把炸药接走哦?”

    “好。”

    如果忽略松田炸药的品种,这种场面就像是霸道条子强抢民狗。申贤硕将装生骨肉的盘子往小桌上一放,刚刚还在和条子亲近的炸药小姐瞬间抛弃前主人,跑到了自己的饭桌前。

    松田阵平看着会乖乖等人报完数才动嘴的松田炸药,大惊:

    “这还是我的狗吗?”

    “真本来就不是你的狗吧,小阵平,”萩原残忍地说破了真相,不过他也稀奇,“但是说真的,炸药真的变得好乖啊?家里看起来也很整洁的样子,二色君怎么做到的?这简直跟奇迹一样。”

    “每天遛六个小时,上午三小时,午休两小时,下午三小时。”

    “……怎么狗也要上班?”

    让他们两个把狗接走这件事,其实早就在手机上交流过了。

    东都大学的工作虽然朝九晚五,可他还需要遛狗——这就导致申贤硕要早上五点多起床,遛完狗八点多,再开车上班;中午他吃大学食堂或街边店铺,狗吃狗粮,等到下班立刻赶回家遛狗,不然狗会拆家,等到遛完狗吃完饭,还要开视频去给美国的FBI潜入搜查官进行培训。

    在安抚好松田炸药后,他们三个在吧台边上坐下了。

    “二色阿姨告诉我们你成为大学教授的时候,可把我们两个吓了一跳呢,”萩原喝了口申贤硕泡的咖啡,因为里头那不易觉察的甜味,诧异了一瞬,又很快反应过来,“教授的工作、做得顺利吗?”

    “还好。”

    申贤硕往自己的咖啡里扔了两块方糖,他上班上得有些太累,单靠咖啡因完全转动不起来,糖分在这种时候起到一个强化咖啡因的作用。只是,他自己喝了口咖啡后,皱起眉来。

    “你最近是不是没睡好啊?”

    松田直白地问,他很显然注意到了申贤硕眼下的青黑。看黑眼圈的浓重程度,想来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让他很是蹊跷,因为:“大学教授没那么忙吧?”

    “在忙学生们竞赛的事。”

    申贤硕揉了揉眉心。宫野明美和同学们的小组已经进入了最终决赛,因此,他还需要准备好随时解答他们的疑惑,大学生的作息很不健康,凌晨两三点发消息是常态。

    “已经开始带学生们参加竞赛了吗……”

    萩原有些唏嘘:“二色君真是太厉害了,明明比我和小阵平还小两岁多呢。”

    没什么话可说的他们安静了一会。

    而这时,炸药开始围着松田转圈了。

    申贤硕只是看了一眼,就知道她这是要上厕所,让松田带她去卫生间或者楼下。溺爱孩子的卷毛急急忙忙,抱起狗就走,生怕这孩子像以前他养时候那样,把橙汁浇到他腿上。

    “……二色君是有话要对我说吗?”

    直到松田的背影消失在门外,萩原这才放下杯,问道。

    “没什么话同你说,”申贤硕否认了,他的目光落在了萩原研二脸上,主要还是在看那双让人印象深刻的下垂眼,“我只是忘了你长什么样子。”

    他说的是真话。

    申贤硕与松田阵平的关系都不亲近,自然的,和萩原研二也没什么情谊可言。他只是想看看这个早死的男人究竟长什么样,顺带思考一下那个爆炸案的线索。

    “听起来好让人伤心呢。”

    “这次别死了。”

    棕色头发的男人又道。

    已经差不多进入秋天了,街边树的叶子也开始变黄。萩原穿了件普通的长袖衬衫和短款牛仔外套过来,而楼下的松田阵平也是差不多的便服打扮。他们两个不是一身黑的时候,活人气比较足。

    “会做到的。”萩原笑着道,“我才不会留小阵平一个人呢。”

    “留了也没事。”

    申贤硕的嘴毒还是一如既往,他面色如常,语气平静:“反正过个三四年,他还是会陪你一起上路,就算去投胎也不是形单影只的,没准还能混成个双胞胎。”

    “……这种事情不要啊!”

    萩原闻言,愣了一瞬,随后大惊。

    第128章你俩半斤对八两

    “……别死了。”

    松田看了萩原好半晌, 只能憋出这样一句话来。

    熟悉的日期、熟悉的案件与熟悉的区域分配——所有的一切都和上辈子一模一样。松田阵平在上司刚下决定之时就提出要和萩原互换负责区域的要求,结果上司没同意,他们两个该拆哪块还拆哪块。

    “死不了吧。”

    萩原倒是看得很开, 因为:“炸的不是你房子吗?”

    是的。

    被安装炸弹的公寓就是当年二色女士送给松田阵平的房产, 只是松田阵平从没居住过,一直以来也都是拜托中介对外出租。他和租客的聊天不多,聊天界面上也只有冰冷冷的转账记录,直到今天, 那边发来消息, 说公寓在不知情情况下被安装了炸弹。

    甚至租客的消息, 比他们接到的出警通知还要早一小时,照片上的炸弹倒计时时间长得让人还有些心安。

    当时松田睡眼惺忪一边刷牙一边看消息,萩原在隔间的坐便器上坐着看他的精选厕所读物、也就是街边几百日元一大捆的废纸轻小说。然后,下一秒,松田瞪大眼, 吞了牙膏泡沫。

    “我靠。”

    他发出了并不文明的声音。

    “你牙又掉吗, 小阵平?”萩原见怪不怪, “实在不行去镶颗金的吧,还能当作嘴里吐金子。”

    “……不是牙的事。”

    松田含了一大口水, 漱完口,这才说话了:“我房子被炸了。”

    “你哪来的房子?”

    “我妈送的, 等会,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我房子要被炸了, ”松田用力揉着自己的卷毛, 他深吸了口气,用稍微严肃的声音跟自己的幼驯染说话, “然后,今天是11月7号。”

    萩原研二倒吸一口凉气。

    过了十分钟,他从隔间里头出来了,左手抓着厕纸轻小说,右手什么也没拿,身上穿着的老头背心和四角裤衩完全地埋没了这家伙的脸。而他的裤衩、也就是那条派大星四角睡裤,和松田的海绵宝宝四角睡裤凑在一起,像是来搞笑的。

    “你的意思是,”他沉思了一下,“你的房子,就是当年我炸死的那个公寓?”

    “不是。”

    “那你……”严肃什么?

    松田从沙发上抓起制服裤子就穿上,然后发现裤腿长了该死的一大截,意味着这条制服裤其实是幼驯染的。他在沙发的一堆衣服里寻找自己的裤子,惊醒了狗窝里的炸药:“那栋楼都是我的。”

    “……你啥时候变成的富二代?”

    “你见过哪个富二代和你一起吃便利店便当,我只是有套房而已,你不也年纪轻轻有了辆豪车吗。”

    ……总而言之,在鸡飞狗跳的早晨结束时,他们两个找到了除“提前拆炸弹”“换人拆炸弹”“提前抓炸弹犯”以外的新办法,那就是让炸弹爆一会。

    “但是这个办法涉及到一个问题。”

    萩原研二飙车上班时,目视前方,头也没回地就跟副驾驶的松田阵平说起了话:“你买房屋意外保险了吗?”

    “……好问题。”

    时间回到现在来。

    在分开之前,萩原又问了一遍那个问题。他身上穿着厚重的防护服,安全保障远比上辈子死之前多得多,以防这家伙在工作场合吸烟忽略炸弹倒计时,松田阵平甚至收走了他的烟盒与打火机。

    “所以你买房屋意外险了吗,小阵平?”

    “买了,”松田阵平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还帮你买了人生意外险,受益人填的我自己。”

    这些玩笑话听起来很轻松。

    可事实上并非如此,不管是松田阵平还是萩原研二,内心都像压着块巨大的石头,有些喘不过来气。

    死亡是一件让自己和周围人感到痛苦的事。

    对死者而言,他遭受的是身体上的痛苦,萩原研二永远不会忘记那天的爆炸给他带来的、毁灭性的疼痛,甚至会想,如果自己当时穿了防护服,那些疼痛会不会减轻许多。

    而对被留下的人来说,他们遭遇的痛苦更是无法言喻的——那人的死亡,如针如刺,扎在心脏中,既没办法拔出来,也没办法忽视它的存在。没有人能分清,究竟是短暂而剧烈的疼痛更加难受,还是长久又无法缓解的伤痛更加糟糕。

    “我才不会给小阵平你暴富的机会。”

    萩原笑起来,他把头盔戴上了。

    松田耸了耸肩,装出来了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只是他的声音暴露了真实的心理,那微微颤抖的声音,像是猫在虚张声势,旁人只当他是被防护服热到了:“这样最好。”

    …………

    「为什么要到这里来,」系统问道,他很不解,毕竟一直以来他都陪伴在申贤硕身边,因此,也清楚地知道申贤硕对萩原和松田二人并不是十分在意,「老师?」

    穿着黑色大衣,站在公寓楼不远处的申贤硕喝了手中的咖啡。

    因为是早餐咖啡,所以杯子偏小——又因为申贤硕的手本身就比较大,所以杯子显得更小了,像是什么试喝时的小杯。现在是工作日的上午,街上的人相比于周末少了许多,不过大多数人都行色匆匆,像他这样驻足观看的,多半是游客。

    ——来看看。

    他在心里答道。

    意思是,他代替这边的二色申司来看看,萩原研二能不能改变自己的结局。

    「但是这样真的很像是幕后大反派来现场考察实况,尤其是老师你还穿着一身黑色的情况下,要不是我知道老师真的什么都没做,肯定会以为你是罪魁祸首、或者是一个普通路过的好心假面骑士的。」

    申贤硕没有回答这句。

    他的手机在口袋里振动了两下,于是拿出来,看了眼亮起的屏幕,是某个总是大半夜发问题求助的夜猫子学生。

    【宫野明美:申教授、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宫野明美:我在街对面的图书咖啡馆里,请问您有空吗?要不要过来,和我们一起喝杯咖啡?】

    【宫野明美:[图片。 jpg]】

    图片里有三杯咖啡,露出的手也基本都是女孩子的,不用想也知道这是她们的女子聚会。

    【申贤硕:来看看情况。】

    【申贤硕:没空。】

    就算是不上课的日子里,申教授也是难以接近的人。他瞥了一眼街对面的咖啡馆,在靠窗边的位置看见了宫野明美与她的朋友,点了点头,当做打招呼,随后又看向了那间公寓楼。

    系统却因为这点小事,产生了奇奇怪怪的误会。

    「老师是、」它有些迟疑,弹窗上的字也像卡了一样,停了许久,才冒出来下文,只是话里话外都有些小心翼翼的感觉,「喜……不,是对宫野小姐、有好感吗?」

    ——不是。

    「那为什么……」

    为什么总是将视线落到宫野小姐身上?还有之前的刻意接近、以及去当建筑学的教授,还有接受学生们的请求成为竞赛的指导老师……如果不是有好感,那申贤硕没有理由做这么多。

    其实根本没有打算去当教授的某人:……

    ——我对女人没兴趣。

    申贤硕给出了这样一个回答。他上辈子唯一能写的感情经历可能是贝尔摩德与他搭档时的塑料情谊,二十六岁即将二十七岁的他还忙着打黑工呢,又不是波本那样要当魔法师的年纪,有什么好急的。

    「难道老师你对男人……」

    ——也没兴趣。

    这个回答和当年的二色申司完全一模一样。

    「真的吗?」

    轻小说里经常出现的系统问这样的意义居心何在,申贤硕已经不想去探究了。他把空了的咖啡杯握在手里,另一只手插回了口袋中,东京的垃圾桶还是少得像地中海中年男人头顶的毛。

    那间公寓。

    最终还是炸了。

    申贤硕等了片刻,在确定有一群灰头土脸、身穿防爆服的警官下来后,这才转身离开。

    过了一会,系统又问了:

    「老师很高兴吗?」

    棕发的男人已经走过了两个红绿灯,正在这边的商业道上大步流星地走,这种时候,弹窗突然地跳出来,上面的问题也莫名其妙,只让申贤硕感到无法理解。

    ——什么?

    「看到萩原成功改变了自己的结局、活下来,对这件事,老师感到很高兴吗?」

    ——我不觉得高兴。

    申贤硕回答着。他说的是真话,毕竟对上辈子早早离开家的孩子来说,继兄的朋友就只是有过几面之缘的陌生人。这个人死了,他不会难过;这个人活了,他自然也不会高兴。

    「真的吗?」

    系统又重复了一遍之前的问话。申贤硕没有被重复的问题问到动摇,他对自己情绪的感知不会出错,毕竟他可没有二色申司那样的情感缺失症。

    ——真的。

    「可是玻璃窗里映出来的脸,好像在笑。」系统道,它陪伴了二色那么长时间,也没有见过多少次二色的笑脸,尤其是这种,「……发自内心的、自然的微笑。」

    申贤硕愣了一瞬。

    棕发的男人看向了路边的玻璃橱窗,因为环境光与室内灯光的存在,玻璃上的人的倒影淡薄到不可见。即使如此,仔细分辨,还是能稍微看出来。

    ……确实是微笑。

    他抽了抽嘴角,于是微微上扬的弧度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申贤硕能确定,自己所感受的情绪一直都是平静,他的心一直也都是无人打扰的死水潭。

    ——那不是我的情绪。

    于是,申贤硕知道了。那份高兴并不属于他,而是属于这个身体真正的主人。

    那群人真正认识的二色申司,或许是要回来了。

    第129章世界的参差体现在这儿

    【赤井秀一:我到日本了。】

    【赤井秀一:潜入行动开始。】

    这是凌晨收到的消息。已阅的标识出现后, 这两条消息就被彻底删除,像是从没发到他的手机上,FBI的惯用手段罢了。刚睁眼的收件人放下手机, 从沙发旁的茶几上抓起烟, 想抽一根,却发现自己的打火机消失不见,只得作罢。

    地板上散落着数不清的纸。

    那些都是申氏重要的情报文件,流露出去哪怕一张, 都会给人引来杀身之祸。

    不过, 幸好的是, 这间公寓无人来往,就算申贤硕死在这里面,尸体发臭,也不会有其他的租客发现。熬夜看了一堆情报的男人披着毯子抓了把头发,从沙发上坐起来, 喝口茶几上掺水的黑麦威士忌润润嗓子。

    距离萩原改变自己结局的那天, 已经过去了一年。

    一年时间说长不长, 说短也不短——宫野明美与她的小组成员们获得了竞赛奖项后,东都大学有意延长他的客员教授任期, 只是被申贤硕自己拒绝了;FBI那边的情报工作也逐渐轻松了起来,给赤井秀一的培训结束, 搜集情报的任务一个月最多两三趟,唯一糟糕的是他需要负责潜伏的赤井秀一的对接工作。

    申氏那边, 申汉善不知道发什么颠, 把几个情报据点的管理工作交给了他。

    弄得他像是什么双重卧底一样, 一天到晚忙不完的事。

    然后,是关于二色申司的事。

    ……这个很难说。

    身体的原主人只是偶尔出现, 他出现的时候,申贤硕又恰巧熟睡、失去了意识。最开始,情报员还以为是自己太累了,出现了梦游症状,结果在某一次醒来,桌上的情报散乱、失去笔帽的水笔在手臂上写下了问题:

    『你是谁?』

    ——我是申贤硕。

    那段时间,回答问题的他每次入睡前都要在手臂的同一个位置,写上自己的名字。直到一个月后,再次醒来,手臂上的字变了,一样的字迹、却是不同灵魂留下的。

    『那我又是谁?』

    ——你是二色申司。

    身体原主醒来的频率时一个月一次,每个月二十四号的零点。随着时间的推移,二色从最开始只能使用两分钟到上一次的两小时,精神状态也从最开始的搞不清自己是谁恢复到能怼人的程度了。

    比如说上个月,申贤硕用他的身体熬了两个通宵后,睡一觉,醒来,发现旁边的kt板上写着警告的话:

    『我不想和男人殉情。』

    ——我也没兴趣。

    睡醒的申贤硕在心里回答。刚准备将kt板上的字迹擦去,又发现桌面多了些其他东西,一小时四十分钟的时间,这个精致的少爷去了药妆店,买了去黑眼圈的眼膜和补水保湿修复的面膜。

    kt板翻了过来,后面赫然写着:

    『也别糟蹋我的脸。』

    ——你这张脸还需要糟蹋吗?

    即使是无敌的情报员也搞不懂,明明这张脸和上辈子的他一模一样,为什么给人的感觉就是平平无奇。他那会儿也不这样,情报基站里聊八卦的人虽然总会说他表情阴沉,但绝对没有人说他不够帅。

    好像做实验时,同一条件下总有结果成功和结果不成功的。申贤硕是成功的那个,二色申司是不成功的那个——谁给后面那个加的buff?

    不过,忽略这个不谈。

    偶尔来串门的萩原在看见眼霜和面膜后,态度发生了些许微妙的变化,也不知道这两样东西究竟是怎么让他认定二色申司回来过的;松田还是老样子,每周至少有两次把狗从自己公寓楼下遛到这边来。

    手机在桌子上振动了两下,屏幕亮起,冷淡ins风的威士忌酒杯作为背景,上面的名字却让申贤硕皱眉。

    【宫野明美:申教授今天有空吗?】

    【宫野明美:是这样的,非常抱歉打扰教授您,但是我们在藤田教授的课上确实遇见了难题,又由于藤田教授最近正忙于研究,我们不得已找上了您,如果您有空,是否愿意指导一下我们?】

    可以说不愿意吗?

    不过再仔细想想,这个时间,东大学子基本都进入了可怕的考试周。不管是好的大学还是糟糕的大学,在这方面都出奇的一致,考试和结课作业把平时的好人压榨成背书机器。

    【申贤硕:别的教授呢?】

    【宫野明美:基本也都是忙碌的状态……】

    情报员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熬夜熬得太久,头疼的毛病也在这个身体上出现。他将杯里的威士忌一饮而尽,随后收拾起地上的那些情报资料,有用的资料夹进文件夹里,上下各有一沓建筑的资料作为伪装;没用的,就扔进壁炉里,当做柴火,烧个精光。

    以防出现能被人看见字的文件残余,他仔仔细细地烧了三遍,确保它们真的只剩下一堆灰烬。

    …………

    宫野明美消息里说的咖啡厅,还是去年她和女孩子们开女子茶会的图书咖啡馆。这家的甜点不行,咖啡勉强及格,申贤硕卡着约好的点走进来,只要了杯不会出错的冰美式,便在学生们的招手示意下,朝着那个四人桌走了去。

    “……二色教授没睡好吗?”

    而他落座后,宫野明美忍不住问了。

    “最近在忙一些家事,”申贤硕回复道,这话倒是没错,毕竟申汉善的财产迟早都会属于他,那么他运营情报基站就等于他在料理家业,不过,“你们看起来也挺糟糕的。”

    诚然如此。

    这几个大学生眼底下或多或少都有些青黑,就连很少出现黑眼圈的宫野明美都有了淡淡的痕迹,而且他们的表情都有一种淡淡的死意,任何人在这个时间段惹了他们,就等于点着了漏气已久的煤气罐,“嘭——”一下,从活人微死变成死人微活。

    “因为作业真的太困难了,”学生搓了把脸,强行扯回涣散的思绪,“二色教授、求求你,救救我们吧……”

    学生二号表情似哭似笑:“藤田教授说如果不按照他上课给出的思维做,就会给我们都挂科……但是隔壁的小山组按照他的思维做完作业了,又被教授批说做得太快,打回去重做……”

    也是会有这样的教授呢。

    “辛苦了。”

    申贤硕点了点头。学生们的电脑屏幕都转向了他,屏幕上显示的建筑建模看起来千篇一律,结合作业要求,给出修改条件也并不是难事,而且,之前他还在东都大学任教时,和藤田教授确实有些交情。

    但是。

    为什么他现在与宫野明美隔着汽车的车窗说话?

    看着除了这辆汽车外空无一人的大街,申贤硕皱着眉思考起来——他本来开着车来,但结束指导、走出咖啡馆不到半刻钟,汽车的右侧轮胎就在行驶过程中,被路上鬼知道怎么出现的尖锐石子割破。

    他及时拨打了常去的那家汽修厂的电话。

    然而糟糕的是,汽车轮胎的更换至少需要两到三小时,毕竟汽修厂那边这辆车的轮胎没有新货。

    “坐我的车吧,”人美心善的宫野道,她是整个小组中今天唯一一个开车的,毕竟其他组员上路,凭他们的状态没准会引发连环车祸,她不一样,她练过的,“二色教授住的地方离这里也不远吧?”

    申贤硕并不打算麻烦她,他冷淡地拒绝了,或者说他同意才是古怪的事:

    “不用。”

    “还是坐上来吧,”她没有放弃,“二色教授帮了我们这么多,我们也不能完全不表示不是吗?现在也只是一点点好意而已。”

    宫野明美就像在浴室门外锲而不舍挠门的猫一样,想要和申贤硕拉进距离。然而申贤硕的心肠实在是太过冷硬,还是闭门不出,一条门缝都不给她留,实话实话,他这样的反应只会激起逆反心理,猫只会挠门挠得更起劲。

    “宫野。”

    申贤硕冷淡地喊了她的姓氏,他像是在说笑话一样,说出了一句无人相信的事实:

    “我晕车。”

    “……啊?”

    “而且就算我真的要坐别人的车,也基本是坐副驾驶,”他还是很直白,像是不解风情的木头,“你的副驾驶上放在别人送你的一堆礼物,它们不好搬。除此之外,你的车太小,我坐进来容易撞到头。”

    晕车。

    这件事是真的。

    不过晕车的并不是申贤硕,而是二色申司。情报员的工作时常需要出门,他的司机也偶尔会载着他极速漂移逃脱追杀,这种情况下,他不晕车很正常。

    但是这边的小少爷不行。汽车开快了,他会感到胸闷头晕反胃;汽车空气不流通、或者坐在后座,除非闭上眼睡觉不然能难受一路;汽车急走急停,那不用说了,更是酷刑。申贤硕的车内常备晕车药,也是这个原因。

    和难伺候的狗一样。

    “可教授要怎么回去?”宫野明美问,“车爆胎了的话,除了坐公交,也就只有地铁了——这个点公交车应该不会有靠窗的位置能坐,坐地铁的话,教授也不喜欢和下班的人一起挤吧?”

    “……我有司机。”

    申贤硕给出了第三种解决办法。

    宫野明美哑然,她这才想起来这位二色教授全身上下都是名牌,仪态和气质都不像是普通家庭出身的人。有钱人家请司机是再正常不过的,只是一直以来,教授自己开车,让人忘了这点。

    “等下,”她又想到了个奇怪的地方,“那之前,我为什么会在公交车上遇见教授啊?”

    “身上硬币太多了。”

    申贤硕平静地说。

    其实不是。他这么做是因为上辈子的宫野志保偶尔跟他抱怨,说自己大二的姐姐有段时间因为每天回去得太晚差点被变态盯上的事,申贤硕只是顺路帮一把。

    第130章不对你幼驯染也不知道吧

    他记得, 他确实是拒绝了宫野明美的邀请来着。

    坐在诊断室外边椅子上的申贤硕认真地思考着这点。是的,他绝对拒绝了,只是拒绝完的下一刻, 在宫野明美的车恰恰开过下一个路口时, 那个头戴针织帽的长发男子忽然出现。

    绿灯只剩几秒时间,司机总会加快速度朝前开去,宫野明美自然不意外;那个长发男似乎也看准了这点,红灯只剩几秒, 现在上路也算不上是闯红灯——然后“嘭——”的一声, 人车相撞, 长发男飞出去半米远。

    宫野明美懵了半天,那时在后头的申贤硕揉了揉自己发疼的额角,还是走上前去了。

    于是。

    他被扯进来了。

    “二色教授……”

    坐在他旁边的宫野明美看起来很是自责,她还年轻,比二色小一两岁, 现在也不过刚刚碰到20的边。这个年纪的孩子总是这样, 忧虑过重, 把事情往最坏的程度想去:“我不会把那个人撞死了吧?”

    “活着呢。”

    申贤硕道。就宫野明美汽车那速度,能把人创飞已经实属不易, 至于创死,那算了吧, 连骨折都不一定。

    “真的吗?”

    她有些没法相信。

    棕发的前教授瞥了她一眼,他从一边变魔术般拿出了一罐热拿铁, 轻轻扔到了她怀里。人急起来, 旁边人说什么都没有用, 可靠的社会人士没有浪费口舌,在学生还想倾诉的时候, 直说了:

    “安静点。”

    黑长直的大学生听话地闭上了嘴。

    检查结果很快就下来,那个男人的肋骨有些骨裂,但不影响生活;轻微脑震荡,休息几天就行,不会有什么后遗症。对方并不打算追究司机的责任,反倒托护士告诉宫野明美放宽心,这件事是他全责。

    “真的没事吗?”

    “是的。”

    进了病房后,宫野明美又问了。躺在床上的男人点了点头,强撑着、打算坐起来,却被她主动制止了。为了做检查摘掉的针织帽放在一边的床头柜上,那家伙的发际线目前看起来并不像个英国人。

    “让您担心了,”这家伙这种时候倒是挺有礼貌的,“我真的没事的,这件事也全是我的错,小姐。”

    宫野明美轻易地就被这种话勾起了愧疚。申贤硕很难想象这孩子到底是怎样拥有这样单纯的性子,就算是组织外围,也不至于这么干净吧:“不,这件事还是我的错,请务必让我为此负责吧……”

    棕发男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两人的你来我往。

    太好了。

    他得亏是没同意,不然坐了她的车,现在就是三个人都有错了,然后挤在病房里,左边说我的错,说完中间说,中间说完右边说,跟萝卜蹲似的。

    “缴费单给我吧。”

    申贤硕转头道,他把门关上了,留下居心不良的FBI和可悲的期末周女大学生。

    「原来莱伊是这么认识宫野小姐的。」

    系统感叹着,只是他很快就意识到一件事。漫画里的赤井秀一暴露身份两年后,宫野明美为了脱离组织而死去,如果让他们这么相处下去,那场悲剧或许会重演:「这么让他们相处,真的好吗?」

    申贤硕看着被找回的几张纸币与零钱,没对这个问题进行回答。

    感情这种事,他确实说不明白,但抛去感情来说,在一众的组织成员里,宫野明美确实是最合适的。她就算知道赤井秀一的真实身份,也不会向组织揭露,反而为他多作遮掩。这人很聪明,知道怎么做才是正确的选择,当年赤井秀一的快速升职也多亏了她在背后牵线。

    至于恋爱。

    ……赤井应该不至于在知道了这个人是自己表妹后,还下得去手。

    走出诊所大门时,他的手机收到了消息。

    【织田作之助:安吾想和你见一面。】

    【织田作之助:警察厅公安部门想要借申氏的情报网,申汉善那边的意思是让身为负责人的你和他们谈。】

    【织田作之助:不过你不想来也没关系。】

    ……以退为进这招最后还是用到了他身上。

    情报员看了这条消息许久,最后还是发去了同意谈话的回复。织田作之助这号人物,上辈子的组织里没出现过,虽然在一众资料与平时的对话里,能看出他确实是与二色申司关系密切、深受对方信任的家伙,但申贤硕还是留了点心眼。

    【申贤硕:去店里谈吧。】

    …………

    “我有事要告诉你,”在确认这个空间没有别人后,赤井秀一开门见山,伪装出来的礼貌消失了,“不,或者说,你父母托我给你带封信。”

    宫野明美愣了一瞬:

    “欸?”

    “你和你妹妹的父母没死。”赤井一边说话,一边从烟盒里摸出了被折起来的信件,“你应该知道,毕竟你每年都会受到她们的录音带和祝贺信,每次藏在地板下的回信也会定时失踪——给你,这是信。”

    “……等等?”

    还没反应过来,她就接住了那封信。刚拆开,只看了两眼,宫野就能确定那是父母的字迹,和每年寄过来的信件字迹一样。

    紧接着,这个男人又把一份不知道放在哪儿的证件递到她眼前,没有半点废话地切入了正题:“我是FBI探员赤井秀一,也是你的表兄弟,现在我化名诸星大,正在进行黑衣组织的潜入搜查任务,需要你的帮助。”

    “……”

    黑长直女大学生的表情变得难以言喻起来。

    …………

    坂口安吾也没想到,时隔几年,他还会再次与那个孩子见面。

    不。

    现在的二色申司已经不是孩子了。

    相比于当年那个冷淡的、难以交谈的孩子,现在这个棕色头发的男人倒是好谈话了许多。并且这次见面,双方除了最开始的打招呼外,都没什么废话,直接步入正题。

    “……我们这边的想法就是这样,”坂口安吾喝了口自带的矿泉水,面色严肃地说出了公安方给出的条件,“如果您这边愿意协助我们打击犯罪的事业,我们会为申氏在些许行业放宽要求,并下放相关的许可文书。”

    “除此之外呢?”

    申贤硕敲了敲桌子,申氏不缺钱,自然也不在意商业领域的补助。坂口安吾也知道会这样,因此,他补充了一部分,像是谜语人一样,给出了一个含糊不清的回答:“在这方面,我们取得的讯息,将会与申氏进行共享。”

    “所有事。”

    情报员道,他没被糊弄:“你们取得的所有,都要与申氏共享,不管是情报还是研究文件。”

    “恕我无法接受,”眼镜男拒绝了,他的理由听起来很有道理,但仔细想想就知道其中含义,“申氏与黑衣组织本质上并无差别,如果一切都共享,难免会有成为下一个组织的风险。”

    意思是申氏的真身也是个犯罪集团,他们无法完全相信。

    “那别谈了。”

    申贤硕将杯子一扣,“你慢走不送。”

    这下反而让坂口安吾迟疑了。

    组织成员中的织田作之助被策反成公安线人的这几年来,杀手的任务完成率开始下滑,前不久,黑衣组织那边的人上报,说有看见与刚死的任务对象极其相似的男人在机场附近出没——这就让上头起了疑心,并且怀疑到执行任务的织田头上。

    织田被从行动部门调到了接触不到情报的后勤部门。

    这之后,他们插入组织的波本威士忌卧底身份被发现,目前处于失踪状态,无法联络。

    一直以来使用的情报链就这样断裂,对他们的卧底培养造成了极大阻碍,总得知道波本威士忌是如何暴露的,才能知道要在什么方面进行重点培养。

    在友人好心的提示下,坂口安吾这才想起了申氏。

    极道的产业通常情况都是走私、粉货、高利贷以及枪支人口之类的非法生意。申氏的非法交易记录,如果仔细寻找,大概是还是能找到的,坂口的意思也是如此,如果交易达成,他们公安会在海关与其他方面,对申氏的非法行动睁一眼闭一眼。

    只是如今看起来,申氏并不在意。

    “现在和公安厅的谈话谈完了,”申贤硕忽然道,他看了一眼坂口安吾的衬衫纽扣,“看在织田的面子上,我会再给你一个谈话的机会,坂口。”

    “……”

    坂口安吾瞥了一眼包厢的门。

    很快,他就抬手,将充当作第二颗纽扣的录音元件关闭,这才又问道:

    “你究竟想要什么?”

    这件事是织田作之助告诉他的——申汉善心中的优先级是二色申司大于申氏,也就是说,比起给好处满足申氏的胃口,不如直接讨好二色,后者比去前者要简单上许多。

    “人。”

    申贤硕道。

    坂口搞不懂,这句话的意思是他要人的性命,还是单纯的就要一个活人的归属权。但无论是哪个意思,这都比申氏要的东西少很多,组织的那么多人,少一个两个,他也容易写报告糊弄过去。

    “这个可以。”

    坂口安吾同意了,他根本不知道,将来的自己将会为这个轻易的好字付出多少份报告的代价,就像他不知道,申贤硕的这个意思,是既要某人性命,又要带重要研究人员走的意思。

    然而。

    因为这场交易是以私人名义达成的,申贤硕给了一个限制,他给的权限只有坂口安吾能用,就算是与公安其他人员同行至此,每次同行人数也不得超过两人。

    ……而隔天,申贤硕恰巧在店里的时候,看见坂口安吾带着个熟人过来。

    此时的波本、不,是安室透,他穿着一身常见的大学生装扮,戴着个鸭舌帽用于掩盖自己显眼的金色头发,与坂口安吾一前一后跨入店中,隐晦地打量着店铺的装潢。

    “我要一个包厢。”

    坂口安吾道,他将那张做了特殊标志的会员卡拿了出来,面色如常地对上了侍者的暗号。

    下一刻。

    安室透抬头,看向了楼上,他的眼睛主动对上了申贤硕的视线,这家伙没克制住自己的表情,露出了些许诧异来。

    他的幼驯染没告诉他,二色申司和申氏有关系吗?

    ……不对。

    好像他幼驯染也不知道。